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伊朵浮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菜鸟突击》 正文 第一章 引言 午夜,没有月亮。 午夜,狂风大作。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地点,中国南方某军用机场。 机场跑道、草坪、指挥塔等处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哨兵,经过伪装处理的高射机枪堡垒里,枪手们严阵以待蹲在各自的岗位上。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挂着严峻的表情。虽然身处暗夜,但机场却实行了灯火管制措施。四周一片黑暗。 赵长虹看了看手中的夜光表,焦急地等待战友的信号。 然而,机场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机场很静,静的可怕。 “姜宇涵这小子,走之前跟老子又是拍胸脯又是发毒誓的,可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要是再不快点儿,集团军的总攻时间一到,这小子非挂在里面不成!”赵长虹焦急地想到。 突然,机场的某处角落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爆炸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一时间,警报声大作,机场守卫人员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奔入各自的掩体。 曳光弹划破了夜空,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冲进了机场。守卫机场的士兵在混乱之中,竟然发生了误伤自己人的事件。 爆炸声越来越猛烈,停在机库中的战斗机皆被炸成了废铁。 借着火光,赵长虹看到,五个身影敏捷地翻过铁丝网和防坦克障碍物,飞速向自己冲来。 “报告,一切顺利,己方人质安全。”一个脸上涂满油彩的年轻人向赵长虹报告道。 “你小子,还真有一手。”赵长虹赞许地拍拍青年的肩膀。 “教官,咱们撤吧,敌人的大队人马随时会冲过来。”一名头戴夜视仪的年轻人提议说。 “好,交替掩护,撤退。”赵长虹低声命令道。 小分队在夜色掩护下,悄悄向来路隐去,就在小分队消失在夜色里的同时,集团军的精确轰炸开始了,混乱中的机场陷入一片火海…… 正文 第二章 姜宇涵是森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的学生,他中等个头,身体很结实。他出身工人家庭,作为如假包换的80后青年,他有些以自我为中心,但这毛病他犯的并不重,他有时候还会显现出慷慨大方和忠厚老实的一面。他人长得还算顺眼,可自从上了警校,脸被晒黑了,成了包公的翻版。 在警校念书的时候,姜宇涵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之所以说他是小人物,是因为他很菜,菜到什么程度呢?简直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菜鸟,竟然还整天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当英雄,受万众的瞩目。 按说,像姜宇涵这号人物只配当小市民,可是他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中国的预备警官,未来的人民卫士。他是菜鸟,但还爱做白日梦,有时候梦还特别的离谱。不过,菜鸟自有菜鸟的说辞,他说自己这不叫胡思乱想或做白日梦,这叫“英雄情结”。 这不,现在虽然已经入夜了,天气热的要命,别人在高温的折磨下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可菜鸟的春秋大梦照做不误。 英雄该是什么样子?英雄就该像小马哥那样,穿着风衣叼着火柴,手持双抢、枪枪见血。妈妈的,有一天我要是也成了那个鸟样就好了,小美女不得成群成群的跟在我屁股后头?妈妈的,哪能像现在这样呢? 姜宇涵叼着签字笔胡思乱想着那些动作电影里的英雄人物。他手中的铅笔,则不停地在纸上滑动。不多时,一个身穿风衣叼着火柴手持双抢的英雄在姜宇涵的白纸上问世了。本来,这是《英雄本色》里小马哥的招牌形象,但周大叔英俊帅气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姜宇涵那张包公一样的黑脸。 “我要是也能有小马哥那两下子,该多好啊。”姜宇涵托着下巴浮想道。 “姜宇涵同学,你在干什么?”英语教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姜宇涵跟前,姜宇涵赶紧护住自己的“大作”。 全班同学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聚集在姜宇涵身上。 不待姜宇涵回答,英语老师已经一把将姜宇涵的作品抢了过来。 “这是什么?”英语老师的眼睛瞪得溜圆,在镜片的作用下,显得极为滑稽可笑。 “有时候,我会突发奇想,创造一些英雄人物,我想,英雄情结是每个预备警官必备的品质,这会指导我们在将来的工作中,出色的完成各种任务,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充分体现人民卫士的优良品格,另外,老师,能不能把画还给我?”姜宇涵阐述着自己的理论,想要将自己的画夺回来。 “老实说,姜宇涵,你的画挺不错的,但是,我们现在正在上英语课,你这个样子,很自然让我想起了一个词,‘不务正业’。你既然对绘画这么在行,为什么不去考美术学院呢?”英语老师挡开姜宇涵的手,用讽刺的语调说道。 “我是有过考美院的理想,可是,我的高考分数糟透了,这些决定我只能来读警察专科学校。”姜宇涵辩论道。 “我很遗憾,我要告诉你,因为你的课堂表现欠佳,你已经失去了三学分,而且,由于你在课堂上不务正业,看来这个周末你哪儿也不能去了,因为我要你把今天这节课学的关于霍金的课文抄写三十遍。”英语老师冷笑着说。 看着英语老师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姜宇涵摇摇头,没有作声。 “好,既然你保持沉默,那么我就暂且认为你同意了我的做法,姜宇涵同学,我们一向认为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学生,但你在学校的表现似乎并不怎么让人满意,如果你想顺利毕业的话,最好努努力,别忘了,你可是咱们班入学成绩最高的选手。”英语老师边往讲台上走边说,他没看到,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姜宇涵刚刚好在课桌下冲他亮出了中指。 姜宇涵独自一人坐在学校后院的假山上,他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烟头。姜宇涵是个大烟炮,对他而言,没有书刊,可以;没有电视,可以;即使没有女人,也无所谓。但要是没有烟,他百分之百的承认,他连一个小时都不能在地球上生存。 今天是周末,很多学生都出去找乐子。本来姜宇涵也准备到学校附近的酒吧消遣一下,但那个变态的英语老师给姜宇涵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还威胁说要是下周一不交齐就让他挂科。姜宇涵就算胆大包天,也决不至于把英语老师的话当成开玩笑。要知道,英语老师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主儿。不跟英语老师处好关系,不把他哄得乐呵呵的,就算你期末考试考出八十分的好成绩,他也会十分腐败的把你的成绩搞成五十九分。说实话,英语老师就爱干这种干气猴儿的买卖。 姜宇涵抽掉最后一根烟,抬头看看天。这是个晴朗的下午,天上没有一丝云,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真是秋高气爽。而且,由于学校地处郊区,远离空气污染,使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本来这种时候应该到校外好好HAPPY一下的。可是,姜宇涵不敢再这么往下想了,这种想法太可怕了,要是真的继续往下想,保不齐他会找到教工楼,一刀宰了英语老师。姜宇涵是老实人,可谁敢保证老实人不能变成第二个马加爵? “我要杀了你!”姜宇涵大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靠,吵吵啥啊?”姜宇涵的上铺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他的春梦了无痕。 姜宇涵环顾一下已经住了三年的寝室,其他七个室友都在呼呼大睡,磨牙声和呼噜声所组成的独特的交响曲证明这里一切正常。姜宇涵又看了看挂在床头的军用表,离起床还有一段时间。他重新躺下,回想刚才的梦。这已经是他第九次做同样的梦了。梦境几乎一样,都是三年级刚开学时的事情。看来,英语老师在姜宇涵心中留下的影子,还真不好消除。 刚刚过去的公务员考试使大家疲惫不堪,不管考的好坏,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息。但姜宇涵却没法这样做,考试之前,他的睡眠质量就不怎么高,常常失眠。但是现在,失眠的症状终于没有了,可又改成多梦了。这种睡眠方式根本不解乏,反而使睡觉变成了一种体力活儿。姜宇涵出了一身冷汗,根本没法再次入睡,而且,眼看再过半个小时起床号会准时吹响,这觉睡不睡也没多大意义了。 想到这里,姜宇涵轻轻下了床,到盥洗室刷牙洗脸。 警校三年级的学生现在基本上没什么课程了,大部分学生都去派出所实习,但姜宇涵所在的侦查专业却一直没有联系到实习基地。一来,姜宇涵就读的警校没什么含金量,二来,刑警队也的确不需要实习生给他们添乱。姜宇涵就读的是森警学校,毕业生大部分都要去林场当护林员,少数成绩好的可能有幸被边防武警录用(大部分是外语专业的女生),也有极少数可能被分配到公安局工作(这些学生多为高干子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太子党)。像姜宇涵这样既不是高干子弟、也不是外语专业高材生、更不是女生的男性差生,能不能步入警界还很难说。 遥想当年,姜宇涵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他最最崇拜的就是警察叔叔了。为什么?因为警察叔叔有枪,因为坏人见了警察叔叔就害怕,因为警察叔叔是保护大家的卫士。现在,在无数无害儿童的眼里,姜宇涵俨然就是一个正义的警察叔叔,但姜宇涵这个警察叔叔是不是很快就要脱下穿了三年的警服,之后卷铺盖走人,只有老天才知道。 姜宇涵将脸上的香皂沫洗掉,摸了摸已经刮净的下巴,勉强地笑了笑。 今天,侦查专业没有课,学生们百无聊赖地聚在训练场旁边看一年级新生上体能课。 姜宇涵掏出香烟,为自己点上,默默地注视着那些禽兽一样的教官不顾新生们的鬼哭狼嚎,用皮鞭驱赶他们继续完成根本就无法完成的二十公里急速跑。想想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姜宇涵的脸上浮现出同病相怜的表情。然而,他身边的同学,却一个个幸灾乐祸的看着那些学弟学妹们遭受教官的虐待。 “真是爽啊,哈哈哈,当年我被那个黑脸教官折磨得差点儿没死在训练场上,今天,看这些菜鸟挨整,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啊。”姜宇涵的上铺边抽烟边说。 “是啊。”其他同学纷纷应和道。 “你们难道一点儿也不同情他们吗?”姜宇涵闷声闷气地问道。 “同情?为什么同情他们?”上铺大声反问道。 “这些孩子在家里可都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啊,冷不丁的谁能受得了这么变态的训练?”姜宇涵似乎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你的妇人之仁会害了你的,老姜。”上铺说。 “我没有什么妇人之仁,我只是,比较有同情心。”姜宇涵说。 想不到,这句话居然引来了身边同伴的一顿爆捶。 “妈妈的,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没有同情心喽?” 姜宇涵,一个警察学校三年级学生,就是这样度过他的警校生活的。在学校,只要是个能喘气的家伙,都可以欺负欺负他。 当然,也有人例外。森警学校外语专业三年级学生张小帅,是姜宇涵在森警学校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两人在孩提时就认识。当年,两人一同被森警学校录取,尽管专业不同,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很铁。张小帅今天显然有喜事,否则他不会在上课时间来找姜宇涵的。 外语专业与其他专业不同,课时非常多,即使临近毕业,该专业的学生也是一天到晚忙个没完。以往,张小帅是不会逃课的,基于这个习惯,他的成绩非常好。他修的是俄语,因为他天生具备舌头打卷的本领。 今天,张小帅格外高兴,离姜宇涵老远就喊开了:“宇涵,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啊?”姜宇涵有些不耐烦地问。 “我通过了公务员考试,也许,我会成为在编警员,”张小帅兴奋地拉住姜宇涵,“走走走,今天的午饭我买单。” “一边待着去!”姜宇涵没好气地甩开张小帅的手,“我吃不下。” “怎么?不高兴?”张小帅问。 姜宇涵没搭理他,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将脑袋埋在双臂之间。 “你倒是通过考试万事大吉了,我呢?我怎么办?在警校读了三年,到头来什么也不是,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我就不来这个垃圾学校了!”姜宇涵忿忿地说道。 “怎么你不知道吗?”张小帅坐在姜宇涵身边,“你也通过了,学校已经在校门口的公告栏上贴出了名单,我告诉你啊,那些经常欺负你的太子党,没有几个通过考试的,别露出这么解恨的样子好不好?据说,咱们这届通过考试的学生少之又少,真不知道校长大人要是知道了,会是个什么表情。”张小帅正吹得飘飘然,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受到了一记重击,他差异的转过头,看到的是姜宇涵因为兴奋而扭曲了的黑脸。 “哥们!”姜宇涵突然抱住张小帅,“通过公务员考试这件事教导我,我刚才对你发火,是他妈的禽兽不如的表现!” 张小帅用力挣脱开姜宇涵的野蛮拥抱,叫道:“我靠!放开我,你想让别人怀疑咱们是‘断袖’吗?” “我日!谁敢这么说,我就锤了他狗日的!”姜宇涵此时真是豪情万丈。 “操,就你?”陈小帅不屑地说道,“你也就是吹吹牛逼败败火吧。” 姜宇涵没理会张小帅的挖苦讽刺,此时的他就算别人当着他的面强奸他心上的姑娘,他也会以微笑面对的。 在警校读书三年,姜宇涵还从没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过。当他到自习室自习时,与他同班的两个女生,竟然向他投来了欣赏的目光。姜宇涵这一辈子被人家冷落惯了,还从没得到过异性的欣赏。今天,他算是领悟到了一个真理,为什么单身汉从来都是短命鬼,而拥有漂亮女人的男人会益寿延年,被女生崇拜的感觉,真他妈的爽!他美滋滋的打开书,但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书上。因为,他发现,他邻近座位上的女生,竟然是他暗恋了三年的校花小薇。 小薇是姜宇涵警校生活的又一个值得谈论的话题。当年,姜宇涵来警校报到时,第一个认识的同学就是小薇。当时小薇穿着白色的T恤衫和蓝色的牛仔裤,迷人的样子引得无数学生侧目观看。小薇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是那种一笑倾城的美女。然而,小薇真正迷人的地方,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典雅的气质。她那甜甜的一笑足够让姜宇涵这种从小缺少异性同龄人欣赏的男孩子犯心脏病犯得过瘾。 姜宇涵那个时候刚做完阑尾炎手术,刀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为了赶时间,他没等完全康复就来到了这所远离家乡的学校报到。他的包裹真的把他拖累得够呛。等到了学校门口,姜宇涵实在没有力气了,他靠在门柱上喘粗气,样子很可怜。负责接待新生的各个专业的老生,都没把姜宇涵当回事,因为姜宇涵的样子憔悴至极,很难想像,这个窝囊废一样的男生,是怎么通过警校严格的体能入学考试的。 就在这个时候,小薇来到了姜宇涵面前。 “同学,你是来报到的吗?”小薇甜甜的笑着,那笑容真把姜宇涵的五脏六腑都震动了。 “是的。”姜宇涵点点头,就要提着行李进学校,他身上还有刀口,要是因为见到美女太激动,他的刀口极有可能迸裂,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姜宇涵独在异乡,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真的身负重伤,很有可能客死他乡,所以他才不顾刀口的疼痛,想尽快离开小薇。 “你身体不舒服吗?”小薇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阑尾炎手术,刀口没完全长上,放心,死不了。”姜宇涵说。 “你这个同学,真会说笑话,”小薇笑道,接过姜宇涵的背包,“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是第一次来江州吧?我送你去报名处吧,我是本地人,我爸爸在这里教书,我对这儿很熟悉。” “谢谢,背包还是我来拿吧,我力气大些。”让一个女生帮自己抬行李,姜宇涵实在过意不去。 “你就别客气了,你身上不是有伤吗?”小薇说着,已经提着姜宇涵的背包向报名处走去。 姜宇涵对小薇的感情就在那一刻产生了,从此,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小薇。小薇是外语专业的,与张小帅同班。听张小帅说,小薇的男朋友是一个成绩很好但很懦弱的男生,交通指挥专业的。姜宇涵不知道小薇为什么要找一个娘们唧唧的男友,但姜宇涵敢肯定,小薇喜欢的男生,一定有很多优点。张小帅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姜宇涵的黑头,怒道:“他男朋友的成绩好的不行,这不就是优点吗?” 虽然,姜宇涵很喜欢小薇,但他一直没敢表白,直到现在,两人马上要毕业了,姜宇涵才准备主动跟小薇搭茬。 “小薇。”姜宇涵轻声道。 “嗨,你好。”小薇的笑容真的很让姜宇涵陶醉。 “你考试通过了吗?”小薇问道。 “还好,通过了,你呢?”姜宇涵问。 “通过了,刚才,本市的武警内卫部队给了我通知,我被他们录用了。”小薇兴奋地说道。 “那太好了,下次再遇见你,我该向你敬礼了。”姜宇涵笑着说。 “你呢?你找到工作了吗?”小薇问。 “还没呢,不过我不着急,反正我现在是公务员了,不管去哪儿,都是在编警员。”姜宇涵说。 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了,因为小薇那个娘们儿唧唧的男友这时候走了进来。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身武警的制服,看军衔还是个少尉。 “嗨,宇涵。”小薇的男友冲姜宇涵打了声招呼,“我被海警录用了,刚刚授的衔。” 姜宇涵笑着点点头算是表示祝贺。 “咱们都进武警了。”小薇的男友对小薇说。 接下来,姜宇涵便卷起书本走人了,他不忍看到小薇和一个他不喜欢的男人卿卿我我的样子。 菜鸟终究是菜鸟,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又过了半个月,侦察专业通过公务员考试的学生陆陆续续找到了工作。大部分人都去了全国各地的林场,也有一部分人去了边防部队。姜宇涵所在的寝室已经走了七个人。现在,姜宇涵独守空房了。 张小帅在前一天被分配到了武警黑龙江总队。他的俄语总算没有白学,因为他的成绩好,刚到部队就授了个副连级中尉。现在,从小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伙伴也找到了归宿。没有张小帅,姜宇涵还真的有些孤单。 寝室楼里空荡荡的,姜宇涵走在走廊里,拖鞋和地面碰撞的声音传出好远。 寝室的七张床铺空着,姜宇涵可以想睡哪里就睡哪里。欺负他的室友都走了,现在,他是这里名副其实的老大。姜宇涵脱下衣裤,一头倒在床上。他从枕头下摸出小薇的照片(张小帅冒死偷拍的作品),盯着上面的美女发呆。姜宇涵知道,那天在自习室与小薇的第一次单独对话,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单独对话。也许,这一生,两人都不可能再见。该走的,都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无尽的孤单、寂寞。也许,小薇在遥远的地方,会在某一个时刻想起姜宇涵这个她曾经帮助过的男孩子,但是,她永远不会明白,那个忧郁的男孩儿对自己的感情。也许,终有一天,两人会再次相见,但是,重逢时的感觉会是什么样呢?是久别重逢的惊喜?还是对命运的慨叹?亦或是面对风烛残年时的痛苦? 现在,姜宇涵觉得,连欺负他最凶的上铺,甚至也开始变得可爱了。至少,上铺会故意拿姜宇涵开心,从而使姜宇涵知道,他不是在独守空房。 姜宇涵闭上眼睛,将照片盖在脸上,仿佛这样,小薇就可以与他同在了。这时,寝室门突然开了。 姜宇涵飞快地跳起来,就像条件反射。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因为在寝室的地位低下,姜宇涵不得不用立正的方式迎接室友,必要时还要接过室友手中沉重的包裹。然而,来客不是室友,而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武警少校。姜宇涵张大嘴巴,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朱教官?”来者正是当年森警学校请来训练新生的武警带队军官。 少校摆摆手,示意姜宇涵坐下,他自己则从一张床铺下拽出一个马扎,坐了下来。姜宇涵笑笑,拽出自己的马扎面对少校坐下。 “姜宇涵,好久不见。”少校摘下大檐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姜宇涵忙去给少校倒水。 “教官,三年不见,您已经是少校啦?”姜宇涵将水递给少校。 “谢谢,坐下,”少校接过姜宇涵递过来的水,“我嘛,只不过是运气好,现在是一个小小的主管,负责招聘工作。” “教官谦虚了,以教官的水平,别说是少校,就是当个少将也不足为奇嘛。”姜宇涵笑着恭维道。 “你的室友呢?”朱教官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寝室。 “毕业的,没毕业的,考上公务员的,没考上公务员的,都走了,就剩下我啦。”姜宇涵答道。 朱教官点了点头,“你呢?你怎么样?” “我,考上了公务员,但没有用人单位找我,我想,过几天就回家,在家乡找份工作,总不能毕业了还让老爹养着吧?”姜宇涵尴尬地说道。 “看来,你还挺有心的,”朱教官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们部队首长接到了你的简历,从整体上考虑,你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我们领导考虑了一下,决定录用你,在没有正式通知你之前,我先来看看你的情况,既然你还没有工作,那么不妨到我们那里。” “真的?到内卫部队?”姜宇涵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 “是的,你在警校的表现被列入了考虑范围,他们发现你平时很是勤勤恳恳,甚至在阑尾炎手术后刀口还没有愈合的情况下,还坚持参加军训,领导认为,这种精神是十分可贵的,当然,你的课业成绩不算太好,但这并不影响你进入我们单位,因为,毕竟你是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的,据我们调查,你们这届学生通过考试的人数还不到总数的百分之八。基于以上因素,你成为我们单位的成员,也就不足为奇了。”朱教官说道。 “那么,正式通知什么时候下来?”姜宇涵问。 “过几天吧,现在我们人事科真的很忙,到处都是警校军校的学员到我们那里报到,我们真是焦头烂额。好了,不多说了,我也就是给你通个风,你现在不要郁闷了,刚才看见你一脸沮丧的样子,还以为你失恋了呢。行了,我走了。”朱教官说着,站了起来。 送走了朱教官,姜宇涵兴奋得差点儿把寝室拆了。他早就知道,小薇去的也是本市的内卫部队。如果他也去了,那不正好和小薇是同事了吗?小薇那个娘们唧唧的男友远在海警部队,可谓鞭长莫及。甩掉学生身份这个包袱,姜宇涵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求小薇了。看来,姜宇涵的终身大事基本上搞定了。 姜宇涵兴奋的在寝室里唱起了歌,当然,他的五音不是很健全,歌词也没怎么记清楚,经过他改良和杜撰的歌曲,调子当真是跑到了爪哇国,而歌词就更不用说了。总之,挺经典的一首情歌,硬是让他唱出了二人转的味道。 “你是我的情人啊,玫瑰花一样的女人啊,用你那火红的大嘴唇子啊,在午夜里让我没完没了的销魂!” 姜宇涵穿上自己的警服,从上到下整理了一番,还真有一股相貌堂堂的意味。 “我是新一代青年军官,肩负保卫祖国的重任,我庄严宣誓,为祖国,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时刻准备着。”姜宇涵对着镜子举起右手,来了个“宣誓誓词”。他满意的笑着,一边哼小曲儿一边收拾凌乱不堪的床铺,接着,又给火车站打了个电话。 “你好,我前几天在你们那里订了一张去吉林的票,现在我不要了,要退掉,我什么时候去取退票款?好的,谢谢,再见。” 美滋滋的打扮一番后,姜宇涵准备到外面HAPPY一下,就在他走出寝室楼,还没跟看门老大爷打招呼呢,一辆绿色吉普车闪入了他的视野。 这当真是一辆越野吉普,车身上满是泥水,姜宇涵甚至发现,这车的车身上居然还有星星点点的弹痕。 “我日!”姜宇涵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一个身穿迷彩服的黑脸大汉跳下吉普车冲了过来。 “请问,你认识姜宇涵吗?”黑脸大汉问姜宇涵。 “我就是,有事吗?”姜宇涵有些吃惊地问道,他就算再怎么二逼,从大汉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火药味他还是能闻到的。 “我是秦岭一个森林公安大队的,你被我们录用了。”大汉说着,将手中的公文袋塞进姜宇涵手里,接着,不理会一脸惊愕的姜宇涵,他径直向办公楼跑去。不多时,他又回来了。 “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收拾一下行李。”大汉粗声粗气的说。 “什,什么?”姜宇涵真的傻眼了。 “收拾行李,你的一切手续都办好了,甚至连你的档案和新制服都已经摆在队长的办公室里了,你还愣在这里干嘛?我们必须在晚上八点之前赶回去,人事科那帮家伙只能等到晚上八点,多出一分钟都不行,他们还要回家呢。”大汉说。 “可我已经被本市内卫部队录用了,录用命令马上就到了呀。”姜宇涵有些惊慌地说。 “什么?别扯淡了,快收拾东西去,我们必须赶快走,对了,别理会你以前的盆盆罐罐了,学校会通知你的家人来取,你只需带一些贴身物品和你这身警服就行了,到了那头什么都可以发给你。”黑汉说。 “我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宇涵还想继续发问,可看到大汉满脸的不耐烦,他也不敢多问了,回头就往楼上跑。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被森警录用了?难道刚才我是在做梦?”患有轻微神经衰弱症状的姜宇涵有时候还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将自己的几套内衣内裤和几双鞋胡乱地装进背包,扣上大檐帽,姜宇涵就要往出走。他边走边拆开黑汉给他的公文袋,里面有一张十六开的硬纸,上面赫然是招收姜宇涵入森警支队的命令,还盖着陕西省公安厅的大印。 “我日!”姜宇涵狂喊一声,也不理会别人,径自冲下了寝室楼。 正文 第三章 人生大起大落真的只在一瞬间,刚才还酬躇满志满腔热忱要把自己生命奉献给祖国和人民的青年军官,转眼之间就成了秦岭上一个平凡的护林员。什么无量的前途?什么美丽贤慧的妻子?什么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全部远离了姜宇涵。姜宇涵真是欲哭无泪欲语还休。然而,要是不从命的话,姜宇涵还能去干什么?要是不去报到,陕西省公安厅会很温柔的放掉他姜宇涵吗?一个小小的警校学员,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我叫秦大山,往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有事尽管来找我。”黑脸汉子边开车边自我介绍道。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内卫部队已经录用我了,你们陕西省公安厅为什么还要抢我呢?”姜宇涵有些不快地问道。 “如果内卫部队真的录用了你,那么我们确实没有权力录用你,但是,在内卫部队的正式任命到达之前,任何一个森警单位都可以录用你,谁让你已经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呢?小兄弟,别摆出一副沮丧的表情,你以为有多少没考上公务员的警校学生想往我们这里进?起码有一个师,可我们偏偏选中了你,往后,你就是在编警员了,这辈子公家的饭算是吃上了,在林子里熬个三五年,就有希望坐办公室,再娶上个老婆,就可以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过小日子了。”秦大山在姜宇涵上车后,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憨憨的笑容。 “那,你现在在什么岗位?”姜宇涵问。 “我在林子里驻守,我有一个小哨所,往后,咱们就得在一个屋檐下同甘共苦了。”秦大山回答说。 “我们是搭档?”姜宇涵问。 “是。”秦大山说。 “你在林子里呆多少年了?”姜宇涵有些担心地问,他生怕这辈子就像秦大山一样交待在林子里了。 “十五年了,从警校毕业后,就一直在那里。”秦大山说。 “什么?你不是说在那里守个三五年,就可以去坐办公室了吗?”姜宇涵情绪很激动,几乎喊了出来。 “我的前几任搭档在山里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五年,那些年轻人,经不起山中的寂寞,而我则不然,虽然有时要面对荷枪实弹的偷猎者和走私分子,但我喜欢我的工作,一个人一旦喜欢上自己的工作,即便所从事的是普通人无法适应和接受的工作,也是幸福的。”秦大山侃侃而谈。 “我日,你就不怕丢了小命?”姜宇涵问。 “我就是干这个的,当年选择步入警界,就是选择把这一生献给国家,没什么可后悔的,也没什么好怕的。”秦大山说。 姜宇涵沉默了,自己当年选择到警校念书,实在是出于无奈,当时他不上警校,就要面临辍学。而在当时,姜宇涵还没有步入社会的勇气。就这样,他选择了当警察。但是,他从没有想过,一旦有一天需要他奉献生命的时候,他会不会胆怯。当年,他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过于天真,感觉年轻人身上揣着枪很帅很酷。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当警察就意味着奉献,意味着你必须随时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谙世事的少年又怎么能够认识到呢?今天,当姜宇涵真正面对严酷的现实时,他才真的感到,自己其实并不是合格的人民卫士,他胆怯了,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他真的挂在茫茫林海里,那么,他就要跟亲爱的父母亲人说永别了,他就要跟小薇说永别了,他就要跟张小帅说永别了,他就要跟他这个菜鸟的一生说永别了。 越野吉普车一路飞奔,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回了秦岭某森林公安支队。经过一番繁琐的入队手续后,姜宇涵正式成为了森林公安支队的一员。跟着秦大山走出队部,太阳已经完全隐入了地平线。 “秦大哥,我们现在回哨所吗?”姜宇涵问,他现在穿着和秦大山一样的绿色迷彩服,他的背上是一个巨大的军用背包,里面装满了刚刚从后勤部领取的衣服、被褥及其他生活用品。 “今天看来是回不去了,咱们先在招待所住下,明天早晨搭补给车回去。”秦大山说。 躺在招待所的行军床上,姜宇涵久久不能入睡。来到风景区的亢奋心情没有了,一想到今后的五年要在山林里度过,姜宇涵就感到深深的惆怅。这里远离家乡,远离都市,在山里,生活必需品都要靠山外补给。这里跟雪域高原差不多,唯一的优点是这里的自然环境还算说得过去。可是,要是天天让你吃红烧肉,时间长了你都会腻烦,更何况今天上级命令你待在人烟稀少的大山里整整五年。 姜宇涵翻了个身,看了看另一张床上的秦大山。这个黑汉睡得正香,看看他的睡相就知道,这家伙有一种回家时的满足,仿佛自己正睡在家里舒适的弹簧床上。姜宇涵真的无法理解秦大山这一类人,他们仿佛天生就是护林员,面对孤单艰苦的生活,他们只当是享受纯天然的生活,好像自己真的是隐士一样。姜宇涵突然想到,要是小薇能跟他一起守护森林,那么哪怕让他一辈子待在秦岭都无所谓。也许,姜宇涵也会像秦大山那样把秦岭当成自己的家。 姜宇涵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来到走廊里。一下午了,他连一根烟都没抽,现在终于闲下来了,又睡不着,不如抽一根烟解解闷。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姜宇涵只知道自己睡不着觉,没想到走廊的另一侧也有一位仁兄准备抽烟。看那家伙的样子,跟自己差不多大。他身上披着警服,从肩牌上看,应该和姜宇涵同级,都是刚毕业的学生。他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盒,却没找到打火机。姜宇涵点上自己的烟,将打火机递给那位同仁。 “谢谢。”同仁道了声谢,为自己点上烟。 “你也睡不着?”姜宇涵问他。 “是,这是我第一次离家,我有些想家。”同仁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两人陷入了沉默,黑暗中只看到两个火星在走廊里忽上忽下。 “你要去看守林区吗?”那位同仁重新打破沉默。 “是,你呢?”姜宇涵反问。 “也要去看守林区,我算是幸运的了,我爸托了好多关系,才让我进了森警。”同仁说。 “怎么?你不是森警专业的?”姜宇涵问。 “我是刑警学院毕业的,可惜没考上公务员,要不是我手里有本科毕业证,我连森警都当不上。”同仁说。 “我是从正规森警学校毕业的,可我没想到我会真的当森警,本来,有一支内卫部队要录用我,可谁知道让森林公安支队抢先了一步。”姜宇涵说。 “你叫什么名字?”同仁问。 “姜宇涵,你呢?”姜宇涵问。 “李伟泗,往后咱们是同事,你在哪个哨所啊?”李伟泗问。 “我在四号警戒哨,你呢?”姜宇涵问。 “十七号观察哨,往后我们发现不法分子或是森林火灾,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李伟泗说。 “你们的工作还不算危险啊。”姜宇涵说。 “不见得,万一我们离出事地点近的话,我们就变成急先锋了,而你们呢,就算是支援部队吧。”李伟泗说。 姜宇涵笑着点点头,说:“我听说你们十七号观察哨离我们哨所挺进,我们在哨所能看到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们。” “好的,谢谢了,明天早晨我要搭补给车去哨所,你们呢?”李伟泗问。 “我们也是,明天还要起大早呢,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见。”说完,姜宇涵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管现在郁闷不郁闷,想得通还是想不通,必须马上睡觉了。姜宇涵看看夜光表,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如果再不睡觉,明天很难准时起来。即使让秦大山死缠烂打给折腾醒,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想到这里,姜宇涵重新躺在行军床上,强迫自己数羊。也不知过了多久,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姜宇涵终于睡着了。 姜宇涵感觉仅仅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秦大山就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 “先去吃早饭,半小时后补给车就要出发了。”秦大山已经穿戴整齐,正往自己的手枪里压子弹。 “好好的带枪干嘛?”姜宇涵含糊不清地问道。 “好好的?什么叫好好的?”秦大山将备用弹匣装进上衣兜里,“你是新来的,不了解当地的情况,这里的老百姓生活很困难,在他们眼里法律是不作数的,在饥饿的驱使下,他们会无所顾忌,如果我们没有武器防身,那一车的补给就会有危险。” “你是说,我们这里有土匪?”姜宇涵一脸的惊愕。 “不是土匪,而是一群被饥饿逼疯的野兽。”秦大山说着,开始擦拭自己的柳叶刀。 姜宇涵迅速穿上迷彩服,突然想起一件事,“秦大哥,队里面为什么不给我配发武器啊?我从事的既然是这么玩儿命的行当,总该有个家伙吧。” “你的枪在哨所呢。”秦大山轻描淡写地说。 “那我这一路上的战斗力岂不是无限接近于零了?”姜宇涵惊呼道。 “这有什么?每个新手在来这里时都是赤手空拳啊。”秦大山似乎并不理解姜宇涵此时的想法。 “遇到土匪怎么办?”姜宇涵直白地问。 “有我呢。”秦大山冷笑着向姜宇涵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手枪,姜宇涵这才看清楚,秦大山用的是国产五四式手枪。 补给车慢吞吞地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这里刚刚下过雨,路况不是一般的差。姜宇涵这只菜鸟现在很是担心遇到土匪。如果他手里有枪,他还不会这么害怕,问题是他现在赤手空拳。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秦大山,居然在这种时候打起了盹,姜宇涵真的无法理解,都火烧眉毛了,这个傻大黑粗的家伙居然还睡得着。 李伟泗坐在姜宇涵对面,这小子正在往一个本子上写东西,似乎也不太在乎自己的处境。李伟泗身边,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是负责接李伟泗的老护林员,跟秦大山很熟悉。中年汉子此时正在擦拭自己怀里的五六式冲锋枪,姜宇涵承认,此时最令他紧张的,就是这个中年汉子了。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姜宇涵就忍不住心里发毛。车子很颠簸,但速度并不快。要是有人想偷袭,很容易得手。 汽车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一次,每次停下,都会有身穿迷彩服的警察爬上车搬运车上的物资。车上的物资主要有弹药和罐头,也有少量的啤酒和香烟。当然,开车的老王头会向警察们透露一下外面的新闻。姜宇涵发现,那些警察的年龄都不大,至多不超过三十岁,但由于常年在山里风吹日晒,这些警察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未老先衰的症状。姜宇涵想,但愿自己在山里的日子不要太久,否则,就算有一天重返城市,小薇八成也不认识自己了。 听秦大山说,山里的通讯很不好。常年驻守在秦岭林海里的公安和武警官兵们无法得到山外的信息。所以,每次补给车给他们带来的,除了生活必须的给养外,还有就是山外的新闻和家人的消息。 “所以,那些警察一看到我们,就跟见到了金山一样?”李伟泗问。 “小子,别见怪,过不了半年,你也得跟他们一样。”那个身上挂着五六式冲锋枪的中年汉子说。 “秦大哥,”姜宇涵看到汉子身上的家伙,不禁憧憬起自己的装备来,“上面给我配发的是什么武器啊?” 秦大山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姜宇涵,半眯起眼睛,说:“七九式冲锋枪。” 姜宇涵立刻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姜宇涵在警校的时候,用过最好的枪也不过就是五六式冲锋枪,而且警校用的枪支都很老套,似乎很久没有上油了,装枪的箱子上还特意表明“军训用枪”的字样,明显不是什么好货,姜宇涵听说自己进山后有幸用七九式冲锋枪值勤,不兴奋才怪呢。但马上秦大山又说:“但是,没有子弹,咱们哨所没有配发七九式的子弹,你只能用枪吓唬吓唬人而已。” 姜宇涵立刻蔫了,他不是不想发作,只是这几天引他发作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失望的感觉。 “逗你玩儿呐,”秦大山看到姜宇涵的表情,连忙换了语气,“我们常年在林子里驻守,没有家伙怎么行?” “这是这几天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要是给抢不给子弹,枪还有什么用?还不如大砍刀好使呢。”姜宇涵说着,压低帽檐,准备小睡一会儿,可这时,车停了,秦大山拍了拍姜宇涵的大腿,说:“咱们到站了。” 姜宇涵转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座不知什么时候修建的小木屋,小木屋四周用栅栏围起来了,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庭院,院子里摆着许多盆景,一条大狼狗正在院子里活蹦乱跳,一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院子的木头椅子上擦枪。小木屋的房顶上挂着一面五星红旗。看来,未来的五年,姜宇涵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兄弟,加油干啊。”李伟泗拍了拍姜宇涵的肩膀。 “保重。”姜宇涵说着,拎起背包跳下补给车。 擦枪的老人抬头看看秦大山和姜宇涵,慈祥地笑道:“看来,我真的要退休了,大山,这个孩子就是来接替我的新兵?” “是,老班长。”秦大山毕恭毕敬地说道。 姜宇涵冲老人鞠了一躬,道:“前辈好。” “不用拘谨,孩子,欢迎来四号警戒哨,大山,你先带他到屋里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休息。”老人说道。 秦大山示意姜宇涵跟他来。姜宇涵提着沉重的行李走进小木屋。 “我们这里很简陋,但好歹是个容身之所,你的床铺在里边,老班长马上要走了,他的床铺就给你了,对了,厕所在屋子后面,你的枪待会儿再给你,先帮老班长把行李装好,再给你安置东西,来吧,搭把手。”秦大山说着,开始给那个老人收拾行李。 “那个老爷爷,是班长吗?”姜宇涵边帮秦大山整理行李边问。 “他是老护林员,以前在部队当过兵,官衔是班长,所以我们就老班长老班长的叫开了,他人很好,你没来之前,我们一起共事半年。”秦大山说。 “为什么要一个老人看守林区呢?”姜宇涵问。 “我们的人手不够啊,刚毕业的警校学生有几个愿意来这儿的?来这儿的年轻人也有不少到后来跳槽走人的,总之,我们这里除了老头子,就是像我这样的傻子,你这种有学历有能力有思想的年轻人,我们是留不住的。”秦大山说。 “我只是个专科学校的学生,没有学历,也没有能力,大山哥,往后我就跟着你,我发誓,决不走在你前面,你往后不会孤单了。”姜宇涵动情地说道。 秦大山笑笑,说:“我的前几任搭档有好几个比你还会说话呢,可他们都没待满三年就走了。” “放心,大山哥,我没有背景,没有学历,想走也不可能,我不会说话,但有些事情是不用过度杜撰的,而且,我最理解孤单的滋味,我知道,孤单的生活,没有意义,我不会再让你过孤单的生活。”姜宇涵诚恳地说。 你千万不要以为姜宇涵想通了,他只不过是在深入丛林的一刹那,突然有了一种可怜秦大山的感觉。要想在森林里过鲁滨逊般的生活,最忌讳的就是孤单。姜宇涵已经孤单惯了,所以,他才对秦大山同病相怜。而且,姜宇涵也知道,鲁滨逊之所以在荒岛上平平安安度过二十八年,是因为有一个叫星期五的土人日夜陪伴他。现在,有个伙伴远比有座金山有用。 老班长吃过午饭就走了,在上车前,他意味深长地对姜宇涵说:“年轻人,只要你用心去干好工作,迟早有一天,你会爱上这里,你会像爱自己的老婆一样爱这里的一草一木的,总有一天,你会对这里产生难以割舍的情怀。” 送走了老班长,姜宇涵和秦大山回到了小木屋里。 姜宇涵开始认真研究森警值勤日志。他们每天要做的,就是全副武装巡两次山,秦大山管这个叫防患于未然。一旦接到报警电话,他们要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点。而且,他们不光要保护好他们防区内的一草一木,还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增加植被。四号警戒哨位于秦岭一个风景区边缘,早就没有偷猎者了,但滥砍滥伐现象还是很泛滥的,到了旱季,还有可能发生森林大火。有时候游人不小心走失,他们还要负责把失踪的游人找回来。秦大山说,这种任务在旅游高峰期是常有的。总之,森林公安和武警官兵的任务很繁重,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每天早晨六点,秦大山和姜宇涵要进行体能训练。要在深山老林里执行任务,没有强健的体魄是不行的。姜宇涵每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按时给那条大狼狗喂食,还要经常陪它玩儿。秦大山说,人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会很快发疯,狗也一样,秦大山好歹还有姜宇涵作伴,可那条叫辛巴的狼狗就不一样了,所以,无论是秦大山还是姜宇涵,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陪辛巴作作游戏。 在四号警戒哨东边不远的一座山头上,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塔楼。秦大山告诉姜宇涵,那是十七号观察哨。姜宇涵远远的看见,塔楼的顶端总有一个挎枪的蓝黑色身影。想必那便是负责瞭望的同事。 秦大山和姜宇涵的院子里摆满了盆景,这是秦大山的作品。如果不是当森警,秦大山应该是个不错的园丁,这些盆景被他伺候得生机勃勃,使四号警戒哨成了名副其实的花园式哨所。虽然盆景多了就需要许多精力照料,但在缺少必要娱乐活动的哨所里,侍弄盆景也是消磨时光的主要手段。 姜宇涵进山之前未雨绸缪,事先买了不少书刊杂志。虽然四号警戒哨的其他硬件不太好,但起码通了电,所以,每天太阳一落山,姜宇涵和秦大山就可以开电灯读书了。姜宇涵从家里带来的《哈利波特》全集倒是帮他消磨了不少时光。只可惜,这些在家里已经被翻烂的小说,实在提不起姜宇涵的兴趣。好在秦大山的前几任搭档在离开前,都很慷慨地给秦大山留下了不少读物,这些读物没给秦大山带来什么好处,倒是让姜宇涵拣了个大便宜。秦大山曾经慨叹过,说姜宇涵真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简直嗜书如命,秦大山自己从进驻秦岭那年开始,读过的书加起来还没有一本读者杂志厚。 “我说,秦大哥,就我也算受过高等教育?”姜宇涵躺在床上边嚼口香糖边问。 “难道不是吗?你上过大学,懂得的事情也多,书刊也多,认识的字就更多了。”秦大山说。 “我上的是大专学校,不是什么大学,你不也是警校毕业吗?”姜宇涵翻了个身。 “大专学校?这就不错了,我当时念的是中专,学历上跟你没法比,”秦大山说,“而且,我也不是公务员,念过的书少的可怜。” “你们赶上好时候啦,”姜宇涵说,“现在这种年代,没有学位在社会上根本玩不转,上了警校还要考什么公务员,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考公务员呢?警察是保障社会安宁的武装组织,不是公务员一样可以抓坏人,为什么非要难为我们呢?你们那个时候就好说了,上个中专,毕业了直接授衔,比我们现在不知道省了多少力气。但是,你读书少就不太妙了,现在干什么都要有知识。不过,知识的多少并不是能用一张连擦屁股都嫌扎得慌的硬纸片决定的,知识不是力量,运用知识才是力量,秦大哥,你说我说得对吗?” “至理名言,至理名言。”秦大山不住的慨叹。 秦大山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姜宇涵。姜宇涵小时候酷爱文学,说话时有意无意都会拽出一些文言词汇,这些“之乎者也”的蹩脚话秦大山虽然听不太懂,但却觉得着实好听。 他们的一日三餐都要自己准备,自从姜宇涵来到这里之后,秦大山就不用煮饭了。姜宇涵说过,秦大山煮的饭很欠火候,很夹生,不好吃。开始秦大山还不服气,姜宇涵就给他露了一手。姜宇涵虽然不会炒菜,但在煮大米饭方面却很有一套。秦大山吃了以后赞不绝口。从此,两人就有了明确的分工——姜宇涵煮饭,秦大山炒菜。哨所的蔬菜都是从山外运进来的,无新鲜可言,但总算还有菜的味道。秦大山虽然饭煮得不怎么样,但炒菜却很有一手。普普通通的炒白菜让他做得有滋有味。除了吃炒菜和米饭,两人每顿饭还有一盒肉罐头。肉罐头在山外的世界早就不是什么上等食品了,但在山里却称得上是极品伙食。有一次姜宇涵突发奇想,意欲改善伙食。于是,两人就合伙创造了一种特殊炒饭——罐头肉炒饭。除了缺少油水,整体上味道还算过得去。 “老弟,你的饭煮得还真不赖,和谁学的啊?有机会教教老哥。”一天中午,秦大山边切菜边问。 姜宇涵把淘好的米饭放进行军锅,又舀了三大瓢清水,才说:“我这功夫是自创的,自成一派。” “没有人教?”秦大山问。 “没有,当年,我舅舅得了癌症,最后一段日子里,我舅妈、我表哥还有我妈日夜守在医院,他们的主食就由我来做。每天早晨我从小吃部买来包子或者花卷给他们送到医院,然后我再去上学,中午我火急火燎的赶回家做一锅米饭送到医院,我们一家人就挤在病房里吃一顿咯牙的午饭。虽然我的饭煮得并不好,但起码能解决吃饭问题。后来,舅舅走了,我没在场,那天我煮好饭送到医院,却看到许多亲戚朋友聚在病房里。舅舅走的一声不响,没有留下一句话。”姜宇涵说到这里,沉默了。 “我很难过。”秦大山低声说。 “那年我上高三,本来我还以为舅舅能挺到我挣钱给他买酒的日子呢,舅舅对我很好,他最希望我和表哥出人头地,可是,我让舅舅失望了。”姜宇涵说。 “你做的很好。”秦大山说。 “不,我一直觉得愧对舅舅,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日子,我没能守在他身边,我也没照顾好他,没有给他任何安慰。舅舅临走前,每一分钟都充满痛苦,都需要大量的药物来减轻剧痛。每次药劲一过,舅舅就很痛苦,我以为我躲开不看,我就会忘记舅舅痛苦的样子,我还以为那样就能永远记住舅舅健康时的样子了,可是,我还是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三年了,我常常想起病危时的舅舅,他那时只剩下皮包骨,手术留下的刀口都无法愈合。总之,我没有照顾好舅舅。”姜宇涵往行军锅下加了一把柴火。 “生活总是充满离合,没有人能永远陪伴你,但是,我们也不会永远分开,总有一天,在天堂,以前分开的人会重新团聚。”秦大山说。 “警察应该是无神论者啊。”姜宇涵说。 “这是真的,我不骗你。”秦大山认真地说。 “也就是说,我总有一天,会和舅舅团聚?”姜宇涵问。 “当然了,你们只是暂时分开,你舅舅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再过八十年,你们会重新团聚,否则,你不成了深山老妖了?”秦大山笑道。 姜宇涵笑了,说:“这是我听过的最有意思的有神论演说。” 正文 第四章 张小帅: 还记得森警学校的国家地理课吗?上面说咱们中国的森林面积小的可怜,但是,我在这里看到的,除了森林,还是森林。不知道你在黑龙江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你的终身大事搞定没有。我感觉,我这次是输定了,我们这里交通闭塞,什么都要靠山外补给,想洗澡也不行,我们的水少的可怜。 自从毕业后,我还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记得回信给我,我在这里太孤单了。我的专业是侦查,本来我还以为能当刑警呢。可是,我却成了护林员,整天窝在哨所里,能看到的就是那几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你介绍一下你在那头的情况吧,我也能高兴高兴。对了,你回家了吗?要是有机会,给我家送送信。我来森林公安支队时太匆忙了,我的家人或许能通过学校知道我的去向,但我想他们一定非常挂念我,你帮我把我的消息带给他们吧。记住,不要告诉他们我这里艰苦,我妈受不了这种消息,你告诉他们我生活得很好。 现在,我一次任务也没出,但这反倒让我更紧张,鬼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还没有结婚,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还没来呢,我不想就这样为自己选择终老之地。对你说这些也许不合适,但我太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了。想想我就觉得窝囊。本来内卫部队都打算录用我了,可偏偏森警支队捷足先得,硬给我绑到了这里。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每天都在郁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也许我这辈子就这么交代了也说不定。 其他也没什么了,你偷拍的照片我一直随身带着,但每次看到它我心里总是很难过。现在,我倒是怀念起在学校的日子了,虽然那里曾经是我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 好了好了,不和你发牢骚了,记得回信给我,告诉我你的情况,不管你多忙,也别忘了我,咱们可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兄弟。 就这样,等你回信。 姜宇涵 200×年10月1日 姜宇涵将信纸叠好,塞入信封。他将信压在枕头底下,准备等补给车来时交给那个老司机,让他帮着把信寄出去。 他离开写字台,拿起冲锋枪摆弄起来。秦大山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到十七号观察哨开会,可现在都快中午了,秦大山还没回来。看来,十七号观察哨的老总请秦大山吃饭了。想到这里,姜宇涵从背包里掏出肉罐头放在身边,又到院子里为辛巴准备午饭。 辛巴的伙食标准也很高,每餐都要有奶粉和上等狗食。也难怪,辛巴长年累月待在山里,找不到同伴撒欢,要是人类同事不对它好点儿,它活着也没多大意义。 “辛巴!”姜宇涵调试好奶粉,高声喝道,辛巴连蹦带跳地从阴凉处窜了出来。现在,辛巴已经跟姜宇涵混熟了,早就没了顾忌,先是在姜宇涵的裤腿上舔了几口,留下一大滩口水,才开始兴致勃勃地吃午餐。 姜宇涵就坐在院子里吃自己的罐头,他今天心情还不算坏,时不时的还从自己的罐头盒子里盛出一点儿罐头肉丢给辛巴。一人一狗就这样一边玩闹一边吃饭,其情其景倒也和谐。 “辛巴,以往都是老秦陪我吃午饭,今天,老秦不在,你陪我吃午饭,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有人陪的,你撒什么欢?因为我说你跟老秦是一种档次的人吗?不对不对,你不是人,老秦也不是狗,但你们都是我的同事,咱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看好这片林子,对吧?”姜宇涵好像辛巴能跟自己谈话似的,一边逗辛巴一边说。 辛巴突然兴奋地叫起来,姜宇涵抬头,看到秦大山一脸紧张地走进院子。 “秦大哥,吃饭了吗?”姜宇涵放下手中的罐头,起身问道。 “饭是吃不上了,带上装备,出发。”秦大山说着,人已经走进屋子。 姜宇涵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但职业素养还是驱使他快步走进小木屋。他抄起冲锋枪,将压满子弹的弹匣塞入子弹袋,又看了看秦大山。 “走,安顿好辛巴,去三区。”秦大山命令道。 “是。”姜宇涵扣上作训帽,提枪随秦大山走出木屋。 “是这样,一伙儿有组织的盗墓分子从秦岭深处找到一处唐代的古墓,盗窃了许多陪葬品,他们在将第一批赃物拍卖后,又一次进入古墓继续行窃,这一次,他们的行迹被警方跟踪,武警部队已将他们击溃,但他们的头目及一批跟班却成功逃出包围圈。据可靠情报,这伙儿流匪正在向我防区窜逃,我们的任务,就是拦截他们,这伙儿流匪都是罪大恶极的家伙,每个人都够枪毙十次的了,同时也证明,他们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对他们,除了开火,用不着干别的。上级命令我们务必全歼他们。”秦大山边走边向姜宇涵讲解情况。 “要真刀真枪的打了。”姜宇涵低声说。 “害怕吗?”秦大山问。 “害怕。”姜宇涵坦率地说。 “很正常,新手都这样,不过这次我们是跟一个中队的武警和三十几个同事联合行动,我们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相比之下,我们的敌人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用害怕,我们打的是伏击战,感到害怕的应该是匪徒。”秦大山说。 “打丛林战,我却用七九式冲锋枪,这不是耽误事吗?还不如给我一把三八大盖呢。”姜宇涵在心里嘀咕道。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面的树丛中突然闪出一群持枪的武警。看他们全副武装的样子,就知道这次真不是闹着玩。 “曹队长,我们来了。”秦大山对一个武警上尉说。 “好,咱们现在就出发,估计,那群逃犯第二天中午就会赶到伏击地点,咱们在那里布好口袋阵,来个关门打狗。”听上尉的语气,仿佛这不是去战斗,倒像是去郊游。 下午三时左右,一个连的武警加上三十二名森警到达了预定好的伏击阵地。这里是两片森林的交接地带,有一条很浅的河流从这里经过。众人兵分三路,一路在河北岸设立伏击阵地,这里满是杂草和树丛,隐蔽性非常好;第二路在河南岸驻扎,这里是一片乱坟岗,有利于依托射击,所以大部分重火力和狙击火力都安排在这里;第三路为机动部队,负责在战斗打响后包抄匪徒的退路,这路部队主要由技术过硬的武警组成。 警察部队大部分配备了火力猛烈的八一式突击步枪,也有少量的人员配备了微冲。另外,武警官兵还每人携带了四颗七九式木柄手榴弹。战斗虽然是在河套地区展开,但不能不考虑匪徒们突围后钻入深山的可能性,配备这些装备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方便展开追击作战。 姜宇涵被编入第一路部队,他的位置在靠近河岸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和他在一起的是三名武警战士。他们身上都挂满了枝叶,脸也被涂成了黑色。这三名战士中有一名是班长,所以姜宇涵暂时归他调配。 想必打起仗来,这里是距离敌人最近的阵地。但最危险的阵地往往有最富威力的武器。三名武警战士配备了两把八一杠和一挺班用轻机枪,加上姜宇涵的七九式冲锋枪,瞬间火力也不容轻视。 潜伏纪律明确规定,任何人不许随便离开战位,不许抽烟,要施行严格的灯火管制措施。其他条件还好说,但不许抽烟真是要命。进入秦岭以来,由于物资紧缺,姜宇涵的烟瘾已经轻了不少,但他毕竟没有完全戒掉烟瘾。现在距离第二天中午还有整整十个小时,这十个小时不让吸烟,真是要了姜宇涵的命。 姜宇涵抱着枪,蜷缩在石头后面,瞪着眼睛看头顶的月亮。对香烟的渴望虽然使他很难受,但他还是拼命地忍着。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不止八百次。他现在这样全是自找的,要是早一点儿戒烟,今天这份罪就不用遭了。他身边的武警战士除了有一名值班外,其余全睡着了,姜宇涵虽然不用值夜班,但他也睡不着觉。明天就要真刀真枪的打仗了,他实在睡不踏实,再者,他的烟瘾决定他今晚注定要当夜猫子。虽然他知道今天休息不好明天准会第一个倒,但他还是不能强迫自己睡觉。为了驱除烟瘾,他想起了童年往事,想起了昔日痛恨但今天却很向往的校园生活。不知道小薇现在在干什么,内卫部队不是战斗部队,没有血与火的考验,如果自己不是这么倒霉,也许早就挂上少尉军衔坐办公室了。说到底,还是姜宇涵不够走运。想想自己这辈子,还真就没走过什么运,姜宇涵不由得一阵郁闷。姜宇涵抱紧冲锋枪,明天自己能不能活命,除了乞求死神大爷不要太爱他之外,还要乞求冲锋枪不要在关键时刻拉稀摆带。早就知道这冲锋枪不是什么好货,明天虽然不是打丛林战,但姜宇涵还是对怀里的家伙有些信不过。 上警校时,学生们都进行过实弹打靶训练,姜宇涵的成绩也不算差,可惜当时打的是固定靶,明天敌人可不会站在原地等着让你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宇涵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有多梦的毛病,但这次他只做了一个梦。梦境反复地重复着。那是警校二年级的迎新晚会,小薇在台上主持节目,还即兴唱了首韩国歌曲。好像是某个韩剧的插曲,韩剧的名字姜宇涵记不清了,但那首歌的名字姜宇涵一辈子也忘不了——《三只小熊》。 身边的武警战士推了推姜宇涵,姜宇涵睁开惺忪的睡眼,那名战士低声说:“吃点儿东西吧。” 姜宇涵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了,这一觉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估摸着匪徒快到了,大家抓紧时间吃些东西。”武警班长低声命令道。 姜宇涵从怀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吃了下去。虽然他并不饿,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顿饱饭。姜宇涵可不想当饿死鬼。最近这几天,他的右眼总是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也不知道今天的战斗会不会顺利。这可是菜鸟的第一次实战啊。 什么是实战?就是双方摆开阵势后真刀真枪的决斗,百分之百要发生流血事件。姜宇涵看了看身边的战士,他不敢说这些战士怕死,但从他们的脸上可以读出大战之前的严峻。姜宇涵上中学的时候曾经读过一片文章,上面说,初上战场的士兵,会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大小便失禁,也就是说,并非所有人都能很快适应压力巨大的战场生活的。虽然那名武警上尉早就跟姜宇涵说了,今天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不会很大,连最低烈度的战争都够不上,但姜宇涵的怀里仍像揣了一只兔子似的,不停地打鼓。 “战争,不浪漫。”姜宇涵低声说道。 远处的山林,突然腾出一群惊恐的鸟雀。 “有情况!”姜宇涵心中一紧,那一刻终于来了。 一个绿色的身影闪入姜宇涵的视野,那家伙贼头贼脑地窜入警方的包围圈,小心翼翼地淌水向姜宇涵这边走来。姜宇涵的右手食指已经抵在冰冷的扳机上,只等命令下达就将子弹倾泄到敌人身上。 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敌人的斥候,真正的主力还在后头。 果然,那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刚进入河流,从那片对面的森林里,又闪出五个持枪的绿色身影。这些家伙明显受过训练,用的都是标准的战术动作。搞笑的是,他们身上竟然穿着和姜宇涵一样的丛林迷彩服,背上还背着野战背包。 “这群家伙是什么来头啊?”姜宇涵在心里犯着嘀咕。 “他们曾经是军人,受过专业训练,根据资料,他们没有完全到齐,稳住,不要擅自行动,听到命令再开火。” 耳机中,传来曹队长的声音。 盗墓贼的斥候已全部越过河流,敌方的主力才露头。他们的人数不下三十人,手中的武器大部分是AK47,也有少量的人手里提着霰弹枪。他们的火力并不是很强,但由于他们曾是军人,所以战斗力不可小视。 那群人簇拥的胖子,应该是他们的头目。这家伙一脸的横肉,很嚣张的样子。之所以说他嚣张,是因为死到临头了,身上却没带武器。 姜宇涵知道,武警里的十余名狙击手已经准备就绪,交叉火力会马上要了敌人头目的小命。敌人头目一倒,姜宇涵他们就可以开火了。 “怎么还不打啊?”姜宇涵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右手食指愈来愈紧。 终于,姜宇涵看到,匪徒头目的头部绽开了一朵红花。那胖子一声没吭,颤抖着倒在水里。不等其他匪徒明白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枪声和从三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已经光临现场。 河水仿佛沸腾了一般,血雨腥风中,不断有人倒下。 姜宇涵真的是新兵蛋子加纯正菜鸟。他仿佛生怕自己没等开枪就挂掉了似的,顷刻间就把一梭子子弹都忽悠出去了。本来他的枪准头就差,姜宇涵又没有掌握连射的秘诀,那些子弹基本上都打到天上去了。姜宇涵没管那么多,忙不迭地换上新的弹匣,冲着那群惊慌失措的匪徒又来了一次连射。 打实战跟打电玩不一样。电玩里的枪都是指哪儿打哪儿,只要准星对上了敌人,就可以命中目标。实战就不一样了。真枪的弹道都带有一定的弧线,加上后坐力,如果不是真正的高手,连射的效果就不能单用“差”来形容了。姜宇涵的七九式冲锋枪已经有一把年纪了,虽然保养的不错,但射击准头和威力已经大不如前。姜宇涵的两次连射,子弹基本上都打高了,没有一发命中目标。 遭到袭击的匪徒此时已经不再惊慌。他们毕竟是军人出身,心理素质和实战技能都很过硬。他们虽然处境十分不利,但还是勉强找到一些可以避弹的场所。他们的火力不强,但还是拼命还击。也许他们也知道,被这些警察抓住肯定也是死,既然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那么他们脑子里百分之百存在“士可杀不可辱”的思想。 年轻人,千万不要以为只有正面人物才有“士可杀不可辱”的思想,其实亡命徒也一样。那些在战场上宁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投降的战斗英雄,只不过是一群正义的亡命徒罢了。所谓亡命徒,就是不惜代价跟你玩儿命的恐怖杀手。只不过,文学上管正面人物叫“英雄”,而把死硬的反派叫成“亡命徒”。不要见怪,小学的语文课文就有这样的例子。碰上八路军打鬼子,就说“八路军顽强地抵抗日本侵略者”,要是写一些久攻不下的敌军阵地,就说“敌人顽固的抵抗,并不能阻挡英勇的人民子弟兵”。一个“顽强”,一个“顽固”,就差一个字,但代表的意思就是不一样,适用的对象更是存在天壤之别。 第三路部队终于出动了。他们秘密运动到敌人侧后,突然发起猛攻,匪徒不防身后的子弹,伤亡惨重。但那些亡命之徒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这年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匪徒相信这种说法,他们掉转枪口,扫向机动部队。那些技术过硬的武警也不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子弹照顾到身上,照样留下血窟窿。这可不是拍电影,电影里的武警都是神勇无比的修罗战神,但现实就是现实。几个冲在前面的武警战士一头栽倒在地上。此次任务,警方终于出现了伤亡。 姜宇涵的枪管已经打红了,但他的眼睛更红。那些牺牲的武警战士都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啊,这些该千刀万剐的混蛋,连孩子也不放过,这惹得姜宇涵怒火万丈。但他也就是心里发发怒,他可不会像兰博大叔那样,身上缠满子弹链子端着挺机枪,一边怒吼一边往前冲。这种子弹横飞的场面,早把姜宇涵吓得两腿发软了。他只是依靠在石头上,才没摊在地上。更何况,现在,只要他一起来,迎接他的必定是密如乌云的子弹。 一名埋伏在坟地里的武警狙击手正在寻找目标,突然感到一丝寒意,狙击手的第六感一般都很敏锐。直觉告诉他,他迎接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发子弹已经穿透他的瞄准镜,毫不客气地钻入他的右眼。那名狙击手浑身一颤,没发出一声,就没了气息。他的左眼睁得大大的,凝望着蓝蓝的天空。 “对方有狙击手!”狙击班的班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几乎与此同时,曹队长的指挥所也遭到了匪徒狙击火力的打击。当时指挥所里的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个班长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额头上绽开了一朵血花。就连久经考验的曹队长都吓了一跳。 眼看伏击战要变成持久战,而己方已伤亡了六个人,曹队长也有些心慌。像今天这样死硬又训练有素的对手还真少见。但是,他现在是阵地上的最高指挥官,必须保持镇定。他看看身边的指导员,两人会意地点点头。曹队长拿起话筒,对全体战斗员下达了停火命令。随后,他举起了高音喇叭。 “河滩上的人听好了,我们是森警部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抵抗只有死路一条,现在给你们两分钟考虑时间,是放下武器投降,还是死硬到底最后被歼灭,你们自己选择!” 义正词严的警告换来的竟然是一发子弹,幸亏曹队长躲避及时,没有受伤,但那高音喇叭上却留下了一个狰狞的弹孔。 “警察听好了,刚才只是一个警告!我们认识军衔,知道你们谁是指挥官谁是普通士兵,如果你们不乖乖撤退,下一次被击中的,就不是一个小小的班长或是狙击手了,而是你们这里的最高长官!”河滩上响起一阵沙哑的声音。 曹队长不由看了看那名倒在地上的班长,他早已死透了,脸上满是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他是被子弹击中后瞬间致死的,看得出,敌人的狙击手很厉害,能一枪击中头部不说,还能准确地摧毁人脑中最脆弱也是最重要的组织,让人在瞬间死亡。想到这里,曹队长不由得开始冒冷汗了。稍稍冷静了一下,曹队长高声喊道:“我们有三百多人!昨天你们已经损失了大批弹药,今天哪怕你能一枪穿俩,你也不可能突出去!” “三百多人?援兵啥时候到的?”姜宇涵说着,就要抬头看,被带队的班长一把按住。 “笨蛋,队长那是吓唬匪徒呢!你一露头,会立刻被打死的!”班长压低声音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用打死你们所有人,我只要打死你就足够了。”河滩上传来匪徒的声音。 “那不可能是狙击手,狙击手不会和我们谈判,匪徒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如此暴露目标的。”指导员说。 此时,指挥所里的人都尽量压低了身子,子弟兵并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仙。 “狙击手,尽快找出那个该死的王八蛋!其他弟兄,把手榴弹准备好,记住,都给我延时四秒钟,他们的狙击手一完蛋,你们马山去给老子炸那帮狗娘养的!他妈的老子给他们脸他们不要!”曹队长握着微型话筒命令道。 姜宇涵放下冲锋枪,接过班长递过来的七九式木柄手榴弹。 “我还没仍过实弹呢。”姜宇涵紧张地说。 “不用紧张,这没什么难的,拉开引线,在心里默数四个数,抡圆膀子扔出去就行了。队长这招儿真够毒的,延时四秒啊,奶奶的,匪徒就是想往回扔都不可能。”班长低声说道。 秦大山隐蔽在坟堆里,看着那些狙击班的战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机枪组的成员此时也不张狂了,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秦大山是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没多少文化的农民,在学校也没学过什么狙击战术,工作这么多年了,碰上这样强硬的对手也是第一次,所以他很是摸不着头脑,他只知道对方有一个枪法不错的家伙,对部队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但他并没有紧张,他毕竟是个老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知道,邪不压正,那群盗墓贼哪怕再牛逼,终究不是警察的对手,因为他们连老祖宗的坟墓都敢掘,就算当警察的饶了他们,想必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们。掘墓,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不遭天谴才怪。 双方进入了相持状态,河滩两侧出奇的安静。经验丰富的老兵都知道,此时双方都在喘息,在暗中调动兵力,伺机吃掉对方。 匪徒的那个神出鬼没的狙击手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根本抓不着,武警狙击手们分别向不同方向观察,但就是找不到对方的狙击手。趴在河滩上的匪徒们很有耐心,一动不动。倒是姜宇涵,有些不耐烦了。他翻弄起子弹袋,刚才那场混战,姜宇涵几乎打空了所有的弹匣。现在他的冲锋枪很烫手,毫无节制的连射让这支老枪有些吃不消。 “兄弟们,有些不对劲啊,我们所处的位置不是什么安全死角,要是对方的狙击手绕到咱们背后,咱们就惨了,准备准备,转移吧。”班长突然下令道。 “队长没让咱们转移啊。”姜宇涵说。 “队长之前跟我说过,依情况可以自主做决定,”班长说,“咱们去找一个更安全的阵地。” 战士们开始轻手轻脚的转移。姜宇涵刚要迈步,突然发现自己的空弹匣还在石头下面,于是反身去取,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响从姜宇涵他们的阵地后面传来,扛着机枪的战士一头栽倒在地上。姜宇涵连滚带爬地躲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那名班长看到自己的兵倒下了,狂吼着端起八一杠向发出枪声的树丛扫出一排子弹。姜宇涵躲在角落里,看到被射倒的战士就是早晨叫他起床的那个男孩儿。看着刚刚还生龙活虎的青年此时已经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姜宇涵感到鼻子发酸,眼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从小到大,姜宇涵虽然不记得自己哭了多少次,但他记得,每次他哭时都不太掉眼泪,这种现象他也解释不清。但这一次,他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落下。刚才本来姜宇涵是走在最前头的,要不是他阴差阳错的落下了弹匣,那么此刻躺在地上的死尸就应该是他的了,虽然姜宇涵知道,那名战士的死跟自己没有关系,但他仍然感到内疚。那名战士虽然是军人,是军人就可能失去生命。但军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那名战士才十八岁,一朵花还没有绽放,就永远的凋零了,这是何等可悲啊。 狂怒的班长被自己的战士扑倒了,现在,他们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死神的亲吻随时可能降临。 看到姜宇涵所在的阵地出事了,秦大山心里猛地一颤。虽然他和姜宇涵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两人的关系早已像铁打的一样了。这些常年守在林子里的护林员,彼此之间都有很深的感情。在远离家乡和亲人的深山老林中,他们会产生一种胜似友谊的感情,如果有可能,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身体为对方挡子弹。 狙击班的班长额头渗出了冷汗。敌人的狙击手显然是个高手,在这么多狙击枪的警戒下,居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动到第一路部队的身后,这家伙的水准也太变态了! 秦大山犹豫了一下,轻轻爬到带队排长身边,跟他低声耳语了一句。带队排长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你不要命啦?!”排长虽然眼睛没离开瞄准镜,但身子还是下意识地动了动。 “我不能让我的兄弟遭难,你应该理解,刚才你挂了一个兄弟,你是什么心情?现在你肯定比我们谁都恨那个王八蛋。”秦大山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知道,可你用身体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是不是太玩儿命了?”排长低声说。 “放心,我让子弹追又不是第一次了。告诉狙击手,注意观察,争取一枪毙了那个兔崽子。”秦大山说完,想了一下,从上衣兜取出一张照片,塞到排长手里,“如果我挂了,麻烦你把这个交给我的搭档,他会明白的。” 说完,秦大山慢慢缩了回去。 他来到伏击阵地后面,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次能不能成功,他心里也没底,但想到自己的小兄弟此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又变得从容了。想想,自己干了这么多年拼命的营生,连一点儿擦伤都没有,死神大爷应该不太喜欢自己。想到这里,秦大山紧了紧身上的武装带,匍匐着向河边爬去。 匪徒狙击手隐蔽在树丛中,搜索着下一个目标。他曾经是一名特种部队士兵,参加过越战,实战经验丰富。他手中的武器并不是正规狙击枪,只不过是在AK47的身上安了个地摊货瞄准镜。可就是这样一套怪模怪样的组合,愣是撂倒了那么多警察。在他眼里,他此时的敌人根本就是童子军,是菜鸟部队,打他们不过是一种消遣而已。 秦大山爬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这里可以看到河滩上的情况,他身边的几个武警战士都好奇地看着他。他向一名战士要来一颗手榴弹,低声说道:“趴着别动,不用管我。” 说完,秦大山猛然拉开引线,用力将冒着青烟的手榴弹抛了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下子砸在河里。 随着一声巨响,河面上升起一股水雾。秦大山突然一跃而起,开始沿着河岸奔跑。曹队长吓了一跳,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聚集在秦大山身上。 那名匪徒狙击手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了一跳,他第一时间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急速奔跑的绿色身影。匪徒狙击手露出一丝冷笑。他迅速掉转枪口,瞄准镜里映出秦大山的身体。 “去死吧,警察。”狙击手在嘴里念道,轻轻扣动扳机。 急速奔跑的秦大山,只感到一股力量从侧后狠狠击中了他,之后,他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感到自己轻飘飘地跌落到地上,他手中的五六式冲锋枪滑出老远。秦大山并不觉得疼,他心里想的,是匪徒狙击手的注意力终于从姜宇涵那里转移到他秦大山身上了。他努力地向前爬行,想去拿自己的五六式冲锋枪。匪徒狙击手见那名警察还在动,不由得有些恼火,还很少有人能在自己的枪口下活命呢。想到这里,他又一次瞄向秦大山,这次,他瞄准的是秦大山的脑袋。 可是,他的第二颗子弹还没有飞出枪膛,从坟地那头飞来的十余颗八五狙击步枪子弹就把他的脑袋变成了蜂窝煤。匪徒狙击手到死也没明白,自己其实中了警察部队的苦肉计。 几乎就在匪徒狙击手挂掉的同时,趴在河滩上的匪徒们都看到,突然从武警的阵地上,升起一片乌黑色的铁疙瘩,仿佛一群乌鸦。那些铁疙瘩在空中翻着跟头,径直向自己砸来。离近了,匪徒们才看清楚,那是一片冒着青烟的手榴弹。 不等匪徒们做出任何反应,那些被延时投出的手榴弹就在匪徒头顶炸开了。四下散开的弹片带着死神的亲吻和武警官兵的仇恨,狠狠地扎进匪徒的肉里。一时间,纷飞的血雨笼罩住了河滩,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得森林里的飞禽走兽纷纷逃命。 “杀啊!一个不留,全部杀光!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曹队长抄起一把八一杠,率先杀向河滩,其余的战士纷纷跳出掩体,杀向残匪…… 秦大山静静的躺在担架上,鲜血已经将绿色的迷彩服染红了。 姜宇涵一下子跪倒在秦大山身旁,拼命的嚎啕起来。秦大山的嘴角虽然挂着微笑,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定格了,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奔腾在他血管里三十五年的热血,此时凝固住了。秦大山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秦岭。 嚎啕大哭的人不止姜宇涵一个,在这场伏击战中,武警部队付出了阵亡七人的代价。那些失去战友的军人,此时没有顾及别的,仿佛撕心裂肺的嚎啕能够唤回战友消逝的生命一样。这些年轻的军人,在同一口锅里吃饭,同一张铺上睡觉,他们共同面对残酷的训练,他们共同面对艰苦的生活,他们共同面对凶残的敌人。经过这种严酷考验的战友之情胜过一切。当看到自己的战友永远的长眠在林海深处时,那种发自肺腑的悲痛,普通人是体会不到的。 和姜宇涵同一组的那名班长,跪在牺牲的小战士身旁,发出不成人样的嚎啕,曹队长蹲在他身边,将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也是一脸的泪水。 “阿生啊!大哥对不起你啊!你那么信任我,可我没有保护好你啊!我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的父母啊!阿生!我的好兄弟!”班长几乎哭得背过气去。 “大山哥,我说了,决不会走在你前面,我说过要陪你,可是,你却不陪我,一个人先走了,你不够意思,你不够意思啊。”姜宇涵哑着嗓子哭诉着。 秦大山的带队排长默默地将秦大山留下的照片递给姜宇涵,低声说:“这是他留给你的,他说你会明白。他是为了吸引那名狙击手的注意力才那么做的,他说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兄弟遭难。” 姜宇涵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老式警服,正在冲自己微笑。姜宇涵知道,那是秦大山的初恋情人,两人在警校读书时是同班同学,两人曾经山盟海誓,可后来,那女人在一次任务中殉职了。秦大山悲痛欲绝,从此再没有谈恋爱,至今未婚。秦大山是个铁血男子汉,却那么痴情。秦大山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姜宇涵一定要保存好女人的照片,在他下葬的时候,把女人的照片放在他的骨灰盒上,这样,即使在地下,他也能与自己的女朋友在一起。 “大山哥,你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当警察?不就是因为我们都认为,所有人的生命都很重要吗?我们不是要保护所有友善的百姓安居乐业吗?可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姜宇涵又哭了起来。 秦大山下葬的时候,附近哨所的同事都来送行。秦大山的骨灰盒上盖着国旗,由姜宇涵捧着,来到了森警公墓。这里有许多坟墓,埋着的是历代殉职的森警的忠骨。姜宇涵将骨灰盒轻轻放进坟墓里,又从上衣兜掏出秦大山女朋友的照片,放在国旗上。 “大山哥,我不会离开的,我要永远守在这里,放心,在我去找你之前,我永远是秦岭最忠实的守卫者。”姜宇涵在心中说道。 “敬礼!”森警支队队长高声道。 所有警察同时举起右手,向英勇殉职的秦大山敬礼。姜宇涵向自己的第一个搭档,敬了一个他步入警界以来最标准的军礼。 送走了秦大山,姜宇涵回到空荡荡的哨所。现在,陪伴他的除了辛巴,没有其他会喘气的生命。秦大山的盆景都凋谢了,因为冬季已经来临,虽然秦岭的冬季远没有姜宇涵的家乡寒冷,但这里的冬天仍然不适合盆景生长。姜宇涵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盆景移到室内,等待来年春暖花开的时节。 秦大山走了,但姜宇涵每天的生活照旧。一天巡两次山,每天早晨进行体能训练,还要抽出一定时间陪辛巴做做游戏。到了晚上,姜宇涵趴在床上看书,冬天室外的温度很低,姜宇涵索性就让辛巴睡在自己身边,这样既可以让自己壮胆,也可以取暖。姜宇涵唯一的困难就是不太会炒菜。好在姜宇涵的仓库里还存放着一定数量的罐头,姜宇涵不用天天炒菜也可以混饱肚子。 十七号观察哨的李伟泗常常来陪姜宇涵,他怕姜宇涵一个人守在哨所里,时间长了会得自闭症。但是他多虑了,姜宇涵没事就和辛巴唠嗑,还带着辛巴一起巡山,这一人一狗早就成了难兄难弟了。虽然辛巴不会说话,但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人和狗交流的唯一障碍就是语言不通,但狗是很聪明的,在和人类接触一段时间后,狗会根据自己的经验明白人类的语言。 春节那天,十七号观察哨的兄弟们请姜宇涵到他们那里吃饭。大家凑成一桌,美美地吃了一顿饺子。虽然没有回家和亲人团聚,但姜宇涵玩儿得很开心。这里没有电视,但大家酒足饭饱后躺在床上天南地北的一顿胡侃,倒也痛快。 正文 第五章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姜宇涵已经在秦岭度过了十个月时间,他逐步适应了这种回归原始的生活。而且,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逐渐成熟起来。在执行了数次任务后,开始变得生猛异常。以往胆小怕事的菜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犯罪分子谈之色变的人民警察。 如今这年头,偷猎者、盗墓者或是山贼都不多见了,但滥砍滥伐的人却很多。秦岭珍贵的树木在市面上能卖很高的价钱。那些滥砍滥伐者为了牟取暴利,根本不顾忌什么法律,在他们眼里,中国日益缩小的森林面积和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跟钞票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而且,为了对付森警,他们甚至还装备了武器。所以,今天的森警,远没有脱离枪林弹雨的考验。他们还时常要面对荷枪实弹的歹徒。这十个月的战斗生活,也使姜宇涵经历了很多可怕的事情。有一次他被十数个偷猎分子包围,他仅凭一把手枪和七发子弹就与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展开了对峙,等到增援部队赶到时,他的子弹已经打光,他正在用柳叶刀与犯罪分子展开最后的决斗。 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这些疤痕,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经历过的残酷战斗。 在城市里当白领是一种活法,在森林里当摩登原始人也是一种活法。自从姜宇涵进驻秦岭以来,还没有跟家里联系过。哨所里的通讯设施很简陋,姜宇涵配备有远程对讲机,说是远程,其实也只能和山外的大队部取得联系。用这种远程对讲机,大队部的值班干部每晚还要进行晚点名。每次姜宇涵的回答都是:“四号警戒哨全员到齐,我是姜宇涵,这是辛巴。”说完,还用力掐掐辛巴的后背,让辛巴冲着对讲机叫两声,表示辛巴没有缺席。 随着天气变暖,秦岭一带又迎来了新一批观光客。这里虽然是穷山恶水,但却引来无数的探险爱好者。这些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比较有钱的年轻一族,在城市里待腻歪了,就到这里寻求刺激。中国也有许多冒险者的天堂,除了秦岭,还有湖北神农架,西藏珠穆朗玛峰,以及云南的香格里拉。 姜宇涵所驻扎的秦岭,虽然比不上后几个,但适用于低级探险者。毕竟,这里没有野人等凶猛的怪兽,这里的气候也不算恶劣。 但是,秦岭却拥有星罗棋布的古墓。所以,秦岭又因此引来了第二种观光客,当然,这种观光客应该加上引号。看过《古墓俪影》的人也许对古墓有一定的认识,古墓之所以能引来那么多人,除了可以研究历史之谜以外,埋葬在里面的价值连城的陪葬品也是十分吸引人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第二种所谓的“观光客”,就是一群准备在旅游旺季混水摸鱼挖祖坟的盗墓分子。 所以,森警们又忙开了,无论是警员,还是警犬,都日夜处于整装待发的状态。 一天早晨,姜宇涵正在院子里吃早饭,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姜宇涵后面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姜宇涵刚刚抬起头,就看见三架军用直升机飞过四号警戒哨上方。由于是低空飞行,姜宇涵甚至看到了飞机两侧的机枪和火箭弹。 “我日!”姜宇涵抄起身边的对讲机,“李伟泗,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李伟泗在十七号观察哨,视野比姜宇涵那里还好,早就发现了那三架来历不明的飞机。 “最近有陆军在咱们这儿演习的通知吗?”姜宇涵问。 “没有,你确定那是陆军的飞机?”李伟泗问。 “它们是从我头顶飞过去的,那分明是陆军的米-8,你没看到它们的身上还有八一红星吗?”姜宇涵说。 “看不清楚,要是陆军的,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咱们的敌人突然鸟枪换炮,用直升机盗墓或者偷猎了呢。”李伟泗说。 姜宇涵放下对讲机,继续啃馒头。这顿早饭的进度已经落后了,辛巴早就喝完了奶粉,正眼巴巴地看着姜宇涵手里的半个馒头。 “看什么?想吃细粮?”姜宇涵问。 辛巴发出“呜呜”的声音,样子很可怜。 “真受不了你!利用我心软的毛病骗吃的。”姜宇涵说着,撕下一块馒头抛给辛巴,辛巴狼吞虎咽地将那块馒头吞进肚子里。 “五区警员注意,五区警员注意。”对讲机突然发出这样的声音。 “四号警戒哨收到,请讲。”姜宇涵拿起对讲机说道。 “刚刚接到报警,有一香港籍女青年在五区附近走失,据报警人描述,该女子着红色T恤,蓝色牛仔裤,留有披肩发,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总部命令你部迅速出动寻找失踪游人,完毕。” “收到,完毕。”姜宇涵揣起对讲机,看看辛巴,说:“还愣着干啥?跟哥走吧。” 姜宇涵回到木屋里,提起冲锋枪,将指南针、匕首和绳索备好,往衣兜里塞了两盒罐头肉、一包压缩饼干。他看了看室内的摆设,又将秦大山留下的五四式手枪别在腰间,这才扣上作训帽走出屋子。 很快,一人一狗便消失在茫茫林海中。 今天一大早,天就有些阴。听山外汇报,今天可能有暴风雨。所以,要是不赶紧找到那个失踪的女游客,等暴风雨一来,引发山洪或泥石流什么的,那么,无论是执行搜救任务的森警,还是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失踪游人,都得到阎罗王那里报到。 驻扎在五区的各个警戒哨和观察哨都派出了人手。这些警员相互之间相距约一百米,缓缓地向前搜索。 天越来越阴,山风也越来越大,已经有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了。警员们都将雨衣套在身上,继续搜索。尽管雨越下越大,但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是不能撤退的。况且,他们还没有找到失踪的游人,没有尽到警察的本分,即使山洪暴发,在没有找到游人之前,他们也不能撤退。走着走着,辛巴突然停了下来,任凭姜宇涵怎么拽,它就是不走,它身上的毛纷纷竖了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狗的第六感非常强,辛巴的表现无疑告诉姜宇涵,前面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这深山老林的,能让狗如此惊慌,肯定不是什么能和人类和平共处的东西。很快,姜宇涵便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从前面的树丛中传来。 “李伟泗,我这里有状况!”姜宇涵说话间,一头足有两米高的棕熊出现在姜宇涵的视野中,那棕熊显然也发现了姜宇涵,瞪着巨大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一人一狗。 辛巴狂吠了起来,对于棕熊,辛巴还远没有达到害怕的程度,刚才它之所以停下不动,其实是在警告人类伙伴注意。 森警在巡山时,极有可能遇上凶猛的野兽。在那些智商指数普遍偏低的野兽眼里,只要是人类,都不是友善的动物。尽管森警是保护它们的人类,和那些偷猎者不同,可野兽们是不分敌我的。森警条例明文规定,一般情况下,森警不允许向野兽开枪,只能小心地绕过野兽。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了,姜宇涵是在执行搜救任务,根本没注意自己已经闯入了那头雄性棕熊的领地。现在他们已经进入相持状态。姜宇涵只能在心里乞求自己的同伴快些赶来。可是李伟泗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出现。 棕熊仰天长啸,电闪雷鸣中显得极为狰狞可怕。姜宇涵手中的冲锋枪已经指向棕熊。姜宇涵已经决定,一旦棕熊冲过来,他会毫不犹豫的开火,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讲原则纯属扯淡。国家培养一个森警得花多少钱?死一头棕熊又损失多少钱?况且,人的生命和野兽的生命并不是一个等级的,怎么能单纯的进行等价交换呢?国家不是早就倡导“以人为本”了吗?在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人为什么不可以自卫? 想到这里,姜宇涵的右手食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只等棕熊冲过来就喂它几粒花生豆。 可那棕熊长啸完了,竟然懒洋洋地看看姜宇涵和辛巴,转身走了。 姜宇涵愣了好半天,才拿起对讲机说:“李伟泗,李伟泗,一头雄性棕熊正向你们那头运动,注意戒备,注意戒备。” 对讲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遇到鬼打墙了?想到这里,姜宇涵不由全身一颤,“鬼”这个字眼其实还是很有震撼力的,尤其是在这种鬼天气里来到这种鬼地方,更能增添“鬼”的力量。 姜宇涵端起冲锋枪,缓慢地向前移动。指南针和地图告诉他,再往前就是一处悬崖峭壁,既然同组的同事没有给自己发信号,就明白无误地表示,失踪游人不在这里。姜宇涵又往前走了一段,直到看到被雾气笼罩住的另一片山林。那片山林在悬崖下方,姜宇涵看到,对面的山峰上,还有一个凉亭。 “风景区就是不一样啊,连这种阴森的地方都有凉亭。”姜宇涵想着,转身欲走。 突然,他腰间的对讲机催命一般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姜宇涵!快跑!是山洪!山洪来啦!” “山洪?”姜宇涵的心猛地一颤。 上警校时,国家地理课教导年轻的森警学员,遇到山洪时,一定要往山上跑。山上的风雨虽然更大,但起码不会被山洪冲走。想到这里,姜宇涵牵着辛巴,拼命地往山上跑。远处已经传来隆隆的水声和树木折断的声音。姜宇涵和辛巴满身泥水,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及时找到安全的掩蔽场所才是正经的。 姜宇涵正往上跑,突然,辛巴发出一阵惊叫。只见一股强大的黑水迎面扑来,其中还夹杂着巨大的树木。 姜宇涵心中一凉,看来,老天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但求生的本能依然促使姜宇涵拉紧辛巴往上猛冲。他还不想死,他不想就这样和自己的父母亲人说永别,他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对自己心爱的姑娘说。他的温暖的家,那片幽静的法式住宅区,超市里热情的女服务员,还有他中学时买的那辆捷安特自行车,他的充满香水味的书房和卧室,还有他那张舒服的单人床,此时都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抛弃。他不能就这么死去,他还要回家跟亲人团聚呢。想到这里,姜宇涵勇敢地扑向那股黑水。 那股黑水的冲力真的很大,几乎将姜宇涵冲倒。姜宇涵的水性还算不错,他右手死死拽住辛巴,左手则钢钳一般抓住一根木头。黑水里的残枝断木很多,留在激流中即使不被淹死,也会被断木砸死。姜宇涵索性骑在那根木头上,将辛巴也提了上来。一人一狗死死地伏在木头上,向山下冲去。这种情况下,如果碰上其他山路上的树木,姜宇涵和辛巴就会被活活撞死。可是,黑水冲了没多远,就来到了姜宇涵之前到过的那座悬崖。姜宇涵绝望地闭上眼睛,心说:“完了,没被山洪淹死,倒要变成肉饼了,这种死法也太难看了吧?还不如被水淹死呢。” 就在这时,姜宇涵和辛巴连同那根断木,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下悬崖。姜宇涵在此时想大叫,可是,冰冷的空气和巨大的飓风让他无法张口。他的右手还死死拽着辛巴,但左手已经脱离了那根木头,刚才由于抓得太紧,他的左手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 “扑通”一声,听着好像摔进了水里。姜宇涵感到周身一阵疼痛,由于落水时的姿势不对,姜宇涵的各处软组织还是受了一点儿轻伤,可这总比摔死强。姜宇涵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原来悬崖下是一条大河啊。而在他想明白的时候,他已经在严重缺氧的情况下,在水下呆了将近一分钟了。他拼命滑动双臂,终于使头部脱离了水面。 姜宇涵发现,辛巴已经不见了,他想大叫,可是刚一张嘴,浪头就打进他的口中,使他呛水呛了个过瘾。此时河水的流速很快,根本无法让姜宇涵游到岸边,姜宇涵索性抱住一根断木,向下游冲去。这应该是长江支流的支流,姜宇涵在心里算计着,向下游急速划去。他在心里不住地祈祷,但愿快些遇见救援人员。想想,姜宇涵本来是来救人的,没想到现在倒等着被别人救了。 四周都是巨大的水声,岸边的情况也很模糊。但是,前方出现的一个红白相间的救生圈姜宇涵倒是看清了。 “河里的,抓住救生圈!” 姜宇涵看到,蒙蒙雾气中,两个绿色的身影站在河边,正在冲自己挥手。由于水声太大,他根本听不见岸上的人喊什么。但在河里发现了一个救生圈,那救生圈上连着一道绳索,一直通向岸边,他便明白了岸上人的意思。 姜宇涵松开断木,拼命划向救生圈。他在警校学习的游泳技巧此时发挥了巨大的功效。经过一番努力,姜宇涵终于成功地抓住了救生圈。他将救生圈扣在自己身上,岸边的两个绿色影子开始用力拉绳子。姜宇涵渐渐向岸边滑去。河水飞快的流速导致河面上的气流出奇得大,但河岸上那两个家伙很有力气,不多时,姜宇涵终于重新回到了陆地上。 经过刚才一阵搏击,姜宇涵已经筋疲力尽,倒在河岸上直喘粗气。那两个穿迷彩服的人蹲在他身边,其中一个问:“同志,你是哪个部分的?” 姜宇涵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眉目清秀的家伙,揉揉眼睛,说:“你们呢?看你们全副武装的样子,应该不是旅游观光客吧?” “我们是獠……”那个眉目清秀的人刚说到这里,就被那个年长的男人制止了。 “同志,我们是来这里登山的游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河里?”那位年长的男人问道。 “我是森警二中队的,我们接到情报,说有一个香港籍女青年在山里走失,我们奉命去寻找她,不知道你们碰没碰到她?”姜宇涵此时已经坐了起来。 “没有,但我们在河里救起了一条德国种猎狗。”年长的男人刚说完,辛巴就连蹦带跳地窜到姜宇涵怀里。 “你别说,狗的生存能力还真强。”姜宇涵说着,仔细看了看两个人的模样,“全副武装来爬山挺有个性啊,只是,你们爬山时还带着救生圈,一般人可没有这么未雨绸缪啊,你们似乎知道这里要发生山洪。” 年长的男人此时走过来,向姜宇涵友好地伸出右手,笑着说:“我叫赵长虹,这位叫安小阳,警察同志,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姜宇涵,你好,谢谢你们救了我。”姜宇涵握住赵长虹的手,说道。 “我们在这附近有一个营地,咱们先去那里吧,你也需要休息休息了。”赵长虹说着,示意安小阳帮一下姜宇涵。 可姜宇涵推开安小阳,说:“我自己还能走。” “好吧,咱们走。”赵长虹说完,转身向河边的森林走去。 此时暴风雨已经停止了,森林里变得泥泞不堪,路很不好走,三人一狗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来到林子中一片空地。这里伫立着四五座军用帐篷,七八个同样身穿迷彩服的年轻人聚在营地中央,正在擦拭手中的九五式步枪。 姜宇涵看到这一幕,突然停住了,他的冲锋枪一直挂在身上,但已经受潮。姜宇涵可没管那么多,飞快地端起冲锋枪,大喝道:“不许动!缴枪不杀!” 身穿迷彩服的这些汉子看样子都受过专业训练,姜宇涵这一喝,使他们立刻停止手中的工作,抄起九五式步枪翻滚着散开了,几乎与此同时,走在姜宇涵前面的安小阳飞快地转身,想要夺姜宇涵的冲锋枪,可是姜宇涵却灵活地躲开了安小阳的攻击,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安小阳的胸口。 姜宇涵冷笑着打开冲锋枪的保险,说:“早就觉得你们可疑,就算在秦岭这种穷山恶水登山,也犯不上带火力这么猛的东西吧?说!你们是什么人?” 赵长虹根本没料到姜宇涵还会来这么一手,他回头看看被姜宇涵逼住的安小阳,又看看营地里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手下,试探地说:“姜宇涵同志,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姜宇涵挪到安小阳身边,掏出匕首抵在安小阳的颈部,丢开手中的冲锋枪,“你们这帮家伙,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刚才安小阳说你们是什么?赵长虹,你为什么要制止安小阳?这里面一定有鬼!别告诉我你们是解放军,还拿着这么怪模怪样的步枪。” “姜宇涵,你可别乱来,我们是救你的人啊。”安小阳铁青着脸说。 “少废话!”姜宇涵低沉地喝道,“我没受过专业训练,而且我胆子特小,要是你动不动就让我紧张,我的手要是打滑了,你会有大麻烦的,搞不好会让你疼得死去活来。” “你怀疑我们是偷猎分子吗?”赵长虹问。 “明知故问!这一片可不太平,你们这样全副武装的样子,让我很难相信你们是良民。”姜宇涵说。 “那,你说你是警察,我们还不信呢,把你的警员证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安小阳说。 “我告诉你了少废话!现在,你们听我的命令,把枪都放下,在营地中央站好,快!”姜宇涵说着,还狠狠将匕首往下压了压,那匕首本来已经很锋利了,这么一压不要紧,安小阳的脖子流下了鲜血。 “我告诉你,我们是解放军特种部队。”安小阳大喊道。 “什么解放军特种部队?我还是雪狼突击队呢!少废话!照我说的做!”姜宇涵的嗓门比安小阳的还大。 “大家把枪放下。”赵长虹沉声命令道。 营地里的年轻人纷纷把九五式放在地上,之后在营地中央站成一列。 姜宇涵带着安小阳来到那堆九五式旁边,从一条武装带上摘下一颗手雷攥在右手里,左手紧紧抱住安小阳,低声说:“别耍花样,我的手有些发抖,你要是有事没事的吓唬我,咱们就一起完蛋。” 安小阳暗骂道:“我操,这小子脑子有问题啊?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赵长虹心里合计,这个森警不适合当警察,当恐怖分子倒是天生的料子。 “总部,总部,我是四号警戒哨,我在十六号河谷发现一小撮偷猎分子,请求增援,完毕。”姜宇涵对着对讲机报告道。 这次,对讲机里传来了总部的声音,“对不起,四号警戒哨,山洪暴发,山上情况不明,无法增援,请速押解俘虏至三区,完毕。” “日你先人的。”姜宇涵揣起对讲机,大声对那群俘虏说:“两个人一组,用绳子将其中一人捆好,另一个人再找下一个人组队,依此类推,全部捆上!他妈的,真是麻烦。” 赵长虹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无奈地摇摇头,心里骂道:“这个脑袋进水的警察是哪个警校培养出来的呀?有机会真该跟他们学校的校长理论理论,他妈的你们是培养警察呀还是培养蠢材?” 待众人准备完毕,姜宇涵抄起一把九五式,对俘虏们说:“好了,现在,排成一队,往西北方向前进,放心,人民警察优待俘虏,别摆出死爹哭妈的脸型,说你呐!”姜宇涵一脚招呼在安小阳的屁股上。 十个穿迷彩服的男人,都反绑双手,在一个同样身穿迷彩服的男人和一条狗的押解下,出发了。 快天黑的时候,众人终于来到了一座森林武警的营区外面。 站岗的战士看到这个架势,还以为来了土匪,手中的八一杠差点儿就开火了。 “别紧张,只是一群偷猎者,现在已经服法了。”姜宇涵对战士说,“通知你们的领导,给我们弄些吃的东西,我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这支武警部队就是前一段和姜宇涵他们协同作战的中队,曹队长快步跑到姜宇涵面前,看到赵长虹一行人铁青着脸,仿佛要吃人的样子,心里还犯嘀咕呢,现在的偷猎者真是越来越猖狂了,都死到临头还这么死硬。当他看到姜宇涵手里的九五式时,不由得一愣,他走上前问:“老姜,你们哨所什么时候换的装备啊?据我所知,这东西只给正规军配备,我这支中队还没换装,你们警察倒优先了?” “这是我缴获的,这帮家伙人手一把这种枪,我还没见过这么怪模怪样的东西呢,怎么看怎么像星河战队的武器,看枪身像M16,可这梭子咋还长在后头啊?”姜宇涵说道。 “我操!”曹队长突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快步跑到赵长虹跟前。 姜宇涵见两人先是一阵耳语,之后曹队长突然双腿一并,给赵长虹敬了个礼,姜宇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曹队长已经命令一群兵哥给赵长虹一行松绑了。 “我说,你干嘛?”姜宇涵问道。 曹队长没搭理他,陪着笑脸对赵长虹说:“这孩子刚从警校毕业,没见过世面,您老别怪他。” 赵长虹冷笑一声,看看姜宇涵,对曹队长说:“这小子有些胆量,我挺喜欢,只是绑我们的方式漏洞太大,要是用他的押解方法对付我们,我们至少有二十种方法脱身。” 姜宇涵听的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曹队长走过来问他:“知道这是谁吗?” “我抓的偷猎者啊,这还用问?”姜宇涵说。 “这些都是自己人!是陆军特种兵!”曹队长说。 “操,那我还是雪狼突击队呢。”姜宇涵吊儿郎当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是特种部队的赵长虹教官。”曹队长说。 “解放军?”姜宇涵问。 “你以为呢?”曹队长打了一下姜宇涵的脑袋。 “我操,那他们怎么不带军衔啊?还有,我问过他们是哪个部分的,他们偏说自己是登山的游客,你说,有他们这样的登山游客吗?我自然要防备一些了,要想避免误会,他们就不该在一开始瞒我嘛。”姜宇涵揉着脑袋委屈地说。 “特战部队是经常执行特别任务的部队,我们这支部队尤其如此。平时,我们是不怎么佩戴军衔的。至于为什么不跟你说实话,那是因为,我们在这里训练属于高度机密,你不知道,有多少外国敌对势力的间谍和特务都想套取我们的情报,我们来之前,甚至都没向你们警方的首长通报,只是通报了附近的驻军请求在必要的时候配合一下。这是一场秘密的演练,所以,我们才对你保密。”赵长虹一边揉手腕子,一边说。 “赵教官,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曹队长陪着笑脸说道。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说了,我喜欢这小子,要是弄到部队,好好培养培养,一定是个好兵。”赵长虹很不计仇,还拍了拍姜宇涵的肩膀。 可赵长虹手下的兵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好像要吃了姜宇涵似的。尤其是脖子受伤的安小阳,更是气鼓鼓的看着姜宇涵。 “小阳,别那样,人家姜宇涵同志也是自己人嘛,咱们平常对抗演习,手黑的有的是,姜宇涵同志算是很客气的了。”赵长虹说。 “这个家伙,真野蛮,怎么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呢?”安小阳低声埋怨道。 “大家都是男人,相互之间还用讲绅士风度吗?”姜宇涵走到安小阳面前,将脏手搭在安小阳的肩膀上,“兄弟,对不起啦,刚才下手太重了,脖子没事吧?还有,虽然大家都是自己人,可我还是得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啊。”说着,他还想将黑手伸到安小阳的脖子上想看看安小阳的伤口,安小阳连忙闪开了,嘴里嘟囔了一句“流氓”。 姜宇涵诧异地看着这个被自己一路绑来的年轻人,突然感觉这家伙有些变态,大家都是男人,怎么连碰一下都不肯呢? “姜宇涵,到我办公室来!”曹队长忙不迭地招呼姜宇涵道。 “干嘛,老曹?”姜宇涵也不客气,追上了曹队长。 “你小子,你知道那个安小阳是谁吗?”曹队长问。 “谁啊?不就是安小阳吗?还能是谁?”姜宇涵一脸的无害表情。 “那是一个军区司令员的千金!你倒好,给人家绑了票不说,还跟人家动手动脚的,你呀!”曹队长焦急地说道,对眼前这个脑袋不开窍的家伙很是头疼。 姜宇涵过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操,那个安小阳是个女的啊!” 真想不到,姜宇涵这个老处男与女人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竟然是这样完成的。 我们可以回想一下姜宇涵绑架安小阳时的样子。他笨手笨脚地揽着安小阳,左臂从人家的腋下穿过,几乎整个落在人家的胸部上,右手还攥着一颗手雷。而且,姜宇涵还在暴怒的情况下,踢了安小阳屁股一下。怪不得姜宇涵左臂的感觉怪怪的,他当时还挺诧异,男人的胸部也可以这么柔软吗?还有,男人走起路来也可以扭动胯部吗? “我日!”姜宇涵突然一拳擂在自己的脑袋上。 第二天,接应赵长虹他们的飞机降落在武警营区里。姜宇涵真不知道该跟这些陆军弟兄说什么。那些特战队员经过一夜的休息,一个个都精神焕发,似乎把姜宇涵俘虏他们的事情忘了。有个特战队员还拍拍姜宇涵的肩膀,说:“兄弟,有机会,来我们这儿发展吧,你真的是一块好料子。” 赵长虹临上飞机前,扭头对姜宇涵说:“小子,你是一块好料子,如果有机会进我们部队,我保证把你训练成堂堂正正的特种兵!” 只有安小阳,一直对姜宇涵怒目而视,好像姜宇涵跟她有杀父之仇似的。姜宇涵很想跟安小阳说声对不起,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巴巴地看着安小阳登上飞机,她看都不看姜宇涵一眼就一把将舱门关上了。 飞机排成尖刀队形飞走了,送行的武警战士也都走了,只有姜宇涵一个人仍站在原地,望着飞机飞走的方向,久久不肯离去。 姜宇涵昨天遇到山洪时受了一点儿轻伤,在武警卫生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但没有接受正规治疗,姜宇涵还在想那群特种兵时,接姜宇涵的警车到了。 李伟泗和十七号观察哨的一个兄弟跳下警车,想看看姜宇涵怎么样。姜宇涵红光满面地冲到两人跟前,开口就问:“昨天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的呼叫啊?” “别提了,山洪来时,我们的信号都中断了,幸亏我们跑得快,否则就被冲走了,你是怎么脱身的啊?我们一直在呼叫你,可你没有反应。”李伟泗说。 姜宇涵将自己从遇险到脱险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但他没提俘虏解放军特种兵这件事,想想他就觉得丢人,作为一个在编警察,他都二到什么程度了?连中国军队制式步枪都不认识。 “那个失踪的游客找到了吗?”姜宇涵问。 “没有,当时山洪都爆发了,我们自保都困难,哪里还有精力找她啊?”李伟泗说。 三人此时已经登上那辆警车,正在往山外赶,姜宇涵还要到城里的医院检查伤口呢。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完成任务喽。”姜宇涵说。 “这种事情是无法避免的,那些游人没有按照正规的旅游路线走,当然有可能走失和遇险了,我们这些森警拼了命去找他们,还遭受了伤亡,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我们已经尽到本分了。”那位开车的兄弟说。 “有弟兄伤亡了?”姜宇涵问。 “九号观察哨有一个兄弟殉职了。”李伟泗说。 姜宇涵低下头,沉默了,经历过死亡考验的人,对死有更深刻的理解。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姜宇涵被卷入黑水时,他的眼中没有别的,只有家人的模样和家乡的景色。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永别这些人与物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和痛苦是无法用语言描绘的。那位殉职的同事,想必在牺牲之前,也会想起一些他舍不得抛弃的东西吧。 正文 第六章 这天早晨,姜宇涵像往常一样五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后,到哨所的后山上跑步,之后在院子里进行体能训练。一百个俯卧撑和一百个仰卧起坐后,姜宇涵又开始举哑铃。姜宇涵本来身体发育得就好,经过警校三年的学习和一年的森林生活,使姜宇涵变成了真正的肌肉男。他赤裸着上身,身上的肌肉块和历次战斗给他留下的伤疤使他充满了野性和阳刚。完成早晨例行的训练,姜宇涵开始为自己和辛巴准备早饭。 “吃吧,狗狗,吃完了和哥哥一起巡山去。”姜宇涵说着,将盛牛奶的盘子放到辛巴跟前,他自己则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啃馒头。 这时,一阵喇叭声传来,姜宇涵抬头,看到一辆军用悍马车已经停在院子外头,一名身穿07式夏季武警常服的武警少校快步走进哨所,少校后面跟着的,是两个身穿警校学员服的年轻人。 “朱教官?”姜宇涵愣了老半天,才看出来客是谁。 一年了,朱教官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而姜宇涵经过一年的森林生活,风吹日晒的,加上胡子没有及时刮,导致他根本不像正当年的二十三岁青年。两人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好像姜宇涵是朱教官的二叔。 “你好啊,宇涵,一年没见,你已经从一个壮小伙儿变成肌肉男了。”朱教官笑着走到姜宇涵面前,友好地伸出右手。 “这两位是谁?”姜宇涵握住朱教官的手,眼睛却盯着那两个满头大汗的警校学员。 “你的两个学弟,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来吧,两位,这位是你们的学长,以后你们就接替学长守在这里,一年以后,我会来这里接你们回内卫部队,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东西?”朱教官回头对那两名学员说道。 “他们是我的新搭档?”姜宇涵问。 “不是,他们是接替你的人,宇涵,你还没跟我介绍你近来的情况呢。”朱教官坐在木椅上说。 “还活着。”姜宇涵简短地说道。 “过得还行?”朱教官问。 “还行,凑合混呗。”姜宇涵坐在朱教官对面,继续自己的早餐。 “宇涵,你变了,怎么变得这么冷呢?”朱教官问。 “是吗?我没觉得我变了,教官,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姜宇涵问。 “我可不是来这里走亲戚,我是来接你的,你不会希望在未来的五年还待在这里吧?”朱教官笑着说。 “接我?接我去哪儿?”姜宇涵问。 “内卫部队啊,你怎么忘了呢?我们是录用了你的单位啊。”朱教官说。 “可我已经被森林公安支队录用了,你是搞人事工作的,不会不明白吧,军警虽然一家亲,但一个在编警察是不可能变成现役军人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说,战争爆发。”姜宇涵慢条斯理地说道。 “看来,我还没给你解释清楚,我们内卫部队虽然不是什么战斗部队,但我们起码还算是正规军,正规军就有权力征召有能力的人入伍。宇涵,我一直很欣赏你,知道你是个人才,一年以前是我们太疏忽了,才让你来到这种鬼地方当什么护林员,要不,你已经是军官了。今天,机会来了,我们领导跟你的领导沟通了一下,你被调到武警内卫部队了,这是任命状,你已经是中国武警部队少尉了。怎么样?还没明白吗?”朱教官说着,将一个公文袋递给姜宇涵。 姜宇涵拆开公文袋,看了看里边的文件,笑了。 “收拾一下行李,我们马上出发。”朱教官笑着说。 “人生啊,真的很难预测,一年前,我被一个黑脸大汉领到了这里,当时,我还满心欢喜的等待成为军官呢,而现在,当我终于喜欢上这里时,我却要离开这里,到城市当什么内卫部队军官。”姜宇涵转过身,背对着朱教官苦笑道。 “宇涵,难道你不想走吗?还记得当年军训时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从小就崇拜军人,希望当兵,今天你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你却喜欢上了这里的穷山恶水?难道你是在怪我们没有及时录用你?”朱教官站在姜宇涵身后问道。 姜宇涵转过身,看了看朱教官,突然扬手指向远处的十七号观察哨塔楼,大声问道:“我有什么权力离开?为什么偏偏是我离开?为什么不是他们?他们也一样全力保护这片林子,他们一样有敬业精神和吃苦耐劳的品格,他们也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建功立业、出人头地,为什么他们没有我这样的好机会?” 朱教官看了看塔楼,上面有一个持枪的蓝黑色身影。 “因为,你认识我,而我又恰恰认为你是个人才,所以,你有机会离开这里,而他们没有。”朱教官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跟大哥发过誓,我永远不会离开这里,我发誓要成为这里最忠实的守卫者。”姜宇涵低声说。 “你说什么?”朱教官听不懂姜宇涵的意思。 “我的搭档,死在了这里,就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他爱这片林子,我也同样喜欢这里,我们曾经在这个小木屋里相依为命,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我不会弃我的亲人不顾,不管我的理由多动听,我不会离开这里。”姜宇涵说。 “你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朱教官问道。 “死神的考验,我亲眼看到,那些鲜活的生命消逝在这片林子里,我也清楚的知道,在和平时期,为了履行森警的义务,很多像我这样的护林员牺牲在这茫茫的林海里,他们也是人,也有父母妻儿,可他们为了自己的事业牺牲在这里,他们图什么?教官,你是军人,你能理解他们。你说,一个死去的人,会对世界有什么追求吗?没有。我只是一个死去的人,我的肉体是我的战友派来守护这片森林的,我不求有什么回报,也不求能够建功立业。只因为,当年选择步入警界,就是选择牺牲,选择奉献。今天,金钱、荣誉,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姜宇涵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当上军官,特别是高级军官,统兵数万,可以更大限度的服务于人民。”朱教官说。 姜宇涵低下头,似在思考朱教官的话。 “你当护林员,可以服务人民,可是,你是有能力干大事的人,你守护这片森林,难道不觉得屈才吗?”朱教官问道。 姜宇涵抬头看着朱教官,朱教官也微笑着看着他。 “去收拾行李吧,我想,如果你的搭档在,也会支持你和我走的。”朱教官说。 姜宇涵换上警服,背着巨大的背包走出哨所,那两名来这里镀金的年轻学员送他到悍马车前。 “你们不用郁闷,总有一天,你们会喜欢上这里,总有一天,你们会像爱自己的老婆那样爱这里的一草一木,总有一天,你们会对这里产生难以割舍的情怀。不要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这是我的老班长告诉我的,开始我也不信,咱们走着瞧吧,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朱教官来接你们时,看你们还愿不愿意走。”姜宇涵笑着看了看面前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学弟,又看了看两眼擒满泪水的辛巴,狠狠心,上了悍马车。 在队部办了一系列繁琐的手续后,姜宇涵终于脱离了森警序列。他心情复杂地跟着朱教官登上火车。这里离姜宇涵上学所在的城市很远,坐火车快的话也要八个小时。朱教官上车后就打起了盹,姜宇涵透过车窗,看着飞快闪过的崇山峻岭,竟然流下了两行热泪。 再见了,秦大哥;再见了,四号警戒哨;再见了,辛巴;再见了,李伟泗;再见了,兄弟们;再见了,秦岭。 经过八小时的颠簸,姜宇涵终于又一次踏上了曾经生活了三年的城市。一切还都是老样子,车站很小,但人却很多。公交车站点和长途客运站都挤满了人。这是一座工业城市,经济很发达,人口很多,与之相对应的,是严重的交通堵塞和空气污染。 一辆吉普车等候在车站外的停车场,开车的三级士官接过姜宇涵手中的行李。姜宇涵看看身边的朱教官,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当然是送你去单位报到了。”朱教官伸伸胳膊,说。 姜宇涵即将工作的单位位于城市的西北区,离他的母校很近。这是一所部队机关单位,听朱教官说,姜宇涵将来的主要工作是带兵。 “教官,我在学校学的是侦查。”姜宇涵说。 “我知道,可我们这里没有适合侦查专业毕业生的岗位,当然了,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所从事的工作不一定是他在大学里学的专业,这已经是非常常见的事了。”朱教官说。 吉普车驶入了一片营区,姜宇涵看到,操练场上,一群身穿迷彩服的武警战士正在进行格斗训练。 吉普车停在一座办公楼前。朱教官示意姜宇涵跟他来。 大楼里的摆设和森警支队队部的办公楼有很大不同。一来,这里的楼门口有挎枪的战士站岗,怎么看都有一股十足的霸气;二来,里面的工作人员一看就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连走步都一本正经的,笔挺的军装穿在身上,显得英姿飒爽。 “到底是正规军,和警察就是不一样。”姜宇涵在心里念叨着。 姜宇涵那一身蓝黑色的警察制服引得无数军官侧目,姜宇涵第一次感到,自己穿了四年的警服,跟武警07式制服比起来,真的很土气。同时,他也在心里犯嘀咕,自己在这里回头率这么高,是不是自己突然间变帅了。 朱教官先领着姜宇涵到三楼一间办公室领取军服。换下了警察制服,姜宇涵站在落地镜面前,欣赏着自己的尊容。身穿武警07式制服、佩戴少尉军衔的姜宇涵,现在很有一股英武之气。一种从没有过的自豪感涌上姜宇涵心头。当年,姜宇涵第一次穿上警校学员服时,也是这种感觉。所不同的是,当时的姜宇涵还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菜鸟。而今,经历了一年战斗生活的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再也不是从前的菜鸟了。 接下来,朱教官又带着姜宇涵去照二寸免冠照片。武警部队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等了没多久,姜宇涵的照片出来了。姜宇涵拿着照片,到四楼找朱教官。 “我现在帮你办手续呢,你先到五楼504领取军官证,拿着这张条子和你的免冠照片去领。”朱教官说着,递给姜宇涵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凭此证领取军官证”的字样。 姜宇涵点点头,走向楼梯。 他来到504门口,整理了一下领子,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室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姜宇涵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好,我来领军官证。”姜宇涵说着,将手中的字条和免冠照片递给一个正在往纸上写字的女中尉。 那名女中尉抬起头,两人突然同时愣住了。 “姜宇涵!”“小薇!” 两人同时惊呼道。 小薇穿着武警07式夏季制服,佩戴着中尉军衔。经过一年的军队生活,小薇身上原有的儒雅气质融入了一股铿锵之美,很有些霸王花的魅力。 小薇站起来,笑着伸出右手,而姜宇涵却二话没说,一个立正给小薇敬了个礼,这倒把小薇吓了一跳。 小薇过了老半天,才尴尬地想起自己的中尉军衔,她看了看姜宇涵的少尉肩牌,说道:“请稍息。” 姜宇涵方才放下举到齐眉处的右手,一本正经地以跨立姿势站好。 “见到老同学不高兴吗?”小薇重新坐下,翻开抽屉寻找早就为姜宇涵准备好的军官证。 “报告首长,非常高兴。”姜宇涵严肃地回答道。 “那,为什么一看到我就铁青着脸,在学校时我欠你的钱吗?”小薇一边往姜宇涵的军官证上贴照片一边开玩笑说。 “报告首长,不是,您曾经帮助过我,我很感激,我见到你非常高兴。”姜宇涵丝毫没有改变态度,仍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姜宇涵同志,请你跟我说话时,放下官僚主义的俗套,行吗?”小薇以为姜宇涵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就假装严肃地说道。 “是,首长!”姜宇涵由跨立变为立正,说道。 小薇摇摇头,笑着将军官证递给姜宇涵,姜宇涵朝她敬了个礼,转身欲走。 “少尉。”小薇突然说。 “什么事,首长?”姜宇涵转身立正道。 “下次,见到我,叫我小薇,就和在学校时一样,还有,今天晚上,我们森警学校在此工作的校友要请你吃饭,请你务必赏光,好吗?”小薇说。 “是,首……啊,小薇首长。”姜宇涵说完,敬了个礼,快步走出房门。 “这个姜宇涵,吃错药了?给我敬了三个礼。”小薇自言自语道,继续往纸上写东西。 姜宇涵被调到警卫连,任连队司务长,并监管连队伙食。这种职位一般有很多好处,而且,工作也相当轻松,无非就是记记帐,理理财。唯一操心的,是要按时按量为全连一百多号官兵每人每天提供四千大卡的热量。他的寝室被安排在二楼。寝室内有一张写字台,一个上下铺。与姜宇涵同屋的是一个三级士官,姓周,是他的副手。与森林哨所相比,这里简直就是星级旅馆。 自己的一切手续都办完了,在周士官的帮助下,姜宇涵安置好了自己的行李。他到澡堂洗了个热水澡。一年了,姜宇涵正正经经洗澡的机会并不多,山里的水源很匮乏。每周,他只能在哨所附近的河里匆匆忙忙的洗澡,那种山上的冰雪融水冷的刺骨,每次洗澡他只能火急火燎地往身上撩点儿河水,再打上些香皂,之后以飞快的速度跳进河里泡一下,就算了事。不过这样也有好处,经过这种锻炼,姜宇涵的抗寒能力得到了质的飞跃,体质也大大增强了。 在澡堂,给他搓澡的伙计说了一句:“兄弟,你有阵子没洗澡了吧?” “是。”趴在床上的姜宇涵简短地说道,一年的森林生活使姜宇涵的言语变得出奇的简短。 姜宇涵一身香气,回到连队。一路上凡是士兵都冲他敬礼,闹得姜宇涵很不习惯。自己当小兵很久了,冷不丁的接受别人的敬礼,还真不习惯。 他回到寝室,刚刚坐下要给家里打电话报喜,大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司务长。”大周恭敬地站在姜宇涵后面。 “什么事,老兵?”姜宇涵没抬头。 “这是炊事班弟兄们的一点儿心意,望您老笑纳。”大周毕恭毕敬地双手盛上四条红梅香烟。 姜宇涵回头看看香烟和一脸堆笑的大周,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干司务长,油水是真不少啊。”姜宇涵笑着说。 “弟兄们的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大周低声说道。 “好啊,既然兄弟们这么给我面子,我也不好拒绝,但是你们也要记住我一句话,只要干好军人的本分,我就很高兴了,比送任何礼物都好。”姜宇涵边说边接过大周递过来的香烟。 “司务长,炊事班的兄弟们今晚想给您接个风,您看,行吗?”大周拘谨地坐在姜宇涵身边,问道。 “不好意思,我的同学今晚请我吃饭,真对不起。”姜宇涵说。 “哦,那咱们就改天再聚?”大周用商量的口吻说。 “好呀,等咱们都闲着的时候,咱们好好聚聚。”姜宇涵说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对面是一片忙音,无法接通。姜宇涵已经很久没跟家里联系了,很想听听父母的声音,可是,家里似乎没人,过了很长时间,对方终于接通了。 “喂?”是妈妈的声音。 “妈,是我。”姜宇涵感觉嗓子有些哑。 “儿子?是你?”对面妈妈的声音有些激动。 “是,我告诉你一件事,我调离森警了,现在我在江洲。”姜宇涵说。 “怎么?你调走了?到江洲干什么?”是爸爸。 “好消息,爸,我调到武警内卫部队了,现在是少尉,这里离我们学校很近,我现在有些走不开,你们看,要是方便的话,来看看我?”姜宇涵说。 “内卫部队?他们怎么给你调到内卫部队了?我刚刚还在求你们的校长,要他托托人,好给你调回东北当森警呢,也好离家近些,是不是你小子暗中买通了谁?”听声音,爸爸似乎很高兴。 “是我当年一个教官帮的忙,虽然我有些舍不得秦岭,可是我拗不过那个教官。”姜宇涵说。 “好,太好了,可喜可贺,你现在是军官吗?”爸爸问道。 “是,少尉。”姜宇涵说。 “儿子,你从小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我们都很高兴,还有,你要好好感谢感谢你的那个教官,他是你一辈子的贵人啊,往后你就跟着他吧。”爸爸说。 “爸,部队不让拉山头。”姜宇涵说。 “你小子怎么那么傻呀?那个教官既然有能力把你调到内卫部队,那他一定不是一般战士,跟着他没错儿,这怎么能是拉山头呢?”爸爸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行了,让我和儿子说话,”是妈妈,“儿子,这是好事,听你爸的没错儿,你在内卫部队?好,我和你爸抽空去看你,还有,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工资也省着点儿花,你现在挣钱了,要学会理财,对了,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妈,我只不过是个少尉,哪有精力解决终身大事啊?这件事就拜托你和我爸了,在老家给我找一个怎么样?我爸的单位有合适的姑娘吗?”姜宇涵问道。 “我们会给你留心的,好好干,照顾好自己,我和你爸很快会去看你的。”妈妈说。 挂断电话,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姜宇涵起身去参加校友的接风宴会。 宴会地点在部队对面的一家川味餐馆。朱教官,现在应该叫朱科长,在餐馆门口等姜宇涵。 “科长。”姜宇涵正欲敬礼,被朱科长拦住了。 “行了,姜宇涵,不用敬礼,在这种场合不分大小。”朱科长说着,拉住姜宇涵走进餐馆。 在三楼的雅间,森警学校毕业的校友们正聊的热火朝天,见姜宇涵进来,纷纷过去和他握手。 姜宇涵上学时是个不太出头的家伙,也没什么朋友,但如今却成了宴会的主角。他笑容可掬地跟校友们握手,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这些校友都不是侦查专业的,但对姜宇涵都很热情。也许,他们在离开学校后,也和姜宇涵一样想念自己的学生时代,因此,他们对同一所学校出来的校友,也就充满了感情。 小薇上学时,是红遍森警学校上下的美女主持人,这次的主持工作自然由她负责。她站起来,微笑着说道:“今天,我们欢迎我们亲爱的校友姜宇涵回家。姜宇涵同学,在森警学校表现优秀,工作后勤勤恳恳,尽职尽责,由于工作业绩突出,被我内卫部队破格录用。今天的宴会,第一杯酒,我建议,敬给亲爱的姜宇涵同学,祝愿他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够继续创造辉煌的业绩。” 众人纷纷举杯向姜宇涵敬酒。虽然姜宇涵还不太习惯看小薇主持酒席,但他觉得被小薇称为“亲爱的姜宇涵同学”,心里还是挺受用的。他举起酒杯,感谢校友的关怀和支持。 “第二杯酒,我建议敬给尊敬的朱科长,是他慧眼识英才,使我们内卫部队又多出一位精英选手,提升了我们部队的战斗力。”小薇提了第二杯酒,众人纷纷向朱科长举杯 姜宇涵尊崇父亲大人的教导,面向朱科长十分豪爽地将杯中的茅台酒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我们再次敬给姜宇涵同学,欢迎回家,姜宇涵同学。”小薇说着,将自己的红酒一饮而尽。 姜宇涵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面向热情的校友和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朱科长,将酒一喝到底。 那天的宴会开到很晚,大家都没少喝。姜宇涵后来舌头发硬了,也没顾及自己和朱科长都还穿着笔挺的军装,拍着朱科长的肩膀说:“大哥,往后,小弟的命都是你的,你让我往哪儿冲,我就往哪儿冲,打起仗来,我他妈的给你挡枪子!” 朱科长也没少喝酒,满脸通红,他搂住姜宇涵,大声说:“好兄弟,大哥不能让你挡枪子!往后跟着大哥,大哥保护你,谁敢冲你打枪,除非把我剁成肉泥,再从那摊肉泥上踩过去!” 第二天,姜宇涵正式上班。他不像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还有什么试用期,因为他有一年的工作经历,适应力超强。他坐在自己的寝室里,翻弄着连队的账本,计划这一周该怎么制定合理的菜谱。因为有朱科长罩着,连长和指导员对他的态度相当好,除了指定大周全力辅佐姜宇涵外,还鼓励他,放手大胆地干,连长甚至拍着胸脯说:“要是有什么问题,大哥给你兜着!” 姜宇涵在上高中时,通过自己的老爸认识了一个高级营养师。跟这位营养师,他学到了不少营养学方面的知识。如今,这方面的功夫运用上了,他为连队制定的菜谱虽然够不上上品,却得到了官兵们的一致好评。他还深入厨房体验,为炊事班长提供合理化的意见,本来已经被官兵们吃腻歪的老一套菜肴,经过姜宇涵的改良,竟然成了最受欢迎的上品。姜宇涵上小学和初中时,他妈妈总是做一些糕点。这些糕点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姜宇涵很爱吃,这种糕点不添加防腐剂,所以刚出锅时味道极佳,但过不了两小时就变得十分僵硬。隔三差五的,官兵们的早饭便会出现经过姜宇涵改进成型的姜氏糕点,吃剩下的糕点也没被浪费,午饭时大家的餐桌上又会出现一道新菜——姜氏糕点炒鱿鱼。 虽然名字不太好听,但味道很好。 几乎每次吃完这种新菜,指导员都会拍着肚子对姜宇涵说:“我看,你别当司务长了,去中南海做饭得了。” 姜宇涵终于在内卫部队站住脚了,开始不信任姜宇涵的官兵现在都对他有很高的评价,说他没有官架子,跟士兵们处得火热,而且,工作业绩也很突出。最重要的是,他亲手制定出的账本没有错误,按时按量供应了连队的伙食,还为连队节省了不少开支。 连长对这个年轻的司务长的评价是:“工作认真负责,勤勤恳恳,没有坏心眼,团结战友,值得信赖。” 工作之余,姜宇涵还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加大自己的知识量。他在上学时,由于有些贪玩儿,学历上没有什么过人的成绩。现在,特别是在秦岭经历了一年原始生活,他终于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于是,他报考了法学学士学位培训班。大周发现,新来的司务长似乎是个不知道劳累不知道休息、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人,每天读书读到深夜,第二天还要准时起床工作,体能训练也照常参加。这样的人还真少见。 朱科长有一次找到姜宇涵,看到姜宇涵正在厨房里翻看法学教科书,不由得笑了,“你小子,要是在警校的时候这么用功,也许早就专升本到刑警学院或公安大学深造了。” “浪子回头犹未晚。”姜宇涵说。 当然,姜宇涵也有闲暇时间。内卫部队大院里有一个军官俱乐部,俱乐部里面有一间军队酒吧,姜宇涵到了周末就会去那里消遣消遣。他通常要三杯扎啤,抽上几根香烟。他的烟瘾已经没有上学时那么大了,但仍然保持每天一包的记录,不过还好,他现在买烟不用自己掏钱,他手下的弟兄会分担这一开支。虽然红梅算不上什么好烟,但起码姜宇涵喜欢。上学时,他主要抽红梅,当时他还为自己心爱的香烟写了首歌——《我的烟里只有你》。 轻音乐、啤酒加上香烟,这是低级军官所能享受的最好的待遇。 转眼间,姜宇涵已经在内卫部队度过了半年的时光。他肩牌上的一杠一星表示他仍然是个低级军官,是个兵头。但是,他的工资比起当森警时却翻了一番。在江洲,拥有这样收入的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又是一个周末,姜宇涵照常来到俱乐部,点了三杯扎啤,坐在靠墙的一个座位上抽烟。此时俱乐部里正在播放一首老歌——《欧若拉》。 姜宇涵闭上眼睛,细细聆听这首经典老歌。这首歌流行大江南北时,姜宇涵还在读高中。那年他上高二,每天晚饭时间,他们学校的广播站就播放这首歌曲。那本应该是一个迷人的五月,可是,一切都不是那么美好。 小玉是姜宇涵高中时代的一个伤痛。姜宇涵承认,自己在小玉面前不是一个好人。因为,他做了太多伤害人家的事。本来,两个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可是,姜宇涵的所作所为葬送了他们的友谊。那时,姜宇涵还是一个不成熟的男孩子,他所懂得的道理并不多。可是,他现在认为,这并不是他伤害小玉的理由。在很多时候,在一个人的心上留下伤疤远比伤害一个人的肉体严重得多。四年了,每当姜宇涵想起那件事,他都忍不住后悔,忍不住心酸。小玉是因为他姜宇涵在最关键的时候影响了她,她才没有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学,十分委屈地上了一所三流大学。四年了,姜宇涵一直活在自责当中,活在内疚当中。然而,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自责和内疚,也许并不能抚平小玉心灵上的伤痕。高中时,姜宇涵是个很外向的男生,现在他变得这么深沉而严肃,甚至阴暗,和那件事有很大关系。 “少尉,你怎么了?” 姜宇涵睁开眼睛,看到小薇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 “眼睛有些难受,嗯,被烟熏的。”姜宇涵擦擦眼角的泪水,掐灭了手中的香烟。 “其他位子都满了,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小薇指着姜宇涵对面的座位问道。 “不用客气,请坐吧,中尉。”姜宇涵说。 小薇坐在姜宇涵对面,姜宇涵又为自己续上一根香烟。 “你的烟抽得太频了吧,这样对身体不好。”小薇说。 “我知道,中尉。”姜宇涵说。 “你经常来这里吗?”小薇问。 “不常来,偶尔,周末会来。”姜宇涵说。 “刚才闭着眼睛,想什么呢?”小薇笑着抿了一口红酒。 “我的高中时代。”姜宇涵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团烟雾。 “高中时代,一定很美好吧。”小薇放下酒杯,用右手支住下巴,似乎在回想自己的高中时代。 “不美好。”姜宇涵喝了口扎啤,生硬地说道。 小薇诧异地看着姜宇涵,姜宇涵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啤酒沫沾了一嘴。 “高中时,我没有灵魂,浑浑噩噩的混过了三年,那三年,是从我手指间匆匆划过的,那三年,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三年,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可供我挥霍啊?”姜宇涵放下酒杯,低沉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薇说。 “你用不着明白,中尉,你也很难弄明白,有时候连我都很困惑,非常的困惑,如果当初我没选择读高中,是不是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姜宇涵说。 “什么事情?”小薇问。 “去问张小帅吧,他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至于我,是不会提起那件事的,永远不会。”姜宇涵说。 “那,如果你不上高中,你能去干什么?”小薇问。 “我也许会去当兵,也许现在已经当上军官了,也可能,我当不上军官,复员回家,那么现在也许在我爸的单位当工人,月薪也能达到三千多块,没几个月,我就能变成万元户。”姜宇涵说。 小薇说:“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郁郁寡欢,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中尉,我也有高兴的时候。”姜宇涵说。 “什么时候?在哪儿?”小薇问。 姜宇涵突然笑了起来,弄得小薇莫明其妙。 “刚上警校那会儿,我不是做了阑尾炎手术吗?刀口没长上,无法参加军训,教导员让我见习,其实就是站在操场边上看你们训练。当时,我坐在树荫下,一边看你们遭受教官的虐待,一边飘飘然地抽烟,那个时候,我真的很爽,很开心。”姜宇涵说。 小薇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我当时跟你还不太熟,只看到和我同班的张小帅一到休息时间就往你那儿跑,真不知道当时你还有那种心思,否则,我饶不了你。” “当时我们还是学生,打架是违反校规的,”姜宇涵说,“至于现在,你是中尉我是少尉,你虽然不是我的上司,但还是有权力教训我的,如果想动手,我也没有意见。” 小薇笑了笑,说:“谈谈你和张小帅怎么样?” “中尉,你今天是来了解下级军官的生活情况吗?还是突然改行搞政工了?”姜宇涵问。 “其实,我就是政治部的,你来报到那天,我正好在人事科顶班。”小薇说。 “好吧,那,我就回忆一下童年往事?是这样,我爸和张小帅的老爸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们俩同一年参军,同一年入党,又一同参加了越战,我老爸还替他老爸挡过一颗子弹,我们两家老爷子的感情是经过战火历练的,所以,我和张小帅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兄弟,我们俩刚记事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我们小学、中学都是同班,后来又一起上了警校,长了这么大,他只有一件事对不起我。” “什么事?” “上警校报到时,他一个人先走了,而我们约好一起上路的。” “所以,你才孤零零的出现在警校大门口,样子还那么吓人?” “对头,我肚子上有一个刀口,还不时往出渗一些东西,可张小帅抛下我先走了,而我们很小时就约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抛弃对方。” “也许,他有什么急事先走了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不过,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个人来江洲,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有伤,出了状况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帮助同学是应该的。” “中尉,你很善良。”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也许吧,不过,那些负责接待新生的老生没有一个人理我,而你,也是新生,却为我提供了帮助,你为我做的事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言重了,这真的没什么。” 酒吧的音箱突然播放出《白狐》这首歌。 小薇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女人为了等男人,可以熬过千百年,而负心汉,却只知道另寻新欢,可悲啊,这就是我对这首歌的感悟。” “中尉,你对男人的看法是不是有些偏激?男人为了等女人,也可以熬过千百年,男人和女人一样,也是人,也是有良知的。”姜宇涵说。 “可惜,那样痴情的男人,我没见过。”小薇说。 “怎么没见过?你面前就有一位啊,我为了等我心爱的女人,别说千百年了,因为千百年还有一个限度,我给女人的期限是无限延长的,就算山无棱,天地合,生化僵尸把世界变成人间地狱,世界末日到来,彗星毁灭大陆,火星人玩转地球,异形大战铁血战士,恐龙取代人类,我也不敢与君决。”姜宇涵说。 “哈哈哈哈,看不出来,你挺幽默啊。”小薇笑着说。 “这不是幽默,我是认真的。”姜宇涵说。 两人陷入沉默,直到《白狐》这首歌唱完。 “你和你男朋友,呃,叫白云飞,是吧?现在怎么样了?”姜宇涵问道。 “已经有半年没联系了,曲终人散,这是大学生恋人普遍的下场。”小薇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不少。 “不会这么快吧?你们的感情不是很深吗?”姜宇涵问。 “少尉,我为什么说你们男人是喜欢另寻新欢的动物?就是因为那个白云飞,刚到海警部队就不怎么理我了,而且,听同去海警部队的同学说,他到那里不到三个月,就开始追求他们司令员的女儿了。”小薇说着,抹了抹眼角,姜宇涵看到,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姜宇涵不太会安慰女人,而且,他也不敢安慰小薇,他算老几啊? “我尽量不去想他,可是,我们毕竟有过那么多年的感情。”小薇怅然地说道。 “这个嘛,中尉,你也许该试探性地找他谈谈?毕竟传言是不可信的。也许,他只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跟你联系。你别哭啊,算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提这事儿,我错了,中尉,你别哭啊,这是什么地方啊?”姜宇涵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回头看了看四周,还好,那些军官没人注意这里。 “中尉,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求你别这样行吗?”姜宇涵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小薇擦擦眼泪,说:“对不起,我有些失态。” “不不不,是我失态了,我该走了。”姜宇涵看看手表,起身欲走。 “少尉。”小薇突然叫住姜宇涵,姜宇涵回过头,但不敢直视小薇。 “和你聊天很高兴。”小薇勉强地笑道。 “我也一样,中尉。”姜宇涵说。 “往后,叫我小薇,我叫你宇涵,还和在学校时一样,行吗?”小薇问。 “当然可以,我走了,中……,呃,小薇。” 姜宇涵说完,忙不迭地逃离了这里。 正文 第七章 在酒吧的经历告诉姜宇涵,往后千万不要在小薇面前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瞎问了。那天晚上的事就是教训。此后的一周,姜宇涵寸步不离连队,一来是他要好好搞搞本职工作,二来,他真的害怕在大院里碰到小薇。他有些不敢见小薇。对姜宇涵这样一个心里有阴影的男人来说,他最怕的不是别的,是伤害女人。他已经伤害过一个女人了,他不想再伤害第二个。尽管他知道,那天其实不关他的事,但他还是忍不住害怕,怕小薇怪他。 这就是一个经受了死亡考验的男人的心理。 此后很长时间,他都没见到小薇,他渐渐淡忘了酒吧里那次不成功的谈话。而一封来自某部队的神秘来信,更使他重新处于亢奋状态,久久不能自拔。直到这个时候,姜宇涵才知道中国有一支最精锐的尖刀铁拳部队,在总部的军队建制表上,这支部队被称作“獠牙”。信是一个叫赵长虹的中校写的,大家还记得那个在秦岭被姜宇涵俘虏的特种兵吧?赵长虹曾经对姜宇涵说,如果有机会,就来獠牙大队,他一定把姜宇涵培养成堂堂正正的特种兵,这次,机会来了,獠牙大队准备面向全国现役部队招募新兵,任何自我感觉良好的现役军人,不分军衔、军兵种,都可以向獠牙大队提出申请。特种部队与其他部队不同,其他部队都是从地方征兵,而特种部队则是面向现役部队招兵,獠牙大队也不例外。赵长虹告诉姜宇涵,如果觉得自己行,那就向他们提出申请,信的末尾,是一组邮箱号码,赵长虹说,如果有意愿,就往这组邮箱里发信息。 那天晚上,姜宇涵兴奋得一夜没睡。 新的一周开始了,经过暂时的放松,姜宇涵又回到工作岗位上。尽心尽力搞好后勤杂物,按时按量为全连同志提供足够的热量,他要兢兢业业地从事本职工作,好好表现,让所有的人都对他有好的评价。他虽然不是什么优秀的军人,但他在心里规定,自己的口碑一定不能太差。 这天,姜宇涵正在厨房监工,指导员带着一个列兵走了进来。 “指导员!” 看到指导员进来了,炊事兵们都面向指导员立正敬礼。 “手里的活都别放下,继续工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姜司务长,你过来一下。”指导员冲姜宇涵招招手。 姜宇涵快步走到指导员跟前。 指导员指着身边的列兵说:“这位是刚分到咱们连的新兵,二排六班的,连长命令他到炊事班帮厨,你给安排一下。” “是!”姜宇涵应道。 “行了,就这点儿事,继续工作吧。”指导员说完,拍拍那个年轻列兵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列兵怯生生地看着姜宇涵,有些不知所措。 “兄弟叫啥啊?”姜宇涵笑着问。 “报,报告首长,我,我叫姜皓严。”列兵吞吞吐吐地答道。 “哦,那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我也姓姜。”姜宇涵笑道。 姜皓严不自然地笑笑,看了看厨房里的布局。 “你以后就在炊事班了吗?”姜宇涵问道。 “不是,指导员说,最近部队训练紧张,同志们需要更多有营养的饭菜,炊事班人手不够,让我先到炊事班帮厨,我是二排六班的。”姜皓严回答说。 “好吧,那你先去帮程班副切菜吧。”姜宇涵指着班里的红案炊事员说道。 姜皓严点点头,卷起袖子就要上去帮忙,可程班副却摆摆手,说:“司务长,我一个人能行,让新同志去和面吧。” 谁知道,白案炊事员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这儿的面都和好了,马上就可以蒸馒头。” 姜宇涵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姜皓严,又看了看炊事班的班长,体态略显臃肿的班长,暗中冲姜宇涵摇摇头,同时不停地朝姜宇涵眨眼睛。眨眼睛是炊事班长的暗号,意思是“司务长,咱们得好好谈谈”。姜宇涵对姜皓严说:“那,你就先等一下,等午饭准备好后,你帮着小赵把厨房收拾一下。” 说话的时候,姜宇涵就看到小赵的表情有些不对,可他没等小赵说话,就招呼炊事班长道:“老胡,你出来一下。” 厨房外面,老胡恭敬地递给姜宇涵一根烟,并点上火。 “胡班长,有事的话就说。”姜宇涵的开场白很利索,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胡班长为自己点上烟,轻轻叹了口气,说:“司务长,连里给咱们派来这么一个活宝,可够咱们兄弟受的!” 姜宇涵不明白胡班长的意思,便问:“此话怎讲?” 胡班长朝厨房努努嘴,压低声音说:“司务长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列兵是个学生兵,学历高,差不多是一肚子墨水。可是,就是太孬啦!我刚来炊事班那会儿,总觉得自己当兵当得太失败,可他来了咱警卫连之后,我立刻就不自卑了,敢情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面的兵!” 姜宇涵吐出一口烟,说:“我听说过他,上个月新兵入营他才来咱们警卫连。听说这小子是从地方大学入伍的兵,从连长到指导员都很看好他,可一到训练场才知道,这小子是干啥啥不行。” 胡班长轻轻叹了口气,说:“听说,在新兵连那会儿,他差点儿被上面退兵。来咱们警卫连后,咱们连的各项军事考核成绩直线下降,这全是因为有了他。司务长,我跟你直说吧,咱们警卫连,哪个班长摊上这号兵,那就捞不着好,他已经被所有老兵封为‘所有班长的地狱’了。如今,连里虽然没明确指示,可姜皓严来咱们炊事班是早晚的事,我就要倒霉了啊!” 姜宇涵掐灭烟屁股,说:“胡班长,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因为有这么一个不合格的士兵来帮厨,而且有可能正式成为光荣的炊事班的一员,所以你有些犯难,对不对?” “是啊,司务长,你说,咱们炊事班虽然不是战斗部队,可好歹也是正规军啊,有了姜皓严,我真不敢想像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胡班长说。 姜宇涵突然严肃地说:“胡班长,你是入伍七年的老兵了,兵龄比我长,经验也比我丰富,可为什么你看待问题的时候这么幼稚呢?兵不管好坏,只要进了咱炊事班,那就是咱们的战友,咱们的兄弟,也许他在战斗部队的表现很差劲,可你能保证他就当不好炊事兵吗? “话虽这么说,可是……” “行了胡班长,”姜宇涵打断了胡班长的话,“既然姜皓严来咱们炊事班了,那咱们的重点也就不是争论该不该收下他,而是给他安排工作,让他也别闲着。你要全力给他找到合适的岗位,刚才我也看出来了,弟兄们不欢迎他,你要努力做好兄弟们的工作,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必须要搞好团结!炊事班就这么几张脸,不团结可不行。” “是,司务长。”胡班长说完,唉声叹气地走回厨房。 姜宇涵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一分钟。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而是老胡的话让他有些不舒服。可以看出来,这个姜皓严是全连最不受欢迎的士兵,但绝对不是因为人品。姜宇涵看得出来,姜皓严是个挺不错的男孩儿,从这个男孩儿的眼神和动作里就可以看出来,姜皓严绝对是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青年。可是,好人不一定能当好兵。姜宇涵也是军人,他知道,决定一个士兵的好坏,主要考察的是士兵的军事技能,如果士兵的军事技能不行,即使人品再好,部队也不会把他当成好兵。在战场上,敌人能因为你人品好就不冲你开枪吗? 不过,姜宇涵已经下定决心接受姜皓严了,因为,他从姜皓严身上,找到了自己在警校读书时的影子。 当年的姜宇涵,也和姜皓严现在一样,到了哪儿都不受欢迎,不是因为人品不好,而是警校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决定的。姜宇涵是菜鸟,所以到处被人欺负,被人鄙视。姜宇涵知道,不被人理解和同情的滋味,难受。 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做好全班同志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接受姜皓严,别冷落了人家。而且他还决定,一定要帮助姜皓严进步,就像朱科长帮助自己一样。这虽然不是老大难问题,可也绝对耗费脑细胞。看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然姜宇涵在内卫部队过的是充满阳光和温馨的幸福生活,可生活中的琐事还是挺烦人的。 这就是生活啊! 姜宇涵走进厨房,炊事兵们已经把午饭准备得差不多了。姜皓严根本插不上手,因为大家都不让他帮忙,他很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姜宇涵摇摇头,走到姜皓严跟前。 “下午,你和我去市场采买,让咱们的采购员歇歇。”姜宇涵笑着对姜皓严说。 姜皓严看着厨房里的设备,点点头。 吃过午饭后,姜皓严同姜宇涵登上了部队的采购车。这是一辆军用卡车,能承载很多东西。姜宇涵将账本、现金装在挎包里,和姜皓严坐在卡车后面。同在后面的,还有几个负责装载货物的警卫连战士。 “来江州多久了?”姜宇涵问姜皓严。 “五个来月。”姜皓严回答。 “还没机会上街吧?”姜宇涵正了正军帽,问道。 “嗯。”姜皓严点点头。 “那太可惜了,江州有不少繁华热闹的地方,旅游景点也很多,什么百货商场啦,渡江战役烈士纪念塔啦,还有很多娱乐场所。”姜宇涵笑着说。 “司务长,你对江州很熟悉啊,你在这里多久了?”姜皓严问。 “我嘛,算是半个江州人,我大学是在这里念的,对这里很熟。等有机会,我带你到江州最好玩的地方潇洒潇洒。”姜宇涵说。 “谢谢司务长。” “你大学是在哪里念的?”姜宇涵问。 “在吉林,我读得是师范类院校,汉语言文学专业,因为我一直对文学着迷,我最大的志向其实是当作家,这一辈子,能写出几部大作。我最近正在构思一部小说,一部五百万字关于人生和爱情的长篇小说。”一提到自己的爱好,姜皓严便滔滔不绝。 “行啊,那我祝你早日成功!汉语言文学,不错的专业,其实我当年也想读文学专业,可惜高考成绩太低。不能上本科院校读文学专业,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说话间,卡车已经驶入一座市场。这是江州最大的食品市场,里面的货品应有尽有,江州内卫部队主要在这里采购粮食。姜宇涵领着手下走进一家大型供应站,供应站里有很多蔬菜和肉类,还有大米白面。 姜宇涵指挥战士们将这些东西搬运到卡车上,他自己去找这里的负责人交款。部队在买东西的时候一般都不讲价钱,至于姜宇涵,更是人家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他的数学很差劲,算帐很慢,为了不耽误时间,也为了节省力气,索性就不麻烦自己了,直接听负责人开价。 好在,能和部队打上交道的人,都不是什么卑鄙无耻的下三滥或奸商。这个供应站里的负责人是个成天笑眯眯的中年男子,一脸憨厚相,任谁也不会以为他是个无奸不商的家伙。负责人笑着给姜宇涵点上烟,开出自己的账单。 姜宇涵从挎包里掏出一踏现金,数了数,把钱递给负责人。两人寒暄几句后,姜宇涵告别负责人,跑出供应站。战士们此时已经把货物装载得差不多了。 姜皓严是个实诚人,干活肯下力气,而且绝对是毫无怨言。这么热的天,他的军服被汗水浸透了,可还是没停下手里的活,其他战士还有歇手的时候,他却一直在干活。姜宇涵走过去,掏出香烟分给弟兄们。 姜皓严接过烟,姜宇涵掏出打火机为他点上。 “现在我就发现了你很多优点。”趁着其他战士的注意力没在这里,姜宇涵赶紧低声说道。 姜皓严没明白姜宇涵的意思,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司务长。 “你干活肯下力气,任劳任怨,勤勤恳恳,这是个好兵必须具备的素质,好样的!”姜宇涵说道。 “司务长,我不是好兵,我始终都是全连最差的兵。咱警卫连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而我,就是警卫连眼里的沙子。”姜皓严低声说。 姜宇涵拍拍姜皓严的肩膀,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反正我看好你,我相信你肯定能成为最好的兵。” 说完,姜宇涵走向一处阴凉的地方,姜皓严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司务长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司务长绝对没有恶意。来部队这么长时间了,姜皓严遇见的军官都没有像司务长这样,对自己这么和蔼。他不明白司务长为什么单单看好他,但他知道司务长肯定是好人。姜皓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对司务长产生了某种依恋的情绪,可能是由于远离父母远离亲人的缘故,他忽然觉得司务长像自己的大哥。 姜宇涵则在一旁寻思,姜皓严的问题看来还真挺复杂的,开始姜宇涵还以为,姜皓严不行是因为体力或意志不强,可现在他知道了,姜皓严是因为心里的自卑感太强烈。这个小子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希望,始终觉得自己是最差劲的人。想想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看来,要想让姜皓严振作起来,光靠鼓励和激励,仅仅是治标不治本,真想帮助姜皓严,必须得运用更深层次的方法才行。 回到部队后,姜宇涵把姜皓严叫住了。 “兄弟,看过这个吗?”姜宇涵从怀里掏出一本小说,问姜皓严道。 姜皓严接过小说,说:“看过,《麦田里的守望者》,很不错的一本小说。” 姜宇涵笑笑,说:“里面的主人公霍尔顿,一个瘦高的十六岁少年,倒戴鸭舌帽,身穿风衣,用孩童的眼光冷眼看世界。他在学校里遇到很多挫折,从学校逃出来后,在社会上又闹了不少笑话。作者的文笔很不错,通篇小说虽然诙谐幽默,但读后又使人感到很心酸。这本书先借给你,这一周,司务长我只给你布置一个任务,熟读这本小说,下星期,你要交给我一篇读后感,字数不限,只要求写出你的真情实感就行。” “可是,司务长,这本小说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读过了。”姜皓严说。 姜宇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孩子,那时候你的世界观人生观还没有完全形成,或者说,即使形成了,也是不成熟的。你那个时候读小说肯定是图个乐呵,现在,你是现役军人,是真正的男人了,当你现在再次读这本小说,我相信,读后感肯定和当年不一样。” 姜皓严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突然又问:“可是,指导员给我布置的任务是来炊事班帮厨,只是读小说而不干活,指导员会批评我的。” 姜宇涵微微一笑,说:“指导员已经把你指派给我了,在炊事班的一亩三分地上,我说了算,我给你布置什么任务,你就完成什么任务。” 此后的三天,警卫连炊事班的厨房里,多了一个努力读书的青年。那本小说不算很长,姜皓严又是念过大学的人,所以第四天,他便交上来一篇四千字的读后感。姜宇涵反复把读后感念了好几遍,真有些哭笑不得,当初他让姜皓严读这本小说,其实是想让姜皓严知道,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终究会有解决的办法,主人公霍尔顿很迷茫,可最后他不也找到自己的出路和归宿了吗?甭管别人怎么看待你,你首先不能把自己看轻了。你姜皓严就算是孬兵,那也只是别人对你的主观评价,你要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才对嘛!姜宇涵本想让姜皓严通过自己的深思熟虑,写下今后的决心和计划。可是,他都扯了些什么?姜宇涵思考了良久,这才把姜皓严叫道跟前。 姜宇涵不得不佩服姜皓严,这小子太有才了,居然把一本以抨击社会丑恶现象为主的小说,硬是给总结出了一大堆不着四六的道理,而这些道理的核心便是,美帝国主义已经日薄西山行将寿终正寝。 姜皓严在文章里分析,在当时的美国社会,无论是老年人,还是正当壮年的年轻人,皆对未来丧失了信心。姜皓严说,当时,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处于冷战状态,都在争夺世界霸权。世界被人为地划分为两大阵营。而在六十年代,苏联军备力量的壮大和社会主义阵营的日趋强盛,致使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在冷战中处于绝对的劣势。核武力的过分膨胀,又使世界人民终日生活在核毁灭的阴影下。那是一个充满了罪恶、疯狂、堕落和暴力的时代,甚至连美国总统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犯罪分子刺杀,普通的美国劳苦大众更会失去安全感。这样的社会背景,促使了美国社会的动荡不安和人们思想、意识、行为的极端堕落。小说里所写的故事,使读者们认识到,我们生活在社会主义大家庭里,是多么的幸福。我们的祖国正在日益强大,人民的生活将越来越富足,我们要努力工作,把祖国早日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作为光荣的新时代中国军人,我们要牢记历史使命,不忘职责所在,为保卫祖国神圣领土、为解放世界劳苦大众而努力。我们中国军人,要胸怀五大洲放眼全世界。如今,虽然帝国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势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实力已大不如前,但“帝修反”亡我之心不死,我们要提高警惕。占世界总人口五分之四的受剥削、受压迫的无产阶级还没有摆脱水深火热的生活,他们对我们翘首以盼,我们仍然是任重道远。我们不能惧怕牺牲和困难,因为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只要我们努力奋斗,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会实现,这是最后的斗争,广大中国军人团结起来,把炉火烧的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永远不要忘记,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在社会主义精神原子弹的猛烈轰击面前,他们没有任何生存的机会,他们的最终结局就是被永远地扫进历史的垃圾箱。 姜宇涵读着读着就笑出了声,这哪里是什么读后感,怎么看怎么像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前动员,仿佛是文革期间的宣誓誓词。看来,这小子不适合当兵,当作家还行。 姜皓严一本正经地站在姜宇涵面前,居然傻傻地问:“司务长,你怎么笑了?” 姜宇涵摆摆手,用手捂住嘴干咳一下忍住笑,反问:“小姜同志,这是你的读后感?” 姜皓严严肃地点点头,说:“都是我有感而发的心里话。” “只是,我总是觉得你有个意图,那便是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姜宇涵止住笑,板着面孔说。 姜皓严两腿一并,高声回答道:“对,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我们军人的使命便是拯救处于水深火热的劳苦大众。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义和残暴,我就是要凭借手中的钢枪,摆平一切天下不平事。” “幼稚!”姜宇涵卷起姜皓严的读后感,冷冷地说道。 姜皓严瞪大眼睛看着姜宇涵,姜宇涵喝了口水,说:“我看,你就是那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志向倒是挺大,却不知道努力奋斗!你这样的人,说得好听点儿,你是带有理想主义思想的菜鸟,说得难听点儿,你跟做白日梦的懒汉有什么区别?就你那点儿本事,还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还解救占世界总人口五分之四的劳苦大众?还胸怀五大洲放眼全世界?我看,你刚上战场就得被敌人撂趴下!” 姜皓严的脸变得通红,欲言又止。姜宇涵冷笑一声,说:“要想实现你伟大的抱负,必须努力奋斗,成为最王牌的士兵,那时候,你才有发言权,否则,就凭你现在的本事,光唧唧歪歪的有蛋用?!” 姜皓严沉默良久,终于挺起胸膛说:“我现在虽然是最差劲的兵,可我不会永远差劲!我考大学考了三年,高考的失败、旁人的冷眼、同学的鄙视,都没让我放弃,失败了那么多次,可我最终还不是成功了?我始终认为我是坚强的男人!不就是军事训练吗?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事情难得住我!” 姜宇涵的眼神终于由鄙夷变为了欣赏,他拍拍姜皓严的肩膀,说:“皓严,你不是别人想的那样,你不错,是个好苗子,谁说你是孬兵?你要好好努力,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 姜宇涵突然发现,自己非常欣赏姜皓严,他那时虽然也不是什么优秀的军人,但是,他断定,姜皓严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那次谈话后,内卫部队的官兵们发现,部队的训练场上经常有两个身穿作训服的年轻军人,发了疯似的训练。毫无疑问,这两个年轻军人是姜宇涵和姜皓严。这两个愣头青从炊事班借来两口大号的行军锅背上,手里还拎着灌满沙土的弹药箱,甩开大步拼命地跑。汗水侵透了作训服,两人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可是,他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吼着往前冲。姜宇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空闲时间,按说司务长的工作也不是太繁忙,可姜宇涵的闲暇时间也实在太多了点儿。反正,只要是能看到姜皓严的地方,必定能看到姜宇涵。虽然一个是列兵,一个是少尉,但两人处得跟亲兄弟似的。后来,大家才听大周说,姜宇涵在平时玩儿命地完成本职工作,随后,便穿上作训服去找姜皓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家还是对这两个疯子般的年轻军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人们常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三伏天,太阳很毒辣,但姜宇涵和姜皓严对毒辣的阳光和折磨人的燥热视而不见,照样在训练场上飙劲儿,大有不玩死自己誓不罢休的架势,真使人动容。 姜皓严和姜宇涵的友谊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姜宇涵发现,姜皓严同自己有着极为相似的经历。上学的时候不得志,但同样梦想军队生活,同样拥有强烈的英雄情结。他们的家庭背景几乎一样,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而且,他们还是老乡,细细一打听,祖上居然还是一个村的,看来,两人的祖先极有可能是一个人。如果算到他们这一辈,两人还真是兄弟!两人甚至还决定,回家后仔细翻翻各自的家谱,以确定他们是不是真是兄弟。虽然是玩笑,可他们彼此间真就把对方当成新生兄弟了。 最近警卫连的战士都觉得奇怪,孬兵好像突然间变狠了,以前姜皓严是一上训练场就拉稀摆带,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如果机会合适,这小子肯定会找各种借口逃避训练。可现在姜皓严见到训练场那些障碍物,简直比见到美女还兴奋,立刻变得嗷嗷叫。而他们的司务长,也经常和大家一起参加日常的军事训练。在训练场上,姜宇涵和姜皓严还存在着默契,他们都在用眼神和动作鼓励对方。因为刻苦,他们的训练成绩都在突飞猛进,特别是姜皓严,由于进步太快,连长和指导员已经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 “司务长,我不想,不想再待在内卫部队了,我想去特勤部队。”姜皓严一边跑一边说。 “你小子,是不是觉得内卫部队不是战斗部队,就有些瞧不上眼了?”姜宇涵气喘吁吁地问。 “老实说,是!我一直都想到真正的战斗部队去。有机会开枪杀人,手上有了几条人命,才不枉我放弃学业当一回兵!”姜皓严的眼中突然闪出一道凶光。 “那你就给我往死里跑!”姜宇涵一脚招呼在姜皓严的屁股上,“跑!跑!跑!” 两个军人嚎叫着,迈开大步疯跑起来,其他练习长跑的官兵纷纷被他们甩在后面。 超负荷跑了一万米,两人又做了三百个俯卧撑,这才躺在操场旁的草坪上,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两人还是习惯性地胡侃打屁。 他们已经习惯了,因为没事的时候两人总是在一起聊天。他们聊得很投机,因为有着同样的经历,又因为两人同姓,所以彼此间的距离很近。他们都把对方当作兄弟,而不是普通的上下级。 “司务长,给根烟!”列兵姜皓严用祈使句和少尉军官说话,当真是胆大包天。 姜宇涵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红梅,丢给姜皓严,姜皓严拿出打火机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你当真要去战斗部队?”姜宇涵问。 姜皓严点点头,说:“我一直想去特勤部队,一步一个脚印,最后争取进雪狼突击队服役,雪狼突击队,是武警的巅峰,如果能进入雪狼,那是我姜皓严作为武警战士最大的荣耀!” “可你就舍得离开老部队?你现在的水平,虽然不是警卫连最好的,可咱们警卫连好歹也是武警部队里的王牌了,能在这里立足,已经很不错,要我看你小子是野心太大!” “这有什么?咱们指导员最近不也要调走吗?听说是去政治部当差,而且官升一级,上尉变少校。人走人留,本来就是部队里的家常便饭,怎么能是野心太大呢?我很小的时候,我老爸就教育我,做人一定要有志向,我的志向,就是成为最优秀的军人,这有什么错?” “果然是个有志青年,佩服!” “司务长,你呢?”姜皓严问。 “我嘛,要说不想当最好的兵那是扯淡,可我不像你那样好高骛远,我只想干好本职工作。”姜宇涵为自己点上烟,回答说。 “得了吧司务长,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是司务长,主要掌管的是连队的后勤杂物,可你偏偏同我们一起参加军事训练,要我看,你不会也想进诸如SPC或雪狼突击队这样的精锐部队吧?”姜皓严一脸坏笑地问道。 “他妈的我说你小子是跟我混熟了吧?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姜宇涵拍了一下啊姜皓严的帽檐,笑骂道。 姜皓严笑了笑,说:“司务长,我刚来部队的时候,确实后悔过,因为部队太苦了,在新兵连,老兵就是爷爷就是爹!每天都要洗一堆脏衣服臭袜子,每天都被老兵训的跟狗似的。可是,既然选择了当兵,就要经历这些,因为这些经历会磨练我们的意志,让我们学会服从。现在,我不恨那些老兵了,相反,我感谢他们,是他们,把我变成了真正的男人!实话跟你说,我离开内卫部队,只是时间问题,我不是开玩笑,我要到真正的战斗部队去锻炼。咱们警卫连的老兵都瞧不起我,认为我是为了混前途才来当兵的。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前途不是混出来的,而我姜皓严,也绝对不是孬兵!我是真正的军人,真正的男人!” 姜宇涵沉思良久,才说:“既然你这么实惠,那我也就跟你开诚布公吧,对,我确实也要离开内卫部队了,但我不是去SPC和雪狼突击队,我要去中国真正精锐的特种部队当兵,我虽然不是最优秀的,但我有这个志向,我必须去努力争取。我和你一起训练,一起吃苦受罪,一方面是为了提高你的作战技能,但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我自己。” 姜皓严吸了一口烟,说:“司务长,看来,你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啊,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咱们非亲非故,你却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我已经说过了,我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你这么说,成心寒碜我是不是?” “不是,司务长。在部队里,难得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除了政治部的杨干事,你是咱们部队唯一对我好的人。”姜皓严的眼睛有些发红,似乎要掉眼泪。 “哪个杨干事?”姜宇涵莫名其妙地问道。 姜皓严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吸烟,姜宇涵突然反应过来了,敢情姜皓严也认识小薇? “除了去炊事班帮工,我还要经常去政治部帮助打扫卫生,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杨干事。杨干事没有官架子,对我这个大头兵态度很好,她看我干活累得满头大汗,还掏钱给我买冰镇可乐。我还是第一次感到,军官对士兵的态度,原来可以这么友好。”姜皓严低声说。 “我也是军官,难道我对你不友好吗?”姜宇涵拍了一下姜皓严的脑袋。 “你看,你还打我呢,《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说得好好的,不许打人骂人,军阀作风坚决克服掉,可司务长你呢?” “我看你小子老实巴交的,这张小嘴挺活泛的嘛!” 说着,两人就相互撕扯起来。这不是打架,而是充满友情和真情的打闹。两名年轻军人快乐的笑声传出好远。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每天的生活结构都是千篇一律的,军队生活就是这样,虽然单调,但很充实。 姜皓严的军事训练成绩仍然是突飞猛进,而姜宇涵也逐步完成了自己的计划。他的体力和耐力都得到了加强,越来越接近理想水平,看来,自己离成功越来越近了。每当想到赵长虹的来信,姜宇涵就浑身充满力量,他就要成为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实现从小的梦想,这是多么激动人心啊? 这天,姜皓严没来炊事班帮厨,政治部的军官们也没看到这个总是乐呵呵的年轻列兵来帮助打扫卫生。训练场上,更看不到姜皓严的身影。那时,警卫连的老好人,士兵们心目中最好的军官,指导员调走了。大家的心情很不好,也就没人注意到姜皓严的动向。本来嘛,一个菜鸟,搭理他有什么意思? 警卫连士兵都这样,一个个傲气十足,谁让他们那么优秀呢?在他们眼里,除非你是非常优秀的人,否则他们懒得搭理你。这也是姜皓严在警卫连没有人缘的原因。 当天,也正好是八一建军节,内卫部队上下充满节日气氛,要不是指导员调走,警卫连的官兵们本来会非常兴奋的,可现在却一个个苦着脸不说话。连长一看这哪儿行啊?今天是军人的节日,又不是国丧日,不乐呵呵的想干嘛?于是,在连长的张罗下,警卫连准备晚上来个大聚餐。 姜宇涵指挥炊事班的战士布置会场,警卫连的餐厅被布置一新,很有些节日气氛。 到了晚上,大家聚在餐厅里,嘻嘻哈哈地喝着啤酒,吃着改善后的伙食,情绪多少高涨了一下,谁也没发现,姜皓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姜皓严也喝了很多酒,在他们六班的餐桌上,他的班长和副班长看到,姜皓严今天的情绪很高,整整喝了两瓶啤酒,拦都拦不住。班长本来想劝劝姜皓严,可到了什么也没说。一个孬兵,你跟他说再多的话也没用。 后来,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开始窜酒桌敬酒。姜皓严走到姜宇涵身边,举起酒瓶说:“司务长,这么长时间,你对我这么照顾,我谢谢你!” 不待姜宇涵说话,姜皓严仰起脖子,将整瓶的啤酒一口气喝下去半瓶。姜宇涵突然觉得,姜皓严今天有些不对头,这小子怎么了?以前他可是滴酒不沾啊,今天怎么突然这么豪爽了? 随后,姜皓严来到连长跟前。 “连长!”姜皓严笑着喊道。 “唉呦!大学生来啦!”平心而论,连长对姜皓严还是不错的,虽然姜皓严是孬兵,可最近由于姜皓严的成绩进步很快,连长也开始欣赏他了。 “我跟你喝一个!”姜皓严举起酒瓶说道。 “好啊,来来来!”连长说着,拿起一瓶啤酒。 “连长,走一个!” “好,走一个!” 两人同时仰起脖子豪饮起来,其他官兵纷纷鼓起掌。但是,姜皓严知道,这些掌声不属于他。 这么多啤酒下肚,姜皓严的脸色微微泛红,他抹了一把嘴角的啤酒沫,突然对连长说:“连长,我要走了。” 连长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他抬手示意姜皓严先别往下说,反应了好半天,才问:“你说啥?” “连长,我要走了!”姜皓严吐字很清楚,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话。 “走?往哪儿走?”连长问。 姜皓严笑了笑,说:“我要去云南总队了,我托了好多关系,现在终于办成了,最近云南总队的缉毒部队缺人手,他们准备把我招过去,调令这几天就能下来,我要走了。” “你为啥要走啊?”连长问道。 姜皓严笑着摇摇头,低声说:“连长,你知道的。” “不不不,我知道什么呀?你给老子说清楚了!不说清楚了我还以为我哪儿得罪你了呢,要不好好的你凭啥走啊?”连长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连长,”姜皓严低下头,“你知道,我始终,是最差的兵,总拖连队的后腿,要是不去战斗部队好好练练,这兵,真就白当了。” 连长盯了姜皓严很久,餐厅里的气氛也突然凝重起来,大家纷纷把目光聚集在姜皓严身上。官兵们的目光很复杂,有不相信的,有质疑的,也有鄙薄的。姜宇涵看得出,姜皓严在警卫连,还真就没什么人缘,否则,大家不会对他的离去表现出如此的态度。 “你小子,这是干什么呀?边防部队是什么地方?”连长问。 “连长,我知道边防部队是干什么的,可我,真的没别的选择,我是最差的兵,最差的兵,除了当炮灰,没有其他的用处。我承认,我对不起咱们警卫连,我来了以后,咱们连队的训练成绩老是输给兄弟连队。咱们警卫连,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而我就是咱警卫连眼里的沙子,如果我不走,得拖垮多少人?我离开警卫连,到边防部队经受真正的考验,如果我真的成了炮灰,那就证明我确实是无可救药的孬兵,可如果我能平安无事的活下来,那么,我就不是孬兵!”姜皓严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无比,连长感觉自己的脸被火球灼到了,火辣辣的。 姜皓严的排长突然扬起手里的杯子,杯子里的啤酒泼了姜皓严一脸。 “你小子,抽了哪门子风?!谁说你是咱警卫连眼里的沙子?!你的进步那么明显,学历又那么高,你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明年,你不是还要考军校吗?!”排长大喊道。 姜皓严还是一味地笑。 连长冲排长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一些。 “连长,排长,考军校需要具备很多条件,不仅仅看学历的高低,我除了念过一年半大学,还有什么?我不是自卑,可我真的,不配再待在警卫连拖大家的后腿了,今天我敬给你们的酒,就算是告别酒吧!”姜皓严说着,又拿起一瓶啤酒,用牙启开盖子后,他又豪饮起来。整个会场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着姜皓严。 第二天,调令就下来了,列兵姜皓严已被纳入边防武警序列,必须马上动身赶赴新部队报到。 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姜皓严背着九七式背包,拎着行李袋,默默地走出六班寝室。他的同班战友,看着他的背影,纷纷举起右手敬礼。姜皓严没有反应,他知道,他和警卫连的情分已经断了。他是一个孬兵,一个跳槽的兵,一个不是逃兵的逃兵! 姜宇涵站在楼门口,等待姜皓严。姜皓严走下楼梯,一眼便看到了司务长。 姜宇涵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想说,你小子真是说到做到的主儿!他想说,你小子手够黑的,这么大的事情和家里商量了吗?他想说,多保重啊兄弟。他想说,你就真舍得离开内卫部队吗? 可是,姜宇涵什么也没说,他沉默着,一把接过姜皓严手里的行李袋。两名年轻的军人并排走入蒙蒙细雨中。 警卫连的战士们站在窗前,目送姜皓严和姜宇涵走出警卫连的院子,向部队大门口走去。 “我想的没错,在警卫连这么长时间,我没交下一个朋友,除了你,司务长。就像今天,全连百多号人,来送我的只有你。”姜皓严低声说。 “少他妈扯淡!你要跟所有同志搞好关系才对!只有团结,才能发挥无尽的战斗力,你不懂吗?”姜宇涵用训斥的口吻说。 “司务长,你像我的哥哥。你教会我很多东西,还经常陪我聊天,让我不孤单,你像我哥哥,司务长。”姜皓严说。 “少恶心我!你酸不酸?谁是你哥哥?!”姜宇涵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虽然早就知道姜皓严要去战斗部队,可没想到会去云南的缉毒部队。 云南武警缉毒部队,是和平时期离死神最近的部队,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姜皓严这一去,当真是征途险恶啊! “你像我哥哥,”姜皓严仿佛没听到姜宇涵的话,“你不是也说,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吗?你是我哥哥。” 姜宇涵感觉自己的眼睛很不舒服,他有些想哭,他真想抱住姜皓严大哭一场,他真想骂姜皓严是一个傻瓜。这么长时间,两人在一起训练,一起流汗,一起收获果实。饿了,他们在同一口锅里吃饭,渴了,他们用一个水壶饮水,累了,他们便相互鼓劲,失败了,他们又相互安慰。他们的感情已经不能再用简单的哥们义气来衡量和形容了。可是,他不能抱住姜皓严痛哭流涕,他是少尉军官,不能那么不成熟。他只是不停地走,踏着路上的积水不停地走。 姜皓严也同样沉默了,他也想抱住姜宇涵大哭一场,可他也没有,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如果他表现出一丝软弱,哪怕只是一丁点儿,那他也许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发展,也永远甩不掉“孬兵”的帽子了。从今天起,他再不能掉一滴眼泪,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孬兵,而是真正优秀的铁血军人。 两名军人来到内卫部队的大门口,一辆计程车等候在那里,姜皓严接过行李袋,正了正军帽,朝姜宇涵敬了一个军礼。姜宇涵回礼后,姜皓严再也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钻进计程车。计程车飞速向火车站驶去,激起一片水雾 姜宇涵久久地站在部队门口,盯着计程车驶去的方向。虽然计程车早就消失在雨雾里,可姜宇涵没有离开的意思。从姜皓严到自己手下工作,到姜皓严离开,仅仅只有几个月时间,姜宇涵觉得,姜皓严走的太匆忙了,两人甚至连相互的联系方式都没留给对方。这一别,也许从此远隔千山万水,再也没机会相见。可是,两人分明已经产生了胜似亲兄弟的感情。 姜宇涵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蒙蒙细雨中,没人看到年轻少尉脸上的泪痕。姜宇涵在心里说道:“皓严,你像我的弟弟。在缉毒部队要好好照顾自己,到了那头,可真没有人照顾你了。” 正文 第八章 江洲是一座靠近长江的城市,虽然经济发达,但穷人也不少。坐落在城市北郊的“烂泥湾”,是江洲最灰暗的地带。这里聚集了许多破产者、失业者和社会渣滓。在警方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深入这里之前,这里是犯罪率最高的地区。 几乎每天,这里都会发生强奸、抢劫之类的勾当。 “烂泥湾”,是江洲黑白两道都不敢涉足的真空地带。 在这一地区,驻扎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装甲步兵侦察连。这支部队是国家正规军,和专门维持治安的地方部队不同。但不少居住在烂泥湾的良民,都选择把住房安排在部队驻地四周,因为在那里,至少还能找到一点儿安全感。 侦察连的最高军事长官叫叶博,毕业于陆军学院。他所率领的部队常年驻守在江洲最脏最乱的地区,虽然这里并没有针对军人的袭击事件,但叶博总是忍不住担心,担心自己的士兵遭受暴徒的袭击。所以,一般情况下,侦察连的大门都是紧闭着的,连站岗的士兵,都躲在大门里的值班室站岗。 这天,一辆军用吉普车驶入侦察连的营区,从车上跳下来一名解放军上尉,要求面见该连的最高指挥官。 叶博忙不迭地从办公室里赶出来,跑步来到上尉面前,两人互相敬了礼,上尉递给叶博一个公文袋,叶博翻开后,冲上尉点了点头,上尉上车走了。 “连长,这是什么东西?”通讯员问。 “獠牙大队听过没有?咱们中国军队里最牛逼的特种部队,要招收我。”叶博有些得意地说道。 “獠牙大队?不就是上回对抗演习,把咱们连报销了一半儿的那伙儿人吗?”通讯员说。 “是啊,这次,他们选中了我,要是干得好,我也会成为獠牙的。”叶博酬躇满志地说道。 姜宇涵看看放在写字台上的公文袋,又看看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床铺。床铺上的铺盖还都在,但姜宇涵相信,它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了。他从床铺下拽出一个手提箱,里面是姜宇涵在江洲的全部家当。他开始搜集贴身物品,包括以前父亲送给他当作护身符的新疆和田玉。 他刚刚接到通知,要他在四十八小时内赶到江洲北郊一个指定的军队驻地。至于有什么事情,他还不知道。但是从公文袋里文件上的盖章来看,姜宇涵知道,他人生中又一次转折到来了。 昨天,一个高个子黑脸膛的陆军中校找到正在厨房监工的姜宇涵。姜宇涵一眼就认出,这个中校就是前一阵子被他俘虏的獠牙大队教官赵长虹。虽然赵长虹已经给姜宇涵写过信了,可唯恐姜宇涵忘记了獠牙大队纳新的事情,特意赶到内卫部队找姜宇涵,通知他按时去指定地点报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姜宇涵怎么会忘记呢?他对赵长虹说,他一定会努力争取成功,因为,当特种兵是他从小的梦想,为了梦想,他一定会努力争取的。赵长虹说,仅仅努力争取还不够,重要的是看你有没有天赋,有没有运气。 今天早晨,一个陆军上尉就将一个公文袋送到了姜宇涵手中。里面装着的文件上面盖着一个陌生的印章,大周看后,惊讶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后,大周说,司务长,你鸟枪换炮啦。 朱科长的吉普车等候在警卫连门前,姜宇涵穿着一身武警常服,走到朱科长面前。 “怎么?当上内卫还嫌不够,还要去当什么兵王?”朱教官掐灭手中的香烟,问道。 “大哥,我没说一定要去,我只是去看看热闹,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姜宇涵说。 “年轻人应该有理想才对,如果你离开对你的发展有利,那么我会全力支持的。”朱科长说着,上了车。 姜宇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问:“大哥,咱们整个内卫部队,还有没有人接到和我一样的通知的?” “政治部好像也有一个人接到通知了,但我不知道是谁,看来,特种部队也需要搞政工的人才了。”朱教官说着,发动了汽车。 吉普车穿过大半个营区,在总部机关大楼前停了下来。 “我负责接送咱们内卫的选手,你的那个同伴应该快出来了。”朱科长说。 姜宇涵看看大楼前站岗的两名带钢盔的武警战士,心里猛然想起了什么。小薇,好像在这里工作啊。他不由自主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希望能看到小薇的倩影。上次在酒吧一别,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 姜宇涵跳下车,掏出两根香烟,递给朱科长一根,并为他点上。 “红梅,好烟啊。”朱科长说。 “大哥,别寒颤我啦,我这能算好烟?”姜宇涵为自己点上烟,说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朱科长问。 “高中时偶尔抽一两根,真正开始大规模吸烟是在上警校以后,我刚上警校时抽的是哈德门,那东西刚开始抽时有一股爆米花味儿,可是现在抽起来却辣嗓子。”姜宇涵说。 “哈德门好像比红梅贵啊。”朱科长说。 “是的,但都不超过五块钱,我这种经济状况的人,只能抽这样的便宜货,当年军训的时候,我还给我们那个教官敬过烟,我抽出一根哈德门,说教官为人民服务辛苦了,可那个教官却说,我不会抽烟,我的一个同学当时就说,四块钱的烟也好意思往出拿?我真的很没面子。”姜宇涵说。 “你们的那个教官是我的兵,我了解他,他真的不会抽烟,”朱科长吸了口烟,说道,“你是不是很怀念学生时代?” 姜宇涵吐出一团烟雾,说:“是的,上学时巴不得快点儿挣钱,快点儿工作,那样的话,不用低三下四的管家里要零花钱,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谈恋爱。可我真正步入社会后,我才发现,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群其实是学生。就像我现在,既要规划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注意别一下子花完,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还只能往肚子里咽,给家里打电话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每天还要为全连一百多号弟兄的伙食操心。” “人就是这样,当他拥有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会觉得腻烦,可是当他失去那件东西的时候,又忍不住心疼。”朱科长说。 “精辟,绝对精辟。”姜宇涵说。 朱科长抬腕看看表,说:“怎么还不来啊?这都几点了?” “大哥,那个同伴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姜宇涵问。 “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口才超级好的人,好像还跟你是校友呢。”朱科长说。 这时,站在门口的两名武警战士突然同一时间举起右手敬了一个军礼。一个女军官快步走出大楼,这位女军官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披肩发利落地卷子脑后,身穿07式武警秋季常服,但动人的身材仍然显现出来。 那女军官快步走到朱科长跟前,说:“科长,咱们走吧。” “小薇?”姜宇涵的心剧烈地一颤,难道自己那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同伴就是小薇? “宇涵,你也要去獠牙大队参加考试吗?”小薇问。 “是的。”姜宇涵有些尴尬地说道。 “人马既然全部到齐,那咱们就出发吧,小薇,我还真没想到是你代表内卫参加考试,怎么来的这么晚?”朱科长边发动汽车边问。 “我在出发前得把脸上的妆卸下去啊,总不能油头粉面的去特种部队参加考试吧?”姜宇涵这才发现小薇没有上妆,但面容同样美丽。 吉普车一路飞驰,终于按时来到了獠牙大队规定的临时集合场地。赵长虹教官穿着丛林迷彩服,头戴宽边帽,脸上涂满油彩,他站在集合地前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台子上,高声对聚集在台下的三百余名来自陆海空三军及武警部队的军官和士官说:“欢迎大家来参加獠牙大队的纳新考试,想必你们已经知道獠牙大队的职能,也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我非常严肃的告诉你们,未来的一个星期,你们这些童子军将会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从这一刻起,你们没有姓名,没有军衔,自主组队,到东面的库房领取作战服及装具,选择自己喜欢的武器,五分钟后再在这里集合,还等什么?快去!” 小薇拉拉姜宇涵的衣角,示意他快走,姜宇涵莫明其妙地跟着大家一起来到库房,姜宇涵接过一个战士递过来的丛林迷彩服、野战装具、野战靴和头盔,突然发现安小阳就站在不远处,他想去跟她说句话,可一想到自己当初的行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紧接着去选择武器。 这里的武器还真不少,有八一杠,有八五狙击步枪,有八八狙击步枪,有九五班用轻机枪,九五式自动步枪,甚至连七九式、五六式和一些外国名牌枪械都有,除了步枪和冲锋枪,这里还有为数众多、各种型号的手枪。他仿佛来到了一个大型的枪械自选超市,应有尽有的轻武器使他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姜宇涵,快点儿啊。”小薇已经选定自己的武器,站在门口喊姜宇涵,姜宇涵看到,小薇的武器是两把来自以色列的沙漠之鹰。 姜宇涵随手抄起一把七九式冲锋枪,将一把五四手枪别在腰间,又一股脑地拿了二十几个弹匣,才走到小薇身边。 “你去打世界大战啊?拿这么多子弹干嘛?”小薇问。 “我是从战斗部队来的,我知道,在战场上,有枪没子弹,枪跟废铁没什么区别,有子弹没枪,子弹还不如酒鬼花生值钱,只有两样齐全了,战士才能发挥战斗力。”姜宇涵很认真地说道。 小薇不置可否地扬扬眉毛,随一大群军官士官回到聚集地。 “考试在半小时后开始,现在,你们每人都能得到一份单兵口粮,老式指北针人手一个,作战地图每人一张。你们的考试内容很简单,一点儿也不复杂,看到营区东面的那片山林了吗?在那片山林中,有一个敌人的核战术基地,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它,绘出它的草图送到我这里。注意,途中会有一大批戴蓝色贝雷帽的家伙追杀你们,还有,核战术基地内外有约一个连的敌人防守。如果你们在战斗中被判阵亡,或者被俘虏,那么很抱歉,你们会被淘汰出局。不过,我坚信,既然你们都是各个部队的优秀战士,那么这种简单任务相信你们会轻松加愉快的完成的。如果遇险,你们可以拉响烟雾弹,我们的救援人员会在第一时间赶到。记住,在考试中,不准耍花招,不许投机取巧,一旦被判违纪,立刻取消考试资格。通过标准是,回到这里的前二十名,有资格进入下一阶段考核。”说话间,一群战士已经来到这些军官士官中间,将单兵口粮、求救用的烟雾弹塞到每个人手里。 “早知道给这么一点儿粮食,我还不如多带点儿弹药呢。”对于这种钻山沟的任务,姜宇涵还真没觉得怎么紧张,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可小薇就不同了,她还没设身处地的进过森林,对高山和丛林似乎心存恐惧。 “中尉,咱们组队一起行动呗?”姜宇涵用商量的口吻道。 “好啊,咱们本来就该一起行动嘛,咱们是一伙儿的。”小薇勉强地笑道。 “部队不让拉山头。”姜宇涵说。 “战友,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啊?”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叶博突然问姜宇涵道。 “江洲武警内卫部队。”姜宇涵回答。 “真巧啊,咱们都是江洲的驻军,我是机步团侦察连的,我叫叶博,这是我的两个兵,”叶博说着,指了指身边两个年轻的士官,“咱们一起行动吧。” “好啊,我叫姜宇涵,这位叫小薇。”姜宇涵介绍道。 “我叫林建国,请多指教。”一位士官说。 “我叫刘天瑞,请多指教。”另一位士官说。 姜宇涵冲两人点点头,对叶博说:“这里你军衔最高,所以你当老大吧。” 叶博扫了一下姜宇涵和小薇的肩牌,点点头,说:“好,咱们先去换衣服,十分钟后再在这里集合。” 在更衣室,姜宇涵看到,叶博和刘天瑞用的是八一杠,林建国用的是八五狙击步枪。 “我毕业于陆军学院,林建国是我们连的狙击手,刘天瑞是排雷手。”叶博边换衣服边向姜宇涵介绍己方的情况。 “我毕业于咱们江洲的森警学校,在秦岭当了一年森警,现在在内卫部队当司务长,”见另外三名同伴露出惊讶的表情,姜宇涵继续说道,“我没什么作战经验,枪打的也不准,但在森林里的适应能力很强,对别人而言,也许进森林有如下地狱,对我而言,进森林则好像是回家了。” 四个男人有说有笑回到集合地点,小薇还没出来。 “女士总是没有时间观念。”叶博说。 “反正现在也不能出发,不用着急。”姜宇涵说。 小薇的腰上别着那两把沙漠之鹰,从另一侧的更衣室走了出来。看到她的武器,三个侦察兵又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们内卫部队真是个性十足,连武器都跟别人不一样。”叶博说。 “我没用过八一杠和九五,在来内卫之前,我甚至都不认识九五,至于小薇,我不知道她是怎么选的。”姜宇涵说。 “我身上的背包已经够沉了,再拿大枪,我可吃不消。”小薇说。 “童子军注意啦!”赵长虹突然大喊道,“现在记时开始,前二十名的才能进入下一轮考核!快!快!快!” 在赵长虹的吼声中,三百余名军官士官呐喊着冲出营区,向着深山中的敌人战术核基地冲去。 天公不作美,姜宇涵和叶博的小组刚刚进入山区,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从天而降。天上阴云密布,四周雾气重重,战区显得极为阴森。 姜宇涵和小薇上警校时从没有接受过正规战训练。叶博在路上教给他们的作战常识十分有限。现在,他们依靠的只有运气,还有就是临时抱佛脚,尽量记住叶博匆匆忙忙教给他们的那点儿少的可怜的作战技巧。 五人排成尖刀队形,缓缓向前行进。根据出发前的情报,他们离敌人的防线越来越近了。 “那群戴蓝色贝雷帽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说话,姜宇涵便低声问叶博。 “是中国的假想敌部队,在对抗演练中,他们扮演敌军部队,我们师曾经跟他们交过手,靠一个师打一个团,也只打了个平手而已,他们不是解放军,是一群狼。”叶博已经适应姜宇涵这个二把刀选手的无知了,很有耐心地讲解道。 “听起来,他们够专业的啊。”小薇说。 “獠牙大队的面子挺大呀,居然请来了这么专业的行家对付咱们。”姜宇涵说。 “这次獠牙大队进行的是海选,全国各大军区的优秀军人都得到了他们的通知,看来,这次能挤进獠牙的军人,肯定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咱们军区的人面对的是蓝色贝雷帽,其他军区的我就不知道了,这该着咱们倒霉,不过,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希望。”叶博说。 在前面的刘天瑞突然举起右拳示意停止行动,众人赶紧蹲下。 叶博和姜宇涵挪到前面,刘天瑞说:“两点钟方向,发现三个蓝色贝雷帽,十一点钟方向,发现五个。他们都在向我们这边运动。” 叶博略微思考一下,果断下令就地隐蔽。 五个人连滚带爬钻进一个小水坑里,叶博拔下一些野草、灌木枝叶盖住几个人露出水面的部分。他示意大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出声。三个侦察兵对于这种潜伏可谓是轻车熟路、家常便饭。姜宇涵在秦岭生活了一年,也能忍受水坑里冰凉的泥水。小薇就不一样了,腰部以下全部浸在冷水里,不能出声不说,冰凉的雨滴还不断钻进衣领,小薇冻的上下两排牙直打架。眼看着那几个端着九五、面目冷酷的蓝色贝雷帽越走越近,叶博看看小薇,皱了皱眉,这种磨牙的声音,蓝色贝雷帽要是听不见那才叫见鬼呢。姜宇涵急中生智,一把捂住小薇的嘴。 磨牙声算是没有了,可姜宇涵的响动还是惊动的那几个蓝色贝雷帽。这几个家伙端着枪来到水坑边。 “什么东西?”其中一个问道。 “有情况。”又一个说。 就在这时,一只野兔从水坑边的巢穴中飞奔而出,向远处狂奔。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又把蓝色贝雷帽的注意力引开了。 几个蓝色贝雷帽朝水坑里开了几枪,就走了。 叶博听到,他们边走边说:“就是一只野兔,大惊小怪。三组,不用来啦,没啥情况,我们把兔子当成那班菜鸟了。” 听脚步渐渐远了,叶博松了口气,示意刘天瑞去看看,刘天瑞会意,慢慢从伪装下面脱身,挪到水坑另一侧的安全死角,缓缓抬起头。 “安全,走没影了。”刘天瑞低声说。 姜宇涵这才松了口气,他放下捂住小薇樱桃小口的手,低声说:“对不起,中尉,当时情况紧急……” “好了,咱们走吧。”不等姜宇涵说完,叶博已经钻出水坑,打断了姜宇涵。 姜宇涵将小薇扶出水坑,小薇的嘴唇已经发白了,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缺氧憋的。 地图上显示,敌人的战术核基地距离五人小组现在所在的位置至少有三十公里。这种距离其实并不远。但这里是山区地形,能走的道路都是九曲十八弯,还都驻满了蓝色贝雷帽。要是爬山涉水的话,也要时刻提防蓝色贝雷帽的机动巡逻队,加上天公不作美,如果运气好的话,小组至少需要五天时间才能到达攻击地域。姜宇涵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单兵口粮好像不太够用。 叶博收起地图,环顾一下自己的部下,命令继续前进。 雨已经停了,但潮湿的空气依然使人们身上的湿气无法蒸发。三个侦察兵和姜宇涵还好说,只是苦了小薇这个温室里的花朵。而且,小薇的体力也有些不支。她还没有快速翻山越岭的经历,本来已经很复杂的山路又泥泞异常,每迈出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除此之外,神出鬼没的蓝色贝雷帽也让组员心惊肉跳。但是,小薇一直没有掉队。看着小薇痛苦的表情,姜宇涵低声说:“把背包给我吧。” “不行,那样你的体力会消耗得更快。”小薇喘息着说。 “可要是这样下去,你会没有体力的。”姜宇涵说。 小薇没听姜宇涵的,她笑笑,说:“如果我不行了,我会告诉你的。” 五人小组在蓝色贝雷帽的防线外侧转了将近一个下午,可就是找不到能够突破的漏洞。期间,他们也遭遇过其他参赛小组。这些家伙人数多少不一,有十一二个的,有七八个的,也有两三个的。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他们也是一无所获,心急如焚。尤其离谱的是,就在姜宇涵这组人马到达一处河口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枪声,听起来交火双方的人数还不少,过了一会儿,居然从那边传来了八二迫击炮的轰击声。叶博分析,这肯定是好几个参赛组联合向蓝色贝雷帽的防线发动了进攻,否则不会有这么大动静。 果不其然,不多时枪声停止了,从那个方向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零星的枪声。几个灰头土脸的家伙穿着和姜宇涵他们一样的丛林迷彩服,狼狈地逃到姜宇涵他们身边。听一个矮个子四川兵说,他们一共联系了十个小组一起行动,本来已经突破了敌人的防线,可后面赶来的敌机动部队火力超强速度极快,现在,不但重新堵住了缺口,还消灭了大部分袭击者,就剩下他们几个跑得快的才幸免于难。叶博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大喊着叫众人快跑。众人还莫明其妙的时候,叶博和他手下的两个兵已经窜出五十来米。姜宇涵虽然不明白叶博的用意,但还是拉着还在发呆的小薇追赶叶博他们。那几个倒霉透顶而又筋疲力尽的家伙,眼睁睁的看着五人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他们还想再喘一口气,可是,没等他们把干粮拿出来,一群蓝色贝雷帽就把他们生俘了。 太阳一直没有出来,夜晚在一片昏暗中到来了。 单兵口粮里的压缩饼干真的很管用,中午出发时才啃了半块,到现在都没觉得饿。为了不引起敌人注意,小组并没有生火,五个人蜷缩在一个山洞里,低声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东跑西跑的,可是,连一公里都没能前进,那帮蓝色贝雷帽简直无处不在。”林建国抱着狙击步枪说。 “我们总能找到漏洞的。”小薇说。 “有路的地方都是蓝色贝雷帽,没路的地方又那么难走,还布满了地雷,我看了,那些虽然不是真的,可都是新研制出来的军演专用感应雷,我还从没接触过这种地雷,更别说排除它们了。”刘天瑞说。 叶博掏出地图摊开,打开手电,仔细研究着。 “我们能不能从这里突进去?”姜宇涵突然指着地图上一条红线说。 “那是什么?死亡河谷?”叶博的脸上写满了惊愕。 “死亡河谷,顾名思义,活人是无法涉足的。”刘天瑞说。 “为什么?”姜宇涵问。 “那里的水流很急,没有专用的摆渡工具你拿它根本没辙,更何况,那两岸到处都是蓝色贝雷帽,我们今天不是去看过了吗?”林建国说。 “我们穿着这身衣服,当然没法搞到摆渡工具了,我们穿着这身衣服,当然更不能接近那条河了,可是,如果我们换上蓝色贝雷帽那身皮呢?”姜宇涵诡秘地一笑。 “那怎么行?那不是属于违纪吗?”林建国瞪大了双眼。 “违纪?什么行为算是违纪?”姜宇涵问。 “出发前,那个黑脸汉子不是说了吗?不许耍花招,不许投机取巧,我们要是真的像你这样胡搞,不判咱们违纪就怪了。”刘天瑞说。 “黑脸汉子告诉咱们什么行为算是违纪了吗?”叶博突然发话了,“他没说,也就证明根本不存在什么投机取巧的可能,再者说,在战场上有时候就得投机取巧,只要能打赢,你管我用什么招数?” “连长,你不会真的……”刘天瑞和林建国都有些语塞。 “姜宇涵的主意不错,有时候要想赢,就得不拘一格,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研究一下如何才能换上蓝色贝雷帽的那身皮,如何才能搞到摆渡工具。”叶博说。 “我说叶大连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咱们要是真能找到那身皮,还用得着走死亡河谷吗?我们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大路嘛!要是能抢到蓝色贝雷帽的交通工具,岂不是更妙?”姜宇涵一脸的坏笑。 天亮了,太阳终于露出了笑脸。阳光的热量使空气中的潮气蒸发,形成了浓浓迷雾。姜宇涵鬼头鬼脑地匍匐到一条河边,河对岸,有一座机枪堡垒,四个蓝色贝雷帽聚集在堡垒四周,还有一个蓝色贝雷帽蹲在堡垒里,抄着机枪警戒。姜宇涵看到,那些蓝色贝雷帽看来很是悠闲,一人叼着一根烟,还有说有笑的。 姜宇涵看到这一幕,方才想起来,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连一根烟都没抽。战场就是战场,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有时候连抽烟这样看似平常的小事,也会变成军人的奢念。 “日他先人的!我说咋这么难受呢?”姜宇涵嘟嘟囔囔的爬回到叶博他们跟前。 “什么情况?”叶博见姜宇涵回来了,赶紧问道。 “正正好好五个人,但是有一挺机枪,附近可能还有他们的机动巡逻队,我们不能开枪,只能按照刚才商订的第二套方案执行了。”姜宇涵说。 “好了,建国、天瑞,看你们的了。”叶博冲两个侦察兵点点头。 林建国和刘天瑞会意地点点头,向另一方向匍匐而去。 “这个,拿着。”小薇递给姜宇涵一个白手帕,姜宇涵笑了笑,接过手帕,和叶博隐入一片灌木丛。这片灌木丛隐蔽性很高,只要猫下腰,河对面基本上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蓝军兄弟们!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姜宇涵突然从灌木丛里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白手帕不停地挥舞着。 那几个蓝色贝雷帽真的是训练有素的家伙,看到姜宇涵这样,本能地用一番战术动作隐蔽进机枪堡垒,那名机枪手也将子弹上膛,对准了姜宇涵。 “你们怎么了?”一个看来是头目的蓝军大声问道。 “我这里有个兄弟负伤了,帮帮忙吧!”姜宇涵高举起双手,看起来一点儿威胁也没有,投降的意图昭然若是。 “你们不是有信号弹吗?为什么不给救援队发信号?”蓝军看来也很精明。 “昨天爬山的时候,我们的信号弹掉了,现在联系不到山外的救援队,兄弟,帮帮忙,我兄弟的伤很重。”姜宇涵大喊道。 蓝军的那个头目是个班长,他看看手下的几个兄弟,转头对姜宇涵说:“这样没法算成绩啊,你们这是向我们投降吗?投降可就出局啦!” “救人要紧啊!帮帮我们吧!”姜宇涵高声说道,看样子很着急。 “你那个弟兄还能走吗?要是能走你们就淌水过来!把武器放在原地!”蓝军头目喊道。 姜宇涵约莫着时间还差一丁点,林建国和刘天瑞应该还没就位,于是高声回答道:“他的腿好像断了,走不了,麻烦你们过来两个兄弟搭把手把他抬到你们那儿去吧!” 蓝军头目跟自己的手下合计了一下,抬头说:“好吧,你们等着,我们这就派人去!” 不多时,两个蓝色贝蕾帽端着九五快步冲向姜宇涵和叶博藏身的灌木丛。 两个蓝军接近灌木丛时,还听到对面那个喊话的青年在叨咕:“撑住啊,兄弟,对面的弟兄马上来救你了。” 两个蓝色贝雷帽想也没想就冲进了灌木丛,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毫不客气的军体格斗招式。叶博的功夫还真不赖,在瞬间就将两个蓝色贝雷帽手中的九五变戏法般弄到了自己手里。那两个蓝色贝雷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姜宇涵的七九式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他们。 “别出声!否则要你们的命!”姜宇涵恶狠狠的说。 “喂!对面的情况怎么样?”对面的堡垒里传来头目的声音。 叶博拔出虎牙军刀抵在其中一个蓝军的脖子上,面目狰狞地说:“告诉他,一切正常!” “靠!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这是演习!”被刀逼住的蓝军一脸的不服气。 “演习?演习就不死人啦?要不要我在你的动脉上剌个口子作纪念?不服就试试?”叶博狞笑着问。 “这里一切正常!确实是两个参赛队员,其中一个的伤也很重,我们正给他疗伤呐!”被刀逼住的蓝军识相地喊道。 不要以为这个蓝军怕死,他只是在心里琢磨,要挂也要挂在对外作战的战场上,要是在演习里丧命,太不值当了。 “还行,挺听话。”姜宇涵坏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林建国和刘天瑞已经在一处蓝军机枪堡垒的射击死角登陆。两人秘密绕到蓝军背后,突然发动进攻。这种距离火器是用不上的。堡垒里的三个蓝军眼巴巴的等着自己人把那两个俘虏带回来。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两个参赛队员的突袭。 林建国和刘天瑞的近身格斗技能也很高,否则他们也不会被选来参加獠牙大队的海选。经过一番短促而激烈的搏斗,堡垒里的三个蓝军都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了。 正文 第九章 叶博见自己的兵得手,便和姜宇涵、小薇押着那两个倒霉蛋走到对岸的堡垒里。堡垒里有很多弹药,还有一些食品,叶博命令姜宇涵、林建国和刘天瑞把俘虏押到后面隐蔽的树丛里,他则重点研究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姜宇涵他们把那五个好心办坏事的蓝色贝雷帽押到堡垒后面的隐蔽地点,用枪逼住他们,命令他们把身上的蓝色迷彩服脱下来。 “你们,这是违纪行为,懂吗?”蓝军班长怒道。 “少废话!在战场上,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犯罪,要怪就怪你心太软吧!现在,脱衣服!”姜宇涵和两个侦察兵几乎同时拨开保险,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无疑告诉俘虏们,如果他们不听话,对面的三个人会毫不犹豫的收拾他们。 “可你刚才已经向我们投降啦!”蓝军班长愤怒地说。 “我说过‘投降’这两个字吗?再说了,诈降听过没有?等演习结束后,回去好好翻翻字典吧。”姜宇涵一脸的无赖相。 可是,那个班长很不信邪,他看着姜宇涵和两个侦察兵手里的武器,心说,区区一个演练,你们还能真把我宰了吗? 姜宇涵似乎看透了蓝军班长的心思,冷笑着说:“不信你就试试,告诉你们,我们用的虽然是演习专用橡皮子弹,可这东西以现在我们对你的距离,照样可以把你的脑袋打穿,演习死个个把人很正常,我忘问了,你们这次演习,上头给你们连拨了多少死亡指标啊?” 蓝军班长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了,今天碰上这么些个死缠烂打的泼皮也该着他和弟兄们倒霉,可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脸还不丢尽了?想到这里,蓝军班长一梗脖子,摆出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架势。 班长都这样了,底下的兵当然也一个个都充起了英雄好汉,一个个都好像自己是黄继光、邱少云似的,只等着姜宇涵他们的子弹光临了。 这下姜宇涵还真就没辙了,他总不能上去硬把俘虏的衣服扒下来吧? “看着他们。”姜宇涵低声命令道,自己快步钻出树丛。 “老大。”姜宇涵来到叶博身后,叶博正在研究下一步的路线。 “换衣服吗?”叶博没抬头,还以为姜宇涵已经把事情搞定了呢。 “不是,事情有些麻烦,他们一个个的都死猪不怕开水烫,死活不跟你配合,这事难办啦。”姜宇涵说。 叶博回头看看那片树丛,皱了皱眉,“见鬼,我们要是不快一点儿的话,让那些蓝军巡逻队发现,我们就死定了!” “可那些家伙油盐不进的,我们总不能真把他们杀了吧?”姜宇涵看样子比叶博还着急。 “你们就不能认真开导开导他们吗?”一直站在一旁没发话的小薇突然说道,“做做思想工作,有时候比严刑拷打更有用。” “小薇,你怎么看?”叶博这才想起小薇是搞政工的。 “这,要看我的造化了。”小薇说着,摘下头盔,将绑在脑后的秀发潇洒的散开,那动人的样子,让叶博和姜宇涵都看呆了。 小薇冲他们莞尔一笑,问:“怎么样?这样的话,他们不答应的话,就是唐僧啦。” “我靠!”姜宇涵和叶博同时叹道。 虽然穿着肥大的迷彩服,但小薇玲珑的曲线还是能隐约显现出来,更别说她还要把外衣脱下来。她一脸甜蜜的笑容,那样子只要是男人,都会被征服的。她将迷彩服外衣脱下来,背心一直掳到酥胸以下,她用衣角把背心系紧,这使她的胸部更加性感,线条更加鲜明。她将两把手枪挂在腰间,笑容满面的走进树丛。 “真看不出来,你这个同事太有个性啦。”叶博盯着小薇的背影说。 “我也一直没看出来,奶奶的,四年啦,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小薇。”姜宇涵喃喃的说道。 林建国正在喝水,看到小薇这身行头,一下子将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刘天瑞手中的八一杠差点儿掉到地上。 至于那几个蓝军俘虏,更是木头桩子似的两个眼睛直冒绿光。 “兵哥哥。”小薇那意乱情迷的娇声细语,真把在场所有大兵的骨头都叫脆了,林建国和刘天瑞扶住旁边的树才没倒下。 小薇娇声道:“换一下衣服又不会死人,不要不通情理嘛。” 蓝军班长看着小薇手中的迷彩服上衣,从上面甚至还能闻到小薇的体香,班长咽了口唾沫,傻呆呆地说:“可我们有纪律啊,我们是军人啊。” 但是,他的黑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接过了小薇递上来的上衣。 一看班长这样,那几个蓝色贝雷帽相互递了一下眼色,又看看楚楚动人的小薇,不约而同开始脱衣服。 转眼间,蓝色贝雷帽们已经脱去上衣,他们又看看小薇,难为情地笑笑。毕竟,这些士兵还都是大男孩,腼腆是他们这个年龄的青年所共有的特性。 小薇会意地笑笑,这次,她笑得很和善,刚才那股风骚已经没有了,现在看来,她就像一个姐姐在看自己一群淘气的弟弟。 小薇从树丛里出来时,叶博和姜宇涵还在研究行动路线。看到小薇回来了,叶博赶紧问:“怎么样?” “搞定了,我都说了,有时候思想工作比严刑拷打效果更好。”小薇说着,重新挽起头发,将背心放下,遮住了雪白的腹部。 姜宇涵和叶博同时撇撇嘴,刚才小薇哪里是做什么思想工作,分明是使用美人计嘛! 又过了一会儿,林建国和刘天瑞各捧着一叠蓝军军服走出树丛。 “我们将他们绑在了树上,嘴也被我们堵上了。”林建国说着,递给姜宇涵一套蓝军服装。 叶博看到小薇脸上闪出一丝不忍的表情,便说:“这是战争,我们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顺利完成任务。” “可是,这荒郊野岭的,你们把他们绑在这里,万一他们遇到野兽怎么办?”小薇问道。 “我说了,这是战争。”叶博说着,钻进树丛换衣服,姜宇涵、刘天瑞、林建国紧紧跟在后面。小薇惆怅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你的同事心太软。”叶博一边换衣服一边对姜宇涵说。 “她很善良。”姜宇涵低声说。 “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不错,”叶博套上蓝军的裤子,“你们认识几年了?” “我们上学时就认识,”姜宇涵得到的蓝军裤子有些长,他将长出来的裤腿塞进了野战靴的靴筒,“我们是警校同学,她还帮助过我,她对每个同学都很热心,还是红遍我们学校上下的美女主持人,嗓子也好,相貌也好,人品更好。” 叶博笑笑,说:“你对她了解够深的了。” “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老大,我不瞒你,我上学时对她很有好感。”姜宇涵腼腆地说道。 “那她呢?”叶博笑着问。 “她一直不知道我的想法,上学时我们的交往并不多,再者,她那么优秀,我也配不上她,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姜宇涵此时已经换好衣服,将蓝色贝雷帽扣在头上,端起九五走出树丛,小薇并没有换衣服,只是在那里摆弄蓝军的九五式自动步枪。 看小薇的表情,好像还在担心那几个蓝军俘虏的处境,姜宇涵走上前,说:“老大说了,这是我们完成任务所必须做的,如果我们不把他们绑起来,让他们找到蓝军巡逻队,我们就完了,即使咱们装得再像,也没有用。快去换衣服吧,我们得赶快,蓝军的巡逻队随时会来。” 小薇看看姜宇涵,那目光让姜宇涵不寒而栗,这是那个善良的小薇吗?以往小薇和善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狼一样的眼神,这眼神逼得姜宇涵不敢直视,只能回避。 “你们不能为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小薇冷冷地说。 “在战场上,不择手段是必要的。”姜宇涵仍然开导着小薇。 “可这是演习!”小薇第一次跟姜宇涵大喊大叫,姜宇涵愣住了,看着一脸怒气的小薇,姜宇涵突然感到自己距离小薇那么遥远。 其他三名侦察兵换好衣服走出树丛,诧异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小薇和一脸惊愕神情的姜宇涵。 “演习,就是战争,是不流血的战争。而且,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都是一厢情愿的,每一个走进演习地域的军人,都必须全身心的投入角色,就像演戏一样。每一个参加演习的军人,如果不把演习当成真正的战争,他就不会认真的完成任务,也就无法达到演习的预定目的。如果军人都像你这样把演习当成演习,为了演习而演习,那演习也就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小孩子过家家。演习也是任务,军人执行任务时决不能打折扣。”叶博说。 “我知道,你们正规军总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可我不是正规军,也永远不可能像你们那样思考问题。我只知道,你们这样对待战俘,确切的说,是战友,是不对的,非常非常不对。”小薇说。 “那你说怎么办?带上他们一起走?还是放任他们自由,好让他们找到他们的主力,告诉有一伙儿人换上了蓝军的衣服,正往战术核基地那里进发?”叶博质问道。 “小薇,咱们走吧,老大说得对。”姜宇涵这时低声对小薇说。 小薇扭头看着姜宇涵,那目光很复杂,有失望,有愤怒,也有不理解。 “看来,你认为叶博说得对?”小薇问。 “是的,我经历过真正的战斗,虽然不是正规战,但我知道,对敌人不能手软,否则,遭殃的是你自己。”姜宇涵坚定地说。 “我们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出发。”叶博说着,转身便走。 姜宇涵看看小薇,又看看已经开拔的三个侦察兵,叹了口气,快步追向侦察兵。 叶博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到,两个内卫武警只有一个跟着自己,而另一个,仍伫立在原地。 姜宇涵也回头看着小薇。 “少尉,你现在还认为,她是优秀的吗?”叶博问。 “也许,作为一个普通人,或者是坐办公室的警察,她是优秀的,因为她尊重每一个人,认识到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包括自己的敌人。但如果作为经常出生入死的军人,她并不优秀,她也许永远也成为不了獠牙。”姜宇涵略带惋惜地说道。 叶博点点头,转身走向小薇,姜宇涵、林建国、刘天瑞站在远处,看着叶博走到小薇面前,说了几句话,又转身走向这里。 “连长,她要是留在原地,出卖我们怎么办?”刘天瑞直白地问道。 “这个我倒没想过,我只是告诉她,如果我们真的走不到一起去,就散伙,她如果真的认为自己对的话,就去释放那几个蓝军战俘。我还说,虽然我们的观点不同,但我们都是中国军人,宗旨都是保家卫国,希望这次共同行动后,我们会成为朋友。”叶博说。 “她要是真的去把俘虏放了,我们就惨了。”林建国说。 “别管那么多了,这是命令。”叶博冷冷地说道。 姜宇涵心情复杂地跟在三个侦察兵后面,他第一次感到,对于小薇,他还是了解得太少。小薇的确善良,可是,在战场上和敌人讲善良,到底对不对呢?毕竟,战场是强者的宝地,弱者的地狱。在你死我活、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善良又值几个钱呢?真正经历过枪林弹雨和死神考验的姜宇涵,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一想起小薇的目光,姜宇涵又忍不住认为,小薇没有错,毕竟,这不是真正的战争。 可是,獠牙大队制定了如此变态的游戏规则,又是出于何种心态呢?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姜宇涵和三个侦察兵终于突破了蓝色贝雷帽的外围防守,进入了真正的战区。 这里的情况比外围更加复杂,更加危险。较为平坦的地方都被雷场、障碍物、堡垒占领了,而且,天上居然还有直升机巡逻。崎岖的地方又到处是蓝军的警戒哨。要想突破这种防御,看来,不换上对方的衣服,还真的很困难。 开始,叶博计划抢夺一辆敌人的巡逻车,可是,敌人的巡逻车从来都不是单独行动,往往是三两辆一组,上面坐满了蓝色贝雷帽。至于徒步前进,似乎也有很大的风险,经过观察,每次蓝军巡逻队碰头,都要对口令,口令一天还换好几遍。叶博合计了一下,要是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装成蓝军人员,不露馅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接下来发生的必然是枪战,区区四个人对付源源不断的蓝军部队,结果用屁股都能想出来。 这四个人毕竟不是兰博。 四人躲藏在一处隐蔽的灌木丛里,眼巴巴地看着四五支巡逻车队从眼前驶过。车上的蓝色贝雷帽们还时不时的往山上放枪,惊得山林里的飞禽走兽四散奔逃,好不热闹。 “你该很庆幸吧?”叶博突然低声对姜宇涵说。 “庆幸什么?”姜宇涵问。 “你的那个心上人,没跟咱们一起行动,否则,她哪里受得了这个?这种让人失望的局面,我相信她承受不了。”叶博说。 “虽然你说的是她,但我仍然同意你的观点。”姜宇涵说。 “你在森林里的经验应该很丰富,有办法没有?”叶博问。 “继续潜伏,等待机会下手,抢一辆蓝军巡逻车,最好是装甲车。”姜宇涵说。 “能行吗?那些车上的家伙可不少啊。”刘天瑞低声说。 “当侦察兵,多少得懂点儿天文地理,我看这天,没准儿就快下雨了,到时候我不信那帮家伙还待在车顶上。”姜宇涵说。 姜宇涵在秦岭待了那么长时间,跟当地的老警察和老乡学了不少看气象的知识,加上上学时积累的那点儿东西,现在姜宇涵当个土气象员还是能胜任的。 叶博抬头看看天,虽然太阳不是很毒,但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闷热异常。叶博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一个蚂蚁窝,这些小精灵正在搬家。叶博赞许地说:“老姜说得对,天很快会下雨,咱们就在这里潜伏,找机会下手,抢他一辆装甲车,直接冲到战术核基地!” 正如姜宇涵所说,傍晚的时候,真的下雨了。开始,小雨点儿不大,也不密集。但是,一过七点,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地上的水雾升起老高。天完全黑了,没有月亮,山风很大。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也许,蓝色贝雷帽们也认识到这种天气虽然不利于进攻,但也不利于防守。所以,他们加大了巡防力度。往往一个巡逻车队要配上三辆武装军车和一辆装甲车。叶博他们就是要打装甲车的主意。而巡逻车队的装甲车又恰恰开在车队的前面。这无疑加大了抢劫的难度。但是,这也同样有利于逃跑。一旦劫持成功,他们可以畅通无阻地飙车逃走。 经过一番研究,叶博将袭击时间定在午夜进行。这时一般是人二十四小时中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他们的计划是,先派人爬上最后一辆军车,干掉驾驶员和副驾驶后,其余人立刻攀上车的后部干掉其余的警戒人员。随后,他们再伺机行事。 现在,他们也只能制定这样笼统的作战方案了,战场充满璇玑,变化莫测,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电闪雷鸣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潜伏的军人们都变成了落汤鸡。 刘天瑞快速从一侧的山头跑下来,低声说:“情况有些不对,这一次车队的规模很大,有十几辆军车,但是我没发现装甲车。” “真够巧的。”叶博自嘲道,姜宇涵看看表,马上就到午夜了。 “干吧,连长,这是最后的机会。”林建国说。 “你说呢,老姜?”叶博问姜宇涵。 “一不做,二不休,干!”姜宇涵果断地说。 “好,我们摸准机会,打最后一辆军车,不管他们人有多少,抢了车咱们就跑路。”叶博低声命令道。 透过层层水雾,军人们看到了那支庞大的车队。车队打着雪亮的车灯,缓缓驶向潜伏点前的公路。马达巨大的轰鸣声已经清晰可闻。姜宇涵很紧张,这可是他第一次干车匪路霸的行当。由于天黑,姜宇涵看不到身边侦察兵的表情,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表明他们也紧张得要命。 叶博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刘天瑞跑向指定地点。他们俩的任务是爬上军车干掉驾驶员和副驾驶。留下来的姜宇涵和林建国则重点对付车后面的警戒人员。军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姜宇涵面前。姜宇涵把头埋得很低,生怕被车上的敌人发现。林建国稍稍抬头看看连长那边的情况。隐隐约约的,他看到两个黑影快速攀上了最后面一辆军车。 林建国轻轻拍拍姜宇涵,点点头,示意连长那头开局顺利。 最后一辆军车没有副驾驶,驾驶员正聚精会神地开车,突然,两侧的车门同时打开,一阵冰冷的感觉袭上驾驶员心头。 叶博将虎牙军刀抵在驾驶员脖子上,从另一侧上车的刘天瑞还在诧异为什么这辆车上没有副驾驶。 “往里坐,现在,你归我们指挥!”叶博一身的泥水,脸上黑乎乎的,全是泥巴,这使他的模样很可怕。 驾驶员惊愕地看着凶神恶煞般的两个不速之客,慢慢向里挪了挪。叶博把住了方向盘,慢慢降低车速。 林建国和姜宇涵看准机会,一前一后追上军车,尽可能快地爬上军车后部。 军车后部的两个战士正在打盹,还在做梦呢就被俘虏了。 “奇怪,车上怎么就两个人?”林建国嘴里嘟囔道,他还以为上车后会发生以一当百的恶战呢。 姜宇涵则看到,车上堆着很多箱子。他示意了一下林建国,两人合力撬开一个木箱,里面竟然装满了演习专用橡皮弹。 林建国惊异之余,也没忘记给连长发信号。叶博坐在前面点点头,看看身边面色苍白的驾驶员。 “你,你们,是什么人?”驾驶员结结巴巴的问道。 “放心,和你是一路人,不是恐怖分子。”刘天瑞冷笑着说。 “车后面有几个人?还有,你们怎么不穿蓝色迷彩服?你们是哪部分的?”叶博冷冷地问道。 “车后面有两个人,我们不是蓝色贝雷帽。”驾驶员留了个心眼,没把自己部队的番号告诉给这两个看起来并不友善的家伙。 “我们只是来参加考试的人,报上你们的番号也没什么。”叶博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我们有保密守则,我不能把番号告诉你们。”驾驶员虽然吓得不轻,但仍没有告诉叶博他们实话。 现在,前面的军车已经越走越远,尾部车灯越来越昏暗。 “十四号,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跟上队伍?”车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告诉他们一切正常!”刘天瑞用虎牙军刀抵住驾驶员的脖子。 “连长,我这里一切正常,我马上跟上去。”驾驶员说道。 “你们这是去哪儿?你们真的不是蓝色贝雷帽?”叶博问。 “我们只是运输队,不是蓝色贝雷帽,但是前面开道的是一帮带蓝帽的家伙,他们还有一辆伞兵突击车。”驾驶员说。 “运输队往山里走什么?”叶博问。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给山里的一支特种部队运弹药,具体还有什么我怎么知道?”驾驶员有些不耐烦了。 “给我们指出来,是不是这里?”刘天瑞拿出地图,指着上面的战术核基地问。 “我看不懂你们这些东西,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小兵,首长让我往哪儿走我就往哪儿走,我只是跟着前面的车走罢了。”驾驶员说。 “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往那里去的,我们就先跟着他们吧,说不定咱们真能混水摸鱼到达那里。”叶博说。 军车尾部姜宇涵和林建国还不知道他们抢的不是蓝色贝蕾帽的军车,他们还一直处于准备交战的状态。出发前,为了提高任务的难度和防止作弊,他们没有配发通讯设备,也就无法联系自己的队友。 “连长!连长!怎么样啊?”林建国用力敲打着驾驶楼顶棚。 可是,叶博和刘天瑞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向上方伸出两个手指,表示开局胜利。 “我是问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林建国大声问。 刘天瑞的手势换成了刀型,狠狠切在一顶蓝色贝雷帽上。 林建国明白了,他们准备直接奔赴战术核基地。 前面的军车突然停了下来。叶博和刘天瑞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九五式。 几个蓝色贝雷帽持枪走了过来,叶博心中大喊不妙。看来他们碰上安检了。刘天瑞脸色苍白,直勾勾盯着连长,他现在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只指望连长能够带领他冲出险境。 “你们中途遇到过这种情况吗?”叶博抓紧时间问驾驶员道。 “好几次了,这些维和部队要上车例行检查。”驾驶员还真会找时间幽默。 “操!好一个维和部队!”刘天瑞挖苦道。 “看来,咱们现在得准备拼一把了。”叶博说。 “连长,蛮干吗?”刘天瑞问。 “那你让我怎么办?现在就当自己是兰博,杀!”叶博豁出去了,提着九五走下军车。 “嗨!战友,终于看到你们啦!”叶博说着,拨开了九五的保险。 对面的几个蓝色贝雷帽还是有些防备的,看着这个跟自己穿一样衣服的家伙,他们端起抢大声问:“你是哪个部分的?” “专门要你们命那部分的!” 叶博说着,手里的九五式猛然喷吐出一条火舌。 几个蓝色贝雷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上一阵疼痛。橡皮弹打在身上也不好受。 刘天瑞一把推开驾驶员,大叫着跳下军车,边开枪边冲向连长那里。 “老姜!老林!杀鬼子啊!” 姜宇涵和林建国听到枪声和喊声,还以为前面出事了,一前一后跳下军车。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兰博一般的刘天瑞和叶博。 “操!冲过去!”叶博一脚踢开一名拦路的蓝色贝雷帽,大踏步冲向前方。 三个部下紧随其后。 黑暗中,负责安检的蓝色贝雷帽和运输队的官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博这伙泼皮横冲直撞的,也不管碰上的是穿什么衣服的人,挡路的就开枪。一时间,公路上充满了人的惨叫和九五的怒吼。 蓝色贝雷帽的指挥官莫明其妙的走出指挥所,迎接他的是一排来路不明的橡皮子弹。 指挥官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阵亡”。 一路冲杀过去,四人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他们穿的蓝军服装帮了他们的大忙,混乱中蓝军士兵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举目望去,根本没有敌人的踪影,都是自己的战友和友军士兵。你让他们往哪儿打? 叶博冲到车队开道的伞兵突击车上,抄起上面的机枪,边开枪边大喊:“兄弟们快上来!跑路啦!” 姜宇涵和林建国连滚带爬地钻进伞兵突击车。 可是,刘天瑞被越来越多的蓝色贝雷帽的火力压制在距离伞兵车不足二十米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叶博的重机枪根本不能为他提供足够强烈的掩护。 “连长!快走吧!我掩护你们!”刘天瑞大喊道。 “日你先人的!快来啊!”四周充满震耳欲聋的枪声,致使叶博根本听不见刘天瑞刚才喊了些什么。 “连长!”刘天瑞向叶博那里挥挥手,随后又继续阻击越来越近的蓝军。 “连长!坐稳啦!”林建国喊着,一脚踏在油门上,伞兵车飞一般冲向前方。 “刘天瑞!你给老子回来!”叶博发狂般喊道。 “老大,他回不来啦!我们救不了他!”姜宇涵冲叶博大吼道。 刘天瑞丢开打空子弹的九五式,掏出防身手枪继续射击。闻讯赶来的蓝军机动部队已经彻底将他包围了。 “老子不会投降,只会战死!来呀!”刘天瑞大喊着,冲向蓝军…… “老大,追不追?”一个蓝军士官问道。 蓝军上尉冷笑着将手枪装入枪套,说:“追什么?前面的獠牙和友军等着他们呢。” 伞兵车穿过重重雨雾,向前方飞驰。 姜宇涵和叶博在车尾寻找可用的装备,这里有许多机枪子弹,还有一杆40火箭炮和八发火箭弹。 “老大,就凭这些,我们能搞定任务吗?”姜宇涵问。 “出发前,那个黑汉不是说了吗?能不能完成任务,关键要看你的技能和运气。”叶博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语气很平和,但是姜宇涵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 检查完毕,叶博在后面继续操纵机枪,姜宇涵来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把住那个位置上的一挺体积稍小的机枪。 这辆伞兵车在黑暗的山区公路上误打误撞,倒是干掉了不少蓝色贝雷帽。可惜,这种愣头青式的猛打猛冲,惊动了蓝军精锐的机动部队和航空部队,而且,核战术基地也加强了戒备。伞兵车上的人都知道,天一亮,雨点一般的炮击和航空炸弹会把他们送入地狱。 但是,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向前冲去。 战术核基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正文 第十章 “我们已经惊动了敌人,没有退路了,更没有办法停下,所以,我们义无反顾准备强行突破。这是亡命徒的想法,我们当时认准,我们无法得到的东西,别人也甭想得到。于是,我作为当时的最高指挥官,毅然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向我们正面的敌人发动进攻。我们要摧毁眼前那片敌人营区。当时,两挺机枪、一支40火箭炮、三把即将射空子弹的九五式自动步枪,是我们全部的装备。当然,我们还每人留了一颗光荣弹,我们决意不当俘虏。” 陆军上校叶博合上回忆录,闭上双眼,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当年那混乱而又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 “连长!车快没有油啦!”林建国边飙车边喊。 “到了这个时候,豁出去啦!冲上去!Killthem!”叶博喊着,手中的机枪已经喷吐出又亮又长的火舌。 姜宇涵也猛然扣动了扳机。 伞兵车上飞出的子弹呈扇面扑向对面的蓝色贝雷帽们。不少蓝色贝雷帽被橡皮弹击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有些士兵的中弹处还渗出鲜血。 伞兵车撞飞路障和沙袋墙,不顾一切地冲向前方。 天已经放亮,雨也停了,蓝色贝雷帽的直升机部队终于出现在伞兵车上方。 “我日你先人的!来啊!”叶博抬高枪口,向天上一顿狂射。 这种情况,没有什么严禁对空射击的命令。车上的步兵们只想宣泄胸中的怒火。直升机上的机枪也在向地面发射子弹,但是,飞机上发射下来的子弹大都打在地面上。而直升机此时不得不升高一些,因为再继续下去,它们就可能撞上前面的山崖了。 伞兵车隐入了一线天。 “弹药快没了,我们得快点儿!”姜宇涵大喊着,他只剩下两条子弹链了。 林建国猛踩油门,伞兵车发疯一般冲向战术核基地。 车上的步兵已经能看到基地里高高耸立的发射塔了。 “我们是兰博!中国的兰博!”叶博怒吼道。 基地里的警报早就响成一片。到处是跑来跑去的蓝色贝雷帽和负责防守这里的獠牙队员。 这里,就是那些拼命想挤进獠牙的军人的目标。这些天,他们忍饥挨饿,受尽痛苦,为的只是能够突破重重障碍来到这里的外围,绘制这里的草图。 可是,这些军人马上就要失望了了。因为,伞兵车上已经陷入疯狂的三个泼皮大兵,马上就要毁了这里。 几个蓝色贝雷帽合力将巨大的路障搬到基地的入口。沙袋墙后面,是十数名严阵以待的蓝色贝雷帽。黑色的机枪枪管伸了出来,冷漠地指向前方。 但是,不等蓝军指挥官下令,伞兵车上已经泼洒下密如乌云的子弹。 这些子弹压得蓝军士兵抬不起头,机枪碉堡开始还击了。但是,伞兵车的速度飞快,不等机枪射手进入射击的最佳状态,它已经冲到了离基地大门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眼看着车上的疯子没有刹车的意思。那些不甘心就这样挂掉的蓝军士兵纷纷抱头鼠窜。一方面,他们要规避伞兵车上射来的子弹,另一方面,他们也想快点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伞兵车一下子将路障撞飞,那些在步兵面前不可一世、固若金汤的沙袋墙也轰然倒塌。基地里乱成一团,简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冲入基地后,叶博、姜宇涵和林建国才发现,让他们恐惧的东西依然存在,因为在基地的各个角落,居然还藏着几辆八五式坦克。 坦克是步兵的天敌,是进攻的利器。可是,不知道蓝军指挥官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那些坦克当成了机枪碉堡。坦克上的机枪不停地扫射这辆孤零零的伞兵车。这辆伞兵车现在当真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了。 “老大!开始吧!咱们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啦!”姜宇涵大喊道。 叶博猛然抄起早就准备好的火箭筒,瞄向了基地里的四座被当成核弹发射塔的水泥塔。 姜宇涵,则拿出兜里的手机,抓紧最后一点儿时间拍下了基地几个主要建筑物和四座水泥塔。 “我打!”叶博鬼叫着,对准其中一座水泥塔下了家伙。 一股烟飞向水泥塔,随着一声巨响,水泥塔无限惆怅地倒了下去。 “我操!”蓝军指挥员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说了句脏话。这种感觉够震撼的,他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了。 “写实灾难片!回去准有市场。”姜宇涵举着手机,拍摄着令人震惊的场面。 叶博一巴掌拍在姜宇涵的头上,“操!别他妈的拍了,赶紧开枪掩护!” 姜宇涵爬到车后把住机枪,说了一句:“老大,打归打,但炮别拿反了,打到我我可就翘辫子了。” 叶博没搭理姜宇涵,瞄准另一个水泥塔又打了一炮。 “我日!他们违规啦!”一个蓝军士兵终于反应过来了,可是,震耳欲聋的枪声盖住了他的喊声。 地上,躺着不少被橡皮弹击中的蓝色贝雷帽,他们都揉着被击中的部位,痛苦的呻吟着。 突击车转过一个急转弯,可就在这时,车突然停住了。叶博和姜宇涵惊愕地回过头,看到的是林建国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 他面前的挡风镜出现了一个圆洞,一发来路不明的橡皮弹穿透了挡风玻璃,击中了他的胸部。那枚变形的橡皮弹,还停留在他的大腿上。 “连长,我阵亡了。”林建国绝望地喊道。 “见鬼!行了,老林,你是死是活都是我最好的兵!老姜!你来开车!”叶博果断地命令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警校受过特种驾驶训练?我们当年要是不通过特种驾驶考试还不让毕业呢!”姜宇涵换下林建国,继续飙车。 “别回忆童年往事啦!好好开车!”叶博鬼叫着。 突击车的轮子几乎离开了地面,转了个方向后,径直冲向第三座水泥塔。 “拐啦拐啦!你想变肉饼啊!”叶博喊话的同时,火箭炮已经打出另一发炮弹。 姜宇涵飞快地转动方向盘,突击车一侧的两个轮子真的离开了地面,几乎都要翻车了。叶博差点被甩出去。 “我操!这就是你说的特种驾驶?稳点儿开行不?”叶博怒道。 “我当时考试其实没通过,请考官吃了顿龙虾才通过的。”姜宇涵说。 “我说了少回忆童年往事!”叶博大吼着。 话音未落,姜宇涵突然刹车了,叶博差点儿摔倒。 “我操!”叶博不干不净地骂道,“你他妈的也出局啦?!” “你自己看吧,我日了,咱们进来容易出去难啊。”姜宇涵将车停了下来。 叶博抬头看去,见大批的蓝色贝雷帽和獠牙队员在几两装甲车掩护下,向他们冲来。基地大门已经重新堵死,单凭突击车已经无法突围。 叶博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事儿闹大了。” “我想我们能出去。”姜宇涵说。 “什么?你说‘你想’?那是你想的吗?你以为你是《生化3》里的爱丽丝吗?你能用意志消灭那帮维和部队吗?”叶博嚎叫道。 “那是蓝色贝雷帽!老大。”姜宇涵说。 “我管呢?”叶博重新抄起重机枪,“兰博大叔在此,好好招呼招呼大侄子们!” 姜宇涵一下子挂上五档,冲向离他们最近的一辆坦克。 “我想我们能冲出去!用坦克不就OK了?”姜宇涵大叫着。 这几辆坦克其实是用来防守的,蓝军把他们当成了固定机枪堡垒。但是坏就坏在,为了考试结束后方便撤离,坦克事先加满了油,这正好方便了两个无赖的跑路行动。 坦克上的机枪手早在开战之初就被流弹击中了,正蹲在坦克上郁闷的抽烟呢。没想到那辆横冲直撞的突击车开到自己的坦克跟前停了下来,从上面跳下两个衣衫破烂的乞丐兵,其中一个扛火箭炮的黑汉不客气地问:“你小子挂没挂?” 那个坦克手本来已经很郁闷了,看到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更是不爽,他没好气的掀起自己的坦克帽,露出他那带有一个红点儿的脑门,反问:“你说呢?” 叶博也没废话,一把将他拽了下来,自顾自攀上坦克。 “我日,高中时我常打一个游戏,叫《侠盗》,现在真像游戏里的场景啊。”姜宇涵兴奋地说。 “我告诉你少谈论童年往事!”叶博粗暴地喊道。 姜宇涵上坦克之前,问坦克兵道:“还有烟吗,兄弟?” 那个坦克手感觉这个大兵倒挺和气,于是掏出两根红梅递给姜宇涵。 “谢啦,坦克会还给你的,我们先借来用用。”姜宇涵接过香烟,轻轻一跳便来到坦克上。 叶博将火箭炮放在机枪旁边,大声说:“老姜,你不会打炮,用这个。”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驾驶舱。 “你才不会打炮呢,老子是爷们儿,有什么不会打炮的?你小子有种出来咱俩单练!” 可惜,姜宇涵的大骂声叶博没听见,倒是有两发橡皮弹打在坦克装甲上,发出两声脆响。 “还是当缩头王八吧,这样安全些。”姜宇涵嘴里嘀咕着,钻进坦克。 叶博发动坦克,对准最后一座水泥塔发起冲击。一路上蓝色贝雷帽和獠牙队员纷纷躲闪。被坦克压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叶博本来也没指望姜宇涵开炮,他准备直接撞塌这最后一座塔,然后赶紧跑路。此地可不宜久留。 姜宇涵在安全的坦克里歇了口气,他探出脑袋,刚想操纵机枪,可是,迎面却看到一座三层楼高的水泥塔。 “我的亲娘啊,老大,你狗日的当咱们是神风特攻队啊?”姜宇涵大叫着缩回脑袋。刚盖上舱盖,就听到轰隆隆一声,他自己仿佛被一股冲击力击中,差点儿撞到大炮上。 “哈哈哈!任务完成!跑路啦!”叶博调头冲向被堵死的大门。 姜宇涵重新探出脑袋,这次迎向他的是对面成群的蓝色贝雷帽和几十挺机枪。叶博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速冲击。姜宇涵开始还开机枪扫射,到后来发现不对头,连忙大声喊道:“快他妈的让开!刹车不好使啊!” “我操!”对面的蓝军士兵几乎异口同声喊道。 坦克径直冲了过来,仿佛一头发情的大象。蓝军士兵纷纷抱着脑袋逃开。有几挺无辜的机枪,被坦克履带无情的压成了废铁。 “别跑!陪我们机枪!”蓝色贝雷帽们冲着坦克开去的方向狂吼着。 远处一线天上准备打伏击的蓝军连队指挥官放下望远镜,低声说:“老天!这帮愣头青什么时候鸟枪换炮啦?刚才进去的时候明明是辆伞兵突击车啊!” “连长,还打吗?”他身边一个班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打个鸟甚!你给我看清楚了,那是辆坦克!橡皮子弹能打透吗?”连长怒道。 由于泼皮不按套路出牌,制造了这场突发事件,这支蓝军连队本是仓促迎战,根本没带反坦克武器。他们还以为对付伞兵突击车呢。 一百多号蓝色贝雷帽,眼睁睁看着那辆坦克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开过去。上面开机枪的混蛋小子还冲他们挥了挥手。 蓝军连长气得一把将手里的九五班用轻机枪摔在地上。 坦克刚开出一线天,两架直-9就跟了上来。飞机上的扩音器响了起来。 “快停下,你们已经违纪了,现在宣布你们退出考试!” “我操!”姜宇涵先是冲直升机亮出两个中指。 飞行员看到,那个嚣张的家伙居然向自己伸中指,随后又从舱里拽出一支火箭炮扛在肩上,瞄准了他。 “你要是再跟我唧唧歪歪,我就把你变成沟帮子烧鸡!”姜宇涵低声说。 飞行员赶紧拉起操纵杆将飞机提升了一些高度。可是这照样没有脱离火箭炮的射程。 姜宇涵猛然又向飞机打出另一个手势——大拇指向下。 飞行员终于明白了,要是自己再不滚蛋,这个疯狂的家伙没准真会开火。 两架直升机丝毫不敢停留,掉转机头飞向远方。 归途顺利的出奇,坦克再没遇上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出发地点。当时,出发时的营区还紧闭着大门,不等门口的哨兵反应过来,营区的大铁门就被坦克撞开了。营区里的官兵都莫明其妙地看着那辆坦克停在营区中央,从上面跳下来两个衣衫破烂但满脸兴奋的大兵。 姜宇涵点燃一根香烟,贪婪地吸了一大口,之后十分陶醉地吐出一团烟雾。叶博则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越来越多的獠牙队员和参赛军人走向自己。 赵长虹教官仍是几天前那身打扮。他面色凝重地来到两人跟前。两人虽然极度疲劳,但还是立正、敬礼。 “你们两个,真的很能干啊,我苦心建造的战术核基地,就这样被你们毁了。”赵长虹冷冷地说道。 “我们也是没办法,我们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当然选择最坏的做法,既然侦察不到敌人战术核基地里的情况,我们当然要用极端方式解决问题了。”叶博居然还理直气壮的理论着。 而姜宇涵,则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头。那些围上来的参赛军人,有好几个都面露愠色。有一个海军陆战队的少校,更是忍不住开始骂街了。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老子带人好不容易摸上了一处最佳观测点,正准备画草图呢,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就进去胡搞!结果,我们的草图都泡汤啦!你们他妈的是何居心?” “你们的衣服好像不是出发前配发的啊?”赵长虹这才看到两人身上已经够格当狙击服的蓝色迷彩。 “我们抢了几个蓝军的衣服。”叶博说。 “你们还抢了什么?”赵长虹还是那种平静的语气。 “一辆伞兵突击车,几把九五式,一支40火,还有这辆八五坦克。”叶博说。 赵长虹点点头,转身拨开众人走了。 “咱们不光挂了,还犯了众怒!”姜宇涵低声对叶博说。 “我管呢?反正在我心里,我完成了任务,”叶博重新坐下,也不管四周愤怒的目光,“大不了,我回侦察连继续当连长,你回内卫继续当司务长,也犯不着再受累了。” 一提起内卫部队,姜宇涵猛然想起了小薇。也不知道在河边分开后,小薇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姜宇涵忙在人群中寻找小薇。小薇没在人群里,她站在远处的兵楼下面,好像正往这边张望。 姜宇涵想冲她挥挥手,可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这样不太好,于是便坐在叶博身边,忍受着其他参赛队员愤怒的目光和低声的指责。 当然,也有真正出色的军人完成了这项变态的任务。这种军人也只能用变态来形容。三个空降兵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绘制出的草图相当精确。还有五个来自师属侦察营的官兵,也完成了任务。他们没来看热闹,而是有说有笑地聚在营区另一侧抽烟。除此之外,就只有叶博那组和那支海军陆战队参赛组在没有阵亡的情况下看到了那座战术核基地。 只可惜,海军陆战队员十分倒霉。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战术核基地时,恰好碰上叶博和姜宇涵这两个无赖大兵撒泼。他们只看到最后一座水泥塔轰然倒塌,就接到了考试结束的通知。也难怪,连最终目标都没了,考试进行下去也就没有意义了。所以,那群陆战队官兵才怒气冲冲,不肯放过叶博和姜宇涵。尽管没有打起来,但他们的国骂还是让姜宇涵和叶博忍受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噪音污染。 好在经过了这场考试,叶博和姜宇涵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质的飞跃,再者,极度的疲劳也使他们无力还嘴。所以,他们才木头桩子似的没什么反应,一直等到陆战队员骂累为止。 “骂完了?气出了?痛快了?好啊,痛快了就快滚,老子现在心烦。”叶博语调虽然平静,但这句话说得着实气人。 “我操!”一个陆战队员掳着袖子就要上来揍叶博。 但是,姜宇涵的虎牙军刀已经抵在了陆战队员的脖子上。 “你小子,要是再得瑟,我对天发誓我会作了你!”姜宇涵冷冷地说道。 陆战队员都愣住了,他们也是特种兵,很容易就读出了姜宇涵眼神里昭然若是的杀机。 “我告诉你,我杀过人,但手法不专业,不敢保证你死得没有痛苦。”姜宇涵慢慢放下虎牙军刀,回到叶博身边坐下,又为自己点上一根香烟。 渐渐的,没人搭理姜宇涵和叶博了。两人歇了一会儿,到食堂找吃的,他们也饿得够呛。只可惜,其他归来的队员,不管是被淘汰的,还是成功通关的,都被引到食堂饱餐一顿。唯独他们俩,孤零零的没人鸟。食堂里的炊事员也不热情,只给了他们两碗不太热乎的鸡蛋面。但两人仍然狼吞虎咽一顿狂造。两碗面条一会儿便被风卷残云地消灭了。 叶博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说:“日他奶奶的,吃饱了饭就是舒服啊。” 姜宇涵抿了抿嘴角的油,说:“我还能吃一碗。” “看他们那死爹哭妈的表情吧,能给咱们吃的就不错了,能让咱们吃饱就更不错了,要是能让咱们吃上热乎乎的饭菜,那就是非常不错了。可惜啊,他们只做到了第一步。”叶博说着,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人了。 姜宇涵本来还想再要一碗,可看到炊事员爱理不理的态度,也就没去碰钉子,跟着叶博走出食堂。 “连长,我们来了。”已经换上军常服的林建国和刘天瑞一脸沮丧地迎上来说道,被淘汰的滋味并不好受。 “你们表现得很好,经过这次考试,我们也认识到,獠牙和蓝色贝蕾帽也不是不可战胜,你们俩在考试中也消灭了不少蓝色贝雷帽的人,咱们够本了。”叶博笑着说。 可是,林建国和刘天瑞的情绪依然十分低落。叶博上去揽着他们的肩膀,说:“咱们回去,继续当侦察兵,也没什么不好,咱们也舍不得连里的百多号弟兄不是?” 林建国和刘天瑞的脸上好歹闪现出一丝笑意。 “老大,这次咱们铁定是没戏了,进不了獠牙了。”姜宇涵这时说。 “可我们至少成了兄弟,往后常联系,有空到我们连玩儿,我招待你。”叶博诚恳地说。 “你们有空的时候,也去内卫找我,我在警卫连,主管后勤的,到时候我给你们弄最好的食品。”姜宇涵笑着说。 洗漱一番后,姜宇涵和叶博也换上了常服。两人加上林建国、刘天瑞,站在营区操练场上,边抽烟边拉家常。经过这次考试,姜宇涵和这三个侦察兵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种友谊是经过战火历练的,是男人之间所能产生的最牢固、最真挚、最经得起考验的情谊。 与此同时,赵长虹的办公室。 “大队长,事情有些难办了,有一组参赛队,冒冒失失的闯进咱们苦心建造的模拟战术核基地,把那里变成了一片废墟,抢了一辆咱们从坦克团借来的坦克不说,还弄坏了蓝色贝雷帽不少装备。现在,其他参赛队都急眼了,因为他们里有很多人已经摸到了基地附近,可惜让那个小队给搅和黄了。蓝色贝雷帽的领导就更别提了。”赵长虹握着话筒,额头上全是冷汗。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什么?把基地给毁了?靠!这伙儿家伙也太大胆了,这几天把我累得都找不着北了,尽想着怎么才能建造一个逼真的核基地,好不容易麻烦一帮蓝色贝雷帽的工兵把基地建成了,水泥还没等干就被毁了。我日,我容易吗?为了动用蓝色贝雷帽配合咱们,我请他们领导喝了多少酒?这几天我的胆固醇明显偏高了都。唉!还有那个坦克团的团长,我也请了他不下三顿饭,才答应借给咱们九辆老式坦克,油钱还得咱们自己掏。这下麻烦大了。说点儿正事吧,有几个人完成了任务?” “一共有八人完成了任务,绘制的草图也很精确,还有一支陆战队共十人马上要成功了,结果碰上了这档子事儿,草图没等画呢基地已经不存在了。”赵长虹说。 “那个泼皮参赛组一共几个人啊?” “开始的时候好像挺多,后来就剩下两个了,就是那两个愣头青把咱们的永久考试基地毁掉的。”赵长虹说。 “行,你这样,其他参赛组好说,没完成任务就是没完成任务,没什么好说的,那支海军陆战队你给我留下,让他们进入第二轮考核,毕竟人家也不容易,都打到那个地步了,也证明他们够格通关。关键是那两个泼皮小无赖,你准备怎么办?” “大队长,那两个人都是我力荐的人物,开始时我只是以为他们够胆量,才推荐他们参加考试的,可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胆子也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赵长虹一脸的无奈。 “这个嘛,你这样,让他们也参加第二轮考核,他们也是凭自己的本事才把咱们的基地毁了的不是?但是他们不按常规出牌,事情就他妈的复杂了,你给他们俩的名字前面加上两个字,‘待定’,来个赏罚分明,这样,其他参赛人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想想这两个家伙我就喜欢,他妈的,比我当年还无赖。” “大队长,这行吗?其他参赛组有意见怎么办?”赵长虹问。 “你就跟他们说,有本事的话,他们也把战术核基地给毁了,没这个本事就别唧唧歪歪的。行了,就这样吧,操,昨天刚跟蓝色贝雷帽的团长喝了顿酒,现在还没缓过来呢,我再去睡一会儿,我容易吗?行了,挂了。” 赵长虹撂下电话,长舒一口气。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搞不齐那帮倒霉催的参赛队员闹事,那就把獠牙大队一世英名给毁了。 产生信誉危机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安,马上备车,咱们去模拟基地看看。”赵长虹拿起宽边帽,命令道。 “是。”安小阳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基地里还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损坏的枪械和滚滚的浓烟。四个水泥塔的废墟没来得及清理,蓝色贝雷帽们和十几名獠牙队员坐在基地的各个角落,疲惫不堪。他们的脸上黑乎乎的,战后没有及时清洗。他们有不少人身上还起了水泡,那是橡皮子弹给他们留下的纪念。他们太累了,只想倒头就睡,可是上头没有命令,他们也只能在这里坐着,等候领导到来。 赵长虹拣起一颗落在地上的子弹壳,又看看远处那辆千疮百孔的伞兵突击车,不由得一阵苦笑。看来,这样的烂摊子还要他们獠牙大队来收拾。基地毁了,还要重建,因为以后獠牙还要用它作为考试题目。至于蓝色贝雷帽损失的武器装备,獠牙大队也要照价赔偿。赵长虹转头看了看聚集在基地另一侧的坦克团士兵。他们是被大队长借来协助防守的战士,为了请他们来这里协助防守基地,大队长喝了不下三斤白酒。可如今,坦克团的那辆坦克还停留在獠牙大队一个营区里,油料也耗费了不少。这一份钱,獠牙大队也是非掏不可。 “财政赤字啊!赤字啊!”赵长虹在心里喊道。 这就是叶博和姜宇涵为獠牙大队做出的“杰作”。 姜宇涵的武警07式常服上,别着一枚胸章,那代表着他此时的身份——他已经是獠牙大队的预备队员了。只要他再通过一轮考核,就能正式成为獠牙的一员。当然,在獠牙大队预选队员的名单上,他的名字前面多出了两个字——“待定”。这表示,他必须付出比别人多出数倍的努力和汗水,才能最终被獠牙录取。 叶博也同他一样。但是,他们两人都信心百倍。能通过这样变态的考试,就证明他们的确与众不同。 那天晚上,赵长虹亲自为两人别上胸章,还满脸笑意的与他们握手,祝贺他们成功通过考试。当然,这是在赵长虹办公室里秘密进行的。要是让其他参选队员看到,不出事才怪。 “姜宇涵,你的脾气还是一点儿没变啊,但是,你也要记住,一个真正优秀的特种兵,并不是靠发达的四肢赢得战争,而是用发达的大脑。如果你有朝一日真能成为獠牙的一员,要想在战场上成为王者,你必须用大脑打仗,明白吗?” 赵长虹语重心长地说道。 姜宇涵还记得,当他把用手机拍摄的基地核发射塔及其他主要建筑物的照片递给赵长虹时,赵长虹一脸的惊愕。姜宇涵解释说,他们并非没完成任务,他们得到了比草图更精确的写实照片。赵长虹憋屈了半天,才说:“姜宇涵,你个贼,狡猾狡猾地。” 江洲烂泥湾,一间破旧的烧烤店内。 姜宇涵、叶博、林建国和刘天瑞坐在一个包间里聚餐。桌子上摆满了空酒瓶。四人都喝了不少酒。 “咱们这次赚大发啦,不光打了个痛快,还走狗屎运通过了考试。当时,太他妈的过瘾了,我一顿机枪忽悠上去,至少干掉了七八个人!”叶博大喊道。 “可惜啊,老大,你要是走了,侦察连的连长位子可就易手啦,我倒无所谓,一个少尉,小小的司务长,不当也罢,你可就不一样啦。”姜宇涵满脸通红,手里还攥着一个啤酒瓶。 “放心,我们连长威信那么高,侦察连只能姓叶!”刘天瑞拍着桌子说。 “老刘,部队不让拉山头。”姜宇涵说。 “我靠!这句话都快成你的口头禅了,来来来,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林建国举起手里的酒瓶喊道。 “老姜,咱们已经是兄弟了,往后不用叫我老大了,直接叫我名字。”叶博拍着姜宇涵的肩膀说。 “行,叶博,你说下次考核,獠牙会怎么招呼咱们?”姜宇涵问。 “操!那帮变态要是不想出更变态的方式,他们就不是变态啦!”叶博说。 “我怎么听说要把咱们派到海南去搞野外生存呢?要是那样的话,我这个旱鸭子可就惨了。”姜宇涵说。 “放心,你不是会游泳吗?”叶博问道。 “游泳池和大海能一样吗?再说了,当年练游泳的时候我他妈的都干什么了?根本没认真学,尽扎猛子看女生的下面了,豆腐倒是吃了不少,可惜功夫却没怎么学会。”姜宇涵说。 “我靠!想不到你丫还有这个嗜好!”刘天瑞说道。 “我操!我可是男人啊!当时我还担心呢,要是那话儿不听使唤挺了起来,我还真他妈的不好交待呢!”姜宇涵大声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个大兵的笑声传出好远好远。 正文 第十一章 姜宇涵醉醺醺的回到内卫部队,由于马上就要离开了,门口的哨兵也就没管这个兵痞一样的少尉。 姜宇涵摇摇晃晃的走在部队大院里的训练场上。这么长时间了,他没少在这里操练。正因为有了那通苦练,姜宇涵才有机会通过考试,接受下一关的磨练。通知随时会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在内卫部队的生活很舒适,提拔或是上军校深造的机会也很多。但是,当特种兵又是姜宇涵从小的梦想。他不想辜负这个梦想。所以,尽管征途险恶,他还是决定走下去。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快要熄灯了,营区里的行人很少。昏暗的路灯下,伫立着一个人影。 “姜宇涵。”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谁?”姜宇涵眯起双眼,仔细看了看叫他的人。 “是我,小薇。”小薇走下板油路,来到操练场上。 “我到处找你,你去哪儿了?”小薇问。 “去和朋友喝酒,看看这个,”姜宇涵指指自己的胸章,“我们炸了战术核基地,赵长虹亲自为我戴上的。” 小薇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宇涵,许久才说:“你们走后,我很后悔,我永远也没有机会进入獠牙了,可是,让我不择手段完成任务,我做不到。” 姜宇涵怔住了。 “那几个蓝军很友好,可是我们利用了他们的友好,你们走后,我拉开了烟雾弹,主考官判我弃权。是那几个蓝军把我送出森林的。起码,他们很坦率。”小薇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坦率?或者,我们是卑鄙小人?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教训我一番?中尉,你错了,可惜,你不知道你错在了什么地方。让我来告诉你,直白的说,在战场上,你的善良很可能要了你的命。你善良,所以,你才没通过考试,你才永远无法成为獠牙。我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充满爱心的大兵根本不存在,打仗不是拍电影,也并不浪漫。我被人用枪扫射过,我知道这些。电影和现实不一样。两者中只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人中了枪或炸弹肯定会血肉横飞。”姜宇涵说道。 小薇注视着姜宇涵的眼睛,说:“宇涵,你变了,上学时你多随和啊?即使别人欺负到你的头上,你也仅是一笑置之,你当时给我的印象是,宁肯天下人负你,休叫你负天下人。现在呢?你到底怎么了?” “小薇,我确实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以前甚至比你还善良,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叫《雪孩子》,当我看到雪孩子为了救小白兔而被大火烧化的时候,我哭了,当时,我还没学会说话,但我已经具备了善良的本能,我当时还在心里想,雪孩子的妈妈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当我步入林海的时候,我的世界观变了,战场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你只有比敌人更狠,你才有可能活下去。敌人不会因为你善良就宽恕你,这是一成不变的战场法则,懂吗?” 小薇点点头,说:“你是合格的军人。” “谢谢你,中尉,你也是一个合格的警察,你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人民需要你这样的天使保护。”姜宇涵笑了。 “别忽悠我了,我今天来也不光为了批评你的冷酷,我还要祝贺你顺利通关,少尉,你很出色,森警学校会为有你这样的毕业生而自豪的。”小薇说着,向姜宇涵伸出右手。 姜宇涵握住小薇的手,两人都开心地笑了。 第二天中午,姜宇涵接到了獠牙大队的通知,让他火速赶往江洲南郊的港口集合。姜宇涵没想到通知会这么快下来。他来不及告诉他的朋友,也来不及通知朱科长。他们内卫部队的一号首长亲自派车送他赶赴指定地点。为他送行的,只有大周和炊事班的弟兄。 “我还以为,内卫会锣鼓喧天的欢送我呢,可是,今天来送我的,只有你们几个。”姜宇涵上车前,苦笑着对大周和炊事班的兄弟说道。 “司务长,好好干,内卫是你的娘家,有空常回来看看。”大周也有些伤感。 “司务长,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买最好的烟和酒给你接风。”炊事班长说。 姜宇涵这才想起,到内卫这么久了,他还没和自己的兵搞过一次聚会。现在,他马上要走了,看看这些熟悉的面孔,他的心里酸溜溜的。可他还是狠下心,转身登上了汽车。 江洲郊区某军用港口。 数十名军人笔直地站在赵长虹前面。这些军人来自不同军区的不同军兵种,他们都是通过第一轮考核的优秀战士,现在即将在此登船,前往遥远的海南参加獠牙大队为他们准备的第二轮考核。 “菜鸟们主意,我只有一个要求,全力以赴,不能退缩。谁要是不尽力,我可要踢他出门。多的不说了,上船。”赵长虹低沉地说道。 “这家伙马上又要玩儿咱们了。”姜宇涵听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陆战队少校说。 军旅歌曲唱的好:“军港的夜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的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海风你轻轻的吹,海浪你轻轻的摇,远航的水兵多么辛劳……” 现在看来,都是他妈的扯淡。海浪才不会轻轻的摇战舰呢。运输船刚驶出河口,滔天巨浪就大有把它吞进肚子的感觉。什么“天蓝蓝海蓝蓝”,也是瞎说,通过窗口望去,四周一片浑沌,黑漆漆的大海,黑漆漆的天空,加上忽上忽下的船和巨浪的怒吼,真把人的心肝肺都吵碎了。 大海的恐怖力量给初见此景的陆空旱鸭子们造成的震撼绝对超过九级地震。 那几个海军陆战队的人倒没觉得怎么样,还没入夜就都睡着了,只苦了那些陆军、空军和武警。这些旱鸭子此前还没有过乘船出海的经验,此时正犯晕船病犯得过瘾。什么红橙黄绿蓝,全从嘴里倾泄出去。吐到最后,肚子里实在没什么东西了,他们又开始吐胆汁。 赵长虹站在这些旱鸭子背后,冷嘲热讽道:“这么点儿小风小浪就把你们折腾成这样,要是碰上太平洋海啸,保准你们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教官,我们,我们是第一次出海啊。”一个空降兵捂着肚子低声说。 “那,你第一次上内陆,是不是也吐得这么厉害呢?比如,刚从娘胎里出来时?”赵长虹一脸的坏笑突然没有了,他陡然变了脸色,“你小子要是再敢跟我强调客观理由,当心我踢你出门!告诉你,现在我们四处环水,你要是被踢出去,就得给我游回大陆了!去!现在,去把你的臭嘴冲干净!” 赵长虹拽起那个倒霉的空降兵,几乎是将他扔出洗手间的。已经吐得差不多的官兵都呆呆地看着这个变态狂。 “看什么看!吐够了就赶紧回去休息!你们有谁是新兵蛋子?既然没有,难道还要用我来告诉你们该如何保持体力吗?”赵长虹怒吼道。 几个官兵灰溜溜地从赵长虹面前跑过,虽然他们都跌跌撞撞的,但还是想尽快远离赵长虹,要是跑慢了,保不齐这个变态又想出什么损话侮辱他们。 姜宇涵倒在自己的床铺上,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都特别难受。他已经有了轻微虚脱的症状。刚才一通呕吐,把登船前匆匆吃下的午饭全部交待了出去。晚上他根本没吃饭。现在他很矛盾,他很饿,但是不敢吃东西。他的上铺叶博也是一个症状。他是陆军,乘船的机会很少,而且基本上是在河里。这家伙把眼圈都吐紫了,躺在上铺直哼哼,模样很可怜。 多大的痛苦,才能使身经百战的军人忍不住呻吟呢? 当年姜宇涵犯阑尾炎,那才叫钻心的疼呢,疼得叫人想撞墙。可是,他挺过去了,从家里到医院,他没吭一声,冷汗顺着面颊流进嘴里。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硬是自己走进了手术室。当时送他进手术室的小护士都看愣了,她本来还想用推车把姜宇涵推进去呢。术后第一个晚上,麻药的劲儿过去了,刀口的疼痛让姜宇涵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的脸已经惨白,但他也没吭一声。那个查房的护士问姜宇涵为什么不呼叫她,好打杜冷丁止疼,姜宇涵还强颜欢笑道:“这点儿小伤还用打止疼药?” 住院期间,姜宇涵的邻铺是个参加过越战的老兵,他对姜宇涵的评价只有一句话:“这孩子,真尿性。” “人家刘伯承元帅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尚能忍住疼痛,所以,人家是元帅,我要学习他,当一块会说话的钢板。”这是姜宇涵术后第二天早晨跟他妈妈说的。 正因为有这样的挺头,当他面对警校严酷的军事训练时,他才能坦然面对;当他面临獠牙严酷的第一轮考试时,他才能从容不迫加以应付。 可是现在,晕船病当真把他折腾坏了。姜宇涵相信,晕船这滋味,比阑尾炎手术痛苦多了。 “我说,你怎么不吭声啊?是不是没气了?喂?死了没有?没死就吭一声!”叶博在上铺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他妈的不是不想吭声,我实在没力气了,你还行吧?”姜宇涵敲着上铺问。 “我操!我快他妈的当烈士啦!”叶博凄惨地答道。 姜宇涵将被蒙住自己的脸,强迫自己睡觉,可是,呕吐的欲望让他无法入睡。他的肚子里已经没有可吐的东西了,但是,胃仍然一阵阵往上翻。这种情况,他只能是干呕,能挤出点儿唾沫就很不错了。 而就在此时,船舱里的灯突然灭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这种密封舱,甚至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一旦熄灭灯,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咋的了?”姜宇涵低声问,他的语调告诉旁人,他现在很恐惧。 “军舰上例行的灯火管制措施,我们现在正在穿越台湾海峡,金门岛就在不远处,岛上的杂碎们可不是善茬。”叶博还是那种有气无力的声调。 舱里陷入了沉寂,外面仍然狂风大作,海浪狠狠地拍击着运输船,船体上下运动的频率和高度都有所增加。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所能感受到的,除了晕船病的痛苦,就是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恐惧。大海的怪叫并不是谁都能适应的。这样疯狂的大浪也不常见。这种情况,连运输船上经验丰富的水手,也开始有呕吐的现象。但是,由于常年在海上工作,使这些水手练就了一种特殊的本领——呕吐归呕吐,但是不耽搁干活。剧烈的呕吐后,掌舵的照常掌舵,导航的照常导航。普通人就不一样了,要是呕吐完了,他们的体力也就没了。 在黑暗和颠簸中折腾了一夜。取消灯火管制时,已经快日出了。 运输船的广播开始播放轻音乐,水手们聚集在甲板上,进行每早例行的清洗工作。姜宇涵模模糊糊的听到上铺有些响动。 “叶博,你搞什么鬼?”姜宇涵问。 “风浪停了,我们快去甲板上看日出吧。”叶博说。 姜宇涵揉着肚子,蹭到床下。晕船造成的后遗症还很明显,身体很不舒服,他还想再躺一会儿。可是,他太需要到上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了,抽一两根烟也好。 风浪的确没有昨晚大了,放眼望去,海面很平和。一轮红日缓缓从海天相接处升起,散发出的光芒映红了海面。 姜宇涵掏出香烟,为自己和叶博点上。两人倚在护栏上,看着红日。 “今天中午,我们就该到海南了,听说那里很美,我一直想去,可一直没有机会,据说,那里的景色跟夏威夷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叶博说着,吐出一团烟雾。 “我只想问,什么时候开饭啊?”姜宇涵的胃早就空了,加上昨夜没休息好,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不难受的地方。 “昨天风浪确实太大了,几乎人人晕船,我估计,连船上的水手,都得吐得昏天黑地,那个赵长虹,肯定也不会嚣张了,居然还取笑咱们!”叶博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怎么那么肯定赵长虹晕船?”姜宇涵问。 “你别忘了,他跟咱们一样,都是陆军,昨天的风浪就连海军都晕船,何况他一个旱鸭子?”叶博回答说。 两人吸完烟,随手将烟头抛入海里。 这里的海水很洁净,不像北方的海水,那么混浊。经阳光照射,这儿的海水真的泛起蓝光。但是,由于这里离海岸很远,海水能见度不是很高。否则,这些初次出海的陆空官兵,就有幸观摩海底世界了。 “你说,这里有没有鲨鱼?”姜宇涵突然问。 “当然有了,海里能没有鲨鱼吗?现在估计,咱们正在穿越大亚湾海域,这里经常闹鲨鱼的,只不过咱们收不到这些消息,而且,”叶博看了看手表上的日历,“现在的季节,鲨鱼会集体迁移到南方温暖的海域,所以,附近一定能发现大规模的鲨鱼群。” 仿佛是印证叶博的话,远处一个穿水兵服的陆战队员突然大喊道:“快看啊!鲨群!” 两人顺着那个队员的手指望去,确实看到很多背鳍露出水面,向南方游去。背鳍划拨水面,泛起阵阵白色的浪花。 “我操,咱们的运输船这么大,鲨鱼不怕?”姜宇涵说。 “它们是海洋里的霸主,在这里,它们才是老大。”叶博说。 “我日!幸亏咱们不是上这里游泳,否则,碰上这帮老大,咱们还真不好对付呢。”姜宇涵说。 海船上的食品主要以海产为主,就连罐头,大多都是鱼肉的。姜宇涵素来对鱼肉没什么好感,总感觉这里面有股子腥气。而且,那么多的鱼刺也让人头疼。姜宇涵吃饭狼吞虎咽惯了,冷不丁要细嚼慢咽地吃鱼肉,他还真不适应。 “我小时候让鱼刺扎过,闹腾了很久,后来喝了几口醋才算完事。”姜宇涵边吃饭边说。 匆匆吃过早饭,官兵们回到内舱,聚在一起闲聊。 前几天因为姜宇涵和叶博的缘故,有几名陆战队员功亏一篑没能完成考试。这次,他们被分配到姜宇涵和叶博下榻的隔壁舱。叶博早就计划,到了海南主动跟这些陆战队搭伙。毕竟,他们是专门从事两栖作战的专业部队,跟他们一起行动,胜算更大。但是,还没等他们去找那几个陆战队,陆战队的少校带着两个士官倒先来找姜宇涵和叶博了。 那个少校虽然嘴挺厉害,但看起来人还不错,挺实在的。少校进到姜宇涵和叶博的舱室,没有丝毫的客套,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家一样。他坐在姜宇涵的床铺上,大大咧咧的向两人递烟。 少校是个自来熟,没聊几句,他便和两个陆军混熟了。 “两位老弟,虽然上次考试因为你们我们没有通过,但是老天开眼,这次咱们又有机会一同行动了,那天呢,我骂你们是我不对,今天,特意来陪个不是。”少校说着,为两人点上烟。 对付这种情况,叶博比姜宇涵成熟些,他说:“老哥,这话说得可就太见外了,往后我们兄弟还要指望大哥照应呢,这次咱们进行的是两栖类考试,对于这个,大哥你可是轻车熟路,我们两个旱鸭子就不同了,考试的时候,还请你帮我们作作弊什么的。” 少校大手一挥,十分豪爽地说:“一定一定!” “还没请教大哥的姓名呢。”姜宇涵说。 “陆大伟,陆战旅突击营营长。”少校自我介绍道。 “叶博,机步团侦察连连长。”叶博说。 “姜宇涵,江洲武警内卫部队警卫连司务长。”姜宇涵说。 陆大伟上下大量了姜宇涵一番,说:“想不到这位小兄弟是个武警,还是内卫,正规战的战斗技能居然这么高,佩服。” “过奖了,我只是点子高点儿罢了。”姜宇涵说。 “听你的口音,是东北来的吧?”陆大伟问。 “是,我是吉林四平人。”姜宇涵说。 “那,咱们还算半个老乡呢,我是辽宁西丰县人。”陆大伟说,“你呢?叶博,你是哪儿的人?” “我祖上是叶赫人,不过从我爷爷那辈儿就到了北京,但,我好歹也算是东北人了。”叶博说。 “好啊,既然都是东三省出来的兄弟,那咱们这次更得一起行动了,在这里碰到老乡可不容易啊,有句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陆大伟说。 就这样,开始还是对头的两支来自不同军种的队伍,现在成了一伙儿的了。 几个人聚在舱里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四个小时。看看表,应该是午饭时间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开饭的号角一直没吹响。 众人正纳闷的时候,扩音器突然响了起来。 “各舱室参训人员注意,马上准备装具,换上作战服,十分钟后甲板上集合,完毕。” “搞什么鬼?”叶博自语道。 “两位小兄弟,我们待会儿甲板上见吧。”陆大伟掐灭手中的香烟,和两位士官闪身出了舱室。 姜宇涵和叶博七手八脚将军用背包收拾好,又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绿色迷彩服。姜宇涵扣上头盔,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午饭怎么也不给咱们吃啊?” “别老想着吃啦。”叶博提起两杆八一杠,丢给姜宇涵一杆,两人转身奔出舱室。 运输船的内部结构很复杂,门外汉在里面很容易走失。此时,内舱的过道上挤满了身穿迷彩服的参训队员,几名水兵在维持秩序,一个海军中尉走在参训队员前面引路。七怪八拐的好不容易,众人从冲上了甲板。 赵长虹和几个獠牙大队的队员站在甲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凌乱不堪的队伍。赵长虹看了看手表,对三个刚刚冲上甲板的武警说:“对不起,由于你们动作不快,你们已经被炸死在内舱了,很遗憾,你们现在可以搭船回大陆了。” 三个武警显然没听明白赵长虹的意思。 “我强调一遍,出发前,我说了,全力以赴,不能退缩,谁不尽力,我就踢他出门。你们三个,超过了规定的集合时间,在战场上,你们的懒散很可能要了你们的命。直白一点儿说,你们现在出局了。”赵长虹说道。 “报告,我们舱室在最里面。”一个武警士官大声说道。 “那就怪你们倒霉了,在战场上,运气也很重要,现在,不要捣乱,回舱室收拾行李吧。”赵长虹大手一挥,几个水兵迎上去,带着那三个倒霉的武警走回内舱。 赵长虹看着眼前的参训队员,脸上突然闪出一丝诡秘的笑容。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下海游游泳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我要请你们下海游泳了。”赵长虹扫了一眼众人,“我们现在位于海南岛东南方向约十海里处,你们的任务,就是用游泳的方式,去占领距离这里以南六海里处的一座无名小岛。本来,你们有摆渡工具,但是刚刚我们遭受了敌人的空袭,摆渡工具已经被摧毁殆尽。你们只能靠四肢赶赴战区了。时间限制在十小时以内,超过十小时,你们就会出局。明白了吗?” 甲板上的参训队员齐声吼道:“明白!” “明白了就快些行动!”赵长虹大吼道。 几十名来自不同军兵种的战士纷纷掏出救生衣套在军用背包上,在獠牙大队队员的驱赶下,接二连三地跳进大海。 “海里不是有鲨群活动吗?”姜宇涵大声问叶博。 “我们的救生衣是橘红色的,鲨鱼对这种颜色很惧怕,还有,一旦遇到鲨鱼,不要动,鲨鱼只对活动的物体敏感。”叶博说。 “别说话!动作快点儿!”一名獠牙队员在两人身后吼道。 叶博率先跳进碧波荡漾的大海,姜宇涵紧随其后。 “两位老乡!快些啊!”陆大伟和自己的队员对这种考验似乎很适应,此时已经游出三十来米,正在冲两人挥手。 看他们的样子,仿佛自己真的在海滨浴场娱乐,而不是在鲨鱼出没的海域里搞训练。 “在海里泡十个小时,四周还随时会出现野蛮的大鲨鱼,怎么看怎么像一种变态的游戏!”叶博在海里将连接背包的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说道。 姜宇涵学着叶博的样子,也将自己腰间的绳子勒紧。随后,两人抡圆膀子向指定的无名岛游去。 海里的浪虽然不大,但要逆着海流前进,也十分困难。姜宇涵的游泳水平虽然好过一般人,但是跟专业特种兵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大一截。渐渐的,叶博已经甩下了他。看着附近的队员纷纷超过自己,姜宇涵心里很着急,一个不小心,一口海水呛进嘴里,水份侵入肺部,姜宇涵剧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救生艇上的獠牙队员大声问道:“行不行?不行就认输!” 姜宇涵回头看看不远处的运输船,大声回答:“我决不认输!” 叶博回头看看姜宇涵,转身游回到姜宇涵身旁。 “老叶,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了,我不能耽误你。”姜宇涵拼命滑动着双臂。 “什么话?咱们说好了组队一起行动,咱们是一伙儿的。”叶博此时就在姜宇涵身旁,看他的样子,姜宇涵游多快,他就游多快,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部队不让拉山头。”姜宇涵边游边说。 “你他妈的把口头禅改一改行不行?”叶博说。 姜宇涵笑了笑,跟叶博游向前方。 游泳是个体力活,水的阻力很大,长时间游泳除了会达到健身的目的外,还会大量消耗人的体能。参训队员还没等吃午饭,就被獠牙大队的教官赶进海里,逆着海流游泳,这不是训练,简直是虐待。但一想到只有这样才能挤进獠牙,队员们就拼足了力气向前猛冲。 陆大伟和自己的队员一直处于领先的地位,但现在却慢了下来。直到姜宇涵和叶博赶上他们。 “我说老几位,怎么不往前使劲了?”叶博问。 “保存体力啊,为了能够坚持下来,只能这样,”陆大伟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姜宇涵,“老弟,没事吧?要不把背包给我。” “我能行。”姜宇涵说。 “咱们说好了一起行动,到时候登陆了,跟紧我们。”陆大伟说。 “没问题,老哥。”叶博说。 从直升机上,可以看到海面上划出很多条白线。那是参训队员留下的。现在,这些各军区的优秀选手相互之间的距离很远,这场海上马拉松进入了紧张的阶段。为了防止意外,海军的救生艇和其他小型快艇将参训队员围了起来,这样可以保证他们找对方向,也可以防止鲨群的骚扰。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出发三个小时后,有一群鲨鱼出现在队员们的一侧。救生艇上的海军军官连忙示意大家都不要动。 姜宇涵抱住自己的背包,紧张地看着身旁的战友。大家此时都用各自的方法固定在海面上,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些海里的霸王是六亲不认的食肉动物。人类就是这样,只准自己吃鱼,不准鱼吃自己。 巨大的脊背出现在离姜宇涵仅五米的地方。姜宇涵几乎都要窒息了。他小时候可没少看关于鲨鱼的恐怖片。当时他只是坐在电视机旁看鲨鱼吃别人,现在,他是设身处地跟鲨鱼零距离接触。想想他就感到心里发毛。搞不齐这次就给鲨鱼当点心了。 那条五米长的大鲨鱼在姜宇涵四周转了不下五圈,姜宇涵的脸色煞白,心想这个食人兽怎么还不走呢?就在这时,那条鲨鱼转了个方向,向叶博游去。 姜宇涵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那条食人兽的目标可是他的兄弟啊。 叶博的虎牙军刀早就握在手中,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鲨鱼,叶博已经快进入攻击状态了。他的天性决定他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叶博身边的陆大伟却按住了叶博握刀的右手。 “鲨鱼并没有进入攻击状态,沉住气。”陆大伟低声对叶博说。 果然,那条大鲨鱼从叶博脚下游了过去,追赶自己的队伍去了。叶博长舒一口气。又过了将近十分钟,所有鲨鱼都游出了海军舰艇的包围圈,继续向南方迁徙。真是一场虚惊,好在有惊无险。姜宇涵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想想他就觉得后怕。要是鲨鱼向自己发动进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陆地上的野兽,还好说,可现在他在海里,他不敢保证自己跟海里的野兽PK能获胜。 而且,他也在为其他兄弟担心。这几十条鲨鱼,只要其中一条攻击他们,必定会发生流血事件。突如其来的血腥气息会将整个鲨鱼群激活,进而就会发生人鲨大战。虽然有海军舰艇支援和救助,但是姜宇涵这个倒霉蛋相信,自己决不会逃脱,因为,那条五米长的大鲨鱼似乎很喜欢自己,要是打起群架来,那位鲨鱼黑帮的老大很可能把他姜宇涵当成自己第一个目标。说目标好像还不太恰当,“点心”似乎更贴切一些。 叶博游过来,拍了拍姜宇涵,示意他跟上队伍。姜宇涵这才抹了抹脸上的海水(确切的说是冷汗),跟上了叶博和陆大伟。 “在海里,最可怕的不是鲨鱼。”陆大伟好像根本没把刚才那件事当事儿,“海猴子听过吗?” “听过,那不是《盗墓笔记》里说的一种深海怪物吗?我上大学时读过那本小说。”叶博说。 “我也读过,可我一直当那是扯淡,大哥,那东西真的存在吗?”姜宇涵问陆大伟道。 陆大伟深吸一口气,说:“我倒是没亲眼看过,但我听一个渔民出身的水兵说过,那东西其实很多人都没亲眼看过,渔民们却相信这个物种的存在,据说那东西很残忍,虽然没见过,可我们一样没见过澳洲的袋鼠,这并不能说明袋鼠不存在,总之一句话,我们这些在海里游水的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姜宇涵刚刚恢复一点儿血色的脸,立刻又变得煞白。 “我说老弟,你怕什么?”陆大伟注意到姜宇涵表情的变化,“我们有枪,八一杠一招呼,保准让海猴子身上爆出几个血窟窿。” 渐渐的,太阳隐入了海平面。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海浪声充斥在四周。 军人们都筋疲力尽,无名岛还很遥远。海军护航舰艇的灯光照亮了前方的海域。但是,大家看不到无名岛。 海军陆战队员们也开始显露出疲乏的征兆。他们虽然善于两栖作战和游水奔袭,但是,他们没吃午饭。经历一下午的剧烈运动,他们的体力消耗也几乎达到了极限。 “大家听好!海里有许多可吃的东西!如果你们太饿了,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晚饭问题!”赵长虹站在一艘鱼雷艇上拿着高音喇叭喊道,队员们都看到,赵长虹身后的獠牙为他捧着一个饭盒,赵长虹的嘴还在不停的蠕动,看来吃得正香。 “这个烂人!”陆大伟低声咒骂道。 “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浑身不爽!”叶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陆大伟抬头看看夜空,沉思了一下,说:“再努努力,无名岛就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姜宇涵问。 “根据月亮和星星,我可以计算目标的方位,小子,这可是陆战队的独门绝活,你好好学学吧。”陆大伟说。 “变态的学问,在中国,陆军才是大哥。”叶博说。 陆大伟撇撇嘴,没说话。 “我说,我都前胸贴后背了,咱们是不是该吃点儿东西了?”姜宇涵问。 “我靠,你真当那个烂人说得对吗?再说了,就算我们抓到鱼,我们怎么把它们弄熟?”陆大伟说。 姜宇涵摇摇头,他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即使到了无名岛,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以后的任务坚持下来。在海里游泳跟在游泳池里游泳根本不是一回事,在游泳池里游水不会感到口渴,到了一定程度还得去卫生间开闸放水。但在海里不同。姜宇涵的水壶早就空了,现在他又累又渴,而且饿得两眼直放绿光。这种状况的军人打起仗来甚至还不如普通老百姓。以赵长虹的性格,他要是能在无名岛的海滩上给参训队员准备一顿丰盛的夜餐,那才叫见鬼呢。 食物和饮用水都离姜宇涵十万八千里,第一次考核,他依靠在秦岭积累的经验,还能勉强在山里找到野果和野菜填饱肚子。但是,在地处热带的无名岛上,如何寻找食物,姜宇涵是个门外汉,热带和暖温带的植被毕竟千差万别。看来,第二次考核,真的没有想像中的容易。 想到这里,姜宇涵不由叹了口气。 “还有多长时间到点儿?”叶博问陆大伟。 “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是,我们能按时到达,不用担心,无名岛就在前面约一千米。”陆大伟说。 “这么近?我怎么看不到?”姜宇涵眯起眼睛,想看清无名岛的轮廓。 “你就是远视眼,也不可能看到,你当现在几点?”陆大伟说。 “我说,那岛四周没有暗礁或是急流什么的吧?以咱们现在的体力和工具,这些东西咱们都应付不了。”叶博说。 “听天由命吧。”陆大伟简短地说道。 正文 第十二章 不幸中的万幸,无名岛四周并没有暗礁或是急流,否则,参训队员们至少要晚登陆一个小时。 当姜宇涵他们终于看到无名岛时,他们才发现,海滩上布满了铁丝网和其他障碍物,就像当年法国的诺曼底海滩。 这些与风浪搏击了整整九个半小时的军人们,几乎没有力气走路。他们是爬上沙滩的。像姜宇涵这样的肌肉男,在海里游泳游了那么长时间,也有些吃不消。况且,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海里游泳。 本来,参训队员们还以为沙滩上会有可口的晚餐。可是,一切都不如意。除了充满战场气氛外,他们没发现任何可吃的东西。海上的军舰开始广播了。是赵长虹的声音。 “菜鸟们注意,现在,你们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们的登陆地点以东三公里有一座无名高地,那里已经被敌人占领,三小时后,你们要联合进攻那座高地。攻下高地,你们才有粮食和饮用水。记住,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攻击高地,超过一个小时,敌人的火炮支援就会到来,那时,即使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吧!” “这个烂人!”陆大伟叹息着,水淋淋地倒在沙滩上,话音未落,鼾声已起。 姜宇涵拖着背包挪到叶博身边躺下,叶博正在晃动空空如也的军用水壶,希望能从里面再挤出一点儿淡水。 然而,水壶里什么也没有。 “你妈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心疼的。”姜宇涵说。 “可惜,我妈不在这里,否则我就能吃上酸菜馅饺子了。”叶博无力地瘫在地上,幽幽地说道。 “跟我们对抗的是什么人啊?不会又是蓝色贝雷帽吧?”姜宇涵问。 “到时候你攻上高地,不就知道了?”叶博的音量越来越小,几近耳语。 姜宇涵知道大家都累得够呛,也就没再言语,自顾自睡觉了。 他睡觉从来没睡得这么香过,几乎没做什么梦。只是反复地看到一个身穿高中校服的女生在冲他微笑。那女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姜宇涵麻木的大脑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女生的名字。 女生的眼睛很大,很美…… 集合哨声把姜宇涵唤醒了,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晨光,而是赵长虹黑黑的脸膛。 “动作慢的像乌龟爬!想被淘汰吗?!”赵长虹粗暴地抓住姜宇涵的衣领。 “除非我死了!”姜宇涵倔强地挣脱开赵长虹的手,费力地爬起来,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游水前进,此时姜宇涵的身上没有不疼的地方。冷不丁过度用力,他身上的许多肌肉都被拉伤了。但他仍然站了起来。 沙滩上的参训队员虽然都很不情愿,但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自己的武器装备。 “目标,三公里外的敌军高地,规定攻击时限为一小时,阵亡即被淘汰,明白吗?!”赵长虹大吼道。 “明白!”队员们大喊着,冲向那座无名高地。 驻守在无名高地上的假想敌是一支陆军步兵连队,属加强连编制,编有五个步兵排,一个机枪排和一个迫击炮排,兵力在二百人以上,且火力很强。这个连的连长显然精通阵地防御作战,经过他配置后的火力结构,使敌人没有五倍的兵力和强大的炮火支援,根本无法接近无名高地主阵地。也许这样变态的手法被赵长虹这个大变态发现了,所以,这个连便被命令协助獠牙大队进行第二次纳新考核。 这支加强连用来防守无名高地,显然有些大材小用。因为,攻击无名高地的,只有五十二人,且来自全国各大军区不同的军兵种,以前互不认识。虽然这些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但在事先没有协同作战训练的情况下联合作战,跟杂牌军没什么区别。 “我操,这他妈的没法整啊。”陆大伟放下望远镜,低声说道。 叶博问:“怎么回事?敌人的火力配置怎么样?” “你自己看吧。”陆大伟将望远镜递给叶博。 叶博举起望远镜,边看边发出感叹:“我日!” 无名高地正面是一片不大的开阔地,一点儿遮掩都没有,要是从正面强攻,这五十二人就算是修罗战神恐怕也要被雨点儿般的子弹打成筛子。高地的左侧是沼泽地,根本无法通行,而那里又处于敌人迫击炮排的火力打击范围里,想从那里找到突破口几乎不可能。高地的右侧和后侧是悬崖峭壁和茫茫大海,视野极佳,就算偷袭也得在黑天,而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五十二人也只有一个小时的攻击时间。 这拨人里军衔最高的就是陆大伟了,因此,他现在是公认的指挥官。五十一名军人躲在隐蔽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陆大伟。 陆大伟清了清嗓子,说:“按理说,我舍不得让你们中任何人去送死,毕竟大家都不容易,可是,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是不采取佯攻,根本无法接近主阵地。直说吧,我需要二十名志愿者去高地正面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其他人跟我绕到侧面发动强攻,打沼泽地那边的主意肯定是不可能了,我们要爬悬崖攻上高地。那二十名志愿者,一定要最大限度的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和火力。” 陆大伟环顾着自己的临时部下,“有没有人自愿去当炮灰的?” “营长,我愿意。”想不到,最先举手的,竟然是陆大伟最好的战士,海军二级士官连名扬。 “营长,我也愿意。”另一个海军士官李天也举起了右手。 姜宇涵看看叶博,突然也举手道:“少校,我也去。” 叶博有些惊讶地看着姜宇涵。 “少校,我也去。”一个黑脸膛空降兵说道。 “我去!” “算我一个。” “豁出去了,我也去。” “……” 就这样,整整凑足了二十人。这二十人看来是必然要被淘汰的,因为,他们采取的正面佯攻,阵亡的几率很高,赵长虹说了,阵亡即被淘汰。可是,在战场上,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如果以小部分人的牺牲能够换取全局的胜利,那么,那些牺牲者就没有白死。 “老叶,我这一去凶多吉少,希望你能秉承烈士遗志,将战斗进行到底!”临走前,姜宇涵故作轻松地跟叶博打屁道。 “老姜,你太傻了,你这一去不要紧,要是挂了,你就甭想进獠牙。”叶博低声说。 “要是我从侧面的悬崖强攻阵地,我才真的要挂呢,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爬不上去从半空摔下去,那才真叫惨呢,橡皮弹打在身上,充其量留下几个水疱,而从半空摔下去,可就……算了,不说不吉利的话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儿啊。”姜宇涵拍拍叶博的肩膀,转身追赶敢死队去了。 话虽这么说,可姜宇涵吃苦受累的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挤进獠牙,实现他从小的梦想,成为精锐神勇的中国特种兵吗?可这次他选择进敢死队,和选择放弃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想到那些同样希望挤进獠牙的军人,姜宇涵又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以他现在这种状况,根本没有能力攀悬崖进攻。与其那样,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有实力的队员。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情可不地道。姜宇涵不知道其他敢死队队员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要用自己猛烈的进攻,为战友们赢得宝贵的时间,让他们有机会登上无名高地。 敢死队集结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姜宇涵这才发现,除了一个空降兵三级士官,他是这里的最高级别军人。 “少尉,看来,我们这些兄弟都要听你指挥了。”那个三级士官说道。 “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兄弟们,我们的任务很简单,我们要使出浑身解数,让无名高地上的敌人认为我们才是参训队的主力,这样才能为陆少校他们赢得宝贵的时间。战前动员我不太会做,但是,我知道大家的动机都是希望牺牲自己,保障全局的胜利,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优秀的军人。好了,其他高调我就不唱了,我所能做的,就是待会儿开仗以后第一个往前冲。要是我看到你们当中有谁在后面停滞不前想趁机吃豆腐,我可要鄙视他!现在,距离少校他们进入指定地点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先休息休息,十五分钟后,我们准时向无名高地发动进攻!明白吗?”姜宇涵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明白!”十九名志愿兵齐声低吼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姜宇涵手握军用防水手表,紧张地等待着进攻时刻的到来。每一秒钟都显得那么漫长,也不知道陆大伟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些主力要穿越一片扎脚的矮树丛,为了避免暴露目标,他们还要尽可能快的冲过去。他们的担子也不轻啊。 姜宇涵在心里念叨,主力部队可千万不要出意外,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离佯攻时间还有两分钟时,无名高地上突然爆发出猛烈的枪声。姜宇涵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到佯攻时间啊!莫非是陆营长他们出了意外,提前暴露了目标?或者,陆少校他们提前登上了无名高地? “少尉,我们怎么办啊?”连名扬匍匐到姜宇涵身边,问道。 “我不知道。”姜宇涵看来很慌乱。 “少尉,要不咱们现在进攻?”李天小声提议道。 姜宇涵看了看枪声大作的无名高地,那里的战斗听起来异常激烈。可是,现在看来,少校他们还没有到达指定位置,十有八九是他们被敌人发现了。 正如姜宇涵所料。陆大伟率领的突击队攀悬崖刚攀到一半,敌人的警戒哨就发现了他们。那十余名身手不凡的突击队员就这样被机枪火力压制在半山腰,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而后续的队员则被压制在悬崖下的沙滩上,动弹不得。 姜宇涵一把甩飞扣在头盔上的草圈,提起八一杠,大吼一声“豁出去了”,率先冲出隐蔽点。 其他十九名军人一拥而上,扑向无名高地。 此时,驻守在无名高地上的陆军官兵的注意力都聚集在阵地右侧和后侧的悬崖峭壁上,冷不丁从正面扑上来二十个杀气腾腾的汉子,他们真就被闹懵了。本来,他们的连长说,敌人不可能从正面进攻,那样无异于自杀,所以,当时这个连全部的兵力几乎都在防守阵地的后侧和右侧。迫击炮排的炮口百分之八十都瞄准了阵地左侧的沼泽地,射击诸元都调试好了,只等着参训队自寻死路。可以说,无名高地上的主要重火力都集中防守左右后翼了。姜宇涵他们这些负责佯攻的菜鸟,这次当真是走了一把狗屎运。 当姜宇涵带着敢死队扑向无名高地时,高地上的士兵有的还在拼命的扫射陆大伟的突击队,有的看到姜宇涵他们,硬是忘记了反击,在原地发呆。一分钟,加强连足足迟疑了一分钟,这一分钟大大便宜了敢死队。仅仅一分钟,敢死队在毫无伤亡的情况下,向前迅猛突进了二百来米,无名高地正面的铁丝网区域被敢死队以快刀斩乱麻的架势轻轻松松突破了。 “步兵分队继续封锁右后翼!机枪排迫击炮排提供火力支援!步兵一排出击!消灭正面之敌!”加强连连长大声命令道。 这支连队不愧为精锐之师,眨眼的功夫就重新调整了阵形。 可是,姜宇涵的敢死队已经突进到距离无名高地主阵地不足五十米的距离,这种情况下迫击炮排的威力一点儿也发挥不出来,如果他们强行开火,炮弹很可能砸在自己人身上。 而机枪排掉转枪口可不是那么容易。 至于被派出来主动出击的一排,刚一露头,迎面飞来的密如乌云的子弹就报销了他们至少十个人。 姜宇涵抱着八一杠,亲自带领敢死队的第一梯队边扫射边冲锋。跟随他冲锋的敢死队员,根本没有什么冲击阵形,完全是一副赶鸭子的场面。然而,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比修罗战神还勇猛。稍后一点儿的第二梯队,则只顾低着头往上冲,当第一梯队的子弹打光需要重新更换弹匣时,他们再开火。这样,敢死队的子弹源源不断地招呼在出击的一排士兵身上。 二十名军人真的很传奇,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硬是攻进了一座机枪堡垒。他们以机枪堡垒为依托,继续扫射冲出战壕攻击他们的敌人。 姜宇涵无意中突然瞄到了敌人的迫击炮阵地。这个阵地对陆营长他们的威胁太大了。于是,他更换好一个新弹匣,大吼道:“来两个人!跟我端了敌人的炮阵地!”两个空降兵迅速匍匐到姜宇涵身后。 在一阵掩护射击下,三人冲出堡垒,扑向敌人的炮阵地。敌人的橡皮弹从他们身体四周飞过。当时的场景很惊险,但三个人没想别的,以神速动作冲过了敌人的火力封锁区。 迫击炮排所配备的轻武器数量有限,他们主要为己方提供火力支援,根本没想到自己还会遭到袭击。当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军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雨点般的子弹已经招呼在他们身上。 迫击炮排的士兵几乎全部阵亡,很多人还没等拿枪抵抗,就永远的退出这场神话般的演习了。 陆大伟趴在沙滩的岩石后面,莫明其妙地感到,敌人的压制火力似乎弱了不少,可是,他们也没办法发动仰攻了。攀悬崖攀到一半的十几名突击队员已经悉数阵亡,留在沙滩上的队员还没有脱离敌人机枪火力的打击范围,如果贸然进攻,结果用屁股都能想出来。 姜宇涵带着两名空降兵,端掉了敌人的炮阵地。看着四门崭新的迫击炮,姜宇涵灵机一动。 “会用迫击炮不?”他大声问两名空降兵。 “会!”一名空降兵大声回答道。 “瞄准无名高地主阵地,给我狠狠的打!”姜宇涵大吼道。 两名空降兵操纵迫击炮,以神速动作在一分钟之内发射了不下二十发炮弹,几乎全部命中了主阵地。 “连长!敌人至少有一个炮兵排在向我们开火!”一名士兵大声喊道。 “不可能!敌人哪儿来的炮兵?他们都是步兵!”连长挥舞着手枪大喊道,“给我顶住!他妈的一个加强连难道还打过五十来人的杂牌军不成?!” 藏在机枪碉堡里的敢死队员看到己方的火力支援到了,不约而同地一声呐喊,全部压向无名高地的主阵地。但是,敌人这次的动作很快,机枪排的火力齐射干掉了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敢死队员,其余队员赶忙卧倒。他们被压制住了。 “干掉敌人的机枪阵地!”姜宇涵大喊道。 两名空降兵快速调整炮口。 与此同时,敌人的连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迫击炮排出事了,命令两个班的战士去炮阵地察看一下。 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他的机枪排被八枚炮弹报销了一大半,他的火力骤然减弱。 姜宇涵手下的两个空降兵开炮的方式确实可以用变态来形容。他们在调整好射击角度后,每人双手都攥着一枚炮弹,很有秩序地将它们填入炮膛。所以,开炮的速度才这么神速,敌人才会误以为至少有一个排的炮兵在为参训队提供火力支援。当然,这样的打法也有弊端,由于开炮开得太急,那门迫击炮的炮管裂开了。 姜宇涵苦笑着摇摇头,看来,这次他又损坏了另一支友军部队的装备。 趁着敢死队的迅猛进攻。陆大伟带着人又折回了无名高地的正面,并迅速投入进攻。 这场战斗充满了戏剧性。开始负责佯攻的部队成了先锋队,而明明负责真正进攻的部队倒成了预备队。 陆大伟的及时进攻,粉碎了敌人企图察看炮阵地的行动。 当参训队的主力呐喊着冲上无名高地时,那支加强连已经折损过半。机枪排被打残了,迫击炮排被全歼,加之现在参训队的刺刀已经抵在他们的喉咙上,这支假想敌部队已经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要论单兵作战技能,他们岂是参训队的对手? 当叶博冒着枪林弹雨冲上无名高地的制高点并拔下插在上面的蓝色旗帜时,加强连连长终于低下了傲慢的头颅。他大声命令自己的手下停止射击。 陆大伟所指挥的部队阵亡了十一人,而姜宇涵带领的敢死队仅仅阵亡了五人。整支参赛队剩下的三十六人,成为了真正的胜利者。 姜宇涵看着那五名被判阵亡的前手下,由衷地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好军人!” “少尉,你也是好军人,你指挥我们成功完成了任务,还最大限度的减少了我们的伤亡,你真的很优秀。”一名阵亡的队员虽然脸上写满了失望,但仍然诚恳地说道。 “要不是獠牙大队制定的考试规则太变态,你们是最有资格留下来的,你们肯为战友牺牲,这是军人最宝贵的品格。”姜宇涵说。 五名阵亡队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无名高地,留给幸存者五个孤单的背影。 陆大伟嘴里叼着香烟,走到姜宇涵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弟,今天要不是你,老哥我真的要挂了,谢谢你啦。” “老哥,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姜宇涵说。 姜宇涵的心情很不好,他很为那五名队员惋惜。他一直认为,那些敢于参加敢死队执行必死任务的队员,才是真正有资格留下来的队员。因为,他们拥有军人最宝贵的品格——为了全局的胜利,毫不犹豫地做出自我牺牲。 半小时后,食物和水被送上了无名高地。香喷喷的大米饭和纯正的猪肉炖粉条各满满一大锅,还有足够的纯净水。队员们虽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茹毛饮血,但还是自觉地排成一队。陆大伟自己站在队伍最后面,只因为,他在这里军衔最高,必须做出表率。 姜宇涵的饭盒里塞满了猪肉炖粉条和大米饭。要在往常,他早就开始狼吞虎咽了,可是现在,他不敢那么做。他知道,越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越不能狼吞虎咽。那样的话会吃出毛病来。 姜宇涵边吃边俯视远处湛蓝的海水。吃着东北风味的饭菜,实地欣赏南方热带海域风光,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昨天的长途奔袭使他的能量大损,而今天参加敢死队攻坚无名高地,更使他疲劳至极。吃着吃着,姜宇涵居然睡着了。 然而,没等五秒钟,一批炮弹就猛然在无名高地上炸开了。随后,无名高地正面的树林里,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姜宇涵一个机灵,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大批身穿蓝色迷彩服的军人。 陆大伟一把甩飞饭盒,抄起一挺加强连遗留下来的重机枪,对准冲上来的蓝衣军人扫出一排子弹。 一架直升机掠过无名高地上空,飞机上的高音喇叭传出赵长虹的声音:“你们将要面对海军陆战队两个营的进攻,老规矩,阵亡即被淘汰,你们至少要坚持一个小时,援军才会赶到,祝你们成功!” “我操!这个烂人!老子还没吃饭他又耍鬼点子!”叶博甩飞头盔,抄起机枪扫向蜂拥而至的陆战队。 “你早该想到那个烂人会玩儿咱们!”姜宇涵爬到叶博身边,拿起一杆满匣的八一杠。 在击退陆战队第一次进攻后,队员们顾不得疲惫,抓紧一切时间抢修高地上的工事。他们的体力消耗几乎达到极限,甚至连沙袋都搬不动,只好几个人合力扛起一个沙袋,将它们堆成胸墙。姜宇涵和叶博飞快地挥动工兵铲,把战壕挖得更深一些,这样,他们才能在弹片横飞的阵地上生存下去。还有些队员没有工兵铲,只能靠双手修复战壕工事。很快,他们的手变得血淋淋的,可他们全然不顾。只要能保证他们不阵亡,从而挤进獠牙,这些年轻的军人是不惜任何代价的。 无名高地被硝烟笼罩住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枪声传出好远。陆战队员们的进攻一次猛过一次。开始只是以班为单位,后来是排级冲锋。到了最后,改成了营级规模的集团冲锋。阵地上幸存的三十六名军人被攻击者射出的密集的子弹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眼看着陆战队越冲越近,姜宇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看来,他们这次是在劫难逃。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獠牙大队为什么要制定这么变态的游戏规则呢?照这样折腾下去,他们参训队中又有谁能够通过考试?可是,就在这时,枪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喊话声。 “无名高地上的军人们,我是赵长虹!” “烂人!”陆大伟恶狠狠地说道。 “你们从运输船上被赶下大海,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攻击无名高地,在无名高地上遭到海军陆战队的突然袭击,都只是第二次考核前的热身赛。你们放心,刚刚阵亡的队员,还有复活的机会,因为,热身赛只相当于中学大考前的摸底考试,第二次考核才是真正的大考。通过这次热身,我已经了解到你们的大概情况,我要指出的是,你们当中有二十人,给我的印象很不错,你们将提前得到可观的印象分。我尤其要阐明的是,姜宇涵少尉,由于表现突出,他名字前面的‘待定’二字被撤销了,从今天起直到考试结束,他得到的待遇将和正规参训队员一样。” 听到这里,姜宇涵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算是他妈的怎么回事?难道他参加敢死队真的走了狗屎运? “现在,你们将得到足够的食品和饮用水,你们还将得到一天的休息时间。我要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即将到来的真正的第二次考核,将会很严酷。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会被淘汰,如果有人害怕了,现在可以站出来。” 无名高地上鸦鹊无声,安静得出奇。 “既然没有,那么,你们现在可以继续享用自己的午餐了,吃过饭,到当初的登陆地点宿营,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喊话结束好几分钟了,无名高地上的队员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相互之间只是大眼瞪小眼。 尤其莫明其妙的是姜宇涵,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成了正规队员了呢? 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一个队员颤颤巍巍的端起地上的饭盒,接下来,阵地上出现一阵激烈的勺子和饭盒碰撞的声音。那些饥饿难耐的军人们终于回过神来,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东西。这个时候,再没有人顾及能不能吃坏肚子,他们只想尽快脱离饥饿的痛苦。如果现在他们的母亲看到他们的样子,肯定会很难受,很心疼。因为,母亲的孩子,已经再没有半点儿人样了。 “宇涵老弟,这次,你真的时来运转了。”陆大伟嘴里塞满了大米饭和猪肉炖粉条,声音很含糊。 姜宇涵根本没有精力跟他搭茬,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在听陆大伟讲话。 至于叶博,姜宇涵在百忙之中发现,他的眼神里充满一种信息,“他妈的,早知道当初我也参加敢死队了。” 当天晚上,这些参训队就住在了沙滩上。虽然有海浪声,但队员们睡下没多长时间,就都进入了梦乡。他们太累了。 姜宇涵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边充满了蓝色的海水和白色的浪花,耳朵里充斥着水声。还有,他的眼前反复映出无名高地上浓烈的硝烟和激烈的搏杀景象。极度的疲劳并不能促使他很快入睡,现在,他只能停留在似睡非睡的混沌之中。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舒服,都成了阻挠他睡眠的因素。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睁眼看了看睡在邻铺上的叶博。他睡得正香,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在笑。 姜宇涵很少看见叶博笑,叶博是个严肃的军人,只有那次喝酒庆祝胜利,叶博才真正开怀大笑过。姜宇涵知道,叶博是陆军学院的高材生,有学历有能力,侦察连在他的带领下,由一支乙类部队下属的杂牌连队一跃成为令军区重视的王牌。这些成绩,突出了叶博的领袖才能。像他这样天生的职业军人,是最有资格成为獠牙的。可是今天上午,姜宇涵对叶博的感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叶博固然是优秀的侦察兵,但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特种兵,经历将近十小时的游水行军,他的体力根本不适合参加攀岩奇袭,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参加了陆大伟领导的小队。姜宇涵不敢说叶博自私,但他为什么不敢为自己的战友牺牲呢? 质疑叶博的人品令姜宇涵感到不安。毕竟他现在跟叶博属于患难之交,是兄弟,他怎么能质疑自己兄弟的人品呢?不管叶博参加的是突击队还是敢死队,这都是他的自由。就连陆大伟都说,他所需要的不是被逼无奈的人,而是志愿者。参加突击队的人也好,参加敢死队的人也好,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拿下无名高地。在战场上,这叫做密切配合,在地方,称为分工有序。 姜宇涵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再这么想下去今晚甭想睡个好觉。 他重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数数。倒是叶博,这个时候突然大叫道:“操你妈的!瞅你丫那操行!你再敢装逼当心老子捶死你!死磕你丫的!” 姜宇涵吓了一跳,心想这孙子大半夜的发什么飙? 叶博倒没什么反应了,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 原来是说梦话,真不知道这家伙还有这个毛病。姜宇涵苦笑一声,想要继续数数。可刚才数到第几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姜宇涵叹了口气,索性中止了这项任务,胡思乱想起来,不管是童年往事,还是陈年旧事,只要还储存在大脑里的,他都翻了出来。反正也睡不着觉,不妨劳累一下大脑,只要大脑劳累了,罢工了,自己也就睡着了。 姜宇涵这样想着,开始了回忆。 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境,奇怪,那个高中女生是谁呢?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她那么漂亮,那么有气质,身材那么好,而且,眼睛还那么大。 女生的眼睛很美,非常清澈,看不到半点瑕疵。这双眼睛仿佛一潭神秘莫测的水,男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掉进去,再也爬不上来了。 可是,这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正文 第十三章 姜宇涵独自一人在森林里奔跑,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四周的景物都一样,分不出东南西北。有人喊他的名字,可他看不到喊他名字的人在哪儿。这里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是秦岭,可秦岭的植被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茂盛了?自己才离开多长时间啊?没想到生态环境已经这么好了。 姜宇涵停止毫无目的的奔跑,他背起八一杠,看着已经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秦岭,开心地笑了。可眼前的景物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被搅拌机搅合了一般,四周变得一片混沌。好像是画家的调色盘被打碎了,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美轮美奂而又杂乱无章。 当景物终于再次被定格时,姜宇涵才发现,崇山峻岭和茂密的森林已经被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所取代。此时他站在一座街心花园里,眼前是一座高高的纪念塔,塔上还有一颗红星。姜宇涵过了好半天才认出,这是他家乡的烈士纪念塔。当年,在他的家乡,爆发了四场激烈的血战,很多人民军队的战士长眠在这里,这里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洒下了子弟兵的热血。为了纪念他们,政府修建了这座塔,并且将塔西侧的大街命名为“英雄大路”。纪念塔四周的长凳上坐满了老人和孩子,正在喂聚集在这里的和平鸽。这些和平鸽都很胖,走起路来滑稽可爱。它们是被那些过客喂肥的,基本上已经飞不起来了。姜宇涵还看到许多可爱的儿童在英雄纪念塔旁边的广场上玩儿电瓶车。那里本是一座公园,姜宇涵小时候常常和父亲去那里玩儿。他的幼年时代很快乐,父亲在他出生那一刻起便给予了他无限的爱。可是,他却常常惹父亲生气,说一些伤害父亲的话。现在想想,真的很后悔,要是自己懂事早一些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带给父亲的,将会是更多的快乐,而少一些伤感。 这里离姜宇涵的母校很近,再往南走不到二百米便是。姜宇涵的高中时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曾经发生了太多让姜宇涵一生都难以释怀的事情,他把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那里。那里曾经承载过他的梦想和雄心壮志,曾经承载过他的憧憬和希望。这些年,浪迹天涯,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多少次悲欢离合,多少次流血流汗,多少次出生入死。昔日的少年已经变了,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少年不再是少年,在走过炼狱般的旅程后,少年永远失去了天真和遐想。今天,身为成熟男人的他,就要回去了。 冥冥之中,姜宇涵转身向母校走去。他仍然穿着迷彩服,脸上涂着油彩,身上还背着八一杠,腰间的虎牙军刀也没有去掉。可是,他没有打扮自己的意识,他只想去看看自己的母校,出于对母校的热爱,他甚至对那些不知姓名的学弟学妹们也充满了感情,他要看望一下他的老师。那个成天笑眯眯的女教师,给姜宇涵的关爱远远超过他人。可是,姜宇涵最后却令她失望了。他的成绩很烂,没考上大学,只能去从事危险的工作,干玩命的行当。他多想去看看他的老师,真诚的说声“谢谢”啊。 校园里满是穿着黑色校服的男生女生。看来,他们的校服样式还没变,跟姜宇涵离开时一样。姜宇涵看到这些身穿校服的男生女生,倍感亲切。 一个女生,抱着一摞书走向姜宇涵。女生的眼睛很大,很美…… “小玉。”姜宇涵在嘴里喃喃地说道。 叫小玉的女生停下来,微笑着看着他。 “你的样子真酷啊。”小玉说。 “小玉,好久不见了。”姜宇涵说。 “毕业后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他们只说你去了森警学校,可我不知道那学校在哪儿。”小玉说。 “你,打听我的去处?”姜宇涵有些不相信。 小玉点点头,有些怅然地望着姜宇涵。 “小玉,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当年太……怎么说呢?我只想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是个混蛋,我也只能这样评价自己了。”姜宇涵说。 “对不起,我要走了。”小玉说着,转身就走,连头也不回一下。 姜宇涵想去追小玉,他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尽管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出姜宇涵心中的愧疚和忏悔,可他还是想对小玉再说几句话,为了能再次见到小玉,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多少次面临死亡和彻底的绝望,他都挺了过来,为的就是能走到小玉面前,表达自己的忏悔之心。可是,小玉为什么不给他忏悔的机会呢?他并不想为自己开脱,他甚至希望小玉骂他几句,起码这样他往后就不必再这样自责了。可是他追不上小玉。小玉也不理他,自顾自走进学校的教学楼里,她的倩影消失了,姜宇涵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他,使他无法自由行动。他就这样眼看着小玉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小玉,等等!”姜宇涵在心里喊道,此刻,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姜宇涵!姜宇涵!起来!快起来!” 姜宇涵猛然从行军床上坐起来,差点儿把他身边的陆大伟和叶博掀翻。 “你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哽哽唧唧的,做梦了?”叶博将手放在姜宇涵的肩膀上,“我靠,衣服都湿透啦,做恶梦了?” “她想考上大学,她最想考上大学,可我,可我把她,给耽误了。”姜宇涵说着,眼皮垂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那样?她前世欠我什么?今生又跟我结了什么仇?为什么我好端端的要去害她?” 一根烟塞进姜宇涵的嘴,陆大伟掏出防风打火机,为姜宇涵点上,回头对探进帐篷想看看究竟的李天说:“看什么看?少年的青春期骚动,没啥大不了的!去,给你姜哥弄碗水喝。” 李天点点头,转身去取水。 “老弟,”陆大伟坐在姜宇涵身边,“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什么她呀你呀的?‘她’指的是谁?” 姜宇涵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低声说:“没什么,我抽风了,现在没事了。” “你小子,没跟我们讲实话吧?你那副德行哪儿像抽风啊?分明就是陆大哥说的,少年青春期骚动。”叶博坐在自己的床上,说道。 姜宇涵听了叶博的话,被烟呛着了,狠命咳嗽起来,陆大伟赶紧捶姜宇涵的后背,好歹才没让他咳出三长两短来。 “我都二十四了,哪儿还有什么青春期骚动?我看你是找茬嘣坑吧!”姜宇涵说。 叶博笑笑,没说话。这时,李天端着一碗水走进帐篷,姜宇涵接过碗,一口气将水喝进肚子。 “现在几点了?”姜宇涵问。 “七点半了,大家刚刚起床,就听见你在大喊大叫,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呢。”陆大伟说。 “我能出什么事?”姜宇涵从床上下来,准备去洗脸。 “老姜,你可别吓唬兄弟们,你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多吓人吗?我们还以为你被恶鬼附体了呢。”叶博说。 “我说了我没事。”姜宇涵将毛巾搭在自己肩上,拿着洗脸盆走出帐篷。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姜宇涵一直闷闷不乐,也不爱说话。吃过午饭,参训队的人马聚在沙滩上打扑克、玩儿摔跤。到这个时候,姜宇涵才感到好些。 队员们在抓紧一切时间沟通感情,彼此熟悉对方。热身赛使他们认识到,要想最大限度的发挥战斗力,部队上下必须变成一个人。热身赛时他们还互不熟悉,尽管他们是全国最优秀的军人,但仍然是杂牌军。 叶博和几个空军空降兵围在一起准备打扑克,还招呼姜宇涵也来,姜宇涵笑笑,说自己不会打扑克,随后,陆大伟就拉着他跟自己的队员玩儿摔跤去了。 以前姜宇涵一直以为,海军都在沿海地区招兵,内陆的兵员在海军里是稀有品种。今天他才发现他错了。陆大伟的手下就有三个蒙古人。这三个家伙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全部肩宽腰细,一看就是力量型的男人。陆大伟怂恿姜宇涵跟其中一个名字特蹩嘴的蒙古人过过招,还煽乎姜宇涵,说他是中国的施瓦辛格,他很想看看满蒙两个硬汉的热血PK赛。可姜宇涵根本不想触这个霉头。他知道蒙古人都擅长摔跤,搞不好让蒙古人给撂了,他在参赛队就颜面扫地了。他很自负地想,自己好歹也是内卫精英啊。 “你有种族歧视倾向吗?”蒙古汉子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不,我地和你们蒙古人大大的友好,我们朋友的干活,满蒙一家亲,满蒙大大地亲善。”姜宇涵说着,友好地拍了拍蒙古人的肩膀。 “在草原上,请你摔跤是对你表示友好,老弟,上吧,巴幕山只是想领教领教你们武警的真功夫。”陆大伟这时说。 姜宇涵看了看一脸坏笑的陆大伟,又看了看那个叫巴幕山的蒙古汉子,心里不住的骂街。看巴幕山那一身变态的肌肉吧,两个人谁是中国的施瓦辛格已经很明显了。可是,他又不想就这么轻易的认输。他一直认为,蒙古人打仗全屏蛮劲,根本没什么战术可言。要是自己凭借灵活的身手和高出常人的智慧,说不定真能把蒙古人给练趴下。姜宇涵其实是个很自恋的主儿,他一直认为他的功夫要高出常人。既然推不掉这场比武,那他索性豁出去了。要是真把陆战队的撂趴下了,正好可以杀杀他们的威风,以后跟他们组团行动的时候,自己说话嗓门儿都可以大点儿,也不用像小媳妇那样了。 想到这里,姜宇涵摆出准备格斗的架势,说:“好吧,巴幕山,来吧。” “行,这小子摆战架倒是挺像那么回事。”陆大伟在一旁支着下巴说道。 陆战队的人和附近的队员都围了上来,都想看看满蒙两个壮汉的决斗。 姜宇涵上警校的时候练过散打和拳击。但在两者中,他更擅长西洋拳击。现在,要想撂倒巴幕山,只能选择自己最厉害的招数。陈真大爷说得好,能打赢你的就是好拳。 巴幕山甩开上衣,双臂张开,两腿成弓型支撑住自己强壮的身体,大喝道:“来吧!” 姜宇涵冷笑一声,鬼叫着扑将上去,一连串回旋踢全部瞄向巴幕山的软肋。这是姜宇涵使出绝招前的火力侦察,目的就是先了解了解巴幕山是半斤还是八两。这一试不要紧,姜宇涵傻眼了。想不到,巴幕山看样子挺笨的,身手却异常灵活,姜宇涵的回旋踢根本没打着他。 “这点儿功夫,也就是对付对付老实无害的中学生。”巴幕山面不改色地说。 “我靠!”姜宇涵自持最拿手的回旋踢居然被粉碎了,他感到很慌张,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沉着。 他深吸一口气,改变了战术。只见他两脚成左前右后的斜开姿势。左脚尖稍向内扣,全脚掌着地。右脚跟略微提起,并且稍微向内转,用前脚掌着地,脚尖向右前方协约。同时,他的两臂自然屈曲,肘部向下,左臂肘关节屈曲约九十度,右臂屈曲约六十度,肘置于肋部,以保护肝区。左拳位置略高于下额,手腕挺直,使拳背与前臂成一直线,两肘放松下垂,不耸肩。 这是标准的拳击战架。看来,姜宇涵准备和巴幕山死磕了。两人此时用的全是硬碰硬的招式,比的就是谁的耐力更强,谁更耐揍。 “我看出来了,这小子的战架摆的标准十足,可就是真功夫菜了点儿。”陆大伟低声对身边的李天说道。 姜宇涵大吼一声,发起第二次进攻。拳头雨点儿般打向巴幕山。巴幕山还是采取了守势。他虽然伫立着如铁塔一般,看样子身手肯定不灵活。可没想到,巴幕山灵巧的跟猴子似的,姜宇涵只有两拳打中了巴幕山,还都没击在要害上,被巴幕山轻松的扛了过去。 这次,姜宇涵真有些肝颤了,两次进攻都没奏效,还白白浪费了大部分体力,巴幕山要是发起进攻,姜宇涵在劫难逃。 巴幕山冷笑一声,说:“满族小兄弟,是不是轮到我进攻了?” 姜宇涵还没发应过来,巴幕山已经像一头发情的大象一样扑向姜宇涵。巴幕山伸开定海神针般的双臂,就要抱姜宇涵的双腿。姜宇涵一看不好,连忙躲闪。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被巴幕山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巴幕山借势将姜宇涵死死扣住,姜宇涵空有一身蛮力,无奈发挥不出来,他满脸的冷汗,想挣脱巴幕山的锁扣,却越挣越紧,最后一点儿力气很快用没了。他苦笑一声,说:“蒙族大哥,放手吧,八旗军队投降了。” 巴幕山憨厚地笑笑,松开紧扣姜宇涵的双臂站起来,伸手将姜宇涵从地上拉起来,说:“功夫不错,若是对付歹徒,恐怕十个都不够你吃的。” “可要是对付正宗的陆战队员,这点儿招数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姜宇涵说。 “想不到,最优秀最神勇的森林警察,也会有服输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望去,见说话的是一名身穿陆军军常服的女上尉。 “安小阳。”姜宇涵在心里说道。 这些人中也只有姜宇涵认识安小阳,安小阳走到姜宇涵面前,似笑非笑地说:“少尉,真想不到,你一顿胡打居然通过了獠牙的第一轮考核。” “上尉同志过奖了,我别的能耐没有,但运气出奇的好,要不是当年遇上你们,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跟这么多优秀的特种兵参加獠牙大队的纳新考试。”姜宇涵说着,穿上迷彩服上衣。 其他队员现在纷纷散去,他们原以为能看到精彩的火拼,没想到那个看似强壮的武警军官被陆战队的人给撂趴下了,都感到很扫兴,也就没人注意姜宇涵和安小阳的谈话了。 “听说你名字前面的‘待定’二字被去掉了。”安小阳说。 “运气好。”对于安小阳,姜宇涵一直心存内疚,话语变得很简短。 “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陪我聊聊,这些天真把我憋闷坏了,弟兄们都被派出去折腾你们了,弄得我连个吹牛的人都没有。”安小阳摘下军帽,用半是商量半是命令的语气说道。 “行,既然上尉大人这么给我面子,我要是不卖命跟你吹一会儿牛逼,就是不识抬举了。”姜宇涵粗野地说道。 “喂!当着女士的面能不能把你那满口的粗言秽语扔到垃圾桶里去?”安小阳不客气地说。 “是!上尉!”姜宇涵一本正经地说。 两人来到海边一个大岩石上坐下来,姜宇涵掏出香烟为自己点上,说:“真想不到,咱们俩居然有共同的爱好,吹牛。” “能给我一根烟吗?”安小阳突然问道。 “你抽烟?”姜宇涵有些惊讶。 “烟瘾不怎么大,上高中时就戒了,当兵以后又重操旧业,今天走的急,把烟落下了。”安小阳说。 姜宇涵掏出香烟递给安小阳,并为她点上。 “想不到军区司令员的千金,居然有这种习惯,我上中学时还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小子,而你都有烟瘾了。”姜宇涵说。 “我就是喜欢干我爸爸坚决反对的事情。他虽然是职业军人,可他并不希望我当兵,而是期望我当白领或是老师,他说这些职业才是给女人准备的,我上大学时学的是思想政治专业,毕业后又考上了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去报到前,正好武警内卫到我们那里招军官,我二话没说就报名了,结果还真就被选上了。”安小阳说。 “你原来也是武警?”姜宇涵问。 “当了两年,后来,獠牙大队招收新队员,我又报名参加选拔,结果又通过了,成为獠牙后,接受了将近三年的医护训练,现在有医疗士资格证书,我是大队教导处的思想政治教员,因为我是学政治的,懂得怎么做思想工作,同时,我也是卫生队的医护专员。”安小阳说。 “你老爸呢?他能容忍你这么违反他的意愿?”姜宇涵问。 “他当时的样子,想想都觉得可笑,他说,你个死丫头,瞒着家里当兵就够气人了,还当什么特种兵,哪点像女孩子?假小子一个,一点儿也不像你妈!我说,女儿都像爸爸。他又说,我宁愿你不像我,也不愿意让你当什么特种兵,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你这样,当心将来找不到婆家。我就说,我宁愿不找婆家,也要当特种兵。就这样,我和我老爸闹翻了,我们俩半年没说话。我虽然是司令员的女儿,可我能当上上尉,全凭自己的努力,我一点儿都没借助我爸的光环。后来,我爸爸服软了,毕竟我的工作业绩太突出了,他不得不改变观点。我妈也说,人各有志,你不能用你的想法支配女儿。现在,我爸接受了我的现实,也不再逼我了。”安小阳说。姜宇涵发现,她除了烟刚被点燃时抽了一口外,一直没抽第二口,现在这支烟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小半了。 “想不到,你还有过这么一段儿艰苦的奋斗史,一个弱女子,凭自己的努力创造这么大的业绩,真让我这个大男人汗颜,比给陆战队那帮变态杀手擦屁股都汗颜。”姜宇涵说。 “我说,你能不能把你那些粗言秽语扔到垃圾桶里去?”安小阳怒道。 “上尉,我是说,以前我一直拿海伦凯勒当偶像,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拿你当我偶像,作为一个女人,你做到了很多男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了不起。”姜宇涵说道。 “你今年多大?”安小阳问。 “二十四了,你呢?”姜宇涵问。 “二十七,”安小阳说,“其他女人都拿年龄当秘密,我就纳闷了,透露年龄能死人吗?干嘛藏着揶着?” “你这种性格,我喜欢,为人坦荡。不过我说上尉,你的样子哪像二十七啊?我看你还不到十七呢。”姜宇涵打屁的功夫还真是一流,这么一通胡侃倒把安小阳糊弄笑了。 “你还挺会说话啊,往后当我小弟怎么样?”安小阳问。 “别介呀,我在部队都找了一帮大哥了,现在加上你,我的大哥大姐都能凑足一个加强排了。咱们称兄道弟没什么,可你这年龄当我大姐是不是显得你太老了?要不这样吧,我叫你阿姨你看行不?”姜宇涵一脸的坏笑。 “我有那么老吗?”安小阳说着,打了姜宇涵一下,这一掌不轻不重的,倒是跟恋人之间开玩笑挺相像,搞的姜宇涵一阵胡思乱想。 “想什么呐?”安小阳看姜宇涵的心思好像跑到爪哇国去了,于是问。 “没啥。”姜宇涵赶紧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姜宇涵忽然看到,安小阳洁白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十有八九是姜宇涵发飙时给安小阳留下的纪念。 “上尉同志,那个什么,你的脖子,我是说,我很不好意思,我在你尊贵的脖子上犯过滔天罪行,今天呢,借此机会,我向你陪个不是,你看你脖子多好看啊,可就是因为那天我他妈的发飙,给你留了一条项链,还是他妈的劣质的,这就好比在一块洁白的和田玉上留了那么点儿瑕疵,让人看了就觉着腻烦。我不是说你的脖子不好啊,你的脖子挺好看的,可就是加上了那条假冒伪劣项链,影响了收视率,真对不起啊。”姜宇涵打屁归打屁,可贵之处在于,他打屁的同时,连带着把不是给赔了。 安小阳这次没让姜宇涵把那些粗言秽语扔到垃圾桶里,这次她笑了起来,可能是姜宇涵的胡侃把她的幽默感给调动了出来,她说:“脖子毕竟不是脸蛋,影不影响收视率我还真不在乎,说起来,你送我那条假冒伪劣项链,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你可千万别提‘谢’,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姜宇涵说。 “你想不想知道第二次考核,獠牙给你们准备了什么大餐?”安小阳问。 “想,但不敢让你说,你们有你们的规矩,你们有你们的保密守则,我可不想让你触犯军法。”姜宇涵说。 “无所谓啦,谁让咱们是兄弟呢?”安小阳一脸的不在乎。 “那你就说吧,我还真想知道知道你们獠牙准备怎么玩儿我们。”姜宇涵说。 “简而言之,三个字,削你们。”安小阳说。 “废话,不削我们难道还请我们吃龙虾不成?”姜宇涵说着,又递给安小阳一根烟。 “削你们是我们的一大爱好。不过,你别记恨我们,我们有我们的苦衷,我们都是革命军人,都是战友,我们也不希望让你们受苦。可我们宁肯让你们在训练时受点儿苦,也不愿意让你们在战场上丢掉小命。我们是军人,是军人就要随时准备打仗。打仗时,你拥有过人的本领,才能活下去,而过人的本领,就是在平时艰苦的训练中积累出来的。”安小阳严肃地说道。 “得,给我上大课了,对不起安教官,我今天忘带笔记本了,看来讲义是记不成了,明天是不是还要测验今天的课堂内容啊?”姜宇涵开玩笑道。 安小阳抬腕看看表,说:“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的考试好好发挥,记住我今天的话。” 说完,安小阳站起来,刚要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对姜宇涵说:“咱们算是朋友了,犯不着为秦岭的事闹心,我不会放在心上,你是个不错的苗子,要是能进獠牙,你肯定是一把好手。” “谢谢夸奖,我会尽力的,”姜宇涵说,“上尉,思想工作做得不错,我听了受益匪浅,再见。” 安小阳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 姜宇涵扔掉烟头,站起身向营地走去。他心里一直不明白,安小阳为什么心血来潮和自己谈话,还阐述了那么多连新兵蛋子都懂的道理。她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呢?莫不是爱上他姜宇涵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姜宇涵还从来没被女人主动喜欢过呢。况且安小阳虽然是特种兵,可论身材论脸蛋都可以参加港姐的选拔了,加上家庭背景好,怎么可能看上姜宇涵这个来自贫困地区的穷小子呢? 姜宇涵一面骂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面走进帐篷。躺在行军床上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他昨天晚上没睡好,外面吵吵闹闹的队友们根本影响不到他的睡眠。他在睡着的那一刹那,还在想,千万别再梦到小玉了,否则,明天的考试不被獠牙大队弄死,也得被弄残废。 一辆满载着陆战队员的武装军车风驰电掣般驶过,车上的陆战队员如临大敌,手中的九五式压满了子弹,保险也被打开了。他们的样子很可怕,不论是老百姓,还是军人,看到他们的表情都会选择退避三舍。 连名扬和李天从灌木丛中探出脑袋,盯着渐行渐远的武装军车,回头冲灌木丛点点头。很快,灌木丛里又探出三个脑袋。 陆大伟穿着丛林迷彩,头盔上扣着草圈,脸上涂满了油彩,让人辨认不出他的真实面目。姜宇涵和叶博也是一个样子。由于脸上的油彩太过浓重,使他们的样子更吓人,跟恶鬼没什么区别。要是他们突然从暗处蹦出来,很有可能把毫无心理准备的人吓死。 陆大伟攥紧手里的八一杠,一挥手,带头冲过公路,隐进另一片森林。 第二轮考核没什么目标要摧毁,只是逃避陆战队和獠牙大队的联合抓捕。这支联合部队可以说天下无敌,一个精通特种作战,一个精通两栖作战。在海岛的丛林里,他们发挥出的战斗力将不再是变态级别的,而是超级变态级别的。 参训队员们的口粮早就吃光了。现在,他们要靠丛林里的天然食品熬过最后三天。獠牙大队规定,一旦被捕获,即被淘汰。考试开始七天了,由于消息闭塞,陆大伟一组人根本不知道其他队员的消息,只能靠时断时续的枪声判断其他参赛组的情况。看来,形势不容乐观。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到处是獠牙大队和陆战队的搜索部队,遭遇战随时可能发生。 过去的一星期里,他们也曾遭遇过獠牙大队的人。一通短促而激烈的枪战后,原本七人的队伍挂了两个。那两个空降兵是好样的,愣是阻击住了大部分的獠牙,然而,他们的英勇换来的是自己的惨烈阵亡。幸亏陆大伟等另外五人是兔子托生,一看势头不对马上脚底下抹油开溜。直到现在,姜宇涵还在想那两个空降兵。当时,他大吼着让他们撤退,可那两个人好像耳朵不好使了,明明姜宇涵离他们不远,可他们就是一门心思的用八一杠发泄胸中的怒火,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再后来,叶博冲过来一把拉住姜宇涵,两人跟着陆大伟、连名扬和李天没命的跑,才最终逃脱了獠牙大队的追击。 “眼看着天就黑了,咱们上老地方找巴幕山他们,肯定有野味吃。”陆大伟低声说道。 五人拨开茂密的枝叶,从藏身的树上跳下来,向指定地点走去。 姜宇涵的身体很不舒服,海南的热带气候他很不适应。刚开始还有单兵口粮吃,现在单兵口粮没有了,他们只能吃热带丛林里的天然食品。北方人来到这里,就算天天吃可口的当地饭菜,都会产生水土不服的症状,更别提吃一些杂七杂八的“野味”了。这些野味除了热带特有的可供人类食用的野菜外,还有昆虫之类的蛋白质含量较高的食品。这些东西吃在嘴里一点儿味道也没有,却说不出的恶心。开始姜宇涵还能坚持,只当那些都是海鲜。可现在他有些吃不消了。鬼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毒性。进獠牙,是支撑姜宇涵屹立不倒的唯一信念,所以他才坚持到现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天了,可这三天比三个世纪还漫长。 “你不舒服吗?”身边的叶博关切地问道。 “能坚持,不碍事。”姜宇涵说起话来显得有气无力。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陆大伟一行才与巴幕山等三人会合。 “怎么样,还没被抓?”陆大伟坐在篝火旁,漫不经心地问。 姜宇涵看到,巴暮山和他的伙伴正在烤一些被穿在树杈上的红色肉条,已经开始冒油了。 “营长,你还信不过我们吗?”巴幕山说着,拿起一串肉条,递给陆大伟。 “味道好极了,早知道你们这帮蒙古鞑子会做烧烤。”陆大伟吃了一口肉,夸奖道。 “陆军弟兄们,尝尝吧。”巴幕山拿起两串肉,递给叶博和姜宇涵。 姜宇涵咬了一口香喷喷的肉串,感觉像是鱼肉,可肉的样子又有些像香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香肠烤得不错,你们是从哪里搞来的?”叶博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巴幕山。 “不是香肠,是蛇肉。”巴幕山的一个队友斯腾格说。 “我靠。”叶博低声说道,姜宇涵则差点儿嘴里的肉吐出来。 “这蛇还想偷袭我们,结果,让咱们给做成烧烤了。”巴幕山的另一个队友乌山嘴里塞满了蛇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姜宇涵本来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吃东西只是出于本能。听了陆战队员对烧烤的介绍,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崩溃了。他放下肉串,说:“这么好的东西,留给你们吧,我就发扬发扬风格,不跟你们抢食了。” “老姜,把肉拿起来,吃!”叶博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就是,这肉不错,你真舍得让我们都吃了?”陆大伟问。 “老姜,想进獠牙吗?如果想,就得有体力,就得吃东西,告诉你,甭说是蛇肉,就是他妈的人肉,只要吃了能让你有力气,你也得给我吃了!”叶博说。 姜宇涵犹豫了一下,重新拿起蛇肉,强迫自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丛林外围,獠牙大队基地。 赵长虹看了看夜光表,问身边的安小阳道:“淘汰了几个?” 站在后面的安小阳回答道:“五十二名队员,被我们抓到了三十九个,另外还有五个害了热带病,失去了行动能力,他们的战友替他们拉向了求救烟雾弹。现在,仍然坚持着的,还有八个人。” 赵长虹翻弄了一下名册,说:“也就是说,除了那两个江洲来的愣头青外,还有五个陆战队员没被抓到。” “是,教官。”安小阳说。 “你明天,不,今晚,带所有人进丛林抓捕他们。”赵长虹命令道。 “教官?”安小阳似乎不敢相信赵长虹的话。 “要我重复一遍命令吗,上尉?”赵长虹反问道。 “可是教官,这样一来,你还想不想要新队员了?”安小阳问。 “如果他们真的有资格进獠牙,相信这种强度的考试他们能够应付。”赵长虹说。 “他们几乎是全国最优秀的军人了,可是再优秀,也架不住咱们这么折腾啊,这么折腾下去,他们必然会被淘汰,我们不要他们,要谁?”安小阳问。 “如果他们当真是全国最优秀的军人,我们就算调一个集团军进去抓他们,他们也能逃脱,忘了我给你讲过的话了吗?部队是适者生存的地方,如果他们连这样的考验都经受不起,我们即便录取他们,他们也无法适应獠牙大队严酷的新兵训练。”赵长虹说道,“去吧,上尉,过了今晚,如果他们还能有人幸存,我们就结束考试。没被抓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纳入獠牙大队。” “是,教官。”安小阳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暗夜中,无数全副武装的军人走进那片恐怖的森林。整个丛林里充满了明语和暗语呼叫。 “营长!有情况!”负责放哨的斯腾格低声叫道。 所有入睡的军人全部爬起来,迎接他们的,是远处时隐时现的电筒光束。 “我的妈妈呀,这么多人!”李天叹道。 “人越多,咱们越好脱身,都别慌。”陆大伟低声命令道。 姜宇涵扭头看了看沉着的陆大伟,问:“老大,你有办法?” “有,兄弟们,咱们先往后跑一段,然后全部打开手电,迎着那群家伙走,成败就看这身皮了。”陆大伟说完,第一个转身开溜。 叶博冲姜宇涵点点头,示意他跟上自己。八名队员转身跑进后面更茂密的丛林。搜索队打着手电,没多长时间就到达了刚才队员们的营地,篝火还没有熄灭。 这群搜索队全部是陆战队的人马,他们的头儿看了看还在燃烧的篝火,冷笑一声,挥手命令部下继续前进。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八个亮点。陆战队士兵赶紧举枪瞄向那些光点。 “什么人?”陆战队的头儿大声问道。 “别开枪!自己人!我们是獠牙大队的。”陆大伟大喊着,挥手示意众人跟他走。 黑暗中,从林子里闪出八个持枪的军人。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陆大伟问道。 “陆战旅突击营。”陆战队领头的上尉回答道。 “我操!撞枪口上了!”巴幕山低声说道。 姜宇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看到陆战队上尉率先举起手中的九五式对准了陆大伟。可陆大伟比他的动作快多了,一记擒拿手就把上尉牢牢绑在自己怀里。 “都别动!他妈的连你们的营长都不认啦?”陆大伟尽量压低声音,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营,营长,我错啦,别绑这么紧,哎哟!我快上不来气啦!”那名陆战队上尉挣扎着说道。 “你个小兔崽子,敢拿枪瞄我们!”陆大伟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没办法呀,上头的命令,不敢不听啊。”上尉解释道。 姜宇涵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陆战队员原来都是陆大伟的兵。八个人该着运气差,碰上了这群“老战友”。现在的状况很复杂,双方虽然都是自己人,可在这种场合见面,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打上一架? “他妈的,没看到这是咱们营长吗?把枪都放下!”上尉命令道。 陆战队员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枪放下!”上尉怕被邻近的友军听见,尽量压低了声音。 终于,有一个老兵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步枪,接着,其他人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营长,你绑架了我,突破了我们连的包围,现在你们已经跑没影了。”上尉对陆大伟说道。 “你小子,帮着你老大我作弊,是不是?”陆大伟问。 “营长,这是事实,你们没作弊,真的,我看到了,在场的兄弟都看到了。”上尉勉强地笑道。 “对,营长,我们都看到了。”一个中尉这时也说。 “老大?”叶博转向陆大伟。 陆大伟松开上尉,看了看眼前的士兵,冲他们点点头,转身奔入丛林。他的七名部下紧随其后。 獠牙大队和陆战队组成的联军一拨接着一拨冲进丛林,丛林里的鸟兽都被惊动了,纷纷逃命。丛林里就像开锅了一样。 安小阳坐在一辆指挥车上,看着一批又一批队员从自己车前经过。她抬头看看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天空,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宇涵,你可千万不能被抓啊。”安小阳不知为什么,竟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也为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震惊。她为什么希望姜宇涵成功呢? 安小阳也说不清自己对姜宇涵的感觉。当年离开秦岭时,她对姜宇涵一点儿好感也没有,甚至有些讨厌他,可是,时间一久,她居然还有些想念那个头脑有些简单的家伙。姜宇涵虽然有时候做事情欠考虑,但总的来说还不算坏,很有幽默感。就是这么一个人,阴差阳错的绑架了自己,还在自己的脖子上留下一个永久的纪念。 安小阳摇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作为此时此刻獠牙大队的主考官,她不能偏袒任何参训队员,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她掏出香烟,为自己点上。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车上的卫星监测系统。监测仪器上,映出了那片丛林的图象。图象上出现越来越密集的红点,安小阳知道,那代表着越来越多的獠牙大队队员和陆战队员冲入丛林,抓捕最后八名参训队员。 安小阳惊奇的发现,图象上突然出现八个蓝点,她知道,那支神出鬼没的小部队终于出现了。更让她不相信的是,那八个蓝点竟然主动走向一群红点。 “姜宇涵,你又在干什么傻事?”安小阳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可是,那群红点和蓝点只是稍微站在一起待了一会儿,就又自顾自地向两个方向走去,仿佛他们不是敌军而是友军一样。 安小阳本来已经准备接收小部队被抓的报告了,没想到小部队安然无恙地穿过了一群搜索队,大摇大摆地走了。 陆大伟和他的部下们大摇大摆走在丛林里,每人嘴里都叼着一根烟,他们手里的武器早就换成了九五式,猛地一瞅,他们和獠牙大队的队员还真挺像的。 前面,又走来了一队士兵,大喊着问他们的番号。 “獠牙大队,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陆大伟故伎重演。 “巧了,我们也是獠牙大队的。”对面一个粗粗的喉咙答道。 “我日!”叶博低声叹道。 “你好啊,兄弟。”看陆大伟的样子,丝毫也没感到害怕,反而迎了上去。 “看到那群菜鸟了吗?”一名看样子是领头的獠牙大队队员问道。 “没有,那群小子是他妈的属土地爷的,能钻土。”陆大伟说着,掏出一根香烟递给那名獠牙大队队员,并为他点上火。 “谢谢了,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啊?”獠牙大队队员吸了口烟,问道。 “我们准备再往前面巡逻一段路,看看那帮菜鸟是不是已经突出去了。”陆大伟说。 “不可能,再往前就出林子了,林子外面早就被围死了,他们要是能出去,除非有九条命。”獠牙队员说。 “那,我们就往回走,我就不信了,他们还真会钻土不成?对了,兄弟,虽然咱们是一个部分的,但还是按照惯例办事,口令?”陆大伟秉承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先发制人地问道。 “霹雳,回令?”没想到獠牙队员还来这一套。 “我操!”叶博在心里骂道。 “闪电!”姜宇涵突然高声道。 獠牙队员笑着点点头,说:“自己人,真是自己人,好了,再见吧。” 说完,这伙儿队员向前走去。 看他们走远了,八个人才长出一口气。陆大伟扭头看了看姜宇涵,问:“你小子怎么知道獠牙大队的口令回令?” “我是受一部电影的启发,《闪电行动》看过吗?那里面总部的代号是‘霹雳’,小分队的代号是‘闪电’。闪电和霹雳是一组对应的代号,既然口令是‘霹雳’,回令十有八九就是‘闪电’了。不过,我还是慨叹我的点子高,用洪金保大叔的话说,人要是走了运,胡说八道都是对的。”姜宇涵说。 “老大,这次可真是太冒险了,如果老姜猜不对,咱们这次在劫难逃。”叶博说。 “这件事教育我们,千万别拿獠牙大队当傻瓜,咱们会伪装,他们十有八九就会打假。”陆大伟说着,扔掉烟头,带队继续前进。 八人轻手轻脚挪到林子外围,陆大伟示意连名扬去侦察敌情。连名扬会意,匍匐到林子外围一块大岩石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映入他眼帘的,是獠牙大队的警戒线,警戒线后面排列着很多工事和战车。安小阳的指挥车被工事和战车围在中间,处于最安全的位置。 连名扬回到陆大伟身边,低声说:“那伙儿人说得没错,外面已经被封死了,咱们冲不出去。” 陆大伟沉思了一会儿,说:“兄弟们,我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说说,咱们是冲出去端了他们的指挥所,还是回林子里继续造假。” “我对端掉他们指挥所这个想法很感兴趣。”叶博一边整理自己的武装带,一边低声说。 “我也一样。”姜宇涵的脸上已经显出代表病态的惨白色,但还是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陆大伟环顾一下自己的队员,问巴幕山道:“你说呢?” “营长,獠牙大队使出这么个损招,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咱们通关,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之前打个痛快。”巴幕山说。 “对,早就看赵长虹那厮不是什么好饼,这次咱们亲自把他俘虏了,让他也尝尝被人虐的滋味。”李天说。 “好!咱们就这么办!来个新世纪的奇袭白虎团!”陆大伟说着,一把拉开枪拴。 八人分成两组,陆大伟带着三个蒙族队员为突击单位,叶博带着姜宇涵、李天、连名扬为支援单位。八个人的身上绑满手榴弹和弹匣,陆大伟交待了叶博几句,带人先走了。 叶博招呼自己的组员集合,只等陆大伟那头打响,他们就冲进去直导敌人的指挥部。 陆大伟拨开树丛,对身边的巴幕山低声说:“看到那些战车和工事了吗?上面的机枪辐射面太大了,我们先把它们敲掉,之后和老叶他们会合,一起打进敌人的指挥车!” 巴幕山会意地点点头,一招手,另两名队员飞快地闪出树丛,猫腰向敌人指挥基地外部的铁丝网摸去。 他们先将挂在铁丝网上的罐头盒拿下来,之后拔出虎牙军刀,用刀背上的锯齿把铁丝割开。随后,他们回头冲陆大伟和巴幕山点点头。突击单位的成员在夜色掩护下,以最快的速度摸进敌人的指挥基地。 由于獠牙大队和陆战队的主力都进山搜索参训人员了,基地里的哨兵满以为万事大吉,戒备不是很严。陆大伟和他的组员掏出定时炸药安放在战车和工事上,将时间设定在一分钟之后。炸药的爆炸声,既是总攻的信号。 叶博焦急地等待着进攻时刻的到来。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就算獠牙大队的戒备松懈,他们的胜算也无限接近于零。可是,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已经被獠牙大队逼得走投无路。如果他们继续留在林子里,甚至连一个小时都坚持不下去。多如牛毛的搜索部队都不是傻子,他们冒充獠牙大队一次两次还行,要是真在里面死扛,只怕考试还没等结束,他们就都挂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指挥基地里的战车和工事接二连三被引爆,熊熊烈火映红了夜空。 “上!”叶博大喊着,抄起九五式冲出丛林,三名部下紧随其后。 基地里的队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虽然他们经受过严格的特种训练,但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遭到不知名敌人的攻击,他们在最初的几分钟里陷入了被动局面。 陆大伟的突击单位和叶博的支援单位在基地的西北角会合了。当时场面很混乱,獠牙大队的留守队员虽然在战斗开始后进入了全面戒备,但举目望去,到处都是身穿绿色丛林迷彩服的人,根本分不清敌我。充斥在獠牙们耳中的,除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是爆豆一般的枪声。 陆大伟见机会来了,一挥手,带着七名队员扑向指挥车。只要摧毁他们的指挥车,敌人就会遭受重创,不死也得残废。 安小阳在第一声爆炸之后就冲出了指挥车,她不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被逼急了的参训队搞的名堂。她更肯定,这里面肯定有姜宇涵这个愣头青。她对姜宇涵最初的印象就是,敢打敢拼,不计后果。 其实,她认识的仅仅是现在的姜宇涵。以前姜宇涵可不是这样,只是那个时候安小阳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叫姜宇涵的男人。 安小阳拔出手枪,躲在一辆战车后面,警惕地注视着自己的前方。 陆大伟带着七名队员一路狂杀,终于抵进了指挥车。安小阳在黑暗中看不清袭击者的面孔,但她知道,迎着她冲过来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她抬手射出一发子弹。可惜,由于视线不好,子弹打偏了。那颗子弹贴着陆大伟的耳朵根子飞了过去。陆大伟不愧是陆战队的精英分子,根据弹道就判断出了偷袭自己的人躲藏的位置。他端起九五式,瞄都没瞄就向安小阳射出一排子弹。虽然是橡皮弹没什么杀伤力,但安小阳还是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阵刺痛。 紧随陆大伟之后的叶博此时已经冲到安小阳面前,他看不清对方的性别,还以为是个男子,就飞起一脚招呼在安小阳的小腹上。这一脚力度很大,直把安小阳踹出去五米有余。 战车上的机枪手这才反应过来是敌人来袭。虽然这个机枪手是陆战队员,但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巴幕山已经爬上战车,虎牙军刀抵在机枪手的脖子上,机枪手感到脖子上一阵阵发冷,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不要动,索性就放弃了抵抗。 八名队员想都没想,三人冲进指挥车,另外五人依托指挥车旁边的战车建立防线阻击援敌。 姜宇涵第一个冲进指挥车,可是,指挥车里什么都没有。车上卫星监测仪器还开着,上面的图象映出越来越多的红点冲向指挥基地。 “他们的指挥官呢?”站在姜宇涵身后的叶博小声问道。 “不用找了,我就是指挥官,”安小阳这时走进指挥车,她遭受了重创,居然还能站起来,“确切的说,我是主考官。” 姜宇涵冲安小阳笑了笑,突然听到外面的巴幕山大叫道:“奶奶的!上来了!” 陆大伟看了看安小阳,问:“看来,我们这次在劫难逃了。” “反正,按照考试规则,你们都得死。”安小阳冷笑着说。 “那你们还要不要新队员了?!”叶博火气很大,大声质问道。 姜宇涵摇摇头,突然笑了起来,“安教员,这该不会又是你们设计的骗局吧?” 正文 第十四章 姜宇涵盯着自己头上的吊瓶,里面的药水快没了。他举手按下呼叫器,不多时,一名年轻的小护士走进病房,取下空药瓶,拔针。 今天的吊瓶总算都打完了。 姜宇涵目送小护士走出病房。 那天,他跟着叶博和几个陆战队员大闹獠牙大队指挥基地,击毙了主考官,虽然又一次违反了考试规则,但赵长虹再次对自己“网开一面”。现在,姜宇涵已经是獠牙队员了,虽然还不是正式的,但起码第一步走得很好。姜宇涵开始还不太相信,特意狠狠咬了自己舌头一口,结果差点儿没疼死。他在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后,就晕倒了。 军医说,是热带病,可能危急生命。他被连夜送到了海口市的陆军医院。结果,主治医师说,只是轻微的水土不服症状。可悲的是,姜宇涵从那以后,就再没吃过一粒米,只能靠打营养液维持体力。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晕倒的,等他醒来后,发现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他醒来时感到右手很疼,他抬手一看,发现右手上有很多针眼。护士告诉他,为了维持他身体必需的养分,必须每天按时按量给他输入营养液,所以他手上才有那么多针眼。 叶博虽然也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但好歹人家是侦察兵,体质很好,稍稍休息一下,就先行回大陆了。陆大伟带着连名扬、李天和巴幕山昨天来看过姜宇涵一回,留下了一只烧鸡。可惜,姜宇涵没有口服享用了,他现在从胃到肠子就没有舒服的地方。大夫老早就告诉他,他的消化系统遭受了轻微的损伤,近期是不能吃硬食的,甚至连流食都不能吃。姜宇涵无限惆怅地把烧鸡送给自己临床的一个得阑尾炎的十七岁中学生了。 姜宇涵睁开眼睛,凝视外面的景色。这所医院靠海而建,举目望去,沙滩是白色的,海水是浅蓝色的,天空也是浅蓝色的。这样的景色简直妙不可言。姜宇涵无聊的时候,就看美丽的海水,看海上的冲浪滑板。 安小阳再也没有出现,估计已经带队到东北训练去了。他知道,獠牙大队每年冬季都要选派一些队员去黑龙江进行抗寒训练。中国的国土面积辽阔,几乎涵盖了各种气候类型。这方便了中国军队在各种环境下进行训练。 听说獠牙大队的新队员刚入队时还不是正式队员,而是以学兵的身份参加各种特种训练。这种训练甚至涵盖了大规模对抗演习和真正的实战。赵长虹说了,这种训练比纳新考试更严酷,队员们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姜宇涵只是不明白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实战。按说现在是和平时期,中国军队怎么可能有机会参加实战呢?赵长虹后来解释了姜宇涵的问题。 东突分子、西藏分裂势力、云南边境的武装贩毒集团、南海地区的海盗以及各种反社会分子,都是獠牙大队的敌人,同时也是獠牙大队的实战教官,这些社会不良分子都可以为獠牙大队提供实战的机会。 姜宇涵开始还不信,他知道,对付那些杂七杂八的土匪,靠武警就足够了。赵长虹说,别以为武警是万能的,在中国所有现役部队里,陆军是大哥,而在陆军里面,獠牙大队是大哥。总而言之一句话,獠牙大队是中国所有现役部队里的大哥大! 姜宇涵无语。他不明白,獠牙大队从教官到士兵,那种来自骨子里的傲气,是从何而来的。 “叔叔,我走了。”那名中学生已经康复了,他穿着高中校服,走到姜宇涵床前。 姜宇涵笑着点点头,说:“记住叔叔的话,回去好好学习。” “可是,我还是想当兵。”少年说。 “那就先考大学,时代不同了,现代战争不是随便拉一个壮丁发一把枪就能打得起来的,即使当大兵,也要当智慧型的大兵。”姜宇涵说。 少年点点头,说了声“叔叔再见”,转身走了。 姜宇涵目送少年走出病房,不由得笑了。自己今年才多大啊?怎么就成了十七岁少年的叔叔了呢? 姜宇涵醒来的时候,那少年刚刚下手术台,麻药劲儿一过疼的直冒冷汗,可愣是没吭一声。这不由得使姜宇涵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后来,少年不疼了,两人就聊了起来。姜宇涵发现,这个少年和自己当年一样,向往绿色的军营。 少年一口一个“解放军叔叔”,开始姜宇涵还感觉挺别扭,后来也就接受了。那个少年看样子很崇拜姜宇涵,求姜宇涵给他讲讲战斗故事。可姜宇涵参加过几次像样的战斗啊?幸好姜宇涵的老爸是个越战老兵,他索性就给少年讲1979年2月1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奉命全线进攻越南,讲残酷的老山争夺战,讲恐怖的越南自杀攻击队。少年听得眼睛都直了。 就这样,两人成了朋友。现在,少年走了,姜宇涵还真感觉挺孤单的。 又熬了三天,姜宇涵终于出院了。他没敢停留,生怕再多住一晚,还得回医院打营养液。水土不服说起来轻松,真正犯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长虹开车把姜宇涵送到火车站,递给他一张直达江洲的票。此时的赵长虹又撕下了烂人的伪装,露出了憨厚的本来面目。 “那,咱们獠牙大队见了。”赵长虹说。 “教官,谢谢你送我,再见。“姜宇涵说完,转身走进候车大厅。 姜宇涵抵达江洲的时候,江洲还处于一片雨雾之中。现在是冬天,姜宇涵的家乡已经大雪封山。而地处南方的江洲,则进入雨季,没完没了的细雨让人心烦。这里的住宅里没有暖气等取暖设备,睡觉时只能依靠电褥或电暖气取暖,北方人冷不丁来这里过冬大都受不了。姜宇涵记得,当年在警校念书的时候,因为寝室没有取暖设备,每年冬季,学校都是先放假后考试。搞的学生们春节都过不好。警校一年级,姜宇涵所在的专业还没开复杂抽象的课程,考试科目只有三门,分别是大学英语、国家地理和思想政治。那时他还没觉得怎么为难。到了后来,考试科目里多了高等数学和生物学,这就不好办了。二年级以后直到毕业,姜宇涵的寒假都在忧心忡忡中度过。开学就考试,一旦挂科,就意味着你有留级的可能。在警校,傻子也知道留级的后果。 姜宇涵走出车站,顶着雨飞也似地奔向公家车站点。 内卫部队门口负责迎接姜宇涵的警卫连战士看姜宇涵回来了,笑着说:“司务长,你终于回来啦。” “弟兄们都好吗?”姜宇涵问。 “都还行,你被獠牙大队选中了吗?”战士接过姜宇涵的包裹问。 “瞎猫碰死耗子,走狗屎运外带点子高,选中了。”姜宇涵说。 “恭喜了,司务长。”战士说着,和姜宇涵走进内卫部队大门。 姜宇涵本想不显山不露水的回警卫连。可他通过考试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不胫而走。他刚到连队兵楼下,警卫连的战士和姜宇涵在警校的同学就将他围住了。他们都说姜宇涵是内卫的骄傲,是森警学校的骄傲。姜宇涵虽然平时挺爱吹牛,但现在被人这么捧,也有些脸红。他第一次谦虚起来,不停地跟大家解释自己只是运气好。 炊事班给他准备了丰盛的大餐,可他的病还没好利索,不能吃硬食,流食还凑合。他匆匆喝了一碗八宝粥就上楼了。他现在只想睡觉睡到自然醒。两次考试里,他的睡眠都严重不足。有时睡着觉都得睁一只眼。小薇说他得了战场综合症,可他不信这些。当他躺下后,才发现,除了昏迷之外,他睡觉时真的不能顺顺当当的闭眼睛了。在医院时他还没发现,想想自己睡觉的样子,应该很吓人,明明睡着了却还睁着一只眼。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姜宇涵才醒来。看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大周坐在写字台前写着什么,看姜宇涵从床上坐起来,憨笑着说:“司务长醒啦,我让孙班长给你做点儿挂面吧。” “不用不用,我不饿,”姜宇涵揉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八点半,快熄灯了。”大周说。 “我靠,都这个时候了我才醒,今晚甭想睡了。”姜宇涵重新躺下,盯着上铺的床板。 “连长和指导员今天告诉我,你现在是獠牙队员,虽然各种关系还在内卫,但你实际上已经不归我们管了,指导员说,看你大白天的睡觉到了晚上肯定当夜猫子,索性就给你放了三天假,你今晚可以到江洲四处快活快活了。”大周说。 “真的?”姜宇涵兴奋的重新坐起来。 “真的,诓你我是小狗。”大周说。 “那我得赶紧去网吧逍遥一下了,我都好几年没打《侠盗》了,秘笈都快忘光了。《侠盗》出第几部了?大周你知道吗?你肯定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个游戏都难说。笔记本得带上,好记秘笈啊。”姜宇涵说着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三下两下套上军服,从大周身边的一摞书里拽出一个笔记本。 走出内卫大院,夜晚的小凉风一吹,姜宇涵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连日的疲劳顿时烟消云散。由于刚刚下过雨,工业城市上空的浊气被一扫而空。在江洲难得能嗅到这样新鲜的空气。姜宇涵伸伸胳膊踢踢腿,哼着黄色小调走向军营附近的网吧。 连走几家,没找着位置。姜宇涵郁闷之余,不由想起了一个警校的同学——王义程。当年他俩搭伙去网吧时,十有八九找不着机器。次数多了,姜宇涵就叫他“丧门星”,久而久之,这位同学的大号反倒没人叫了,大伙儿都“老丧”、“老丧”的叫他。到后来快毕业了,一个他很看好的女生问他:“刚才我听班主任喊你王义程,你不是姓‘尚’吗?” 姜宇涵想,也不知这个小王八蛋现在在哪儿啊?八成也是想包宿却找不着地方呢。 “你们几个臭流氓手放老实点儿!别惹老娘!你姑奶奶我可不是吃素的!” “呦呵!这小妞还他妈是个辣妹,老子就喜欢这样的!小妹妹,跟哥出去喝两杯咋样?” 姜宇涵听出声音是从身旁一条小胡同里传出来的。姜宇涵知道,他上学时这一带的治安就不太好,八成又碰上歹徒劫色了。要是放在以前,姜宇涵早当没听见溜之大吉了。可如今他是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怎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听那个小声音很甜,搞不齐是个小美女,姜宇涵一把年纪了,也该来把英雄救美了。要是顺便捞个大便宜就更完美了。 姜宇涵想到这里,不由豪情万丈,以丹田之力冲那帮流氓喝道:“小兔崽子干什么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说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不对劲,现在好像是黑天。 “敢在你宇哥的地盘上装大头鬼!你是不是都活拧歪啦?!” “操他妈的!谁他妈在这儿坏老子好事儿?老子可是从东北来的!”带头的混混骂着就扭过头来,看到喝他的是一个身穿武警制服的壮汉,愣了一下,随后换了种语气说,“兵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古兵匪一家亲,大家自己人。” “谁跟你是一家亲啊?少跟我攀亲?你小子是东北来的?真给咱东北人丢脸!赶紧给我滚蛋!小心老子削你!我告诉你,小兔崽子,老子杀过人,但不专业,保不准让你疼得死去活来还死不了!”姜宇涵说着就开始掳胳膊挽袖,摆出准备PK的架势。 “他妈的!瞅你丫那操行!给你脸你不要,你他妈蹬鼻子上脸啊?!”混混一看软的不行,索性就来硬的。 “少废话,赶紧滚蛋!否则大刑伺候!”姜宇涵面目狰狞地说道。 “他妈的你个臭武警!给脸不要还装逼!兄弟们给我废了他!”领头的混混大喊道。 从黑暗中至少冲出五个高个子青年,挥舞手中的钢棒就要废姜宇涵。 黑暗中只听到一阵拳脚招呼在肉体上时发出的闷响。那几个小混混都不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胡同里被劫的女子还纳闷呢,怎么没听见惨叫声? 姜宇涵整理一下军服的衣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五个陷入中度休克的小混混,冷哼一声走向胡同里的女子。 刚要看清女子的相貌,就听见那女子冲他大喊一声:“蹲下!”并向他所在的方向使出了回旋踢。 姜宇涵的反应能力还真是一流,虽然不明白女子要干啥,但还是抱着脑袋蹲下来。他感觉那女子仿佛从自己头顶飞了过去,他闻到一股浓烈的法国香水味道。随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当他回过头时,看到一个小混混鼻口穿血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我日!你把他送到阎王老爷子那儿去了?”姜宇涵看着那个准备从后面偷袭自己的混子,问那女子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让他消消停停的睡上一宿。刚才没吓到你吧?”女子说着,掏出手机,拨号。 “吓着了。”姜宇涵低声说道,可惜女子正在打电话,没听见。 姜宇涵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可打火机就是不出火。只听见“砰”的一声,姜宇涵的烟被一个价格不菲的zippy打火机点着了。 “刚才谢谢你了。”女子说。 “不用客气,应该的。这里治安很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在这里很不安全。” “还有烟吗帅哥?给我一根好吗?” “有。”姜宇涵说着,掏出一根红梅递给女子。他心想,如今这世界真的是男人女人化,女人野人化,刚刚才发现安小阳抽烟,今天这个看似文静的女子,刚发完飙又向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要烟抽,上帝怎么会创造这么些个奇怪的女人呢? “小姐,你贵姓啊?”姜宇涵问。 “免贵姓李,叫李静,你呢?” “我叫姜宇涵。” “好名字,挺儒雅的。” “小姐,这帮人你说该怎么处理?”姜宇涵问道,顺便打量了一下她的面容。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真把姜宇涵的魂儿都看飞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野人般的女人。 “搁这儿吧,我报完警了,警察马上就到。”李静吐了口烟,说道。 “就他们那个速度,比乌龟爬还慢!咱们这儿都解决战斗了,他们怎么连个鸟影子都没有?”姜宇涵粗俗地说道。 “不准诬蔑警察!你不也是警察吗?”李静瞪了他一眼,喝道。 “我是武警!国家正规军的干活!跟人民公安不是一回事儿!”姜宇涵想不到李静居然这么能喊,还挺有功德心,居然替菜鸟公安说话。 姜宇涵的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似乎发了飙的警车向他们冲来。两人不得不闪身躲避。姜宇涵看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当年警校驾驶课上老丧驾驶的警车,比发情的大象还生猛。 李静指着姜宇涵的鼻子说道:“不准再诬蔑人民公安,因为我就是公安!” 姜宇涵顿时没了脾气,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谁敢欺负我小师妹!还没有王法啦?!” 姜宇涵指着地上说:“地上躺着的这几位就是。” “我靠!老姜!” 姜宇涵循声看去,“老丧!没想到都毕业这么长时间了你开车还是这个操行!” 那个从警车上下来的年轻警察奔过来,姜宇涵本以为他要跟自己来个拥抱,毕竟是老同学了。可老丧绕过姜宇涵,径直奔到李静跟前,关切地问道:“小师妹你没事吧?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赶紧过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晚上一个人出去乱跑吗?” “我操!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老子刚刚打了一架,好悬变成伤残军人,这孙子一见面先问他小师妹,也不问他亲兄弟累不累!我操你先人板板老丧!”姜宇涵在心里骂道,但嘴上却说:“老丧啊老丧,本来今天哥要去上网包宿,可没想到碰上你了,今天晚上肯定没机器了,那我先回去了。” “谢谢你啦,老姜,小师妹在电话里跟我说有个武警帮她把那帮杂碎打趴下了,没想到是你这个菜鸟,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老丧回头对姜宇涵说。 “我生下来就会!这还用学?老丧你是不是闲懵了问我这个?”姜宇涵没好气地说。 “老丧?”李静突然用惊讶的口吻问,“程哥他为啥叫你老丧啊?你不是姓程吗?” “老丧!你太懂得生活了,叫小师妹叫得连我的骨头都酥了,想不到人家连你姓啥都不知道,你说你活着还有啥意思了?”姜宇涵正愁没有合适的话损王义程呢,这个时候赶紧抓住战机,一顿狂轰滥炸。 王义程的脸红成了猴腚,大喊道:“老子王义程这个名字叫的好好的,你个王八蛋非叫我丧门星,搞的大家连我的大号都忘了,这笔帐咱还没算呢,今天你又得瑟!要不是小师妹在场我真他妈想揍你一顿!” “想揍就揍呗,你小师妹比母夜叉还生猛呢,血腥的镜头应该不会影响到她。”姜宇涵还是那副死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上学的时候老子送你多少烟?你都忘啦?今天咬我咬得这么凶,你小子也太没良心啦!”王义程推开小师妹,指着姜宇涵的鼻尖喝道。 “你个老小子,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抽了我多少烟啊?你过了烟瘾我还没找你要烟钱呢!”姜宇涵也大喊道。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凑到一起,彼此都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之后就是互相撕扯、面目狰狞。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 “你俩干嘛呀?”就在这时,李静突然对他俩着急地喊道,“大庭广众的,你俩一个公安,一个武警,打起架来好看啊?” “谁说咱俩要打架啦?”只见姜宇涵和王义程两人突然面目和善,勾肩搭背,笑嘻嘻的,好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似的。 酒吧里,一个桌子上摆了一大堆空酒瓶。穿警服的小子喝得五迷三道,穿军装的还在对瓶吹,旁边一个漂亮姑娘极为无奈地抽着烟。 “老丧,你个王八犊子三年抽了我那么多烟,今天的酒钱就你掏吧,少他妈的跟我提AA制,老子还得攒钱娶媳妇呢。”姜宇涵口齿不清地说道。 “少扯,你娶媳妇,我不娶啊?”王义程醉眼朦胧地说。 “你小子当初不是发誓要当一辈子处男吗?”姜宇涵问。 “记清楚了,那是咱班那个蔡小江说的,你忘啦?就是我上铺,咱们当初管他叫菜包子,那家伙比你还菜呢!”王义程说。 “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个老憋犊子现在在哪儿呢?”姜宇涵问道,又启开一瓶啤酒。 “不知道,那小子挂了那么多科,毕没毕业还两说呢。”王义程说。 “做人要厚道,别那么说人家。”姜宇涵说。 “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都穿着制服呢,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好不好?”李静掐灭手中的香烟,有些不满地说道。 “老丧,还没结婚就这么管你,这么个母老虎你敢娶回家吗?”姜宇涵一脸的坏笑。 “说什么呢?我不喜欢抽烟的男人。”李静说。 “老丧,你该戒烟了知道不?”姜宇涵好像没听明白李静的话,大有把嘣坑进行到底的意思。 “我不!”王义程大喊道。 月上中天了,王义程和姜宇涵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吧,李静跟在后面,把头埋得很低。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的把全中国警察的面子都丢尽了,她可不想让别人看出她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酒吧门口,有四个戴白色钢盔的人,两个穿着蓝黑色警服,两个穿绿色军装。江洲的老百姓第一次看到,纠察和督察百年难得一见的联合行动了。 四个人无奈地笑着,冲两个烂醉如泥的酒鬼敬了个礼。其中一个督察说:“谢谢了二位,要不是你们两个彪子,我们督察和纠察真的很难得协同作战。” “我们军人和警察也很难得在一起喝酒啊。”姜宇涵突然大喊道。 “赶紧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啦!回去再处理你们!” 李静刚想说什么,督察和纠察就分别把两个酒鬼带上了各自的跨斗摩托。 “这个家伙,真是难以置信的彪人,尽干彪事儿了!”一个纠察很无奈地低声说道。 正文 第十五章 朱科长的办公室里,姜宇涵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朱科长的烟一根接着一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大哥,我咋办啊?”姜宇涵终于打破了沉默。 “你不保持沉默啦?”朱科长没好气地问道。 “大哥,内卫不会真拿我说事儿吧?”姜宇涵胆小怕事的毛病又来了。 朱科长掐灭烟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揉了揉头发,说:“你小子现在知道害怕啦?你看你跟纠察说话时那个熊样!就你能呗?你个大彪子!是不是觉着自己进獠牙了,就人五人六的拿自己当块料啦?军人穿着军装进酒吧酗酒,一点儿不顾忌影响,你让我说你啥好啊?” “和我一起喝酒那个哥们儿,现在咋样了?”姜宇涵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说他被警局开除了,之后的就不知道了。”朱科长简短地答道。 “大哥,獠牙不会不要我吧?”姜宇涵一脸的忧愁。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獠牙。”朱科长又为自己点上一根香烟。 姜宇涵重新低下头,刚进办公室时朱科长递给他的那根烟他始终没动。看得出来,他现在真的犯愁犯到一定境界了,连烟都顾不上抽了。 朱科长看看姜宇涵,微微一笑,说:“顶多内卫再接收你呗,你继续当司务长,把本科念完,往后我再努努力,找找关系,让你上军校念几年,弄好了也挺好,比当特种兵强,獠牙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搞不齐让你上新疆反恐,你以为当反恐精英那么容易吗?子弹可不长眼睛。” “我费了那么大力气,付出那么多,小命差不点儿交待出去,就是为了进獠牙当特种兵,想不到,栽了。”姜宇涵低声说。 朱科长见姜宇涵真害怕了,于是换了种语气说:“你这点儿事,其实也不算啥大事,顶多背个处分,记个大过啥的,还不至于影响你的前途。你可别误会,你知道记大过是个啥概念不?但你也用不着担心,獠牙要是想要你,别说你被记大过了,就算差一步进军事法庭,獠牙也能想办法让你加入他们。只是,你就那么想当特种兵吗?内卫不合你的口味?” 朱科长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姜宇涵已经知道自己肯定能进獠牙。但当他听见朱科长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朱科长会尽自己所能支持他。可他现在才领悟到,朱科长有些舍不得他。他突然感到很内疚,感到欠朱科长很多。当年,朱科长不知道攀了多少关系,才让他姜宇涵脱离森警,当上内卫。仔细想想,他跟朱科长非亲非故的,朱科长只不过才当了他两个月的主教官,双方充其量是师生关系。可朱科长却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而今,姜宇涵居然执意要走,一点儿也不顾忌朱科长的感受。这岂不是把朱科长当跳板了?要是没有朱科长,姜宇涵现在八成还在秦岭看林子呢。他现在倒省事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从此跟内卫没有任何关系。他从来没有想到朱科长的感受。姜宇涵从来没有想过朱科长,他一直在想自己的梦想,他一直都在想,他不能辜负自己的梦想。现在看看,他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人家老早就说,八零后的青年都这个样。 想到这里,姜宇涵抬起头,看着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朱科长。 朱科长就像他的大哥,处处护着他,让他当有油水可捞的司务长,他做错了事,朱科长还要替他向上司说情,每次他只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搪塞掉自己的责任。他一个专科生,没有学历,没有能力,有的只是一身的蛮力。靠着朱科长,他才在内卫有了容身之所。可以说,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朱科长给的。而现在,朱科长努力栽培的人马上要说“goodbye”走人了。朱科长会怎么想? “大哥,内卫不是不合我的口味,我不走了,我往后就跟着你。”姜宇涵突然说道。 朱科长听了姜宇涵的话,足足愣了一分钟。 “你说啥?”朱科长好像没听明白姜宇涵的话。 “大哥,我不走了,我走了对不起你啊,你给了我那么多,可我却要拍拍屁股走人,那我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吗?大哥,你是我亲大哥,我不走了,真的不走了。”看样子,姜宇涵的决心已经下了,一脸决绝的神情。 朱科长突然跳了起来。 “你个大彪子!说你彪你还真就发彪了!你费了那么大劲儿进獠牙,说不去就不去了?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朱科长大声说道。 “可是大哥,我走了,你对我做的那么多工作,不是白做了?”姜宇涵一脸的委屈。 “我做那么多工作,是为了让你出息,你进獠牙能出息,那你就去啊,自己的命该自己做主啊,你想去獠牙发展,还顾及别人,你当你是谁啊?”朱科长大声反问着。 姜宇涵盯着朱科长盯了足有三十秒。 “我说大哥,你让我进内卫费了多大劲儿啊?我走了,你不是白忙活了吗?就好比你为了娶媳妇,又是攒钱又是买房,好不容易都齐全了,就差入洞房了,可这时,进洞房的人不是你,变别人了。你心里好受吗?”姜宇涵问道。 “我说了,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出息,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能出息,只是点子背点儿,要是有人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哪怕只是一点帮助,你都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所以,我才不惜余力帮你。我年轻的时候很苦,家里穷,没钱供我念书,只好去当兵。在部队里像个小媳妇似的熬了三年,才老天开眼上了军校。我能当军官,凭的是自己艰苦的奋斗,我奋斗的历程里充满坎坷,一个没有背景的新兵蛋子,只有比别人付出的更多,才能得到领导的青睐。我上军校那天就发誓,我要是有能力了,一定要帮助那些时运不济但确实是人才的人成功。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好你吗?因为我当年给你当教官时,从你身上,找到了我当年的影子。你不是不想上大学,只是运气不好高考失利,你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因为上专科警校并不是你的梦想。但是你又满心希望,因为你好歹当上了警察。你说你希望当兵,保家卫国,你的心里充满了英雄情结。这些,都和当年的我一样。你去秦岭当护林员,虽然是在编警察,但我知道你一定对这样的结局感到不如意。我帮助你,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私心,你就像我的亲兄弟,跟我有一样的历史。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虽然舍不得让你走,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兵王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而且兵王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统兵数万的将军,但是,兵王是士兵里的王者,是士兵的骄傲。他们无法像将军那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但他们可以用实际行动改写历史。他们是全军的精英分子,他们是璀璨夺目的军中之星。”朱科长说。 姜宇涵收拾起自己的金银细软。他在内卫其实没什么家当,简简单单的一床被褥不用拿走,内卫发给他的服装也都用不着了。他带走的只是一张存折。那是他在内卫挣得的所有工资。现在,他已经不是武警了,他的各种关系都转走了。他现在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少尉军官。早些时候,他的07式陆军军常服送来了。但是,他已经没有兴趣在落地镜前欣赏自己的尊容。 他仍然记得陆军为他授衔时的情形。 授衔仪式是在内卫部队大礼堂举行的。 赵长虹亲自为他佩戴上陆军少尉军衔。陆军07式军服真的很好看,如今的军装是越变越好看,可是喜欢穿军装的年轻人却不多了 一面鲜红的八一军旗在他面前展开。 姜宇涵举起右拳,跟随赵长虹高声宣誓。 “我宣誓!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姜宇涵的表情很肃穆,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如今终于来到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违背今天的誓言。从此,他的生命不再属于他个人,穿上这身绿军装,就意味着他从此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别人牺牲。 仪式进行时,姜宇涵在内卫的同事朋友就坐在台下。姜宇涵也看到小薇了,但是,他看不清小薇的脸,台下的灯光太昏暗了。 虽然姜宇涵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但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很快,他就要离开内卫。他的战友们虽然都祝贺姜宇涵顺利进入獠牙,但姜宇涵能感觉到,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姜宇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军队是个大熔炉,在这里历练的军人们彼此间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他们的感情胜似亲生兄弟。每年欢送老兵退伍,说是欢送,但气氛都很压抑。姜宇涵这次虽然不是离开部队,但他离开的是他工作了一年多的单位,他的感觉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那天早晨,天很阴,姜宇涵起了个大早。他穿上陆军军常服,背起背包,轻手轻脚走出宿舍。他不想让战友们看着他离开,那样他会受不了。门口值班的战士看到姜宇涵,赶紧立正、敬礼。 姜宇涵冲年轻的战士笑笑,他笑得很牵强。出警卫连院子时,他回头看看兵楼。大部分官兵还没有起床。但炊事班的灯已经亮了。他知道,每天起床号吹响前,他的兵就起来为大家准备早饭。他很想再去看看厨房,再去看看自己的弟兄。可他不能,要是现在碰上弟兄们,他很可能忍不住大哭一场。 作为军人,掉泪是很丢人的。 姜宇涵走出内卫部队大门,叶博站在门口等着他。两人是江洲驻军里唯一被选进獠牙的,他们相约结伴去指定地点报到。 “咱们得先去一座海航基地,獠牙的飞机在那儿。”叶博笑着说道,姜宇涵看到,叶博的心情和自己差不多,笑容很僵硬,比哭还难看。 “离开那些弟兄,心里肯定不好受。”姜宇涵说。 “是啊,我起了个大早,我不想让那些小子送我,我会受不了。”叶博说。 “走吧,老叶,火车快开了。”姜宇涵说着,摆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由于时间太早,火车站还没几个人。姜宇涵和叶博走进候车大厅,盯着列车时刻表发呆。 “少尉,你要走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姜宇涵的耳朵,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在警校,每到大型活动,姜宇涵都会听到这甜甜的嗓音。 “中尉,真巧啊,公出?”姜宇涵笑着问小薇。 “没有,我来送你啊,大家毕竟同学一场,不送送你显得我太不够意思了。”小薇说。 叶博看到小薇,冲她点点头。 “叶连长,祝贺你成为獠牙。”小薇说道。 “小薇同志,好久不见了。”叶博说,“你们同学告别,我就不搀合了,我去买些吃的东西。” 叶博经过姜宇涵身旁时,把嘴凑过去低声说:“老姜,把握好机会,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送到你面前,你要是不咬一口太可惜啦。” “去去去!多买点儿烟和啤酒,我喜欢抽红梅,没有红梅,哈德门也行,啤酒我喜欢喝抚顺产的天湖,没有天湖,雪花也行。给你钱,大家AA制。”姜宇涵把钱塞给叶博,不好意思地冲小薇笑笑。 小薇没听见叶博说什么,因为大厅里刚刚播送了列车发车时间。她笑着说:“07式军常服真漂亮啊,你穿上挺精神的。进了獠牙,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特种兵的训练可艰苦着呢。朱科长还托我给你带个话,内卫是你的娘家,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大哥怎么没来?”姜宇涵问道。 “他怕你哭鼻子,女儿离开娘家上花轿,有几个不哭鼻子的?”小薇难得地幽默了一把。 “我去獠牙,又不是结婚,犯不着那样吧?”姜宇涵笑了,这次,他笑得很开心。 之后两人都不说话了,直到叶博买完东西回来。这时,他们要搭乘的列车也要开了。检票口已经打开,车站工作人员大声提醒旅客们抓紧时间检票。 “那,你自己多保重吧。”姜宇涵说着,拎起自己的背包。 叶博对小薇说:“再见了同志。” 小薇冲他们俩笑笑,说:“你们也多保重,再见。” 姜宇涵和叶博走过检票口,在进入通道前,姜宇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一叠写给小薇的信。那些信都是情信,有上学时写的,有进森警时写的,也有进内卫后写的。但是,他始终没有勇气送给小薇。他已经知道,小薇早已经同她的男友和好了,两人甚至达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姜宇涵清楚的知道,他现在没有任何机会,即使有九条命,他也玩儿完了。这些信,除了帮助姜宇涵度过了难熬的时光,帮助他浪费了多余的脑细胞,帮助他消耗了大量墨水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回头看了看,小薇没有走,见他回头看,还朝他挥挥手。他笑着点点头,狠狠心,随叶博走进通道。 在海航基地,姜宇涵和叶博登上了獠牙派来的米-8直升机。飞机载着两人飞向遥远的东北。 “要回家了。”姜宇涵兴奋地说。 “在南方混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回老家风光风光了是不?”叶博笑着问。 “是啊,当年,我总是坐着硬卧南北来回跑,别提多难受了,江洲往北边去的直达车太少,有时候买不着票,我和同学还得到大城市换车,真是麻烦。今天我坐的是啥?米-8直升机啊!我算是领略到啥是鸟枪换炮了。”姜宇涵说。 “对,你还有一个重要的变化,当年是菜鸟,现在是精英。”叶博说着,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姜宇涵知道这仅仅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现在应该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他从背包里掏出MP3,听起了音乐。 姜宇涵蒙蒙胧胧中感到有人推他,他睁开眼,是叶博。 “我们到了,现在在大兴安岭。”叶博说着,提起自己的背包。 姜宇涵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看看窗外。直升机停在一处布满野战帐篷的营区里。这里到处都是身穿野战服的军人,但都没佩戴军衔。想必这些都是獠牙大队的人。姜宇涵提起背包,随叶博走下飞机。这里的积雪很厚,看这架势,这一带十有八九已经是大雪封山了。姜宇涵和叶博看到,赵长虹和一个戴墨镜的中年军人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 就算忘了自己姓啥,两人也不可能忘了赵长虹这个烂人,如今在这座营区里,只有赵长虹这一个熟人,两人想了想,向赵长虹走去。 “教官!”两人同时立正、敬礼。 赵长虹回礼,对中年军人说:“这两位就是我力荐的人,一个是机步团侦察连上尉连长叶博,一个是江洲武警内卫部队少尉司务长姜宇涵。” 中年军人摘下墨镜,冲两人点点头,姜宇涵看到中年军人,差点儿叫出声来。 赵长虹没看到姜宇涵的反应,对两人说:“这位是咱们獠牙大队的大队长孙志强上校,往后是你们的领导,这次野外演习,本来你们学兵是不能参加的,但大队长认为这是锻炼你们的好机会,就把你们派来了。” “姜宇涵同学,”孙志强突然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小子也进獠牙了。” “大队长,你以前认识姜宇涵?”赵长虹感到很惊讶。 “你说你力荐的人是姜宇涵时,我还以为是重名,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的学生。”孙志强笑着说。 “孙老师,我也想不到,毕业了还能再见到你,我也没想到,咱们学校最好的英语教师,居然还有另一个身份,中国最精锐特战部队的队长。”姜宇涵说。 “当老师教书只是我的业余爱好,特种兵才是我的主业。”孙志强重新戴上墨镜,对赵长虹说:“让他们到指定帐篷里同其他学兵会合。” 说完,孙志强转身走了。 “想不到,你跟我们大队长是老相识。”赵长虹对姜宇涵说。 “他给我当了三年的老师,对我们很严厉,我上学时没少挨他的整。”姜宇涵看着孙志强的背影说道。 “他的经历还真够丰富的,1987年参加越战,当过警校老师,现在又是特种部队的指挥员。”赵长虹说。 三人走进一座巨大的帐篷,里面已经有六名房客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俩终于来啦!”陆大伟见到姜宇涵和叶博,从行军床上跳起来,奔到两人面前。 “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啊?”叶博问。 “一天前就到了,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陆大伟问。 “军种不一样,行动时间当然也不同了。”叶博说。 姜宇涵和叶博换上野战服,简简单单吃了点儿挂面。他们听獠牙的人说,这次野外演习,是獠牙大队主力第一次到东北参加的综合性对抗演习。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但他们有足够的信心打败未知的对手。 姜宇涵躺在行军床上,将杂志盖在脸上,心想,好不容易摸到家门口了,却不能回去,真是没劲。叶博躺在邻铺,早就鼾声如雷。遥远的旅途使他感到很疲惫。姜宇涵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但现在没什么事情可干,无聊至极,他实在找不到什么乐趣。重返家乡时那股亢奋也没有了。 听老兵说,这次演习指挥部让獠牙大队扮演蓝军的特种部队,代号叫“白狐”。这不是歌曲的名字吗?用它当部队代号也不知道恰当不恰当。但既然指挥部已经下令,那作为参演方来讲,必须无条件服从。除了两次入队考核,姜宇涵还没参加过像样的对抗演习。他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对抗演习的报导,这些报导给他的印象是,在演习中,蓝军总是打败仗,而且不管怎么打,胜利或是失败都是一厢情愿的,是演习导演部早就制定好的。在中国军队的演习中,红军代表我军,蓝军代表敌军,这是一成不变的规矩。既然这次是大规模对抗演习,又据说受到了军区首长的重视。那么,就算獠牙大队打出花来,也难免失败的下场。在演习中,蓝军只能打败仗。 姜宇涵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准备睡上一觉,既然要打仗了,保证足够的睡眠才是最重要的。 不多时,姜宇涵便睡着了。 正文 第十六章 空中,双方的战机你来我往,展开激烈搏杀。 地面,坦克、装甲车汇成滚滚钢铁洪流。 举目望去,在茫茫雪原上,到处是奔腾的铁甲,到处是铁与火的交融,到处是喊杀的年轻军人。 大规模对抗演习终于拉开了序幕。按照演习导演部的规定,作为战役发起方,蓝军的空中力量袭击了红军的后勤基地、机场及重工业基地,蓝军地面部队在空中火力支援下,以迅猛的动作撕碎了红军的第一道防线。 红军的守备部队英勇地阻击蓝军的突击部队,用鲜血和生命换取了友军宝贵的集结时间。很快,红军的快速反应部队做出回应,利用空地协同战术和高强度的导弹袭击,粉碎了蓝军的第一次进攻。 獠牙大队在战斗开始后的几个小时里,始终没有任何行动。作为学兵的新人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这次扮演蓝军,他们就很不爽,干嘛让他们这些最优秀的军人演反派啊?而孙志强一直没有下达出击命令,光听友军开枪开炮,这些从骨子里嗜血的年轻人,简直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差一点儿就擅自行动了。 孙志强坐在自己的帐篷里,仔细端详着巨大的作战地图。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座大桥上。那可是红军重要的补给线路,红军的增援部队、作战补给都是从那里被运送到前线的。而且,据可靠情报,红军的一支最精锐的坦克部队,正在那一带集结。如果派人潜伏到附近,为己方炮兵提供指示,不但可以把红军的王牌炸成废铁,还可以彻底切断红军的补给线,从而使前线的红军成为孤军。蓝军可以趁机全线进攻,粉碎红军的抵抗。 “虹桥,就是你了。”孙志强低声说道。 “赵参谋,你立刻去新训营找那几个刚入营的学兵,深入到虹桥附近,在红军坦克部队集结完毕时,呼叫己方炮火,把虹桥和红军坦克,全部报销。”孙志强命令道。 “是!”赵长虹敬了个礼,转身走出帐篷。 新训营的帐篷里,几个年轻的学兵很兴奋,他们终于可以上前线打仗了。只有陆大伟和叶博很冷静,坐在角落里往弹匣里压子弹。虽然队部给他们的命令不是很明确,只是告诉他们要到敌区执行一次任务。但陆大伟和叶博已经不是愣头青了,他们知道这种深入敌后的任务很危险,队员的生还率一般都不高,要在尽是敌军的敌区执行任务,没有真正的本领是不行的。 姜宇涵将作战装具收拾齐全,摆弄着新发给他的九五式步枪。他对这种枪不算陌生,但也不很熟悉,以前他还没有用这种枪射击过。在内卫部队时他听老兵说,这是中国国产枪械里的上品,即使在国外也很受欢迎,性能很可靠,精度很高。但是,刚才獠牙大队的队员好像是给他打预防针一样,告诉了他许多九五式的缺点,诸如九五式容易卡壳,九五式射击连续性不好,等等等等。简直把九五式贬低得一文不值。后来,叶博看不过去了,就对那位队员说,你说的那些缺点根本不算什么,作为步枪,缺点或多或少都会有。 “咋样啊?家伙齐没?齐了就撒愣点儿走吧。”赵长虹走进帐篷,说道。 “教官,到底是什么任务啊?要我们这么多精英去完成?”叶博问。 “少拿自己当根葱!獠牙大队个顶个谁不比你尿?就你那两下子还算精英?苍蝇还差不多!”赵长虹大吼道,“你们几个菜鸟的任务,就是潜入敌区,寻找到一座叫虹桥的大桥,报告出它的方位和炮击诸元,任务不是很难吧?” “不难,给我一个卫星定位仪我就搞定了。”叶博说。 “要是有卫星定位仪,我要你干甚?!”赵长虹怒道,“没有定位仪你们就什么都干不来了吗?要是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搞不定,你们就收拾铺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们还不算在编吗?啥叫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啊?”姜宇涵问。 “我们是正规军,不是警察!啥在编不在编?少说废话了!出发!”赵长虹高声道。 林海雪原里,八个白色的身影急速向虹桥所在的方向进发。 小分队出发前,孙志强检阅了他们。他作为队长,本应该努力解决下属的困难。他装模作样的问队员们还有什么需要。姜宇涵不识相地问,能不能给他们几套红军的衣服。没想到孙志强一脸坏笑地说,你小子既然有本事缴获敌人的坦克,几套破衣服难道还需要他老孙帮忙吗? 此时,小分队穿着白色的作战服,带着白色的作战头盔,为了防止害上雪盲症,他们每人还戴了一个有色护目镜。 东北地区,尤其是大兴安岭一带,一到冬天就大雪封山。这里的大烟炮天气能要人的命。小分队在齐腰身的积雪里,顶着凛冽的寒风,咬牙向前挺进。队部给他们规定的时间很短,只有短短的三个小时。而他们要走的路程却布满积雪,敌情随时会出现。叶博和姜宇涵来自陆军,对现在这种严酷的状况还很适应。陆大伟等几个海军却有些吃力。你让这些海军在海里游水二十四小时,他们还能应付,可是,现在他们在林海雪原里,状况就不太好了。 渐渐的,行军速度慢了下来。几个人都喘着粗气,看样子快不行了。 姜宇涵摘下水壶,想喝口水解解乏,可水早就被冻成冰砣了。 “我说,咱们能不能找一条捷径啊?这儿的路也太他妈的操蛋了。”叶博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连叶博这样的侦察兵都叫苦了,看得出,这里真的不适合做行军线路。 陆大伟摊开地图,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说:“要不,咱们走大路吧,四号公路离我们最近,就走那里吧,不用怕红军,反正都是中国人,长得都一样,咱们硬说自己是红军,他们能把咱们怎么的?” “行,就按大哥说的办,走大路。”叶博一拍大腿,说道。 八人休息了一会儿,好歹不像刚才那么累了,这才站起来继续赶路。 小分队排成尖刀队形,向五公里外的四号公路挺进。虽然气温仍然很低,但由于有了盼头,小分队的队员产生了心理错觉。不知为什么,他们竟然越走越热。穿在他们身上的,是我国军工厂新近研制成型的新型防寒作战服,在没有给其他部队配发前,獠牙大队就率先装备了一批。这种防寒作战服穿在身上,将刀锋一样的寒风阻挡在外,然而衣服的重量却很轻,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碍事。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这款作战服虽然优点很多,但缺点也不少。最严重的是这样的衣服不透气,一旦出汗,汗水不能及时排出,窝在内衣里别提多难受了。如今是寒冬腊月,队员们在雪地里急行军中感到燥热,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如果摘下头盔,头上会生腾起一团白雾,那些都是汗水发生汽化物理反应而形成的。 不过,在前往四号公路的路上,却没发生什么惊险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紧绷着神经,但一切都很平静。茫茫雪原上,看不到半点儿生命的气息,诺大的地盘上连只兔子都没有,更别提红军的巡逻队了。可以说,到目前为止,这场长途奔袭还是很顺利的。 但是,快要走到大路上时,意外发生了。姜宇涵走着走着,突然从他脚下传来“咔”的一声。 姜宇涵就算是只不折不扣的菜鸟加军事学白痴,但他没吃过猪肉,肯定也见过猪跑。别的不说,他天天跟叶博这样的职业军人在一起,就算他没长心,也能耳濡目染一些起码的军事常识。 在听到这异样的声音时,他猛然停住了,他的脸上虽然写满惊恐,但腿却钉子一样定在地上,他低声对身边的战友说:“我操!我他妈的踩上粑粑了!” 连名扬和李天想去看看姜宇涵的情况,陆大伟赶紧呵斥他们不要动。 “都别动!顺着自己的脚印退回去!越远越好!快!” “咱们进雷区了?”叶博小声问道。 “可能吧。”陆大伟小心翼翼挪到姜宇涵身边,“咱们在敌区行动,没有任何导航,敌情不明,进入雷区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我还是觉着我们太倒霉了,好好的怎么就踩上雷了呢?”陆大伟说着,轻轻拨开姜宇涵脚边的积雪和泥土,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铁疙瘩,“你狗日的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想不到粗中有细,要是你刚才抬腿,地雷就炸了。”陆大伟看到姜宇涵踩住的地雷型号后,如释重负地说道。姜宇涵踩上的是一枚反步兵雷,这种地雷即使被踏上,也不会爆炸,但只要踩上它的倒霉蛋抬脚,它就会让倒霉蛋免费座飞机。有时,人们会在这种地雷上做手脚,让它的杀伤力降低,虽然不致命,但会炸飞你的腿。这会加重敌军的负担,让敌军增加伤残士兵的数量,这样能够更大的动摇敌军的斗志。 “这是反步兵雷,要是炸了,你丫的腿就废了,下半辈子你丫就准备座轮椅吧。”叶博凑到姜宇涵身边,俯身看了看地雷,之后拔出军刀,插入土里。 “操!我咋这么倒霉呢?踩上他妈的地雷了。”姜宇涵无奈地摇着头。 “你狗日的不抬腿雷就炸不了,稳住了。大哥,你先往后退,这种雷我会排。”叶博说道。 这里离公路很近,时不时会有红军的军车驶过,这伙人站在这里,是很危险的。叶博满头冷汗,拆除着姜宇涵踩上的地雷。 “老叶,别管我了,带着他们走,被红军发现,咱们都得挂!”姜宇涵说。 “咱是一伙儿的,我要是扔下你,太不仗义了。”叶博说,“你稳住了就行,别的不用管。” “部队不让拉山头。”姜宇涵又把那句口头禅提出来了。 “靠!你要是再不改口头禅,当心我削你!”叶博说。 这时,陆大伟蹲在远处喊道:“喂!咋样啊?” “操蛋!”叶博突然停住了。 “又咋的了?”姜宇涵诧异地低头问道。 叶博慢慢抬起头,满脸的无奈,“是他妈的诡雷,上面密密麻麻的排了很多线,我看了看,好像剪哪条都他妈的不对,实话实说吧,老子拿它没辙。” 姜宇涵长长吐出一口气,摇摇头,对叶博道:“走吧,别管我了。” “我说老姜,你小子想当冰棍啊?这荒郊野岭冰天雪地的,把你一个人撂这儿,弟兄们心里能好受吗?”叶博说。 “快滚吧,老子不需要任何同情,谁让我这个菜鸟倒霉呢?”姜宇涵无奈地说道。 “你可千万别倒,要是倒了,你就真没了,记住,腿不能抬起来,抬起来你就要起飞了。”叶博说。 “放心,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要是冷了,我就睡。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要是真睡着了,做着梦,我就能永远和她在一起了。”姜宇涵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里透着少许悲伤。 七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海里。公路旁,姜宇涵像丰碑一样伫立着。 队友们临走前,给他留下满满一壶蒙古烈酒。巴幕山告诉他,要是冷的不行了,就喝上一口。陆大伟信誓旦旦的说,完成了任务,马上回来接他。 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队红军的坦克出现在姜宇涵的视野里。姜宇涵下意识地握紧了九五步枪。 领头的坦克停下来,从上面跳下一名中尉,走向姜宇涵。姜宇涵真想大声提醒那名中尉别过来,这里是雷区。可是,如果那样的话红军必定会被惊动,他的身份暴露也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为了保护自己,看来不能帮助那个红军中尉,但愿那厮傻人有傻命,反正姜宇涵是爱莫能助了。 “战友,有火吗?借个火。”中尉对姜宇涵道。 姜宇涵掏出防风打火机,为中尉点上烟。 “知道虹桥怎么走吗?”中尉吸了口烟,问道。 “往前面一直走就到了。”姜宇涵其实也不知道虹桥的位置,只能信口胡说。 “谢谢,你在这儿干嘛呢?”中尉临上坦克前问。 “搜索蓝军的特务。”姜宇涵含糊地答道。 中尉点点头,没再说话,反身回到自己的坐骑上。坦克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看红军坦克走远了,姜宇涵才长出一口气,幸亏红军中尉没看见姜宇涵的蓝色臂章,也幸亏中尉点子高没踩上地雷。否则,姜宇涵没等叶博他们来接他,就先被红军拿下了。 姜宇涵拿出酒壶,灌了一口烈酒。嗓子被烈酒呛着了,姜宇涵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是,寒冷的感觉倒是减轻了不少。他又为自己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口。 在雪地里也不知呆了多久,姜宇涵的眉毛和胡子上都结了冰碴。他迷着眼睛,哆哆嗦嗦喘着气。他感到自己快要当烈士了,没想到,他没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却在演习里送了性命。也不知这算不算阵亡,家属算不算烈属。当然,他现在的身份是特种兵,在死之前,好歹实现了梦想,死也能闭上眼睛了。可惜,他还没有结婚,当了一辈子处男,永远也不知道被人爱的滋味是苦是甜了。他曾经听人说过,如果一个男人一辈子爱一个女人爱得太深,却最终没能娶那个女人,那下辈子这个男人会成为那个女人的儿子。可惜,孟婆汤下肚后,人会忘记前生,如果姜宇涵上奈何桥不喝孟婆汤,结果会怎么样?他可不想给小玉当儿子,要当就当老公。 姜宇涵随后又想到,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应该算是人杰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死后也要当恶鬼,当鬼雄。到了阎王老爷子那儿,他也要召集人马,旌旗十万斩阎罗。 渐渐的,姜宇涵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现实和虚幻开始交替更迭。他寒冷的感觉减轻了,但却昏昏欲睡。 恍惚中,姜宇涵又看到了母校的校园。蓝色的欧式建筑,穿黑色学生制服的男生女生。姜宇涵的眼睛涩涩的,走了这么多年了,一次也没回去过。在警校念书时,他虽然很多次都想回去看看,可他总感觉自己没脸回去。回去了说什么?告诉那些老师姜宇涵现在是警校入学成绩最高的学生,从教员到同学都很看好他?还是告诉老师,他姜宇涵仍然是菜鸟一个,在警校里连芝麻粒大的地位都没有?他想念他的老师,姜宇涵想她们想的简直是抓心挠肝。那些老师没有因为他姜宇涵是差生就放弃他。姜宇涵一直忘不了他的班主任,好多次在梦里都能梦到她。老师希望他考上重点大学,因为她认为姜宇涵有这个能力。还有政治老师,总给姜宇涵开小灶,尽自己所能帮助姜宇涵。历史老师也是一样,说姜宇涵是重点培养对象。可惜,姜宇涵最后让她们失望了。 也许,老师们已经把姜宇涵忘了,她们或许早就不记得她们曾经帮助过一个男孩,叫姜宇涵。可是,姜宇涵永远不能忘记老师。在学校糟糕的表现,是姜宇涵心里永远的伤痛。 寒风几乎吹走了姜宇涵身上最后一点儿热量,但这时,姜宇涵居然不冷了。他仿佛远离了天寒地冻的战区,回到了高中的校园。他眼前浮现出熟悉的教室,熟悉的面孔。讲台上的女教师在讲课,坐在下面的学生们穿着黑色学生制服全神贯注的听讲。 姜宇涵终于落下了泪水。自从当兵以后,他还没掉过泪,即使在南海那么严酷的战斗中,几次面临死亡的考验,他都没有落泪。但今天,他只想大哭一场。虽然他能感觉到,他现在不在现实里,可是这些年,他的梦境从来没有如此逼真过。老师是那么慈祥,就像他的母亲,对他付出了很多。当年如果他稍微付出一些努力,稍微成熟一些,也不可能给自己和他人留下那么多遗憾和伤痛。 他看到了许多同学,大家还是老样子,并没像姜宇涵那样未老先衰。当然,他也看到了小玉。姜宇涵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回到了过去。他心里一阵狂喜,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可以改写他个人的历史了。如果重新来一次,姜宇涵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可是,他眼前的场景就像幻灯片一样,突然更换了画面。 那是他姜宇涵走出高考考场时的样子。步伐很沉重,眼神里充满绝望。姜宇涵看到过去的自己,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憔悴的少年就是他本人。他看到当时自己悄悄走在小玉后面,有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却没张开嘴。姜宇涵知道,就算当时跟小玉说话了,也无法挽回本可以避免的损失。他更知道,自己其实完全没有理由说自己失去的太多,比起自己给小玉造成的损失,他那点损失简直微不足道。 姜宇涵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这也许发自求生的本能,也许是他还有那么多未了的心愿。他突然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他这次一定要活下去。在此之前,他同样经历过死神的考验,可他都闯过来了。如果他真的这样命短,早在秦岭当护林员的时候他就该死了。穷凶极恶的盗墓分子没能杀死他,秦岭那气吞万里如虎的山洪没能杀死他,那些蔑视法律的歹徒和眼冒绿光的野兽没能杀死他。现在,威胁他生命的只有寒冷,如果姜宇涵连这种考验都经受不起,那他就不配当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等演习结束,我转身就回家,我要看看我的老师,看看我的母校,我要穿着军装回去,不为显摆,只是让老师看看,她们苦心培养的学生,不是菜鸟,不是孬种,而是真正的好汉! 叶博和陆大伟一行人经过急行军,终于按时到达了指定位置。虹桥就在不远处。桥上有许多红军士兵和车辆,看来,红军精锐的部队正好经过这里,如果现在来个炮火覆盖,红军肯定会遭受重创。小分队躲在一处隐蔽性好、视野好且方便撤离的地方。他们架好观测仪,叶博和陆大伟计算了一下射击诸元。 “全营瞄准虹桥,标尺三百七十五,向左零四十五,试射一发,放!”叶博对步话机低声道。 一批炮弹带着呼啸落在虹桥附近。 “标尺减五,向右零零二,试射一发,放!” 这次,炮弹几乎全部落在虹桥上。 “全营,八发急促射,放!” 一批弹雨携雷裹电一般砸在虹桥上,桥上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炮弹从姜宇涵上方飞过,他能听到炮弹的呼啸声。但是,他已经不能抬头了,他的脖子上结了一层冰。 “队长,目标已被摧毁,请求撤离。”叶博说道。 “同意撤离,完毕。” “队长,能不能派几个工兵接应我们一下?我们有个弟兄踩上反步兵雷了,困在雪地里有一阵子了。”叶博说。 “反步兵雷?谁啊这么倒霉?” “姜宇涵。”叶博沉重地说。 “在啥地方啊?你们的行动路线上应该没有雷区啊。” “我们没按照指定路线走,指定路线太不好走了,我们走的四号公路。” “四号公路?你们就起妖蛾子吧!让你们得瑟!该!” “队长,救命啊,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赶紧派工兵接应我们吧。”叶博乞求道。 “派啥工兵啊?让他抬脚走人,那地雷是假的。” “啥?”叶博懵了。 “那些地雷是供工兵排雷训练用的,表面上像那么回事,其实屁大点儿威力都没有。” “队长咋说的?”陆大伟一个劲儿问叶博,可叶博只是一股劲往前跑,把几个陆战队员远远抛在后面。 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一动不动站在雪地上。 “老姜!抬腿啊!没事儿了抬腿!”叶博大喊道。 姜宇涵动都没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已经成了真正的丰碑了。 “老姜。”叶博冲到姜宇涵身旁,姜宇涵除了眼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活动的地方。 “我操!大哥,搭把手把他抬回去吧!真成冰棍了。”叶博回头大喊道。 众人把姜宇涵抬起来时,姜宇涵踩住的地雷突然发出一阵喊声:“地雷炸了,地雷炸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姜宇涵和他的兄弟们奋勇地扑向敌人的高地。在这些军人眼里,只剩下自己前方那座光秃秃的山包。每次战士们接近山包时,上面星罗棋布的火力点,便会喷吐出无数道夺命火舌。夺命火舌所到之处,鲜血飞溅、残肢断臂满天飞舞。 姜宇涵身边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姜宇涵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人濒死时所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踏过无数血淋淋的尸体,姜宇涵终于接近了高地。 可是,迎面扑来的火舌包裹住了姜宇涵的身体。一股燥热和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姜宇涵痛苦地惨叫着,烈火焚身的死法太过惨烈和痛苦了。姜宇涵想拔出军刀,以便结束自己的痛苦。可是,那把牢牢系在腰间的军刀不见了…… “姜宇涵!醒醒!起来!” 姜宇涵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大睁熊猫眼的叶博和陆大伟。 “我在哪儿?”姜宇涵低声问道。 “医院啊,你忘了?我们去执行任务,你踩上地雷了,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好长时间,等我们去接你时,你都成冰棍了。”叶博说道。 “你们俩啥时候戴上墨镜啦?真酷。”姜宇涵虚弱地笑道,“今天几号?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今天是一月一日,元旦。”叶博说。 “过节了,新年好。”姜宇涵笑着说。 “老弟,现在感觉咋样?舒服不?”陆大伟问。 姜宇涵抬眼看到自己头顶有许多电线,不用问也知道此时自己身下有很多电褥子。看来,他不是自然醒,而是被高温热醒的,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梦到烈火焚身。不过这也难怪,自己当初都冻成冰棍了,要是不这样,自己哪儿还有命啊? “大哥,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帮我把电褥子的电源拔了?我快热死了。”姜宇涵说。 此时,演习已经结束了,由于红军的精锐部队和战略补给线同时被摧毁,前线的红军成了没秧的庄稼,很快被蓝军击溃。这次演习出人意料地以蓝军获胜告终。蓝军在这场演习里表现很好。当然,要是没有姜宇涵制造出来的插曲,这次战斗当真可以用来当作经典。 獠牙大队已经动身返回主训场了。只有姜宇涵这个倒霉蛋还窝在医院里,作为难兄难弟,陆大伟和叶博奉命在医院照看姜宇涵,结果,这几天姜宇涵在昏睡中不止一次大喊大叫,搞的人心惶惶。陆大伟和叶博的睡眠质量自然不高。所以,陆大伟和叶博才变成熊猫眼。姜宇涵醒来的时候还不知所以然,居然开玩笑说陆大伟和叶博戴上墨镜很酷。若是放在平常,陆大伟和叶博非削这忘恩负义的小子一顿。可现在情况特殊,陆大伟和叶博也懒得同病号计较。三个人扯了一会儿皮,叶博下楼打饭,陆大伟去买啤酒和香烟。姜宇涵靠在床上,向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窗外的景色很眼熟。 这里居然是姜宇涵的老家!虽然姜宇涵的家早就搬到廊坊去了,可是那里终究不是姜宇涵出生的地方。直到现在,姜宇涵在外人面前自我介绍时还说:“你好,我叫姜宇涵,我是四平人。” 如果碰上以前的熟人,姜宇涵还会开玩笑说:“你好,我叫铁蛋,我是四平人。” 铁蛋是姜宇涵的奶奶给他起的乳名。 “来来来,今天过节,咱们喝点儿小酒庆祝庆祝。”陆大伟说着,将啤酒和烧鸡放下,坐在姜宇涵床前。 “这是医院,咱们能在病房里喝酒吗?”姜宇涵问。 “这有啥啊?咱又不是得了绝症了,凭啥不让喝酒?”叶博说着,拽下一个鸡大腿递给姜宇涵,“来吧,病号优先。” 三人在病房里大吃一顿后,陆大伟和叶博就开始收拾行李。队里听说姜宇涵已经脱离了危险,就命令两人先回去。现在,整个獠牙大队都在紧张地搞战备,因为福建那头的局势突然紧张起来,虽然还没有明确是不是马上要打仗了,但军人们已经明显紧张起来。 叶博和陆大伟临走前,对姜宇涵的主治医师和护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姜宇涵。姜宇涵真的很感动,除了亲兄弟,谁又能这样关心他呢? “两位哥哥,放心走吧,我又不是小孩子,等我好利索了,我马上回去,你们不用惦记我,好好工作吧。”姜宇涵说。 送走陆大伟和叶博,姜宇涵却怎么也躺不住了。虽然他的冻伤很严重,远没有康复,但他的体质不是一般的好,已经能下地自由走动。每天除了给伤口换药痛苦一点儿外,日子过得根本没有激情。有时候姜宇涵也感到纳闷,为啥自己就这么倒霉呢?在海南参加第二次考试的时候,自己就因为太菜而进了医院,刚刚结束的演习,自己更是倒霉。当时小分队有八个人,偏偏他踩上了地雷,要真是地雷也就罢了,可他踩上的竟然是给工兵训练用的假地雷。如果单单是假地雷那也无所谓,可假地雷做的跟真的似的,连叶博这样有经验的侦察兵都没能识破。姜宇涵也是个傻实在,站在雪地里足足挺了两个小时。姜宇涵现在还时不时听到那种地雷所发出的特有的电子声音,“地雷炸了,地雷炸了”。这声音真是搞得姜宇涵夜不能寐。 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也能塞牙。开始这句话姜宇涵还不相信,这次姜宇涵信了。他自己遇上这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不信。 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姜宇涵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窝在暖和的病房里睡大觉。医院的伙食不是一般的差,可姜宇涵在这里已经没有亲属了,也就没人给他送饭。他只能忍受医院食堂糟糕的饭菜。好在负责看护他的小护士挺尽职,每天都按时给他打饭。姜宇涵是个闷葫芦,一般人很难跟他混熟,除了叶博和陆大伟这样的老兵油子能把他的嘴撬开外,平民老百姓遇见这个五大三粗的大兵,都会选择退避三舍。所以,姜宇涵住院一个星期了,才知道看护他的护士叫燕子,毕业于市里的卫生学校,现在还处于实习阶段。 燕子岁数不大,只有十九岁,长得还算标志,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上有少量的雀斑,影响了收视率。不过她的声音很甜。她笑的样子就更可爱了,还能看到她的小酒窝呢。姜宇涵认为,燕子算不上美女,但绝对是可爱型的女生。要是换成王义程老丧的说法,燕子长得太“卡哇依”了。至于“卡哇依”是啥意思,姜宇涵一直没搞懂,只知道这是句日本话。姜宇涵听王义程说日语,真是打心眼里鄙视他,认为这老小子崇洋媚外一看就是汉奸。 姜宇涵就在这时突然想起王义程了,也不知这小子现在在哪儿呢,听说他被警局开除了,看来这小子真的挺丧的,没了工作,他往后可怎么养活自己呢? “姜大哥,吃饭吧。”燕子端着饭盒走进病房。 姜宇涵从床上坐起来,也不客气,接过燕子递过来的饭盒和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今天的大米饭像往常一样夹生,菜就更恶心了,姜宇涵居然从里面拨拉出一只小强。 姜宇涵皱了皱眉,把小强扔在地上。燕子看到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退。女孩子一般都害怕虫子,当然,少数的野人化女生除外。 “食堂的饭菜真操蛋!”姜宇涵在心里嘀咕着。 燕子仿佛看透了姜宇涵的心思,低声说:“姜大哥,明天,我到外面给你买东西吧,外面的能好吃点儿。” 姜宇涵抬头看看燕子,说:“不用,我不挑食,只要是人类能吃的东西,我都喜欢。” “你的两个哥哥临走前交待过我,要是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跟我说。”燕子笑着说道。 “吃倒无所谓,只是没人唠嗑,我的嘴都快生鸟毛了。”姜宇涵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饭盒里的饭菜一扫而空,打着饱嗝,大大咧咧的把空饭盒递给燕子,自顾自躺下了。 燕子出病房前,姜宇涵突然喊住她。 “大妹子,要是可以的话,帮我买条烟吧,我的烟没了。” “可你身上有伤啊,抽烟对伤口不好。”燕子劝道,可姜宇涵的钱已经塞进她的手里。 “妹子,帮帮忙,我没被地雷炸死,是我的造化,可要是因为没烟抽把俺憋死,可就太操蛋了。”姜宇涵嬉皮笑脸地说道。 燕子咬咬嘴唇,说:“那你少抽点儿啊。” “一定一定!”姜宇涵说着,就把燕子推出了病房,他生怕燕子找个理由把钱还给他。 晚上,姜宇涵躲在卫生间里猛抽香烟,这些天真把他憋坏了。他住的是特护病房,除了床铺带有医院特色外,其他都跟宾馆一样。这也难怪,姜宇涵是全中国最优秀的士兵,最好的士兵,就应该有最好的享受,即使住院,也要住最好的病房。而且,他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是军队的经费。可惜,医院虽然为他提供最好的病房,却没给他提供像样的伙食。 姜宇涵过足了烟瘾,披上病号服到外面溜达。此时已经临近春节了,医护人员只要不当班,都不在这里干耗,早早的回家了。走廊里很冷清,只有护士站里还有几个年轻的护士。 “兵哥,溜达呢?”有个漂亮的护士对姜宇涵说道。 “是啊,闲着也是闲着,再不走走,身上长了赘肉,部队可就要给我下逐客令了。”姜宇涵说。 “兵哥,你嘴里是什么味儿啊?”又一个护士问。 “烟味儿啊,咋了?”姜宇涵笑着反问。 “你不怕伤口恶化啊?”护士们煞有介事地问。 “恶化就恶化呗,有你们这么尽职又漂亮的护士照顾,我真巴不得多住几个月呢,这里不比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战场舒服?”姜宇涵一脸的坏笑。 和几个护士打了一会儿屁,姜宇涵回到病房。他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打开电视看电影。 可是,刚看了三分钟不到,屏幕就被雪花覆盖了。姜宇涵看看表,现在是九点钟,医院按时把节目给掐了。 姜宇涵骂了句脏话,关上电视和灯,坐在床上。他为自己点燃香烟,吐出一团团烟雾。这里是他的家乡,是他日夜思念的地方。他真的很怀念从前的日子。每天早晨,他的母亲给他做好早餐——一杯热牛奶,两片黑麦面包,一个鸡蛋饼。吃完饭,他骑车去上学。中午回家吃过午饭后,他还能睡上一觉。现在,他已经很少有机会睡得那么香了。有时候睡着觉,都得拿枪当枕头,即使睡着了,也要睁一只眼。什么叫枕戈待旦,这就叫枕戈待旦。 在姜宇涵的记忆里,没有哪个地方的夏天比四平的夏天更美了。这里是全国卫生城,街道很干净,没有丝毫的污渍。这里的绿化也很好。姜宇涵最喜欢在夏天的夜晚来到英雄广场。每到晚上,这里都热闹非凡。有练习街舞的,有跳迪斯科的,有滑旱冰的,也有扭秧歌的。当然,这里还有许多漂亮的女人。 可是,自从姜宇涵的舅舅去世后,姜宇涵在四平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舅舅去世的第二年,姜宇涵的家搬到了廊坊。从那以后,姜宇涵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多少次在梦里,姜宇涵回到了这日夜思念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当他看到这些熟悉的景物时自己是哭是笑,反正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泪水,但通过床头的镜子,他能看到自己在笑。 去秦岭当护林员的时候,他的队长让他写一份遗书,这是规矩,因为森警是很玩命的行当。他的遗书很简单,除了安慰父母亲人不要悲伤和如何安排自己的抚恤金外,他还写下这么一句话,“如果我牺牲了,请战友们把我的一部分骨灰送回四平,埋在北山上,这样我就能永远看到我的家乡了。” 现在,姜宇涵终于回到了家乡,虽然身上有伤,但他还是很高兴,很激动。他发现,在这里,他的睡眠质量很高,不再失眠,不再多梦,很是解乏。 不知不觉中,姜宇涵睡着了。一夜无梦,一直到天亮,燕子给他送早餐时,他刚刚刷完牙。 “大哥,我从外面给你买的包子,白菜馅的,可好吃了。”燕子说着,放下保温饭盒。 “麻烦你了。”姜宇涵擦净嘴角的牙膏,坐在沙发上吃包子。 “妹子,你家是本地的吗?”姜宇涵今天心情不错,胃口也不错,开始主动拉家常了。 “是,我家就在四中对面。”燕子答道。 “我高中在四中念的。”姜宇涵说。 燕子笑笑,说:“我弟弟现在就在那里念书,你们是校友。” “四中是个好地方,不过那仅仅限于优等生,差生在那里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我是差生我知道。”姜宇涵说。 “我弟弟成绩还不错,比我强多了,可班主任说,他的成绩还不够考本科,家里很犯愁,我弟弟也自卑,认为自己不是考大学的料。”燕子有些忧虑。 “努努力,应该能考上大学,千万别像我这样,大头兵一个,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没有,只能干粗活累活。”姜宇涵很有点儿现身说法的意思。 “大哥,我听说你是特种兵啊,怎么能是大头兵呢?”燕子笑着问。 “我是四中打狼的学生,好不容易考上个专科学校,要不是命好,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所以啊,你一定告诉你弟弟,好好学习,千万别自卑,自卑干嘛?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努努力,成绩就能上去,考大学真的不是难事,冲锋打仗才真要命呢。”姜宇涵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头皮上子弹横飞,裤裆里手榴弹乱滚,不比高考可怕?” 燕子走后,姜宇涵检查一遍自己的伤口。基本上已经恢复差不多了,估计这几天就能出院。看来,应该找个机会出去溜达溜达了,否则这次一走,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主治医师看了看姜宇涵的伤口,点点头,对身边稍微年轻一点的大夫说:“恢复的很好,基本上康复了,也没发现有什么恶化倾向。” “大夫,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姜宇涵期待地问道。 “原则上是可以的,但最好还是留下观察几天,毕竟你是比较严重的冻伤患者。”医师劝道。 “部队有很多事情,不能再等了,我必须马山离开。”姜宇涵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前几天,你的领导打电话询问过你的情况,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多休息几天,不要急着回去。”医师说。 “要是再等,八成他们就要给我下逐客令了,这都两周了,我身上长了这么多赘肉,要是再不回去,我就不是特种兵而是炊事兵了。”姜宇涵说道。 于是,医师开始写出院证明,姜宇涵开始办出院手续。 足足耗了一天,姜宇涵才算正式出院。地方医院的办事效率远没有军队高。姜宇涵忙不迭地收拾好行李,抬脚走人。 燕子早就下班了,这周她没有夜班。燕子的同事里有几个跟姜宇涵很熟悉。大家都是年轻人,就算姜宇涵是闷葫芦,相互之间处了这么久,也能多少唠上几句嗑。姜宇涵冲她们点点头,快步走向电梯。 临上电梯前,他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护士们在说话。 “这个兵哥真帅啊,可惜我有男朋友了,要不我非追他不成。” “得了吧你,就你,他能看上吗?人家八成早就有对象了。” “你咋知道的?你又不认识人家?” “这还用问?兵哥多英俊啊?尤其穿军装的时候。” “我就是喜欢解放军!” “……” 姜宇涵笑着摇摇头,这几个小护士还真有意思,虽然说话幼稚了点儿,但他这个老光棍听着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路灯亮了起来,大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姜宇涵不喜欢下雨,但喜欢雪。今年的雪很大,路面上的积雪很厚,皮鞋踩在上面,发出的声音真好听。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的收成肯定很好。姜宇涵的祖上是农民,他多少继承了一点儿祖先的农民意识,他了解降水的多少对农业生产的影响。 一路踏着积雪,他来到火车站。此时售票口的人很少,尽管现在是客流高峰期。他来到军人售票口,将钱和军官证递给售票员。 “一张去上海的票。” 虽然现在买卧铺票很困难,能上火车就不错了。但只要军人证件一掏,售票员就得痛痛快快服服帖帖给你最好的票。 “对不起,今明两天的票没有,后天的有,而且是下铺。”女售票员一脸职业性的微笑。 “能不能帮帮忙,给一张明天的票,我急着回去有任务。”姜宇涵说。 “没有卧铺,但有坐票,明天午夜发车,三天后才能到站。”售票员敲了一阵电脑键盘,说道。 “今天的就没有吗?站票也行。”姜宇涵问。 “对不起,真的没有了。”售票员说。 “好吧,明天就明天。”姜宇涵无奈地说。 票是买到了,可今晚住哪儿啊?窝在候车大厅肯定不行,那里比冰箱强不到哪儿去,去住旅馆呢又花不起钱,姜宇涵的钱包已经没有多余的票子了,到了上海他还得换车去驻地,不留车票钱不行。可这天寒地冻的,姜宇涵在四平又没有亲属,他找谁去呢? 姜宇涵背着背包走出售票处,此时外面的气温不是很低,但雪很大,让人睁不开眼睛。 姜宇涵叹了口气,实在想不起他能上哪儿借住一宿。他掏出香烟,为自己点上。眼看着现在才七点多钟,离天亮还有十万八千里呢,而且,就算到了明天,他也不能马上上火车,火车得等到明天午夜才发车呢。 他无限惆怅地在街上溜达,身上落满白色的雪花。这种时候散步的唯一用处就是消磨时光。不知不觉的,他就来到了一家肯德基门口。他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饥饿。这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就出来了。可去肯德基吃一顿饭得花多少钱啊?想到这里,姜宇涵咽了口唾沫,狠狠心,走进隔壁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餐馆。这个时候喝点儿热汤,既能驱寒也能防治感冒。 他要了一碗麻辣米线,点了两瓶啤酒。 身上的伤口一阵搔痒,他知道,这是伤口愈合的兆头。也就没当回事,只等着米线快些端上来。 餐馆里的电视正在播放二人转,姜宇涵虽然是东北人,但不怎么看二人转,他总感觉这种地方戏不好听,不如流行歌曲有激情,不如轻音乐有档次。 餐馆的老板是个中等个头的年轻人,这家伙留着爆炸头,还是黄色的,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姜宇涵知道,做买卖的,必须这样,否则就要挨欺负。想到这里,他也就没把老板当回事。可是,那个老板却主动坐在姜宇涵对面。姜宇涵心里说,这家伙想干嘛?敲诈还是勒索?这也太不长眼了,动歪念头动到军爷头上了。 那老板掏出两根中华,递给姜宇涵一根,姜宇涵虽然对老板没什么好感,但还是本能地接过香烟。老板为姜宇涵点上烟,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杨,突然说道:“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茄子辣椒,准备战斗!”姜宇涵不是故意接茬的,但潜意识促使他说出了下一句。 “铁蛋!” “狗剩!” 两个人大喊着对方的乳名,抱在了一起。 “你个狗日的!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把我们这些穷兄弟忘了呢!”那个被姜宇涵唤作“狗剩”的年轻人一边捶姜宇涵的胸口一边喊道。 “我就是被炮弹炸成肉渣子,也不能把你狗日的忘了呀!”姜宇涵抱住狗剩的腰大喊道。 餐馆里的顾客和服务员都惊奇地看着两个年轻人。 叫狗剩的青年人跟张小帅一样,是姜宇涵从小一起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兄弟。狗剩的大号叫洪儒,挺儒雅的名字,可偏偏乳名起的很没水平。就跟姜宇涵一样,大号还能说的过去,偏偏乳名叫铁蛋。 洪儒没上大学。这家伙是天生的猴屁股,进了高中就睡不着觉,最后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幸好洪儒的家底殷实,在火车站附近开了家餐馆,这几年没少挣钱,现如今正琢磨着扩大经营呢。 “你小子,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洪儒为姜宇涵斟满酒,问道。 “我们去黑龙江办事,途经这里。”姜宇涵说。 洪儒这才看到姜宇涵的装束和军衔。 “我靠,你不是当警察了吗?咋穿解放军的衣服啊?”洪儒问。 “命好呗,我当初真的不想念书了,就是想当兵,可家里不让啊,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硬挺,这不,警校毕业后,阴差阳错的进了专政机关了。”姜宇涵笑着答道。 “咱们杨木林出来的这帮弟兄,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比我狗剩强啊。”洪儒吸了一口烟,说道。 “你这不挺好吗?有钱有势的,对了,结婚了吗?”姜宇涵问。 “没呢,女朋友倒是换了好几个,可没有如意的。”洪儒说。 “比我强啊,我到现在了,连女朋友还没有呢,兄弟,在家里帮我留意留意。”姜宇涵说。 “好说好说,来,喝酒!”洪儒举起酒杯说道。 姜宇涵将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狗剩,跟我说说,毕业后,你跟咱们班同学,还有那些老师,有没有联系了?” 洪儒揉揉头发,问:“咋了铁蛋?还想小玉呢?” “没有,没有,哪儿还有心思想人家啊?”姜宇涵低下头,说。 “她现在考上研究生了。”洪儒像是不经意地说道。 “好啊。”姜宇涵为自己和洪儒斟满酒。 “小李!宫爆鸡丁和糖醋排骨好了没?快点儿啊!”洪儒朝厨房喊道。 “狗剩,其他人呢?你有消息吗?张小帅回来过吗?”姜宇涵问。 “回来过,他们家就在这附近的街上,这老小子现在可牛逼了,副连级中尉。其他同学有一半都考上研究生了,这年头,本科生不值钱,研究生一抓一大把。他们有很多都结婚生子了。还有就是,小吴和阿芸,他俩你还记得不?上学的时候搞对象,咱班主任不止一次找他们谈话,说学生根本不懂爱情,这个时候谈恋爱只能浪费感情。谁知道,现在两人还真成了,班主任也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真是世事难料!看看现在,我不得不慨叹,时光飞逝啊!转眼间,咱们都长大了,咱们这辈人都当爸爸当妈妈了。想想当初,一个个都是小屁孩。尤其是咱们,在高中打架喝酒抽烟,还觉得自己是块料。现在想起来,还不就是为了能引起女生的注意吗?”洪儒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上次张小帅回来,还来这里找我呢,他告诉我说你小子被分到秦岭去了,我是个二百五,到了也没弄明白秦岭在哪儿。你毕业以前签了不少同学录吧?可同学们根本联系不上你,小吴和阿芸结婚的时候,简直是绞尽脑汁,小吴差点儿就到电视台登寻人启事了,就为了请你来喝他们的喜酒。这个小吴也蛮够意思的,只因为你帮了小芸一次,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我的驻地在遥远的西部,人烟稀少,要不是有贵人帮忙,我现在还在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守林子呢,也许我这把骨头就埋在那儿了也说不定。”姜宇涵笑着说道。一提起自己的同窗好友,他就有一种深深的亲切感。同窗之情胜过一切,这句话不假。离开校园到社会上打拼,很难再找到这么纯真的友谊了。尤其是小吴和阿芸,这是他在高中时代处下的好朋友。阿芸当年体弱多病,有一次上政治课病倒了,那天小吴恰好不在,是姜宇涵冒着大雨把她送到了医院。从此小吴便和姜宇涵称兄道弟。想不到,小吴和阿芸结婚的时候,还没忘了姜宇涵。 “别说不吉利的话,你这不是囫囵个的回来了吗?来,喝酒!”洪儒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不少酒。入夜以后,姜宇涵就住在了洪儒在这附近的家。洪儒的父母是看着姜宇涵长起来的,看到姜宇涵也很激动。论辈份,姜宇涵该管洪儒的父母叫二叔二婶。 洪儒的家很大,很豪华。房子是洪儒成为暴发户后新买的,家具是清一色的欧式名牌。姜宇涵虽然下定决心过一辈子清贫的生活,但还是忍不住羡慕洪儒。看来,洪儒根本没必要遗憾,如果当初他也上大学,八成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呢。 “铁蛋,咋一声不吭呢?睡着啦?”洪儒躺在沙发上问道。 “没有,我最近总是失眠,可能是用脑过度。你明天不是还得忙吗?早些睡吧。”姜宇涵在床上翻了个身,说。 “没啥,让小工们干一样,我睡不着,正好你也睡不着,咱们聊聊?”洪儒坐起来,点燃一根香烟。 “行啊,正闲着没事干呢。唉,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主要是看到你们太激动了。”姜宇涵也坐了起来。 “高中毕业以后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自从你们家搬走后,我就没了你的消息,虽然你还是和张小帅一起行动,但你到了北京就下车了,每次张小帅回四平了,你却不回来。”洪儒说。 “我在四平已经没有家了,回来了也没地方去啊。”姜宇涵说。 “来找我啊,杨木林那么多弟兄呢,你找他们啊。”洪儒说。 姜宇涵笑笑,没说话。其实,他没回来,还有别的原因。 “你咋不找个对象呢?咱们都不是孩子了,该肩负起抚养下一代的重任了。”洪儒说。 “我这个人,不适合结婚,谁跟我谁受气,这是既定事实,我太了解我自己了。上警校以后,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抽烟、酗酒、打架、骂人。好的没学会,粗鲁庸俗倒成了我的拿手好戏。也许有人认为真男人就该那样,可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要是有机会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这样。”姜宇涵说。 “你咋这么评价自己呢?倡导独身主义的人有,但没有哪个独身主义者像你这样评价自己。”洪儒抽了口烟,说道。 “我现在长大了,但我的心也已经死了,我认识了我自己,我真的不能再去伤害任何一个女人,即使有女人愿意让我伤害,我也不能。咱们是亲兄弟,不说假的,我不诓你,我说的全是实话。”姜宇涵说道。 “是因为小玉的事情吗?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放不下?”洪儒问。 姜宇涵点点头,说:“任何一个人,只要还有良知,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都会感到内疚和不安,都会选择忏悔。当然,日本人除外,因为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不同于日本杂碎,我是人,而且是个军人,应该正视自己的错误,认真的反省自己的错误。” “这可不是你不找对象的理由。”洪儒说。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和你说的完全两码事,但是,这两件事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狗剩,你听我说,我犯的错误,是不可以原谅的,就算我忏悔,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虽然没有能力挽回自己的过失,可我有能力避免错误再次发生。这就是两件事之间的联系。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我远离女人,我就永远不会犯第二次同样低能的错误。我是军人,必须时刻保持理智,不能丧失理智。老百姓丧失理智,尚有挽回的余地,军人如果丧失理智,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灾难,甚至连自己的国家都会跟着遭殃。”姜宇涵说道。 “这么深奥的道理,我一个二百五怎么能听懂呢?在我眼里,你的话跟唱高调没什么区别。什么叫军人不可以丧失理智?军人不也是人吗?是人就会有头脑发热的时候,就有可能犯错误。犯错误不可耻,贵在改正嘛!”洪儒掐灭手中的烟头,说道。 姜宇涵笑笑,说:“你不是二百五,你是个聪明人,哪怕今天晚上你想不通,明天你也能想通,就算明天你还糊涂,我也相信,你早晚有一天能明白我的话。改正错误是对的,我也找到了改正错误的方法,要想不再犯错,最好远离女人。” 洪儒摇摇头,说:“其实,你和小玉的事情,我也多少看出点儿眉目,那时我们都是孩子,世界观人生观都没形成,就算你做出出格的事情,也不足为怪,是可以原谅的。” “伤害一个人的心灵,有时候比伤害一个人的肉体更严重,”姜宇涵说道,“我他妈的是个好士兵,可我不是个好学生,也不是个好人。我伤害的不仅仅是小玉的心灵,更耽误了她的前程,那时我们面临着高考,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刀锋入骨不得不战,背水争雄不胜则亡’。可我不学习也就算了,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我恶语伤人,这他妈的是好人该干的事情吗?我的兵说我是最好的首长,我的领导说我是合格的下属,我的警校同学说我是个随和的老好人。可我果真是这样的人吗?就算我在这些人眼里是,在小玉眼里,我永远是个下三烂,是人渣子。” 洪儒将手搭在姜宇涵肩膀上,把中华香烟塞进姜宇涵嘴里。 姜宇涵叼着烟,把烟头凑到火焰里。他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 “当警察,就要保护所有人的安全,就不能伤害任何友善的百姓。我在秦岭执行任务从来没打过折扣,一方面,我要当一个合格的警察,另一方面,我也是想证明自己,我不是下三烂,我不是人渣子,我是个好人。” “你不错,是个好人。”洪儒说。 “谢谢,被人夸奖的感觉,真好。”姜宇涵苦笑道。 正文 第十八章 经过长时间的颠簸,姜宇涵终于来到了獠牙大队的主训基地所在地。 这里是一片山区,处于云贵高原南部。这里地处热带地区,但由于是高原地形,所以很少有燥热的天气,而是四季如春,景色很秀丽。此地郁郁葱葱的植被将群山染成绿色,确实是驻兵的好地方。深山老林、人烟稀少、交通闭塞,这些特点决定该地绝对适合驻扎中国最优秀的特种部队。 就算敌对分子想刺探獠牙大队,他们也没有机会。 茂密的丛林和险恶的环境,会吞噬一切不熟悉这里的生命。 基地以东三十里,有一座小镇子。大城市和这里没有铁路交通,每天只有两趟县际公交车开往大城市。 开入镇子的客车,每天只有一辆。 獠牙大队的主训基地对外宣称是“炮团汽车营”,这是掩人耳目的番号。久而久之,镇上的老百姓信以为真,都当这支神秘的部队是二流的汽车部队。镇上的老百姓有时候也纳闷,附近这支驻军脾气很古怪,根本不和地方上的人来往,也不像其他人民军队那样总是搞“军民共建”活动。这支驻军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驻军的营区四周十里以内是军事禁区,任何人没有证件不能通过,有好几次上山采药的老百姓走过了界,被持枪的兵撵了出来,虽然当兵的态度挺好,不粗暴,很文明,但老百姓还是不理解。不就是上你们那儿去采药吗?又没进你们地盘,凭什么把俺们撵回来?因为这些事情,驻军和地方老百姓的关系变得不冷不热的,谁也不大搭理谁。另外,驻军说自己是炮团汽车营,可百姓们从来没看到过大炮和汽车,倒是总能听到部队驻地里的枪声,枪声经常没日没夜的响个不停,让人觉着慎得慌。不过不管怎么样,好歹这是一支解放军驻军,是驻军那就是保护百姓的人,就算天天打枪,那也是为了保护老百姓。所以,老百姓也就见怪不怪了。 姜宇涵拎着背包走出车站,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眯起眼睛欣赏异地独特的城市风光。 虽然此时东北是一片银妆素裹的冰冻世界,但南方少数民族地区仍是一派春意盎然。 云南是少数民族聚居地,街上有很多身穿民族服装的老百姓。这些姜宇涵从前只在电视里看过,今天亲眼目睹,才知道身临其境比看电视真实多了。 由于獠牙大队主训基地的方位是高度机密,除了内线电话外,外人根本无法同它取得联系。姜宇涵的手机成了空架子。 一路打听,姜宇涵才问出那个所谓的“炮团汽车营”在哪儿。这儿的老百姓汉语说得都不太利索,姜宇涵也不懂少数民族语言,连说带比划好歹问清了方向,可那个傣族老汉又说,那里的交通不便利,没有交通工具,徒步走的话,天黑也到不了。 无奈,只能去找镇政府。 按说像姜宇涵这样的少尉军官想见镇长,是根本不可能的。镇长,放在部队起码也是营级干部,小小的少尉,平时是根本见不到少校营长的。可当姜宇涵掏出自己的军官证给站岗的内卫武警看的时候,那个武警中尉先是用惊愕的目光看了姜宇涵片刻,随后二话不说就让姜宇涵通过了。 獠牙大队的证件,到了哪儿都好使啊。姜宇涵这样想着,被政府秘书领到镇长办公室。 獠牙大队的证件,其实就是普通的军官证,只是上面注明的工作单位叫4632部队。只要是行内人,都知道4632的含意。 还好,镇长是汉族人,听说姜宇涵要找炮团汽车营,又仔细检查了姜宇涵的军官证,最后答应派车送姜宇涵去炮团汽车营。 谢过镇长,姜宇涵坐上镇政府唯一的面包车,奔赴獠牙大队主训基地。 可谁知,司机刚开了半个小时,就把车停下了。 “同志,再往前就是军事禁区了,我们地方上的车是不允许入内的,就算军队的车,也要出示证件。”司机说道。 姜宇涵点点头,拎起背包跳下汽车。 汽车调头原路返回,掀起大团泥土。 姜宇涵孤零零地站在公路尽头,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深入丛林,这应该就是通往基地的道路。 要想去基地,必须穿越这片丛林,看来,今天必定要经历一番艰难才能到达目的地了。 姜宇涵背起背包,走进原始丛林。 羊肠小道曲曲折折,九曲十八弯,说不出的难走,好在姜宇涵已经习惯了,也就没当回事,一路还哼起了小曲儿。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站住!不许动!” 一声怒喝传来,随后就是一阵拉动枪拴的声音。 姜宇涵出于职业素养,以最快的速度做出规避动作,翻滚着躲入路旁的树丛。 一高一矮两个年轻的军人,身穿丛林迷彩服头戴02头盔,浑身上下挂满了枝叶,脸上的油彩很重,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而且,他们也没有军衔。 他们的武器很精良,矮个子拿着一把八八式狙击步枪,高个子端着一挺九五班用机枪。 “什么人?出来!”高个子军人喝道。 这十有八九是獠牙的人,乖乖的出去吧。姜宇涵想到这里,高举双手从树丛里探出身子。 “我是陆军少尉姜宇涵,是刚刚被獠牙大队录取的学兵,别误会,大家自己人。”姜宇涵笑着说道。 两个军人相互递了个眼色,矮个子说:“这儿很容易迷路,我们送你回基地。” “谢谢,谢谢。”姜宇涵说着,走出树丛,来到两个军人面前。 两个军人一前一后把姜宇涵夹在中间,向丛林深处走去。姜宇涵不是傻瓜,他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人家的俘虏。在没有确认姜宇涵的身份之前,两个军人是不可能给他人身自由的。 姜宇涵固然知道獠牙大队的职能和规矩,可还是忍不住想,来个新兵也这么神神道道草木皆兵的,至于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大门。这座大门上方镶嵌着的八一红星表明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门口站岗的军人同样不佩戴军衔,头上顶着黑色贝雷帽,身着丛林迷彩服。他们挎着九五式自动步枪,笔直地站着,那架势跟国家仪仗队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学兵姜宇涵。”高个子军人对值班的一名黑脸军人说道。 黑脸军人翻出一个本夹子,一边看姜宇涵一边看本夹子,接着又看了看姜宇涵递上来的证件,过了好一阵子才点点头,说:“进去吧。” 姜宇涵冲门口值班的哨兵点点头,嬉皮笑脸的跟着两个军人走进营区。 这里和全国各地的军营没啥区别,只是军人都不带军衔,也没有臂章之类表明身份的东西。军人们清一色的丛林迷彩服,姜宇涵看到,站在操练场上训练的军人们都顶着宽边帽,在营区里自由走动的军人都戴着黑色贝雷帽,而站岗或是打靶的军人都戴着02头盔。至于这里的女兵,则都穿着07式军常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姜宇涵刚刚发现这些特点的时候,一高一矮两个军人已经把姜宇涵带到了一座兵楼下。 “在这儿等着。”矮个子军人说完,就和高个子军人走了。 姜宇涵眼看着两个军人消失在营区里,他自己莫明其妙地站在兵楼下,不知道该干什么。按说现在应该去人事处报到,可人事处在哪儿啊? 正纳闷呢,姜宇涵听见一阵山响的脚步声从兵楼里传来。 孙志强脚蹬军靴身穿迷彩服头戴黑色贝雷帽走到姜宇涵跟前。姜宇涵赶紧立正、敬礼。 “学兵姜宇涵。”孙志强低声说。 “到!”姜宇涵以丹田之力吼道。 孙志强眯起眼睛,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咧嘴说:“下次不用这么大声,我长耳朵了。” “是!”姜宇涵的声音弱了不少。 “中午没吃饭?”孙志强懒洋洋地问道。 姜宇涵知道这是孙志强故意找茬,怎么着?老子大声喊也不是小声哼哼也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欢迎来到獠牙大队,今后你将在这里度过三个月,”孙志强还是那种懒洋洋的声音,“地狱般的三个月。” “明白!”姜宇涵应道。 “现在,你跟我去宿舍,老队员会交给你这里的内务条令。”孙志强说完,转身走进兵楼,姜宇涵提起背包紧跟几步追上孙志强。 “不管你是多老的兵,军龄多长,在这里只能算新兵蛋子,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谁要是起刺儿,休怪我无情。”一路上,孙志强对姜宇涵说道,以往人民教师和蔼可亲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骇人的狰狞。 “你当兵多久了?”孙志强问道。 “将近一年。”姜宇涵虽然刚来的时候样子很鸟,但刚才被孙志强的气势给镇住了,语调变得小心翼翼。 “将近一年?那你还是新兵蛋子嘛!入伍一年,好歹算是刚出壳的鹌鹑,第二年,顶多算半个兵,想当兵王,起码得有五年的高强度训练和至少三年的实战经验。”孙志强像是对姜宇涵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有实战经验,我在秦岭当了一年森警,面对过荷枪实弹的匪徒。另外,孙队长,你也知道,我在警校接受的是准军事化管理,而且,我在那里接受了绝对正规的军事训练。”姜宇涵觉得要是再不表现一下自己,铁定是要被孙志强看扁的。 “你在秦岭参加的战斗根本就不算实战,连最低烈度的战争都算不上,你所面对的匪徒就算装备再精良,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能有什么战斗力?狗屁!至于你在警校接受的训练,根本不足以应付哪怕最小规模的正规战。你在警校接受的那套教育方法是专门用来培养警察的,警察是什么?是维持社会治安的武装组织,跟国家正规军不一样,你现在是什么?是国家正规军,国家正规军是用来打武装到牙齿的侵略者的,不是收拾乌合之众的。明白?所以,你到我们这儿,是彻头彻尾的新兵蛋子,不要把自己当成老兵姜宇涵同志,你还差的很远呐。”孙志强满脸的鸟像。 姜宇涵跟着孙志强走到兵楼的四楼,在靠近楼梯口的一间寝室门前停下。 “这是你的寝室,”孙志强对姜宇涵道,“姜宇涵同志,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跟你说那些吗?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学生,我对你太了解了,你不是笨蛋,能明白我的意思,特种部队不同于警察或是内卫,普通人很难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既然能通过獠牙大队的考试,我就能适应特种部队的生活方式,我坚信我是最棒的。”姜宇涵说。 孙志强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这可不是一个上校军官或是人民教师应该有的笑容。他拍拍姜宇涵的肩膀,说:“少尉同志,这座兵楼隶属于獠牙大队新训营,新训营的营长就是赵长虹中校,相信你们很讨厌他,认为他是个烂人。” 说着,孙志强一脸坏笑地将姜宇涵的帽徽、领花、肩牌一一去掉。姜宇涵吃惊不小,瞪大眼睛看着孙志强。 “少尉,从现在开始,你没有军衔,没有姓名,没有任何从前的记忆,你是一头畜生,没有思想,指挥官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否则你就会被扫地出门。在你通过獠牙大队考试的时候,也许你很自豪,也许你有荣耀,也许你的成就感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但是,你现在所拥有的,只有后悔。因为,我们会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你们这些学兵。我要你永远记住,特种兵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特别是你还要当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孙志强说道。 姜宇涵怔怔地看着孙志强。 “你没有名字,教官或是战友,只能称呼你八号学兵,懂吗?”孙志强大声问道。 “懂!”姜宇涵高声道。 “我给你当了三年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情分我会顾及到的,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孙志强冷笑一声,用拳头捣了一下姜宇涵的胸口,转身走了。 “怪胎!”姜宇涵嘴里嘀咕着,提起行李转身走进寝室。 叶博、巴幕山和连名扬赶忙从床上蹦了起来。 “老姜!”叶博虽然脸上很激动,但声音却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 “可想死你了!”姜宇涵放下背包就要跟叶博拥抱,可是叶博赶紧示意姜宇涵噤声。 “干啥呀?”姜宇涵虽然很奇怪,但还是压低声音问道。 “在寝室里不准大声喧哗,这是獠牙大队的规矩。”叶博小声说道。 姜宇涵点点头,提着行李走到床铺前。室友们给他留了一张下铺,他的上铺是连名扬。 “其他兄弟呢?”姜宇涵一边铺床一边问。 “都眯觉呢,上午刚负重跑完二十公里,我们都快抽了,新兵连也没这么累过啊。”连名扬叫苦道。 “今天是星期天啊。”姜宇涵说。 “我们知道是星期天,可赵长虹说了,獠牙大队从来没有星期天,这里的人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休息。”连名扬说道。 “负重越野,这不是军人的必修课吗?”姜宇涵问。 “那哪里是什么负重越野啊?简直是虐待!一根大圆木扛在肩上,翻山越岭跑二十公里,我说的二十公里还只是个直线距离,中途还不许休息,你能坚持下来,除非是神仙!要不就是机器人。”叶博反驳道。 姜宇涵不再说话了,看来,能不能顺利通过獠牙大队三个月的新训内容,还很难说。 他默默地换上新配发的丛林迷彩,戴上黑色贝蕾帽,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尊容。姜宇涵是很自恋的,他总感觉自己很帅,尤其是穿军装的时候。可是,他帅,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对象呢? 三个室友都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 姜宇涵脱下迷彩服,躺在床铺上闭目养神。他不是很困,但很疲劳,也很饥饿。在车上颠簸了这么久,从东北平原一直杀到这大西南的深山老林里,其间的艰辛就别提了。为了找到獠牙大队的基地,他更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倒了好多车。几天都风餐露宿,吃不上好饭。现在,好歹找到獠牙大队了,东道主也不说给他准备点儿吃的,哪怕是面条也好啊。獠牙大队可倒好,先是把自己当特务绑到了营区,又把自己的少尉军衔给拔了下去,硬说自己是畜生。对敌人你们好像也没这么狠过吧?都说解放军优待俘虏,我姜宇涵算是俘虏吧?可为什么我连顿清水面条都吃不上呢?獠牙大队也太不仗义了! 到了第二天,姜宇涵才发现,獠牙大队不给他吃饭,已经是很仁慈的表现了。 太阳还没出来,尖利的集合哨声就响了起来。 赵长虹还是那身打扮,一身的鸟气。看着睡眼惺松的学兵们,他冷冷一笑,命令队伍绕着操场跑三十圈,限定时间为一小时。过了一小时没跑完,那就证明你没及格。这好办,獠牙大队也不会开除你,只不过别人都吃早饭的时候你继续练就是了。什么时候能达到教官要求的所谓合格成绩了,你再去给我吃饭。 新训营规定,学兵每天必须负重越野二十公里;每天必须完成五个一百;每天必须过三次三百米障碍,早中晚各一次。赵长虹说了,这还不是最苦的,要想当真正的獠牙,必须达到比这更变态的标准才行。赵长虹还很嚣张地说,你们别以为顺利通过考核了是好事,你们通过考试,就要来这里遭罪,每天的基本任务就是被我们蹂躏,你们还别不服气,我告诉你们,你们这帮学兵崽子现在在营区里每天完成这几项硬指标,跟我当年在猎人学校受的待遇比起来,简直是享受! 叶博是老侦察兵了,虽然岁数不大但体能非常好,每天还能凑合着完成任务。陆大伟和他的几个士兵来自陆战队,都是从正正经经的特种部队里出来的,这些任务也能完成。只是苦了姜宇涵这个菜鸟,当学兵没三天就尿血了,当时他的难兄难弟还取笑他,说他来月经了。听兄弟们这么说自己,姜宇涵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姜宇涵最受不了的,就是每天早饭前的二十公里负重越野。头天的晚饭只有少的可怜的三两米饭,根本补不齐学兵们一天消耗的体能,大家都是饿着肚子睡觉的。早晨已经很饿了,还要负重跑二十公里,让本来就不支的体力更加接近透支。天不亮就被凶神恶煞般的赵长虹从被窝里折腾起来,睡眠严重不足的学兵们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在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扛着沉重的圆木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跑上二十公里。獠牙大队的人管这种虐待式的训练叫“早餐开胃甜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地方能做出这样的开胃甜点。 獠牙大队就是这样,给你提供的热量和营养能够支撑你不倒在训练场上,但这点能量绝对不能让你好受。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几乎使姜宇涵的体力达到了极限。每天晚上,他都是强打精神到盥洗室把自己身上的汗渍和泥污冲洗掉,他回到寝室,倒在床上就睡,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跟战友们闲扯。来自陆战队的巴幕山和连名扬倒是精力充沛,只要条件许可,都会聊上一会儿,真不愧是陆战队的精英。可惜,他们聊的什么,姜宇涵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往往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就这样混混沌沌熬过了两个星期,姜宇涵终于盼来了难得的一天假期。他这一天哪儿都不打算去,只想窝在寝室睡觉。可是,就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赵长虹黑着脸走了进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种时候烂人找上门,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稍息吧。”赵长虹摘下宽边帽,下了口令。 四个年轻的学兵以标准的跨立姿势站好。 “明天,在不放弃二十公里负重越野、三百米障碍跑和五个一百外,还要增加一个科目,徒手格斗训练。”赵长虹沉声说道。 四个学兵里有三个露出兴奋的表情,只有姜宇涵苦着脸仿佛谁欠他钱似的。 “徒手格斗,相信是你们的专长,我们特种部队,教授的都是最实用的格斗招式,是最纯粹的中国武术,在老外看来,也许中国军人的武器不是最精良的,但中国军人的格斗技能绝对是最高超的。”赵长虹说,“明天,拿出你们的本事来,八个人,自己寻找对手,真刀真枪的干,谁挺到最后,晚饭给谁加菜。” 说完,赵长虹转身走出寝室。 “我操!”姜宇涵在心里骂着,倒在床上翻白眼。 其他三个人到没觉着怎么样,本来嘛,艺高胆大这句话不假,谁有本事,谁就不用害怕考验。另外三个人不是侦察兵就是特种兵,个个精通徒手格斗。姜宇涵是警察出身,除了简单的擒拿格斗和几招二把刀散打和拳击外,根本不会别的。你让他对付街头上的古惑仔,他多少还能应付两下,你让他跟精通中国武术的特种兵对打,那可就是拿鸡蛋碰石头了。 毒辣的阳光炙烤着诺大的操练场,炙烤着站在操练场中央的八名头戴黑色贝雷帽的年轻军人。 八名军人未成围成一圈,笔直地站着。他们都目视前方,彼此之间拉开约两步的距离。 赵长虹来到八人围成的场地中央,面无表情地说:“规则,我昨天已经说过了,你们自己选择对手,坚持到最后的,晚上可以得到两道肉菜。” 八名军人的眼中同时露出一道寒光。 赵长虹走到操场外围,诺大的操场上只剩下八个年轻的军人。赵长虹看了看围在操场四周的几辆消防车,对场地中央大吼道:“还等什么?开始!” 八名年轻的军人,仿佛八只发疯的野兽,疯狂地厮打在一起。 没有人属于同一阵营,他们都是自成一派的。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得到两道肉菜。这些青年太需要一顿肉菜了,每天那点儿少的可怜的饭菜,根本不足以支撑高强度的训练。 有时候,几两劣质的肉类,也能促使军人们拼命。 陆大伟是八人中最强壮的,他接连摔倒了三个学兵。虽然八人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但此时,他们仿佛忘记了往日的交情,都跟野兽似的厮打在一起。理由,只为了那两道肉菜。 姜宇涵被巴幕山狠狠摔在地上,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大吼一声,竟然在巴幕山的锁扣下跟巴幕山互换了位置,把巴幕山压在了身下。只听“嘎崩”一声,姜宇涵的右臂脱臼了,这是他挣脱巴幕山锁扣所付出的代价。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姜宇涵发出非人一般的嚎叫,他一拳击在巴幕山的面门上,趁着巴幕山两眼发黑时,他挣脱开巴幕山。他已经无法命令自己的右臂行动了,此时他的整条右臂就像一根发硬的油条,随着他的身体甩来甩去。姜宇涵已经丧失了进攻能力,可他仍然挥舞左臂攻击其他学兵。 “人工降雨!”赵长虹对着消防车发出指令。 数道水柱扑向八名军人。操练场原本就铺满沙土,经过这次冲刷,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泥潭。顶着冰冷刺骨的水柱,不顾浑身上下的稀泥,军人们继续格斗。没有人被击倒,因为被击倒的人会在瞬间跳起来,继续与对手肉搏。 叶博抱着陆大伟,两人双双摔倒在泥潭里。 “老叶!老子不会手软!”陆大伟大吼道。 “放心!老子也不会手软!保管陪你打个痛快!”叶博被陆大伟压在稀泥里,只剩下鼻子和嘴还露在外面,仍然大喊道。 姜宇涵用左拳将李天打出一丈远,又飞起一脚招呼在连名扬的胸口上。 “我靠!有杨过的风采啊!”连名扬喘着粗气说道。 姜宇涵刚转身,巴幕山的一个老乡,另一个蒙古兵斯腾格就迎面扑上来,一下子把姜宇涵按进泥水里。 姜宇涵开始还徒劳地用左拳击打斯腾格的肋部,到后来干脆什么实用拿什么,用膝盖猛打斯腾格的裆部。斯腾格惨叫一声,松开了姜宇涵。 “老姜!你他妈的玩儿阴的啊!专挑软乎的地方招呼啊!”陆大伟看到自己的兵吃亏了,忘了现在的场合,大吼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叶博一掌推开与自己贴在一起的巴幕山,扑到陆大伟跟前,一记漂亮的擒拿,把陆大伟牢牢锁在自己身下。 操练场外围,赵长虹举着望远镜观看着这场绝对野蛮的淘汰赛。一边看还一边说:“八号不地道,能打那个地方的主意吗?这可是缺八辈子德的事儿,高低不能干啊。七号也是,趁着人家一号不注意给人家下家伙,更不地道,要是放在江湖上,各路英雄就得群起而攻之了。” 姜宇涵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攻击能力,连保护自己都困难,但他不能放弃,如果在还没有倒下的情况下选择放弃,那他失去的就不单单是面子和地位了。 如果这次他放弃了,服软了,那么他丧失的将是中国军人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这种一直传承在中国军人骨头里的精神,会永远在他骨头里消失。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胳膊不好使了,用两条腿。腿不行了,就用头撞。反正,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能后退。 水柱疯狂地击打在八个军人的身上,但疯狂的水柱比不上疯狂的军人。格斗的场面很血腥,不知道这些军人为了什么,难道只为了那两道肉菜吗? 姜宇涵终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虽然是第一个倒下的人,但他确实尽力了,起码在他自己心里,他不丢人。上次在海南同战友们搞联欢的时候,他仅仅输了一回合就举手认输。这次,他竟然不止一次挣脱巴幕山和另外两个蒙古兵的锁扣。虽然他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但他已经挽回了丢掉的面子。谁说他姜宇涵是菜鸟?就算是菜鸟,也是一只宁肯战死也不投降的菜鸟。姜宇涵知道,论技能,他是菜鸟,但论战斗意志,他已经能跟雄鹰媲美了。 姜宇涵一身泥水,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就算身负重伤,他也没忘了抽烟。他一口接着一口,医务室已经没有半点儿医务室的样子。这里现在简直可以和仙境媲美了,因为这里云雾缭绕。 安小阳披着白大褂,坐在姜宇涵侧面,两只手抚摸姜宇涵受伤的肩部和臂膀。 “只是脱臼了,没什么大碍。”安小阳说。 姜宇涵没说话,狠狠吸了一大口烟。 “你忍着点儿,很快就好了。”安小阳安慰道。 姜宇涵点点头,眼睛盯着墙上的视力测试表。 “这几天,累吗?”安小阳笑着问姜宇涵。 姜宇涵点点头,眼睛盯着墙上的视力测试表。 “赵长虹没怎么折腾你们吧?”安小阳又问道。 姜宇涵摇摇头,眼睛盯着墙上的视力测试表。 “怎么折腾你们的?”安小阳大有把姜宇涵的嘴撬开的架势。 “安教官,快帮我把这胳膊接上吧,我还得去吃饭。”姜宇涵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说道。 安小阳笑笑,说:“疼的话,就喊出来。” “嘎崩”一声,姜宇涵感到右臂到肩膀一阵疼痛,像过电一样。但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随后,他动了动右臂,右臂重新听他调遣了。看来,安小阳的功夫还真不赖,不愧是拥有医疗士资格证的卫生员。 他站起来,穿上沾满泥水的迷彩服上衣。 “今天,被人打的很惨吧?”安小阳边洗手边问。 姜宇涵一脸很鸟的表情,说:“彼此彼此,不就是一顿肉吗?老子吃草也能活。” “饿了吧?”安小阳问道。 “前胸贴后背。”姜宇涵拉上上衣的拉锁,答道。 安小阳抽开抽屉,拿出一包家庭装上好佳,塞给姜宇涵。 姜宇涵诧异地看着安小阳。安小阳笑笑,说:“我送你的,好好改善改善伙食,不过,别让赵长虹发现。” “教官,那么多学兵,为什么你单单给我开小灶?”姜宇涵问。 “因为,那么多学兵,只有你被打得这么惨。”安小阳脱去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一个本夹。 “我虽然菜一点儿,可还没达到让一个女人同情的地步。”姜宇涵说着,把那包上好佳扔到医务室的病床上。 安小阳回头看看姜宇涵,问:“生气啦?” “没有,你安心工作吧,教官再见。”姜宇涵说完,转身欲走。 “八个学兵,只有你能对教官有这个态度,”安小阳突然说,“也只有你,敢于绑架教官,还在教官的脖子上,留下一条劣质的项链,影响教官脸蛋的收视率。” “我已经道过歉了,你也原谅了我,今天,怎么又提陈年旧帐?”姜宇涵站在门口,问。 “我的意思是,只有你,才是我最得意的学兵,所以,你有小灶,他们没有。”安小阳放下签字笔,说道。 “开小灶?什么意思?”姜宇涵问道。 安小阳合上本夹,说:“被人家打成猪头,心里肯定不好受吧?要不要我额外传授给你一些真功夫?” 正文 第十九章 姜宇涵一步三摇地来到餐厅。学兵专用餐桌上的混战已经结束,桌子上少的可怜的饭菜基本上快没有了。可是,七个同伴还没离去。 姜宇涵坐下来,七名同伴看看他,同时从自己的饭盘里夹出一块肉,放进姜宇涵的饭盘里。 姜宇涵诧异地看着同伴。 “我打败了所有人,烂人赏给我的,”巴幕山说,“可你们是我的兄弟,在草原上,即使剩下最后一口水,剩下最后一块肉干,兄弟们也要平分的。” “用军队的话讲,就是‘不抛弃任何一个战友’。”叶博补充道。 “吃吧,我们都吃过了,但都是悄悄吃的,不能让烂人发现。”陆大伟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啊!也只有军队才能让男人们之间产生这样的情谊!在战场上,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身体给对方挡子弹,在训练场上,他们可以彼此之间打得昏天黑地,但下了训练场,哥哥还是哥哥,弟弟还是弟弟,都不计仇。训练场上的训练如此残酷,只是为了将来上战场时少流一点儿血,少一些无畏的牺牲。 姜宇涵端起饭盘,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但是,身上中招的地方还是很疼的。晚上躺在硬板床上,浑身没有不疼的地方。寝室里早就鼾声如雷,可姜宇涵却无法入睡。不是因为伤痛,只是因为,他的格斗技能太菜了,就他那两下子,对付对付街头的古惑仔还行,可要是真在战场上遭遇敌军特种兵,他怎么办?用火器解决战斗吗?现在他还没有接受射击训练,但他太了解自己的射击水平是半斤还是八两了。在秦岭的战斗充分表明,如果让他上战场杀敌,除了会给己方浪费宝贵的弹药外,起不到任何其他作用。 “教官,我需要你开小灶!” 第二天吃过早饭,在开始正式训练前,姜宇涵就在餐厅门口拦住安小阳。 安小阳身边的女兵都笑了,安小阳的脸也有些发红。姜宇涵虽然知道现在的场合不太适合说这些,但他等不了了,如果因为面子问题停滞不前,那将来一旦上了战场,他丧失的就不仅仅是面子了,而是自己的小命。 “好吧,”安小阳点点头,“晚饭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在操练场西边碰头。” “谢谢教官!”姜宇涵给安小阳敬了个礼,转身跑了。 又是一天昏天黑地的魔鬼训练。二十公里负重越野、五个一百,三次三百米障碍跑、徒手格斗。 新训营为学兵安排的训练在太阳落山前终于全部完成了。 “今天大家的表现,勉强说的过去,五分钟后,排队去餐厅吃饭。吃过饭,到澡堂把你们身上的汗骚味儿冲掉,我不希望你们像猪那样过活!”赵长虹的言辞照样很刻薄,即使是在学兵们表现良好的情况下。 三两米饭、一道清淡的素菜,一碗蔬菜汤。这是獠牙大队学兵的晚餐饭量。学兵不单要忍受严重不足的睡眠,还要忍受入不敷出的体力消耗,看来,孙志强说得不错,未来的三个月,真的是地狱般的三个月。学兵们默默吃着晚饭,他们都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到“失望”二字。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憧憬,没有任何希望。以往的光荣与辉煌,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尤其姜宇涵,吃过饭洗过澡,在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还要去补课,去吃安小阳为他准备的“小灶”,让本来就透支的体力再雪上加霜更加透支。这本身就是自杀行为。 可是,不练行吗?不练的话,放下残酷的实战不说,训练场就能变成姜宇涵的坟茔地。 “格斗是特种兵的基本技能,步兵,只需拥有及格程度的射击、越障以及简单的格斗,就可以称之为优秀的步兵。但特种兵不一样,特种兵必须熟练掌握格斗技巧。格斗,是中国特种兵的看家本领。”安小阳身穿军常服,坐在马扎上讲道,姜宇涵盘腿坐在安小阳前面的草地上,认真地听着。 “格斗中,又以腿攻为上策,在战斗中,如果一腿招呼上去,只要到位,产生的效果比你狠命打上十拳都管用。”安小阳说道。 “腿攻?不就是用腿进攻吗?那不成了跆拳道了?那是小高丽棒子的不入流武术。教官,我想学正经的中国武术。”姜宇涵请求道。 “我教你的就是正经的中国武术,中国功夫里的腿攻世界闻名,你难道不知道吗?好了,理论课以后慢慢给你补上,今天先进行基础训练。”安小阳站起来,走到姜宇涵跟前。 “站起来。”安小阳命令道。 姜宇涵得令,飞快地站起来,面向安小阳。 “到那面墙下站好。”安小阳指着身后那堵墙命令道。 姜宇涵走到墙下站好,等安小阳的命令。 “坐下,两腿分开,用脚尖顶住墙根!”安小阳命令道。 姜宇涵虽然不明白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办了。 安小阳来到姜宇涵身后,突然用脚顶住姜宇涵的臀部,用力向前使劲。 姜宇涵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亲娘啊,这哪里是训练啊?分明是虐待! 安小阳一点儿也不手软,脚逐渐加力,姜宇涵虽然已经脸红脖子粗,但还是忍住了没喊出来。 “疼的话你就大声喊,不丢人!”安小阳在后面提醒道。 姜宇涵还是没出声,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往下淌,背心都被冷汗打透了。 “要想练武,必须先拉开韧带,让韧带松快,这样,你的腿攻才能练成,明白吗?”安小阳问。 “明白,教官!”姜宇涵沉闷地答道。 安小阳知道现在这种力度已经达到姜宇涵所能忍耐的极限了,也就没再继续用力,缓缓松下来,姜宇涵长舒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看不出来,你的忍耐力还真强。”安小阳说。 姜宇涵点点头,没说话。他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感到大腿根一阵疼痛。 “这很正常,刚开始拉韧带,都这样。我当初比你还难受,过几天就好了。”安小阳说。 “你要是当新训营的营长,弟兄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姜宇涵勉强地笑道。 “赵长虹难为你们吗?”安小阳问。 “何止是难为?”姜宇涵苦笑,“简直是虐待!还总拿一些粗言秽语侮辱我们的人格。” “你是不是受不了了?”安小阳问。 “胡说!我凭什么受不了?别人能受的我就能受!”姜宇涵倔强地说道。 安小阳赞许地点点头,说:“我也觉得,一个优秀的森警,合格的内卫,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击倒的。” “教官,接下来,我们练什么?”姜宇涵问。 “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后注意,别让韧带拉伤,明天还有高强度训练,我们只能先进行到这里了。”安小阳说。 “谢谢教官,明天还在这里碰头?”姜宇涵穿上迷彩服上衣,问道。 “对,明天见。”安小阳说。 “明天见,教官。”姜宇涵说完,转身走向自己下榻的兵楼。 姜宇涵扛着大圆木,跟在队伍中间靠后的位置,拼命甩开步伐奔跑。这已经是进入新训营的第三个星期了,距离新训结束还有很长时间。可是,姜宇涵明显感到,自己越来越不支了。前途变得越来越渺茫,看不到终点,找不到归宿。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内卫跟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那里没有烂人的骚扰,没有粗暴的训练,工作也很轻松。他总能想起朱科长的话,兵王并不是谁都能当的。朱科长没有错,菜鸟终究是菜鸟,怎么可能成为璀璨夺目的军中之星呢? 姜宇涵的心理防线在逐步崩溃。 “打倒我!你不是想当兵王吗?连女人都打不倒,能当兵王?”安小阳用刻薄的语言刺激着姜宇涵。 被安小阳打翻在地的姜宇涵又一次爬起来,他看着天仙一样的安小阳,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特制手套,无奈地摇摇头,说:“教官,我不行了,我没有力气了。” “不行!想当兵王吗?想当就冲过来!打倒我!”安小阳高喊道。 姜宇涵徒劳地发动新的进攻。他的拳头比棉花糖还柔软,安小阳抓住他击过来的右臂,迅速转身,左臂肘击实实诚诚打在姜宇涵的软肋上。姜宇涵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单膝跪在地上。 “我不相信你是懦夫,再来!”安小阳大喊道。 姜宇涵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重新站起来,他不想再找借口,他固然不是安小阳的对手,但安小阳说的对,他不是懦夫。 姜宇涵在匍匐穿越铁丝网,头上是几挺装有实弹的机枪,机枪正在疯狂地泼洒子弹。如果他的身体稍微抬高一点儿,他的身上就可能留下几个血窟窿。 赵长虹站在场外,拿着高音喇叭大喊道:“动作快点!慢的像乌龟爬,随便从镇子上找几个老百姓,爬的都比你们快!没那个本事,就别人五人六的拿自己当块料。什么兵王?狗屁!” 姜宇涵摇摇晃晃站起来,奔向下一个障碍。 这是一道两米多高的水泥墙,没有任何搭手的地方。姜宇涵猛冲几步,用力向上跃起。可是,他的手虽然搭在墙上,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往上攀了。跟在后面的陆大伟用力托起他的脚,两人合力,姜宇涵才好歹翻了过去。 “窝囊废!纯粹的窝囊废!” 身后传来赵长虹的声音。 姜宇涵又一次别安小阳击倒了。可是,他在倒下前,右脚实实诚诚招呼在安小阳的肚子上。安小阳捂着肚子弯下腰。姜宇涵慌了,爬起来扶住安小阳。 “教官!对不起教官,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安小阳闪电般出手还击,一拳击在姜宇涵的胸口上,姜宇涵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直直的飞出一丈那么远。 “这叫兵不厌诈,懂吗?”安小阳得意地笑着。 姜宇涵躺倒在床上,连衣服也没脱。身上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这就是魔鬼训练啊。姜宇涵呆呆的盯着上铺的床板。此时此景,像极了当年警校的夜晚。同样的不眠之夜,同样的残酷经历。 当年,由于姜宇涵的身高和形象都不太富裕,他被分到了警校军训团的野战连。野战连是什么?就是让你成天抱着五六式冲锋枪穿着迷彩服,在满是灰土的操场上匍匐前进。每天都造得灰头土脸的。张小帅那厮,人长得帅,个子高,被分到了军训团劈枪连,说白了就是学校的国旗仪仗队。人家,穿着正儿八经的军礼服,扛着上了刺刀的五六半自动,虽然枪的火力没有野战连的强,但人家的枪械保养得非常好,几乎天天擦拭,刺刀雪亮雪亮的。至于两个连队学员的待遇,那就更是存在天壤之别了。 本来,姜宇涵还想装病不参加训练,可是他的病例落在家里了,等到刀口愈合,你就是说破天,也得参加军训。警校的正规军训时间为一个月。后两个星期,姜宇涵就在教官的大声训斥中度过。他的护膝磨破了一副又一副,迷彩服破了一身又一身。 什么高姿匍匐、低姿匍匐、侧面接敌、借助地形地物掩护,都是在那一阶段学会的。在警校,姜宇涵的课业成绩不是最好的,但他的军事课程很棒。可是,孙志强却说姜宇涵接受的训练连最小规模的正规战都应付不了。人是可以骄傲的,但不能像孙志强这么骄傲啊。 现在想想,警校的生活固然辛苦,可也没有现在辛苦。起码那个时候,姜宇涵还有梦想,还有期盼。可现在呢?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在獠牙大队,他没有兵王的骄傲,只有极度的疲劳。这难道就是姜宇涵日思夜想的生活吗?这难道就是姜宇涵从小向往的特种兵军营吗? 姜宇涵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让人伤心的事情。他不敢说自己后悔,可是,当初选择离开内卫,不顾一切完成獠牙大队交给他的任务,不顾朱科长和同志们的感受,非要进獠牙大队当兵王。这些选择,到底对不对?到底正不正确?到底值不值得?在内卫,姜宇涵有更多的机会被提拔。可是在獠牙大队,姜宇涵也许永远都是个少尉,也许有一天他不行了,落伍了,獠牙大队还会给他下逐客令,让他复员。姜宇涵不敢质疑军人的意义,但自己拼了小命,才进入这片军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就是在质疑军人的意义!” 冥冥之中,有人这样说道。 是谁?姜宇涵抬头看去。一个身穿警服的男子站在姜宇涵前面,身形若隐若现。 “秦大哥!”姜宇涵激动地喊道。 “宇涵老弟,多日不见,你变了,变得如此强壮,可是,你的心变得更快。”秦大山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姜宇涵听不懂秦大山的话。 “记得当年你的教官接你离开秦岭时,你说下的那些话吗?你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功利思想,你只想尽到森警的职责。那个时候,你是合格的人民卫士,因为你懂得怎样工作,怎样为自己的工作付出努力。可现在,你却在质疑军人的意义。在你看来,内卫不是你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只是你的跳板,因为你发现了更好的去处,那就是獠牙大队,你认为能在这里实现你从小的梦想,你义无反顾来到这里。可是,你发现现实和理想存在天壤之别,所以你又开始失望,对吗?我敢说,如果你在獠牙大队发现更好的去处,你会毫不犹豫把獠牙大队当成跳板。”秦大山说道。 姜宇涵低下头,思考着秦大山的话。 “你曾经是一个非常好的警察,可是,你现在敢说你是好军人吗?你是一个好兵吗?”秦大山的每一句话都猛烈地撞击着姜宇涵的心。 “我想当最好的兵,否则,我不会来这里!”姜宇涵大喊道。 “那就拿出你的手段!不要再怀疑自己的选择,路都是自己走的,没什么可后悔的,一个人永远也不要质疑自己的选择,否则,他会一事无成。”秦大山说。 姜宇涵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外面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月亮又亮又圆。 “大哥,你托梦给我吗?”姜宇涵低声说道。 夜很深了,三个室友睡得正香。姜宇涵重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睡。 是啊,如果他质疑的是军人的意义,那他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路都是自己走的,世上没有后悔药,一个男人,即使走错了路,也不能后退,因为,男人不应该知道什么叫退缩。一个合格的男人的字典里,应该没有“投降”二字。更何况,姜宇涵没有错,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人应该有理想,否则,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森警和内卫,你们不是我的跳板,总有一天,你们会为我骄傲的。”姜宇涵在心里念道。 第二天,魔鬼训练继续,但是,姜宇涵不再萎靡不振。姜宇涵失神的眼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他的脚步很坚定,很稳重。他知道,他现在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都会成为他成功的资本。 今天,又加进一个新的科目——实弹射击。 这次使用的是正儿八经的九五式自动步枪。以前姜宇涵倒是碰过几次这种步枪。可是,那都是在演习里,打的不是实弹。而且,在演习里他开枪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八个学兵听到赵长虹口令,呈一路纵队开进靶场。到了地方他们才看到,为他们准备的步枪是分解的。赵长虹在场外举着音喇叭告诉学兵,打靶现在开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打空弹匣里所有的子弹。 八个学兵也并非都是吃干饭的。陆战队和侦察兵都接触过九五式,只有姜宇涵例外,你让他分解九五他都不会,更别提组装九五了。 他只能照葫芦画瓢,一边看身边的叶博怎么组装九五,自己的手还得紧忙活。好歹算是把九五拼成个枪样了。其他七个学兵已经打了将近半匣子弹。姜宇涵端起九五,接连三个点射。可是,子弹都打飘了,姜宇涵心里就犯嘀咕,真他妈的怪了,自己明明瞄准的是靶心啊。要知道,姜宇涵在警校的时候,射击固定靶位的成绩是出了名的厉害。如今獠牙大队没难为自己,打的都是固定靶,自己为什么打不准呢? “你没校对吧?”身边的叶博大声问。 “这东西咋校对啊?”姜宇涵以前用五六式打靶的时候就知道校对这个概念,可是九五的结构太怪诞了,姜宇涵在这方面确实是个二百五。 姜宇涵拍拍九五的枪身,拿枪托当锤子,敲了敲地面,随后又端起枪,继续点射。可是,从曳光弹的弹道上可以看出,子弹并没有飞向枪靶,而是全部打在了枪靶后面的土山上。 姜宇涵这次真急了。可是,急也没办法啊。要是上了战场,就以他现在的水平,不被敌人打成马蜂窝就怪了。 姜宇涵打了二十五枪,只中了一发,其余全部脱靶。 “我没见过这么差的成绩,你没长眼睛吗?”赵长虹大声问姜宇涵。 “报告,我以前没接触过九五。”姜宇涵虽然自知理亏,可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开脱。本来嘛,他一个内卫武警,确实很少有机会接触九五这样的新型枪械。 “失败,没有理由!”赵长虹大吼道。 “是!失败没有理由!”姜宇涵同样大喊道。 “你今天晚上的晚饭取消!听见没有?!”赵长虹的黑脸几乎都要贴上姜宇涵的脸了。 “明白!”姜宇涵以丹田之力喊道。 “五个一百变成五个二百!理由,射击水平太烂!”赵长虹吼道。 “是!”姜宇涵几乎要哭了。 “安小阳!”赵长虹大喊道。 “到!”一直站在后面的安小阳向前一步应道。 “从今天起,这个小子就归你了!你帮助他熟悉九五式的使用方法,并训练他的射击能力,一周后我来验收!如果还不合格,你跟他同罪!明白吗?”赵长虹大吼道。 “是!营长!”安小阳敬礼。 姜宇涵看到,安小阳的面部抽动了一下。他赶紧避开安小阳的目光,他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安小阳。都是自己不争气,才把安小阳也拽下了水。还有更要命的,要是赵长虹验收时姜宇涵瘪茄子怎么办?他跟安小阳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出赵长虹的魔爪。 姜宇涵咬牙做完五个二百,感觉身上没有不疼的地方。可是,没辙啊,在军队,军令如山,当官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丝毫不能打折扣。 他穿上迷彩服上衣,低着头走到枪械库外面等安小阳。 开饭的号角吹向了,可与他无关,他已经跟晚饭无缘了。他蹲在墙根下,眼泪差点儿流出来,这就是特种兵啊!可他马上打消这个念头,他不能质疑军人的意义。他永远也不能忘了他的宣誓誓词,那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军人一口唾沫一个坑,必须说话算话。 “不能发牢骚,用平常心对待不顺心的事。人不能总是抱怨生活,否则,生活早晚要戏弄你的。” 姜宇涵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安慰的话语现在远没有馒头和咸菜管用。 “少尉。”安小阳站在姜宇涵面前,姜宇涵赶紧站起来敬礼。 “给。”安小阳递给姜宇涵一个馒头。 姜宇涵瞪着眼睛,一会儿看看安小阳,一会儿看看馒头。 “怎么?傻啦?”安小阳笑着问。 姜宇涵咽了口唾沫,说:“大姐,我吃了,不就违反赵长虹的命令了吗?要是露馅,你也得遭殃。” “别提那个烂人啦,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你就算是个铁人,也要吃饭啊。”安小阳笑着说。 “不,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不能违背上司的命令,哪怕上司是个彪子,下达的是非常彪的命令,作为下属,我只能丝毫不打折扣地执行。”姜宇涵说。 安小阳想了想,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 “上尉,”姜宇涵眯起眼睛,又露出招牌式的鸟样,“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啊?按说你和赵长虹都是教导队的,都是以玩儿我们这些学兵为己任的人,可你为啥就偏偏对我这么好呢?” “从人道主义精神出发,我不能让一个大活人挨饿。这个理由充分吗?”安小阳问道。 姜宇涵低头沉思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我确实很饿,但我不能吃你送我的馒头,老祖宗教导我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是教导队的人,我不敢确定你是不是在给我下套。” “你当真不吃?”安小阳失去了耐心,见姜宇涵一脸鸟气的冲自己点点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现在想吃,姐姐我还不给了呢!” 安小阳赌气地一把将馒头扔到大墙外面。 “浪费粮食是犯罪啊上尉同志!想想非洲人民还是食不果腹,你却把一个白胖白胖的馒头丢到外面,罪过啊!”姜宇涵叹息道。 “废话少说!走!”安小阳看都不看姜宇涵,转身走进军械库。 姜宇涵也找不出适当的话语了,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安小阳身后。安小阳进入一间库房,这里整齐地摆放着很多九五式自动步枪。安小阳在库房中央一张桌子旁坐下。姜宇涵看看库房的摆设,知道这里就是自己今天的教室了。他坐在安小阳对面,清了清嗓子。 “上尉,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姜宇涵低声说道。 “抱什么歉啊?我自作多情行了吧?”安小阳一脸的不高兴。 “不是,不是你送我馒头的事情,是我打靶的时候,我太二百五了,连累了你。”姜宇涵的声音还是很低,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心虚。 安小阳的表情由愤怒变成了哭笑不得。人家冒着多大的风险给你送馒头,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现在还跟我扯什么陈年旧帐,这个黑汉太不知好歹了! 姜宇涵看到安小阳脸色的变化,也就不再言语。 “上尉,您请吧,我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姜宇涵摆出一副虚心求教、奋发图强的中学生嘴脸。 “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我不做第二遍!”安小阳说着,拿起桌子上九五式的零部件,以神速动作将这些零散的东西拼在一起。很快,一杆九五式呈现在姜宇涵面前,姜宇涵的眼睛瞪得溜圆。 “我算知道啥叫高手了。”姜宇涵说。 “该你了!”安小阳三下五除二把九五式拆开,将一大堆零部件推到姜宇涵面前。 “我靠!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姜宇涵慢慢腾腾拿起部件,怯生生的看看安小阳,安小阳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看。 姜宇涵低下头,努力回忆着安小阳的动作。看他那笨笨的样子,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幼童玩儿变形金刚模型时的样子。 尽管现在还是冬天,可是云南的气温仍然很高,尤其是天上没有云彩的时候。 姜宇涵站在靶场旁边的空地上,端着一杆满匣的九五式,九五式的枪管上还吊着一个军用水壶。军用水壶里装的不是水,而是沙子。 安小阳坐在另一侧的树荫下,一边吃瓜子一边翻杂志。姜宇涵不时可怜巴巴地看看安小阳,可是安小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铁石心肠了,姜宇涵那足以令无数少女为之流泪的可怜相对她一点儿杀伤力也没有。 “教官,为啥让我的水壶里装沙子啊?我听老兵说了,他们练的时候,水壶里装的都是清水啊。”姜宇涵哑着嗓子问安小阳。 “沙子比水沉,这都不懂,老土!”安小阳没好气地答道。 姜宇涵舔舔干裂的嘴唇,抬头看着毒辣的太阳。阳光刺到了他的双眼,他赶紧闭上眼睛。突然,他感到腿部一阵疼痛。他诧异地睁开眼睛。 是安小阳,正拿皮带抽姜宇涵的腿肚子。 “混帐!我没告诉你目视前方吗?”安小阳怒吼道。 姜宇涵没敢起刺儿,毕竟安小阳是教官,他是学兵。教官就算跟学兵动粗,学兵也不能吭声,这是獠牙大队自组建之日起就立下的规矩。 安小阳怒不可遏地甩了甩皮带,转身回到树荫下面。姜宇涵不敢乱动了,尽管胳膊酸痛难耐,但还是咬牙坚持着,要是自己乱动一下,安小阳的皮带就会招呼到他的身上。 “这就是特种兵,这就是特种兵。老子要是有一天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一定要把亲身经历告诉那些想进特种部队的愣头青们,看他们还敢不敢进来。” 姜宇涵在心里想道。 叶博和陆大伟他们完成了上午的训练科目,经过这里去餐厅吃饭,看到姜宇涵被安小阳收拾成这样,不但不同情反而取笑他。 “嘻嘻嘻!气管炎!”叶博一脸的坏笑。 “啥?”姜宇涵居然还一脸傻呆呆的表情。 “不许说话!”安小阳在远处丢来一块小石子,这小石子虽然不大,但安小阳好像练过什么投暗器的独门武功,这一招不光阴险,而且力度极大,姜宇涵差不点儿把手里的九五式丢在地上。 叶博和陆大伟他们跑出多远了,才大喊道:“我们说你是妻管严!” 正文 第二十章 “目标分为两种,一种是固定的,一种是移动的。我们在实战当中,通常对付的是移动目标,但我们必须从头学起,今天,我不难为你,你先给我打固定目标。”安小阳一脸严肃地对姜宇涵说道。 “快、准、稳。”姜宇涵默念着,伏在地上,架起九五式自动步枪。 二百米外,一个固定靶弹了出来。 姜宇涵连续三个点射,报靶员发来信号,三个十环。 “不错嘛。”安小阳右手压在眉毛前面,看清了报靶员的信号。 “谢谢教官夸奖,是教官教导有方。”姜宇涵回头嬉皮笑脸地说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安小阳踢了姜宇涵一脚,“你以为你上了战场,敌人会老老实实停在原地让你瞄准吗?你这种功夫,三脚猫一样,得意什么?你要是能在战场上打中正在奔跑并向你射击的敌人,才算你厉害。” 姜宇涵点点头,又来了两个点射。 不多时,报靶员拿着靶纸跑过来。靶纸上的弹痕组成了梅花形状。 “你的枪法还不是太糟糕。”安小阳低声说道。 “这没啥,小时候没有玩具,就拿着我们家的气枪上山打鸟玩儿,我这枪法也是子弹喂出来的。”姜宇涵旗开得胜就忘了自己姓啥,又开始胡吹海侃了。 “得意什么啊?明天赵长虹就要验收你的射击成绩了,而你仅仅掌握了打固定靶的本领,你想让我跟你继续背黑锅吗?”安小阳质问道。 姜宇涵吐了吐舌头,没敢接茬。 “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吧,要不然,你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安小阳说着,摘下军帽,随手抄起两把九二手枪。 两个移动靶出现在姜宇涵的视野里,他没有其他的感觉,只是觉得两个移动靶移动的太快了。 比移动靶移动更快的,是身手灵活的安小阳。转眼之间,安小阳用各种不同的射击姿势射空了两把手枪。一名队员跑步过去,摘下两张靶纸送到安小阳手里。 靶心几乎被打烂了,其他地方完好无损,找不到弹痕。 姜宇涵不吭气了,他耸耸肩,转身走到靶场外围,拿起一杆零三式自动步枪。他席地而坐,开始摆弄起手里的零三式。安小阳摇摇头,走到姜宇涵身边。 “我要是早些努力就好了,也不至于连累战友,明天无论如何要通过。”姜宇涵自言自语道。 安小阳抬眼看看不远处的军械库,又看看偏西的太阳,轻轻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叶博直到上床也没看到姜宇涵回来。他白天训练时看不到姜宇涵,因为姜宇涵被命令到安小阳那里补课。说不过去的是,白天补课就是了,怎么晚上也补课呢?叶博知道姜宇涵对枪械的了解不深,了解的不深好好学习就是了,至于不吃不喝不睡觉吗? 叶博很快就睡着了,但是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对于姜宇涵来说,则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出完早操,赵长虹叫住了姜宇涵。此时姜宇涵刚刚完成了每天早晨例行的二十公里负重越野,他满头大汗,费力地把肩上的大圆木放在地上。 “咋样啊?对枪械的了解程度提高了没?”赵长虹问道。 姜宇涵点点头,没说话,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午饭后,叫上所有的教官和学兵,我要你当着他们的面接受我的审查。”赵长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宇涵看看远处的安小阳,她正绕着操练场跑步。姜宇涵的眼圈黑黑的,安小阳的也一样。 上午的训练没什么花样,陆大伟等学兵在靶场打靶时还是没有看到姜宇涵。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还在不在獠牙大队了,这厮的训练效果如此之糟糕,恐怕很难在这支全国最优秀的特种部队里立足。可惜了,这厮拼了那么大力气才闯进这里,可没想到因为打靶的事情被开除了,真不知道他回到内卫后怎么跟同事们说。 吃过午饭,大家遵照命令在餐厅门口列队,赵长虹命令学兵的队伍去军械库。大家都莫明其妙的,但都没有废话,列队走进军械库。 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九五式自动步枪、八一杠、九五式狙击步枪、八八式狙击步枪、零三式自动步枪的零部件,这些零部件没有顺序,杂乱无章地摆在那里,让人看了就心烦。姜宇涵站在桌子后面,面无表情。 安小阳走到赵长虹跟前,说:“报告营长,他准备好了。” 赵长虹点点头,转身对学兵和教官们说:“今天,请大家看看表演,虽然表演的不是什么新花样,但不乏精彩之处。桌子后面那名学兵,要给大家组装枪械,大家可以看看,这位学兵的水平到底高不高,结束后,给他一个评价。” 赵长虹罗嗦完了,转身面对姜宇涵,下令开始。 “营长,”姜宇涵突然高声道,“我请求蒙上双眼!” 众人都呆了,包括赵长虹。 “这菜鸟发什么疯?”赵长虹低声问身边的安小阳。 “让他试试吧。”安小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光芒。 得到营长的许可,姜宇涵用一块黑布条蒙住自己的双眼。 “请营长下令吧。”姜宇涵高声道。 “开始!”赵长虹下达了口令。 蒙上双眼的姜宇涵,动作并没有因为丧失视力而受到影响。他双手飞快地动起来,各种枪械的部件渐渐组装在一起。 开始,发出赞叹的只有学兵。后来,教官们也开始感到震惊了。 再后来,赵长虹也呆住了,这是一个菜鸟该具备的素质吗? 姜宇涵将八八式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归位后,桌子上杂乱无章的零部件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五杆保养良好的步枪。 姜宇涵摘下黑布条,面向众人站好。 叶博带头鼓起掌来,接着,热烈的掌声响彻整个军械库。 “通过。”赵长虹满意地点点头,“安教官,你功不可没,恭喜你带出了这么好的徒弟。” “营长过奖了。”安小阳笑着说道。 时光倒流至一周前。 獠牙大队的熄灯号早就吹过了,可军械库里还亮着灯。安小阳和姜宇涵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枪械的零部件。 “教你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我就纳闷了,是我讲课的水平太烂啊还是你的智商太低啊?”安小阳有些不耐烦了。 “教官,我是疲劳过度,咱们是不是该回营了?”姜宇涵可怜巴巴地问道。 “不行!给我继续练!”安小阳蛮横地命令道。 “军人夜不归宿,是很严重的罪名啊。”姜宇涵低声说。 “我已经跟纪律分队打好招呼了,你这一个星期都不用回营睡觉了。”安小阳说道。 姜宇涵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他从来没听说过在团一级部队里,一个小小的上尉有这么大的权力。转念又一想,这也没啥可奇怪的,别忘了安小阳的身份,人家可是军区司令员的千金,獠牙大队纪律分队那帮小子就是想不听她的,也要看看人家的身价不是? 不看僧面看佛面,安小阳的老子可不是一般战士。 姜宇涵困得实在不行了,明天早晨还要二十公里负重越野呢。可是,安小阳不发话,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困了,就在这里睡觉,要是感觉睡觉说不过去,就给我继续练,这么大的人了,应该能分得出轻重。”安小阳说着,合上杂志,伏在桌子上就睡。 “我说上尉,你今晚不回去吗?”姜宇涵小心翼翼地问。 “回去干嘛?不得看着你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吗?”安小阳不耐烦地答道。 姜宇涵吐吐舌头,继续研究枪械。 “你弄你的,不用轻手轻脚,我要是想睡觉,你就是在我耳朵根子旁边放大炮,我也照睡不误。”安小阳说着,闭上了眼睛。 姜宇涵掏出香烟,想抽上一根提提神。还不等点火,安小阳一巴掌就把烟盒打掉了。 “你小子不要命啦?这是什么地方?落下一个火星,这里就都毁了!懂不?”安小阳怒道。 无奈,姜宇涵只好硬着头皮硬扛。 “你要是实在困得不行了,就先睡,不过,想想一周后的考核。”安小阳的声音很微弱,看来快睡着了,姜宇涵不敢断定她是不是在说梦话。 他看看安小阳,虽然穿着迷彩服,可玲珑的曲线还是能显现出来。这真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女人,聪明、上进,而且,脸蛋和身材还那么好,简直和小薇不相上下。姜宇涵是个老处男,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如今和这么一个大美人独处,他心中一度腾起了欲火,而且是难以扑灭的那种。 可他还是有理智的,要是他真的敢侵犯安小阳,保管被安小阳弄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姜宇涵太了解自己的功夫是半斤还是八两了,跟特种兵比格斗,好比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当真有两下子,另一种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姜宇涵咽了口唾沫,趴下来准备睡上一觉,可是,身边就是一个大美人,他怎么睡得着? 他重新抬起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俯身拣起烟盒,轻手轻脚走出军械库。外面清新的空气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点上香烟,狠狠吸了一口。 红河真是太有劲了,抽一根红河顶得上抽三根红梅。这包烟还是姜宇涵在四平住院的时候陆大伟送给他的,姜宇涵一直舍不得抽,因为他难得能抽到这么好的烟。直到现在,这包烟才抽了一半不到。陆大伟这个人挺豪爽的,唯有在烟的问题上扣扣嗦嗦,他要是能送烟给别人,除非是他实在有求于人,要不然就是因为他得到了更好的烟,急于把手里的劣质烟送出去。例外的事儿只有这一次,陆大伟是亲手把这整包的红河送给姜宇涵的。不为别的,因为他们都进了獠牙大队,这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姜宇涵抽完烟,感觉精神了许多。这才转身回到军械库。安小阳已经睡熟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美女的可爱睡相,妈妈的,我要挺住,我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桌子上的零部件上。可是,现在困扰我的不是桌子上这些该死的零件,而是一个尖锐的问题,到底谁能有那个福气,把我身边的美女娶回家呢?要是能让老子跟这个大美人同床共枕一次,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知足了!” 姜宇涵心里念叨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装上了一把九五式。 虽然速度慢了点儿,可好歹是装上了,而且还没有旁人的指导。这真是大大的进步啊,可喜可贺!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这真是不同寻常的一星期。 有了这通苦练,姜宇涵具备了强硬的功夫,在蒙上双眼的情况下,还能飞快地组装枪械。工夫不负有心人,姜宇涵终于通关了。可是,他也付出了代价,他的“墨镜”算是带上了。睁着熊猫眼,根本无法练习枪法。 好在安小阳给姜宇涵求情了,说射击是中国特种兵的基本功,姜宇涵待在獠牙大队,射击水平提高只是时间问题。 赵长虹好歹在这件事上对姜宇涵网开一面了。姜宇涵终于又回到了伙伴们中间。大家衣食住行又在一块儿了。不过,训练依旧很累。新训营还没结束呢。 看着那些老队员们整天训练的那些科目,学兵们很是眼馋。 侦察兵出身的叶博尤其喜欢老队员们训练的军体拳、擒拿格斗、飞车捕俘、攀登等科目。这些都是侦察兵的老套路了,叶博对这些充满了感情。 几个陆战队来的人倒没对什么科目感兴趣,他们唯一感兴趣的是什么时候开始海训,那可是他们的老本行,他们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按说姜宇涵是武警出身,他应该对反恐作战、武装营救人质这方面感兴趣,可他偏偏喜欢上了射击。他现在立志进入獠牙大队的狙击小组,当一名狙击手。这可是一项具有挑战意义的工作,因为,与他同一队的连名扬就是狙击手,是陆战队的王牌枪神,他还有个外号叫“百步穿杨”。姜宇涵要想当狙击手,必须超过连名扬才行。 可连名扬是什么来头? 他十四岁进入体校学习射击,一练就是五年,还拿过奖牌。进部队后就被定性为种子狙击手,经过部队大力培养,四年后,连名扬成为了闻名海军的神枪手。他系统深入的研究过狙击战术,对狙击手作战很有一套。 姜宇涵要想取代他,还真不容易。 有时候叶博他们还拿姜宇涵说事,劝姜宇涵还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去獠牙大队的快速反应分队得了。獠牙大队的快速反应分队又叫反恐怖处突分队,是真正的军队精英,一旦有什么突发事件,比如大规模恐怖袭击或者是战争爆发,他们将冲在全国军队的最前面。在和平时期,快速反应分队还专门研究一些跟武警部队职能接近的科目。可姜宇涵特固执。他说,反恐怖这项任务虽然是任重道远,可有SPC和雪狼突击队这些警察部队的精英照应,解放军特种部队接到反恐作战命令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他要是去反恐怖处突分队,不就越活越回旋了吗?要是对反恐有兴趣,他姜宇涵就不会离开武警部队了。 光说不练不行,姜宇涵开始了刻苦的训练。联系瞄准的时候,别人的枪管上挂的水壶里装的是清水,他装的是沙子。训练间隙,赵长虹命令大家把水壶里的东西当众倒出来,别人的清水很快倒没了,可姜宇涵的沙子还没倒没,洋洋洒洒的没完没了。赵长虹很难得在训练场上拍学兵的肩膀,可这次例外了。他临走前对姜宇涵说:“好小子,加油干吧,我相信我没看错人。” 就这样,姜宇涵在獠牙大队新训营顺顺当当度过了两个半月的时间。眼看着魔鬼训练营的课程快结业了,姜宇涵的心情变得特别好,脸上也有了笑模样。现在困扰他的只有一个问题,等新训营结业,他该去哪儿呢?獠牙大队有那么多分队,分管不同的职能,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个。按照獠牙大队的规定,从新训营毕业的学兵都有一定的自主选择权,想去哪个分队都可以,只要你的条件够格。姜宇涵最想去的地方除了狙击小组,就是教导队和参谋分队,那里是全大队的精英集合体。可惜,那里并不是姜宇涵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至于叶博,老早就放出风声,他要去快速反应分队,成为反恐精英。姜宇涵曾经嘣他,说他是CS打多了,有些神志不清,他老叶现在特像塞万提斯笔下的那个西班牙大彪子,唐·吉柯德。陆大伟和他的兵来自陆战队,还不太熟悉陆军特战部队的特点,所以他们表示服从命令听指挥,指挥部让他们去哪个分队,他们就去哪个分队。 也许有人要问,为什么姜宇涵不能进教导队和参谋分队。 原因很简单,教导队和参谋分队只招收本科以上学历的军人,姜宇涵一个专科生想要进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宇涵现在才领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名言的真谛。他如果上学的时候上进一点儿,兼修本科课程,也不至于只拿个专科文凭到处转悠。他有很多同学,比如张小帅,在专科毕业的时候,同时拿到了浙江大学的学位证,所以,人家进了部队就授了个副连级中尉。小薇,也有学士学位证书,所以人家到了内卫部队也被授予中尉军衔。姜宇涵呢?简简单单的专科生,没有任何含金量,有的只是一身蛮力,就算在秦岭有一年的实战经验,到了内卫也只授少尉军衔。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专科生,没有学位。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很精辟。 “等我当上真正的特种兵,我一定要好好把本科读完,咱也弄一身学士服穿上!谁说我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可是用大脑打仗的新时代中国特种兵!”姜宇涵在心里想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训练强度一天天加强,但学兵们因为有了盼头,倒也没觉着怎么累。 明天新训营就结业了,今天晚上学兵们都很兴奋,营长赵长虹把他们带到大队餐厅。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教官和老队员,桌子上满是啤酒和各种零食。学兵们在这之前从不知道獠牙大队还兴这一套。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些都是为他们准备的,因为他们经历了魔鬼训练后,马上要成为獠牙的一员了。 “最好的士兵,该有最好的享受!”赵长虹说着,亲自启开一瓶香槟。 泡沫喷洒在学兵们的脸上、身上。大家尽情地欢呼、尽情地唱、尽情地跳。总算熬过去了,他们总算通过了獠牙大队残酷的新训营,成为正式的獠牙了。当然,作为这支部队的主管,孙志强还没有宣布这些学兵是正式的獠牙大队队员,但这并不能否认学兵们在獠牙大队的地位。明天,在獠牙大队新训营的毕业典礼上,孙志强会亲口宣布学兵们成为獠牙大队的一员,并亲自为他们戴上獠牙大队的臂章。学兵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今天,多年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他们怎能不激动呢? 姜宇涵拿着两扎啤酒,走到安小阳跟前。安小阳坐在餐桌前,正在大笑,因为她看到蒙族学兵的民族舞蹈了。往常她只在电视上看过这种舞蹈,今天是亲眼看到,而且,跳舞的人还穿着笔挺的军装,这样子太有个性了。 “教官。”姜宇涵坐在安小阳对面,将一扎啤酒递给安小阳。 “谢谢。”安小阳抹了抹眼角,她笑出眼泪来了。 “应该是我说谢谢,要不是你,我没有今天。”姜宇涵真诚地说道。 安小阳看看姜宇涵,问:“现在,还认为我是以玩儿你们学兵为己任的人吗?” “教官,别这么说,我不懂事,别和我一般见识,来,我敬你一杯。”姜宇涵说完,将扎啤一饮到底。 “我也得一喝到底啊,要不然说不过去,徒弟都干了。”安小阳说着,一仰脖,扎啤全部进了她的肚子。 姜宇涵都看呆了,一个女孩子这么喝酒,他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教官,我就是一个刺头,没什么本事还总自以为是,我真的很感谢你,你让我明白,怎样才能当一名合格的特种兵,你教会了我格斗,教会了我枪械的知识,如果没有你,我就被扫地出门了。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新疆和田玉,是真正的上品,今天送给你,这是做学生的一点心意,请教官笑纳。”姜宇涵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双手递给安小阳。 安小阳笑了笑,打开盒子,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居然是一块“心”形的和田玉。 姜宇涵五大三粗的没看到安小阳表情的变化,他正在欣赏巴幕山和他的蒙古同伴给大家带来的蒙古舞蹈。 “少尉,你送我的和田玉是真货?”安小阳小声问道。 “那是,如假包换。”姜宇涵喝了一口酒,没看安小阳。 “这么贵重,我不能收。”安小阳把和田玉重新放好,将盒子推给姜宇涵。 姜宇涵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安小阳,说:“喝多了?往后喝酒别那么急,我喝酒急是因为我知道我有两下子,你别跟我学啊,我又没逼你。这个你得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别人要我还不给呢。” 安小阳看看一脸单纯相的姜宇涵,又看看那个小盒子,犹犹豫豫地重新拿回小红盒子,她勉强地笑笑,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不不不,曾经有一个,那个女生真好,答应一直等我到下辈子。”姜宇涵说。 “啊?这么痴情?那你一定很幸福啊。”安小阳说。 “是啊,我当然幸福了。我当时向人家表白,说我爱你一生一世。这句话,你相信是从我嘴里冒出来的吗?这句话,当真是惊天动地啊,你猜人家怎么说,人家说,你想娶我吗?下辈子吧。”姜宇涵的鸟样又出来了,在安小阳面前,他从来不腼腆,他一直把安小阳当哥们,所以总跟安小阳胡吹海侃。 “你从那以后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安小阳问。 “有,但哪怕我爱她爱在骨头里,我也不会表白了,我害怕失败,更怕给别人带来痛苦。我的心早就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姜宇涵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让安小阳吃了一惊。 安小阳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你觉得,你的心死了,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姜宇涵耸耸肩,“生物本能,我能感觉到我五脏六腑的变化。” “你一定很痛苦吧?因为找不到爱人。”安小阳问。 “你们教导队的教官不止一次告诉我们,要忽视痛苦。”姜宇涵说。 安小阳点点头。 “如果突然有一个女孩子告诉你,她喜欢你,你会作何感想?“安小阳问。 “开始的时候,我会怀疑,怀疑她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在确定当时的日子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之后,我会温柔地告诉她,我不是你梦想中的白马王子,我甚至都不如骑着白马的唐僧,我会告诉她,我比伤害白雪公主的老巫婆还坏十倍,在我没有伤害你之前,最好赶紧跑路。”姜宇涵答道。 安小阳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充满无厘头意味的回答,她摇摇头,将装着和田玉的小红盒子握得更紧了。 “你认为你了解女人吗?”安小阳问。 “不了解,如果了解,我就不会屡战屡败了,我会成为情圣,女孩子会众星捧月一般聚集在我四周,我敢肯定。教官,你教我兵者诡道,你教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是把这些理论放在情场上,也一样有用,可惜,我运用的并不好。”姜宇涵回答说。 当天晚上,安小阳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姜宇涵送给他的那块和田玉。 和田玉,“心”形的和田玉。 安小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为什么这么看重姜宇涵送给她的礼物?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块和田玉是“心”形的?就算是“心”形的,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安小阳又不是没看到姜宇涵那副天真无邪的傻样,也许这个大老粗还没意识到自己送出的礼物对安小阳的震撼有多大呢。 看样子,姜宇涵不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瓜,他也懂得爱情。但是,懂得爱情的人难道就不知道,“心”形代表爱吗? 安小阳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丘比特射出的箭。反正她此时的大脑里除了姜宇涵那副傻呆呆的模样,没有别的事情。太可怕了,一个上尉,一个少尉;一个硕士研究生,一个专科生;一个资深教官,一个二百五学兵;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从哪方面讲,两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平行线永不相交,这个道理连中学生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安小阳心里放不下姜宇涵呢? 姜宇涵却没有这么多想法。他此时正前往一个指定的地点完成任务。 他当时已经睡着了,正做梦娶媳妇呢就被叫醒了,赵长虹塞给他一张草图、一支签字笔和一个笔记本,交待了他几句话,他就出发了。 任务很简单,到一个地方找到一张字条,把上面的字抄下来。 这对于一个特种兵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可是,姜宇涵一到指定地点,立刻傻眼了。 这里是他妈的一片乱坟岗啊! 四周有鸟鸣。人们都说鸟语花香,可也得分清时间地点。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来到乱坟岗执行任务,四周的鸟鸣可就不会给人那么好的感觉了。 姜宇涵明白了,这是獠牙大队特意给他安排的课题,主要作用就是练胆量。可是,姜宇涵的表现并不好,他开始哆嗦了。 虽然气温很高,但姜宇涵还是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发冷。他不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可为什么一进乱坟岗就哆哆嗦嗦呢?这种鬼地方他妈的适合当训练场吗?姜宇涵小时候没少听恐怖故事,也没少读盗墓小说。原原本本已经忘记了的许多专业术语此时突然都闪进了脑海。 粽子,僵尸,黑凶白凶,红毛绿毛尸煞。 甚至连最小儿科的“狼搭肩”,此时的震撼力也绝对够大。 也许很快,就会有可怕的东西从黑暗中冒出来,就算不攻击姜宇涵,姜宇涵也得被活活吓死。他的心脏承受能力也不是太强,在受到强烈刺激的情况下,也会同普通人的一样,停止跳动。 “我操他妈的,不能再往下想了!干活!” 姜宇涵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开始寻找那张所谓的字条。 经过一番努力,姜宇涵终于找到了那张字条。可是,那张字条居然贴在一块墓碑上。姜宇涵只好蹲在墓碑前面,掏出签字笔和笔记本,一字一句地抄起来。黑灯瞎火的,姜宇涵也看不清字条上面写的是啥,又没带电筒,只好把脸贴上去。 “一个独自夜行的人,来到一片乱坟岗,四周一片漆黑,突然,一只长满红毛的大爪子从一座坟墓里伸出来,抓住了那个人的脚。那个人被拽进了坟墓。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暗夜的宁静……” “我操你先人板板赵长虹!大半夜的不让我睡觉,派我到乱坟岗抄写三流的恐怖故事!”姜宇涵在心里咒骂着,飞快地抄写下字条上的内容。 四周的鸟鸣虫鸣比任何时候都刺耳。姜宇涵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迷彩服。虽然他知道,就算真的有鬼,他也用不着害怕,他身上有枪。而且,鬼怕军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军人身上阳气重,鬼受不了。 可是,姜宇涵还是感到害怕。 无奈,只好念起《大悲咒》给自己壮胆。 当年,姜宇涵还在警校念书的时候,他所在的寝室楼就风传闹鬼一说。一传十、十传百,原本没有的事情越传越邪乎。到后来,也由不得大家不信了。一到晚上大家都不敢出门,老老实实的躲在寝室里睡觉。可是,有一次姜宇涵拉肚子了,大晚上的也不好意思找室友陪他同去,再说了,一个大男人到了晚上就不敢一个人上厕所,说出去只怕会让全校笑掉大牙。 于是乎,姜宇涵硬着头皮自己去厕所了。但他也不是毫无准备,除了带上足够的卫生纸外,他还戴上了MP3,他的MP3里有《大悲咒》。蹲坑的时候,他就把MP3调成最大音量,放起《大悲咒》。这样,他不害怕了,反倒有一种与佛祖同在的感觉。 以后,他就学会了《大悲咒》,再害怕,就念《大悲咒》给自己壮胆。 这次,姜宇涵又故伎重演,大唱特唱《大悲咒》。 姜宇涵身上的通讯器忠实地把姜宇涵的歌声传到了指挥部。指挥部里的人差点儿没晕过去。你说这小子好好执行任务就得了呗,大半夜的抽哪门子风啊? “是韩国歌曲吗?”有个教官问。 “啥韩国歌曲啊?分明是《大悲咒》嘛!”另一个教官说。 “《大悲咒》?不像啊,我听着咋这么像《三只小熊》的歌词呢?”赵长虹支着下巴说。 好歹算是抄完了,姜宇涵站起身,不敢停留,一路边唱《大悲咒》边往回跑,回到营区的时候,他的衣服全被冷汗打湿了。看到了站岗的队员,姜宇涵才算松了口气。 当他把笔记本交给赵长虹时,赵长虹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问:“你小子在乱坟岗唱的是啥啊?” “大悲咒啊。”姜宇涵仍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强装镇定。 “可我怎么觉得像《三只小熊》呢?”赵长虹问。 “营长,那不是《三只小熊》,是《大悲咒》,只是唱到一半儿的时候,我太害怕了,把后面的词儿忘了,所以就自由发挥,把忘记的经文都改成《三只小熊》的歌词了,虽然是韩国话,但跟《大悲咒》还真挺像的。”姜宇涵虽然知道自己干的事情不太光彩,但还是跟营长把事情交待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獠牙大队的作战会议室里,新入队的队员同四名獠牙大队快速反应分队的队员端端正正地坐着,孙志强在两名獠牙大队教导队教官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队员们正欲起立,孙志强便冲他们摆摆手。 “坐下吧。” 孙志强没穿作战服,而是一身军常服。看样子,他应该刚刚在外面参加完某个重要会议后就急匆匆赶回来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队员们都穿着丛林迷彩,头戴黑色贝雷帽,老队员的表情很严峻,新手则表现出狂热的冲动。 姜宇涵看到孙志强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警校的生活。那时孙志强给人的感觉没有现在这么硬朗、帅气,那时他特意戴了个平面眼镜,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总是一丝不乱的。当时姜宇涵和他的同学们还不知道孙志强是假近视,甚至不知道孙志强过去是战斗英雄。当然,学生们更不知道孙志强其实是中国最优秀特种部队的大队长。青年们对孙志强的过去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位老师是全校教职员工中的佼佼者。只要同学们的课堂表现说的过去,他就总是笑眯眯的。这位笑容可掬的老师从来不布置课堂作业,每学期布置三次作业就不错了。他的口语水平非常高,简直比外国人说的都纯正。 男同学都把孙志强老师当榜样,女同学都拿孙志强老师当偶像。 文武双全,形容的就应该是孙志强这类人吧。 “同志们,我们有作战任务了。”孙志强低沉的声音把姜宇涵拽回到现实中。 “一伙常年横行中缅边境的贩毒团伙,月初秘密潜入我国境内,他们带来了大量的毒品。三天前在边境附近的巨蟒山谷,武警部队与这支贩毒武装发生交火。这伙毒贩是军队化武装,武警部队将他们围困在巨蟒山谷上,但进攻受阻,无法将其歼灭。地方公安机关请求我部增援。同志们,真正的考验来临了,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战士,相信你们在战斗中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配合公安和武警,将这股为害边境十数年之久的贩毒团伙,一网打尽!”孙志强介绍完情况,喝了口水,随后,他命令大家立刻到军械库换装,之后在大队礼堂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准备出发。 姜宇涵夹在战友们中间,懵懵懂懂的来到军械库。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武警部队再怎么说也属于国家正规军序列,虽然战斗力不如野战军强悍,但好歹是军队啊,怎么连一支杂牌贩毒武装都消灭不了呢?纵使这伙毒贩是军队化武装,那些从解放军战斗序列中划分到武警序列里的部队也不是吃干饭的,一顿机关枪迫击炮忽悠上去,那些毒贩不死也得残废呀。是什么来头的毒贩这么牛逼,非要动用中国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去剿灭他们? 队员们披挂上战斗装具,突击手、爆破手清一色的九五式自动步枪,狙击手都是九五式狙击步枪。这些人准备完毕后,列队来到獠牙大队大礼堂。这里的大屏幕不停地播放着世界各地的军事格局形势,无形中给大礼堂里的人增添了更大的心理压力。 那些老队员比较冷静,不像新手那么紧张,进来后就开始打扑克。八个新手可就不一样了,三人一伙两人一串聚集在一起,没完没了的唠嗑。仿佛这样能减轻战场压力似的。叶博不知从哪里寻摸到一张地图,在上面找那条所谓的巨蟒山谷,眼睛几乎都要贴到地图上去了。陆大伟就说:“老叶啊,别看了,那巨蟒山谷不可能印在全国地图上的,那地方太小了。” “那地方小,毒贩怎么还能藏住呢?”姜宇涵小声问道。 “在地图上小,在现实中不一定小啊,没准那里地形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天险呢。”陆大伟解释道。 “巨蟒山谷,听起来都慎得慌。”连名扬抱着狙击步枪低声说。 “你看那些老手,都没把这事当回事,正打扑克呢,人家对这种任务都习以为常了,獠牙大队的快反分队就是干这个的,犯不着神经兮兮,你念这东西也没用。”叶博卷起地图,对正在低声念《大悲咒》的姜宇涵说道。 “别打岔,这是佛经,念多了佛祖能保佑你,到时候开仗了,子弹绕着你飞,我在秦岭那会儿,每到开仗前,都要背上一段,结果头皮上子弹乱飞,裤裆里手榴弹乱滚,可我愣是一点儿皮毛伤都没落下。这招管用。”姜宇涵说完,又闭上眼睛背诵佛经了。 “我们人民军队,信奉的是马列主义,你小子这种思想属于四旧行列,该坚决废除。”叶博打屁说。 “人民军队得听党的话吧?党还倡导宗教信仰自由呢。”姜宇涵不客气地回敬道。 “老叶,行了,别打扰人家拜佛了。”陆大伟看不过眼了,于是劝道。 叶博撇撇嘴,在座位上坐好,闭上眼睛不言语了。姜宇涵念佛经的声音像蚊子叫似的,但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叶博尽量不去听姜宇涵的念佛声,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想念起自己在总参工作的女朋友了。也不知道女朋友现在生活的好不好,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叶博还真挺想念自己的女朋友。虽然两人见面总是吵架,但那是充满爱意的吵架,双方都没有恶意。人们老说恋爱时的女人是最幸福的,其实男人也一样。自从叶博把那个女孩儿追到手后,他就总有一股成就感,你看,我有一个多漂亮的女朋友!你有吗? 可是,在即将去交火地带拼命的时候,叶博突然更加想念自己的女朋友了,他怕自己一去不返,永远倒下去。 叶博睁开眼睛,见姜宇涵已经不念《大悲咒》了,正在听MP3,想不到这厮现在还有心情听音乐。 “我说,听什么呐?”叶博说着,拿过一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 “我靠!《血染的风采》啊!你小子咋听这歌呢?”叶博问。 “那听什么呀?听听音乐缓解缓解压力。”姜宇涵回答说。 “拜托你换一首好不好?”叶博请求道。 姜宇涵看了叶博一眼,跳到下一首歌,这首歌是孙燕姿的《绿光》,经典老歌之一。 “我上高中的时候总听这首歌,这能让我回忆起很多往事。”姜宇涵说道。 大礼堂里没有钟表,在里面待命出击的队员们一进去就丧失了时间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没有出击的命令。MP3里的歌都听完了,也没听到尖利的集合警报。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紧张。风平浪静,有时候并不能带给人安全感。 姜宇涵站起身,对一名领队的老队员说:“报告,我想上厕所。” 那老队员正跟队友打扑克呢,看都没看姜宇涵,说:“去吧,谁还想去,一起去,以后上厕所不用请示,那东西说来就来,没个准成信,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嘛。” 于是,八个新手都站起身,去卫生间方便。 在卫生间里,姜宇涵解开裤带,随后为自己点上一根烟,十分陶醉地吐出一团烟雾,样子很爽。 “我说,我给你的那包红河你还没抽完?”陆大伟看到姜宇涵的烟盒,问道。 “早就抽完了,以前我补射击课的时候,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精力全靠红河这种劲烟补充。”姜宇涵说着,系上裤带。 “那你这包红河是从哪来的啊?”陆大伟问。 “这不是红河,是红梅。”姜宇涵说着,打开烟盒,让陆大伟看清了里面装的香烟。 “我靠,拿着红梅装红河,你太有个性了。”叶博说。 八个军人挤在卫生间里,一边抽烟一边唠嗑。这里虽然是卫生间,但很亮堂,没有什么压迫感。在这里待着比在大礼堂里待命舒服多了。 反正他们的武器和装具都一样不缺的挂在身上,要是接到警报,他们也能迅速出动,更何况,卫生间离礼堂出口更近,他们在这里能更迅速的集合。 可是,烟抽完了,警报还是没拉响,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事,于是众人又返回到大礼堂。 他们继续漫漫无期的等待战斗警报拉响。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比战斗警报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赵长虹带着两个教导队的教官大步走进礼堂,众人想这下来真的了,恐怕马上就要出发。 赵长虹走上讲台,推开麦克风,沉声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武警部队最终无法解决那些贩毒武装,现在只能靠我们去解决他们了。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很艰巨,我希望你们都要牢记参军时立下的誓言,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希望你们不要空口说白话。” 众人盯着赵长虹,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子弹照顾到身上,就得留下一个血窟窿,人又不是防弹钢做的,能经得住几个血窟窿呢? “多余的话不说了,整队,出发!”赵长虹下令了。 被抽调出来的老队员和新入队的八个军人站起来,排成一路纵队走出大礼堂。有两辆军用卡车等候在礼堂外面。赵长虹指挥队员登上军车,姜宇涵看到,远处操练场上的獠牙队员正在集合,都是全副武装,看样子不像是训练。 “看什么看?先谴队就要出发了,抓紧时间!”赵长虹说着,一把将姜宇涵推上军车。 “咱们是先谴队吗?”姜宇涵上车后,问一名坐在身边的老队员。 “军事机密,不该问的别乱问。”老队员看样子懒得搭理姜宇涵,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卡车在泥泞的山路上行驶着,姜宇涵看着渐渐向后运动的群山,心乱成一团麻。这次不比在秦岭执行任务,这次动用的可是全国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什么样的贩毒武装能把政府逼成这个样子,要派全国最王牌的部队去剿灭呢? 姜宇涵虽然是獠牙,但刚刚入队,心里很没底,丝毫没有艺高胆大这种思想。再厉害的特种兵,也怕子弹啊。 军车行驶途中,外面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很阴沉,气温很低,但队员们的心更冷,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姜宇涵握紧手里的九五式,做着深呼吸,这样多少能缓解缓解紧张的心情。 也不知行驶了多久,卡车停住了,外面传来领队的声音:“快快快!动作快!” 队员们纷纷跳下军车,踩着稀泥和积水,随领队跑到路边一座军用帐篷前,一名武警中校走出帐篷,獠牙的领队一个立正,大声道:“报告支队长,獠牙大队快速反应分队前来报到!” 武警中校似乎如释重负,说:“好啊,终于来了,来了就好啊。” 领队一挥手,副领队带着其他队员下了公路,沿一条十分泥泞的沙土路走了十来米停了下来。 “姜宇涵,叶博,连名扬,李天,巴幕山,你们组成一组,跟着我。”副领队低声命令道。 “陆大伟,斯腾格,乌山,你们和两名老队员,跟领队一组。”副领队又命令道。 “各战斗员根据小组分配,警戒路两边。”副领队分配完毕后,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队员们立刻分散开,利用地形地物隐蔽好自己的身形。他们分工有序,有人架好步枪随时准备射击并负责观望,有些人则处于整装待发状态。 眼看着三个生猛异常的蒙古兵中有两个被另一个小组带走了,姜宇涵和叶博都感到很沮丧,有时候骁勇善战的战友也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但是他们这个小组里也不是没有人才,连名扬是个优秀的狙击手,所以,这个小组的远程打击火力不是一般的强。 姜宇涵看到,巴幕山正在玩弄自己那把陆战队专用鲨鱼齿军刀,巴幕山玩刀时的样子说不出的狰狞。可是,看到面目狰狞的巴幕山,姜宇涵倒没感到怎么害怕,他此时想到的是,那些嚣张的贩毒分子,看到巴幕山这个来自地狱的战神,应该可以老实了吧? 领队正在跟武警中校和两个公安谈话,也许是在了解战况。小分队所在的沙土路此时已经泥泞不堪,道路两旁是茂密的热带丛林。沙土路弯弯曲曲,通往远处那道山谷,山谷两侧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崇山峻岭,山上的植被很茂盛,但也有裸露出来的地表。山上有很多溶洞,那是喀斯特地貌特有的产物。也许,贩毒分子正是依托那些溶洞,一次又一次击退了武警部队的进攻吧。 副领队放下望远镜,回头看了看领队。 领队正和武警中校研究地图。 “前方的那条山谷,就是巨蟒山谷。”副领队自言自语道,他身边的队员都看着他。 “山谷为啥叫巨蟒山谷呢?是不是因为里面真的有很多巨蟒?”姜宇涵小声问道。 “不是,山谷的形状很像巨蟒,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名字,有机会你乘直升机到这儿来,你就能看到山谷的形状了。”副领队低声说。 副领队话音未落,前方的沙土路上突然出现一队绿色的身影,众人赶紧做好了战斗准备,等离进了他们才看清,这是一群满身火药味的武警战士。战士们都身披雨衣,脸上满是稀泥,有几个脸上还有斑斑血迹。这些战士看样子都疲惫不堪,领头的战士草草对满脸惊愕表情的特种兵敬了个礼,正欲往前走,叶博一把拉住了他。 “战友,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呗?”叶博笑着递给战士一根烟。 那战士接过烟,姜宇涵掏出打火机为他点上,战士吸了一口,沉重的说:“毒贩有重武器,还有大量的雷管和炸药,其中一些人好像还精通埋雷,诡雷着实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还有就是,毒贩精通丛林作战,听说这伙人是从金三角来的,应该是由专业军队转变为武装贩毒集团的,你们不可以轻敌。我们就是因为太轻敌了,结果让人家撂倒了那么多兄弟。” 战士说完,狠狠吸了口烟,临走前,对特种兵们说:“你们多保重吧。” “我操,这些人看来真的遭遇到恶梦了。”叶博盯着战士的背影,低声说道。 领队飞快的跑过来,大声喊道:“集合队伍,出发!” 众人也没有废话,排成战斗队形,缓缓沿着沙土路向巨蟒山谷摸去。 雨还是不紧不慢的下着,小分队小心翼翼向前推进,四周升腾起来的雨雾影响了能见度,但队伍是不能停滞不前的,前面有凶残的敌人等待着这些特种兵,但特种兵不应该知道什么是恐惧,他们的教官不止一次告诉他们,真正优秀的特种兵,应该漠视恐惧。 热带丛林里的环境非常的险恶,到处都是毒虫怪蛇,这些怪物的身上都藏有剧毒,外来人进入这里,跟进了地狱没有区别。如果不是这支小分队有经验丰富的领队,不用凶残的毒贩动手,险恶的丛林就能把特种兵们吞没。 前方出现一条小河,河水很清澈,有齐腰深。一座木头桥架在河上,但小分队的领队没让队员走桥,说是怀疑桥上有地雷。 于是小分队淌水过河。过了河,小分队才发现,沙土路从这里分岔了,一条向南,一条向北。 “A组向南,B组向北,继续呈搜索队形,遇见毒贩即可开火。”领队说完,一挥手,A组的成员跟着他顺着通往北边的沙土路走去。 副领队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同样挥手示意B组组员跟着自己往南走。 渐渐的,分兵后的小分队进入了恐怖的巨蟒山谷。这里已经没有路了,特种兵只能在茂密的丛林里开道。 姜宇涵所在的小组里,巴幕山抡着砍刀在前面开路,后面的特种兵们无一例外,全是满身泥水。大家艰难地向前挺进,速度虽然不快,但好歹没有停滞不前。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小分队还是没有到达交火地域。姜宇涵不由得开始纳闷了,他总是感觉自己在林子里兜圈子,他是森警出身,在森林里也能辨别方向,虽然这云南的原始丛林和秦岭的森林是千差万别,但这并不能影响到姜宇涵。 “副领队,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姜宇涵小心翼翼的问道。 副领队看样子也觉着有些不对劲,他命令队伍停止前进,掏出卫星定位仪器,低声说:“没错啊,我们走的路线没错啊,怎么还没到达交火区域呢?” 话音未落,远程通讯器材突然传来领队的声音。 “B组!B组!我们遭到贩毒武装伏击!请求紧急增援!请求紧急增援!” 呼叫声中夹杂着爆豆一般的枪声。 “A组,报告你的位置!A组!回话A组!A组!报告你的方位!我们去救你们!”副领队大喊道,可那边已经没有回话声,爆豆一样的枪声淹没了一切。 “他妈的!”副领队大骂道。 “副领队,咱们怎么办?”叶博问道。 “根据地图上标注的位置,继续前进。”副领队揣好远程通讯器材,说道。姜宇涵看到,副领队的样子很紧张,一点儿也不像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临危不乱的气质根本没表现出来。 可是,没等小组继续前进,大家就都听见“哧哧”的声音。大家往地上一看,好几个冒着白烟的黑疙瘩落在行军队列里。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催泪瓦斯弹。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看来他们也同A组一样,遭到伏击了。 为了保命,大家赶紧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套上防毒面罩,但是,他们的动作再快,也没有敌人的子弹快。说时迟那时快,飞蝗般的子弹飞了过来,队员们来不及干别的,纷纷躲避子弹。就是这么一耽搁,大家没能及时带上面罩,呛了好几口瓦斯气。大家都剧烈的咳嗽起来,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贩毒分子用的都是曳光弹,队员们可以看清子弹的弹道。那子弹拖着又亮又长的尾巴,呼啸着从队员们头顶飞过。队员们出于特种兵的本能,没有像新兵那样听见子弹叫就乱跑,而是就地卧倒。大家都想看清楚偷袭者的位置,可四周弥漫着浓重的瓦斯气,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队员们又听见了一阵尖利的呼啸声。 姜宇涵听见耳机里传来副领队惊恐的声音。 “我操!是他妈的迫击炮!大家快转移!” 姜宇涵顾不得乱飞的子弹,站起来就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跑。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大地剧烈地抖动起来。姜宇涵差点儿被震倒。他慌张极了,这跟秦岭的战斗不太一样啊,在秦岭执行任务,姜宇涵所面对的敌人要是能拿一把仿制的AK47,都算是悍匪了,可在这云南的丛林里,贩毒分子居然有迫击炮助战,这太他妈的让人不敢相信了。 武警部队不是这伙毒贩的对手,中国最精锐的特战部队怎么也被他们打的稀里哗啦溃不成军呢?姜宇涵想着想着,越来越慌张,不由自主的大叫起来。 在茂密的丛林里慌不择路的逃跑,慌乱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追赶自己,反正头顶和身体四周飞过无数拖着又亮又长尾巴的曳光弹。姜宇涵不敢回头看,只是一路狂奔,直到四周的植被茂盛到遮盖住了天空,他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防毒面罩,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这才感觉好些。刚才跑路的时候带着面罩,呼吸不是很通畅,加上吸入了一些瓦斯气,差点儿憋死。这缺氧的感觉真不爽。姜宇涵长舒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的队友,他环顾四周,没看到一个人影。他甩掉了敌人,可是队友们也不见了。 他拿起微型话筒,呼叫着队友。 “叶博,巴幕山,连名扬,李天,副领队,我是姜宇涵,你们在哪儿?听到请回话!” 可是,队友们没有回音。 姜宇涵很慌张,如果这一切不是做梦,那么姜宇涵此时已经被孤零零困在深山老林里了,这里的情况姜宇涵一点也不熟悉,他从没有单独在热带丛林里战斗的经验。要是单独行动,他不敢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是,坐以待毙又不是姜宇涵的性格。他从背包里掏出出发前发给他的巨蟒山谷的平面图,他盯着上面标明的行动路线,努力判断着自己的位置。他已经偏离了指定的前进路线,现在自己处于什么位置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能放弃努力。 “八,八号,我是……是副领队……” 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进姜宇涵的耳朵里,姜宇涵一阵惊喜,队友终于有回音了。 “副领队,你告诉我位置,我去和你会合。”姜宇涵激动地说道。 “不,不要来,我……不行了,你,你,你去找,其他的兄弟,不要……不要管……” 副领队的话没说完,姜宇涵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枪响。 “副领队!副领队!回话副领队!你在哪儿我去救你!”姜宇涵大喊着,可是对方没有了任何回音。 看样子,副领队这次凶多吉少了。姜宇涵颓然地靠着树根坐下,抬头看了看遮天蔽日的树叶。一股从没有过的绝望袭上心头。在这陌生的原始丛林里,到处都潜伏着未知的危险,姜宇涵除了一身的弹药和作战设备,没有任何食物,而现在他又迷路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看来这次他要想活着回去,除非发生真正的奇迹。 但姜宇涵还是存在一线希望的,他从背包里掏出远程通讯器材,这种器材可以同总部通话。他拿起话筒,说道:“八号学兵呼叫总部,八号学兵呼叫总部,我们遭到贩毒分子伏击,损失严重,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可是,对方没有回应,一点信号都没有。 姜宇涵将天线拉长,继续呼叫,可是对方还是没有回音。 “我操!”姜宇涵一把丢开话筒。 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陷入了绝境,队友们生死不明,总部又联系不上。这狗日的通讯器材是他妈的假冒伪劣产品还是过期产品?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这种烂装备,买废铁都挣不到钱!还没有手机好使呢。可惜,出发前队员们的手机等私人物品都上交了。 姜宇涵现在很疲劳,但他并没有饥饿感。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去找些吃的东西补充能量。否则,他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片丛林的。 说干就干,他重新站起来,把背包收拾好,将身上的作战装具重新固定好。之后,他端着九五式步枪去找吃的东西。他在秦岭的时候学过如何分辨野菜和野草,可秦岭位于偏北的地区,在南方热带丛林里,姜宇涵是不敢乱吃东西的。他要是有盐还好说,把盐撒在自认为可以吃的野草汁液上,看看盐的颜色发不发生变化,如果没变就可以吃,如果变了就说明有毒不能吃。 可惜,这次指挥部原本以为只是对付普通的贩毒团伙,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结束战斗,小分队除了带有足够的弹药和少量饮用水外,没带任何食品。殊不知这支贩毒武装居然这么生猛,把特种兵都逼上绝路了。 他没有在野外打猎的经验,但在海南参加第二次考核的时候,他见过陆战队员怎么在野外打猎。他在地上找到一根带有分岔的树杈,这种树杈是捕蛇的最好工具。很快,他就看到一条大蛇懒洋洋的盘在一块大岩石上面。好机会,姜宇涵轻手轻脚摸到跟前,高高举起树杈,对准大蛇脑后大约七寸的地方猛然扎了下去。由于是第一次打猎缺乏经验,分岔的部分砸在了大蛇的颈部,距离要害部位还差那么一点儿。那大蛇遭到突然袭击,身子剧烈地运动起来,妄图缠住袭击者。可是姜宇涵也不是吃干饭的,钢钳一样的手瞅准机会,牢牢抓住了蛇的尾巴。姜宇涵一招得手便不让人,扬起抓住蛇尾的手,狠狠甩了几下。那条大蛇便骨头散架,再也不能对人类构成威胁了。 姜宇涵拔出虎牙军刀,一刀就让蛇的脑袋跟身子分家了。他把蛇吊在一棵小数的枝头,用虎牙军刀从上至下给蛇开膛破肚,小心翼翼的取出蛇体内的毒腺。虽然这是他第一次狩猎,而且成功了,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想起下落不明的队友和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人世的副领队,姜宇涵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活生生的战友死了,或者失踪了,天底下有比这个更让人揪心的事吗?曾经在一口锅里吃饭,一张铺上睡觉的生死兄弟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想到这里,姜宇涵竟然产生了想哭的冲动。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嚎啕大哭的时候,他的任务还没完成,那些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等他消灭了那些贩毒分子,再去战友的坟头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姜宇涵把蛇皮扒下来,一条红色的肉条出现在姜宇涵面前。姜宇涵心里说不出的恶心。虽然他不止一次跟别人说他杀过人,可他杀没杀过人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一个活物就这样被自己杀了,他真的感到很恐惧,就他而言,这条被刮了皮的蛇与自己无冤无仇,可姜宇涵为了填饱肚子,以便能有力气杀敌,不顾一切杀了这条无辜的大蛇。想必这条大蛇去了阎王那里还得告姜宇涵的状,告姜宇涵犯了故意伤人罪。 “大蛇,兄弟我初来此地,无依无靠,缺吃少穿,只好借你这身肉充饥,对不住了,等下辈子,兄弟给你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你就是拿我当枪使,我也毫无怨言。”姜宇涵在嘴里念叨着,把蛇按在较为平坦的岩石上,一刀一刀将死蛇分尸了。 随后,姜宇涵削尖了一根树枝,把蛇肉穿在上面。 他寻摸了一些干燥的树枝落叶,准备生火造饭。他在一棵大树旁边燃起篝火,自己背靠着树干坐下,将蛇肉放在火上翻烤。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了,四周变得一片漆黑,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姜宇涵抬头看看漆黑的天空,天上没有月亮和星星,给人一种强大的压抑感。姜宇涵准备吃完饭就好好睡上一觉。这一觉睡得肯定不好,这里野兽很多,篝火不能熄灭,而且,还要防备贩毒武装的偷袭。 想到这里,姜宇涵叹了口气,将蛇肉翻了过来,继续烧烤。虽然调味品很单一,但现在有吃的已经不错了,不能再挑食了。 蛇肉烤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从身旁的树丛中传来一阵响动。姜宇涵赶紧丢开蛇肉,三下两下将篝火踹灭,之后端起放在身边的九五式,一闪身便隐入身旁的暗影里。在完成这一系列高速运动的同时,他的自动步枪保险已被拨开。他伏下身子,做好依托射击的准备。 一个人影出现在黑暗中,姜宇涵大喝一声:“什么人?!” 那人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动了,姜宇涵一下子窜出来,手里的九五式对准那个可疑分子的胸口。 那人看到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家伙正端着九五式对着自己,赶紧举起双手,大声说:“不要开枪,我是老百姓!” 听声音,还是个女的。姜宇涵借助狼眼手电上下大量了女子一番,发现这个女的背着巨大的旅行包,同样穿着结实的迷彩服,一看就是个来这里探险的游客。现在的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在这贩毒武装横行的地方探险。他就纳闷了,那些在山口的武警怎么就没拦住这些探险的游客呢? 虽然看出对方是个女子,而且看样子挺无害的,但姜宇涵是个很多疑的人。他命令道:“背包放下,双手举过头顶,走过来,动作快!别让我说第二遍!” 对方无奈,只好放下背包,按照姜宇涵的命令将双手举过头顶,怯生生的走过来。姜宇涵放下九五式,掏出九二式手枪顶住对方,给对方搜身。在确定对方身上没有什么危险品之后,姜宇涵又去翻弄对方的旅行包。包里有绳索等登山物品,还有这里的地图和指南针,但是没有食品。 看来,真是探险者。 姜宇涵扳着的脸终于有了笑模样,但对方此时却害怕起来。在森林里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武装分子,还那么粗鲁,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一个弱女子能不害怕吗? “别害怕,我是解放军。”姜宇涵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很随和,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性,他把九二手枪放入腰间的枪套,走到熄灭的篝火旁,将火焰重新燃起。 “坐啊。”姜宇涵示意对方坐下。 那女子怯生生的拿着背包坐在姜宇涵对面。篝火映出了双方的脸,两人看到对方的脸,都愣住了。 那女子眯起眼睛,好像在仔细辨认姜宇涵。 姜宇涵却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专心致志的烤肉,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同志?在我脸上能看出新闻联播吗?” 那女子赶紧低下头,红着脸不说话。 “这林子很危险的,不光有猛兽,可怕的东西到处都是。你一个人来的吗?”姜宇涵问道。 “我和我男朋友一起来的,可是今天早晨走散了,这里到处都是一个样子,我迷了路,一天了都没吃东西,刚才看到你这里的火光,就过来了。”女子抱紧自己的背包,低声说。 姜宇涵笑笑,说:“你的命够大的,我的弟兄有的被贩毒武装杀了,有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还有那些武警,死了很多,你一个人在这里走了一天,居然没碰到那帮杀人狂魔。” “我也听到了枪声,我吓得够呛,不知道发生啥事了。”女子的声音很低。 姜宇涵把烤好的蛇肉递给女子,女子道了声谢,慢慢吃了起来。 姜宇涵重新削尖了一根树枝,将另一部分蛇肉穿在上面,放在火上烧烤。 那女子吃着蛇肉,眼睛却一直盯着姜宇涵。姜宇涵很坦然,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出来探险我不反对,可是得选择地方,我在秦岭驻扎那会儿,有个香港籍女游客,也和你一样,是个背包一族,到处探险,寻求刺激,结果上了秦岭就走丢了,还遇上了山洪。我们几乎全体出动去寻找她,结果找着找着就碰上山洪了,我小命差点交待出去。有些地方,外来人不能轻易涉足。生活多美好啊?尤其是在城市,有一份工作,有一个温馨的家庭,这就足够了。不要总是寻求刺激,这种深山老林,不好玩,我跟深山老林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知道。” 女子点点头,埋头吃肉。 “刚才我看见,你有这里的精确地图,对吗?”姜宇涵问道。 “是的,出发前,我们特意买的,以防万一。”女子的声音还是很低。 姜宇涵拿起远程通讯器材的话筒,说道:“八号学兵呼叫总部,八号学兵呼叫总部,八号学兵在交火地域发现游人一名,另有一名男性游人在交火地域附近走失,请总部指示下一步行动,完毕。” 女子抬头看着姜宇涵,姜宇涵放下话筒,笑着对她说:“这东西还不如手机好使呢,我们自打进了这片林子,这破玩意就没干过活。” “你跟你的总部失去联系了?”女子问。 姜宇涵点点头,说:“我联系不上总部,就无法得到上级的指示,得不到具体的作战命令,现在我是在绝境中作战。”见那女子露出惊讶的表情,姜宇涵摆摆手,说:“嗨,和你说这些也没有用,明天你跟我走吧,我看看用你的精确地图能不能走出这鬼地方。” 女子点点头,突然问:“你给我吃的东西是什么啊?香肠吗?” “不是香肠,是蛇肉。”姜宇涵自己那份蛇肉烤好了,他大口大口吃起来。 军人吃饭永远像比赛,狼吞虎咽的。在军队,干什么事情都讲求个速度,不光吃饭,拉屎撒尿洗澡睡觉,都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女子听说自己吃的是蛇肉,差点儿吐出来。姜宇涵也没看女子的反应,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那份烤蛇肉给消灭了。 “我不饿,这些也给你吧。”女子勉强地笑着,将手里的蛇肉递给姜宇涵。 “把肉吃了,这种地方缺乏补给,不吃东西你走不出去。”姜宇涵说着,靠着大树闭上了眼睛。 那女子犹犹豫豫的重新吃起蛇肉,可是,她已经不饿了,只是机械地吃着东西。她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姜宇涵,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说话。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姜宇涵始终是半梦半醒,不时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的情况,随后再往篝火里添些柴火。那女子看来是累坏了,枕着背包躺在树下,没多久就睡熟了。姜宇涵久久的看着女子美丽的脸蛋,脱下迷彩服上衣盖在女子身上。女子的眼睛很大,很美,女子的眼睛没有半点瑕疵,仿佛一潭神秘莫测的水,男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掉进去,再也爬不上来。姜宇涵的眼睛涩涩的,很不舒服。但是,他在瞬间就恢复了常态,抱紧九五式靠着树干打盹。 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在丛林里时,姜宇涵已经开始准备早饭了。他叼着香烟,坐在篝火旁翻烤蛇肉。那条大蛇昨天晚上被吃掉了一小部分,姜宇涵现在是在定量给自己和那女子准备食品。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阴森可怖的地方,他们不能一下子把食品都吃光。姜宇涵也不能保证下一次打猎顺不顺利。 等蛇肉烤好了,姜宇涵才叫醒女子。 “吃些东西吧,吃完咱们好上路。”姜宇涵笑着说。 那女子见自己身上盖着大兵的上衣,便笑着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姜宇涵递给女子蛇肉,女子仿佛适应了吃蛇肉,有滋有味的吃开了。 姜宇涵则又开始摆弄起远程通讯器材。 “八号学兵呼叫总部,八号学兵呼叫总部,八号学兵原计划留在丛林与敌人周旋,但情况有变,现准备护送游人走出巨蟒山谷,请总部派人接应,完毕。” “你为什么老是对着坏掉的装备呼叫呢?”女子问。 “万一它只是暂时出现故障呢?我一直期待它能奇迹般的恢复运转,这样我就能接收到总部的信息,我也能询问我的兄弟们的情况了。”姜宇涵说着,拿起自己那份蛇肉。 吃过饭,两人收拾好东西,上路了。昨天,由于是阴天,没有太阳,姜宇涵无法判断方向和自己所处的方位。今天却是晴天,蓝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姜宇涵通过太阳判断出了方向,又根据女子的精确地图,很快找到了昨天他与队友们走散的地方。这里还保留着遭遇战发生前的样子,但是,找不到尸体,也没有血迹。姜宇涵在地上拣起一个子弹壳,许久没有说话。 女子站在姜宇涵身后,看着这个黑脸军人宽阔的肩膀,她想看清军人的表情,可是,军人始终背对着她。 “我和我的兄弟们,就是在这里被那帮畜生伏击的,之后,我就一个人跑到了那边,”姜宇涵扬手指了指他们走来的方向,“我是个军人,可我当时害怕了,我怕失去生命,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完全忘记了还击,我就是这样,抛弃了我的兄弟,我入伍的时候,对着军旗宣誓,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可是,我食言了,我没能经受住考验。” 姜宇涵的声音有些哽咽。女子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姜宇涵丢掉子弹壳,转身对女子说:“你继续往北走,大约走半个小时,你就能看到一座桥,过了桥,就能找到部队了,他们会送你离开这里。” “你呢?”女子问。 “我要回去找那些毒贩,我要灭了他们,我还要找到我的兄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姜宇涵低沉地答道。 “你一个人,怎么去打仗?”女子着急地问道。 “就算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斗,我也不能犹豫,我曾经对着军旗宣过誓,是军人就不能食言,既然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那么,就让我在最后的冲锋中,光荣的死去吧。”姜宇涵的表情很决绝,周身都透着悲壮与从容的气质。 “你不能一个人去,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找部队,让大部队来这里剿灭毒贩!”女子劝道。 姜宇涵回头看着女子,笑着扬手指向那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说:“我的兄弟都在里面,他们等着我去找他们,我非去不可,如果我今天选择退缩,那我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几个兄弟了,我更失去了军人应有的品质,从此我就永远也当不了军人了。我昨天在丛林里走丢了一次,我今天不能走丢第二次。” 女子无言地看着姜宇涵,直到姜宇涵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女子叹了口气,追向姜宇涵。 “你为什么偏偏要去送死呢?”女子大声问姜宇涵。 姜宇涵看到女子追了上来,不由大吃一惊,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来近的女子,大声喊道:“不是告诉你赶紧去找部队吗?” 女子跑到姜宇涵跟前,气喘吁吁的说:“你一个人去拼命,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送死,而且,没找到我的男朋友,我不能一个人离开。” 姜宇涵叹了口气,说:“你一个人无法找到你男朋友,尤其是在这种鬼地方,你得靠直升机和专业的搜救队搜救,再者说,你的男朋友没准已经走出这片林子了,正在外面等着你一起回家,你跟着我太危险了,行了,同志,各走各的吧。” 女子还想说什么,可是姜宇涵突然示意她噤声。他警惕的注视着一片灌木丛,女子看着他的表情,也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姜宇涵仔细倾听了一会儿,突然拉住女子,躲入另一侧的灌木丛。 不多时,他们就听见一阵山响的脚步声。 两个端着AK47步枪戴着黑头套的武装分子和一个身穿迷彩服背着登山包的男子,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武装分子指了指姜宇涵走来的方向,说:“走那边。” 女子尽量压低自己的身子,生怕被武装分子发现,姜宇涵能感到她有些发抖。姜宇涵倒不是很害怕,他只是担心一旦发生枪战,会伤及无辜的百姓。于是,他打消了开枪射击的念头。 “我男友!”女子凑到姜宇涵耳边,耳语道。 姜宇涵示意女子不要动,自己手握虎牙军刀,轻手轻脚跟在黑衣人的侧后。 看来,女子的男友肯定是遇到了潜伏在巨蟒山谷的贩毒武装,被俘虏了,可是,贩毒分子干嘛押着他往山外走啊?莫非是想拿他威胁警方?看来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姜宇涵想到这里,便觉得事情很严重,如果不赶紧救下这个男子,贩毒分子手里就掌握了人质,事态会继续恶化。 姜宇涵没有丝毫的犹豫,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接近了两个黑衣人,一个猛虎扑食就将两个黑衣人压在了身下。 “操!谁啊?!”一个黑衣人大喊道。 “你丫闭嘴!给我老实点!同志!我是解放军,快来帮忙啊!”姜宇涵大声冲那名男子喊道。 那男子莫明其妙的看着姜宇涵,许久才说:“他们也是解放军啊。” “啥?”姜宇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身下的黑衣人使出反擒拿招数,一下子把姜宇涵锁在身下。 黑衣人摘下头套,姜宇涵惊奇地发现,居然是领队和副领队,两人此时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八号,你当真以为有什么贩毒武装吗?”领队笑着问。 “这次不是实战,是给你们学兵准备的测试,你小子真是傻实在,跟你特铁的七号早就罢工了,他看出了我们的破绽,你咋就没看出来呢?”副领队也问道。 “就是,我们虽然演的挺像,但破绽十分的明显啊,你没检查自己的弹药吗?里面是打上实弹标志的空包弹!”领队说。 “二位,放开我行不?”姜宇涵似笑非笑地问。 两人松开了姜宇涵,姜宇涵猛然跳起来,赏给他们一人一个垫炮,两人都躺下了。 “我傻实在,你们就拿我开心,是不是?你们合伙制造了这次假的战斗,士气低落的武警是冒牌的,公安是冒牌的,贩毒武装更是你们苦心捏造出来的,对不对?!”姜宇涵看样子愤怒到了极点,浑身上下不停的哆嗦。 领队和副领队挨了垫炮也没生气,爬起来走到姜宇涵跟前,真诚地说:“你身上有微型窃听仪器,我们能够监视到你所有的行动,你是个忠诚的战士,即使在深陷绝境的情况下仍然没忘记战友,没有忘记救助有困难的人,和你这样的人一起上战场,我们放心。” 姜宇涵推开两人,走到一棵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头盔。他抬头看了看抱在一起的那对男女,拔下弹匣。 弹匣里全是空包弹。 “大队长,我们找到八号了,他在演习中表现的很勇敢,在绝境中同样表现的从容镇定,而且特讲义气,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们快反分队要定他了。”领队拿着话筒说道。 “走吧,八号,我们回基地,测试结束了。”副领队伸出右手,对姜宇涵说。 姜宇涵握住副领队的手,站了起来。 一行人走出巨蟒山谷的时候,使外面充满紧张空气的假冒武警和假冒公安都不见了,孙志强领着一群獠牙大队的队员和救援人员站在沙土路的尽头,迎候姜宇涵他们。 “大队长,其他人呢?”姜宇涵没看到叶博和陆大伟他们,于是问孙志强。 “都提前回去了,他们没事,都表现的很勇敢,你们是好样的。”孙志强说。 姜宇涵点点头,转身看到女子和她的男友正在接受救援人员的检查。女子见姜宇涵正在看自己,便冲他点点头。 临走前,女子的男友对姜宇涵是千恩万谢。姜宇涵只是嘱咐他们,往后别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探险了。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听你的口音,也是东北的老乡吧?在这个地方遇到老乡可不容易,我们总不能不知道老乡的名字就离开啊。”女子的男友说道。 姜宇涵看了看女子在车上的背影,笑着说:“我叫解放军。” 女子的男友握住姜宇涵的手,又说了声“谢谢”,这才转身登上汽车。 直到汽车从姜宇涵的视野中消失的时候,姜宇涵才低声说:“再见了,小玉。祝你和你的男友永远幸福。”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正如叶博所愿,他从演习现场回来后,就被分配到了獠牙大队快速反应分队。姜宇涵却没有叶博那么好的运气,他没能去教导队和参谋分队,而是和叶博一样,成了快反分队的成员。 陆战队的几个家伙是第二天才接到的通知,让他们进快反分队。结果,新训营的八个学兵又凑到了一起,只是分到了不同的寝室。 姜宇涵和一个中尉分到了一个房间,中尉姓杨,叫杨辛,挺像老毛子的名字。 杨辛是个不苟言笑的家伙,比姜宇涵还闷葫芦。平时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捧着本书没完没了的看。姜宇涵有一次看到了那本书的封面,是英文版的《哈姆雷特》。 杨辛是士兵出身,据说高中都没念完,却有这么个爱好。这一点姜宇涵还是挺佩服的。但杨辛也太闷葫芦了,和他同住一室,跟一个人独自住一个房间没啥区别。 进入快反分队,也就意味着姜宇涵等学兵的身份正式转正了。他们不再是学兵,而是正正经经的獠牙大队队员。 他们又回复到以往的日子,除了食物配给好了许多外,训练的科目一点儿没变。每天早晨都要进行二十公里负重越野,每天都要做五个一百,每天都要跑三次三百米障碍。与新训营不同的是,他们接受了一些专业训练。如飞车捕俘、定向爆破、特种驾驶、高科技武器的使用、在各种地形条件下进行实战演练等等。 应该说,快反分队的日子比新训营还要紧张,因为新手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唯一让姜宇涵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射击水平终于有了质的飞跃。他已经能打中高速运动的移动靶了,虽然成绩不太好,没打中靶心,但好歹是打上了。 特种部队训练从严,在特种兵们眼里,和平时期和战争时期没有区别,天堂和地狱没有区别。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放弃”、“困难”等词汇。他们不懂得饥饿,不懂得疲惫,可以说,他们是一群不正常的正常人。 教官们还是经常跟新兵开过火的玩笑。比如,大家睡得正香的时候,战斗警报会突然拉响,新兵们火急火燎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朦胧地披挂整齐。听警报的声音,极有可能是爆发了战争。所以,大家很是紧张,推推搡搡地跑出寝室楼。教官会一脸鸟样地在队列面前徘徊那么几分钟,让大家在既紧张又不敢多问的情况下忐忑不安一会儿,之后才像模像样的告诉新兵,据准确消息,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教导队的教官们,想邀请大家看日出,现在距离日出还有半个小时,但是观赏日出的最佳位置距离我们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所以,我建议大家来个强行军,赶在日出之前到达最佳观赏位置,之后,大家可以一边吃早餐一边欣赏日出,我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想想,在风景秀丽的山上一边吃早点一边看日出,多惬意啊! 教官们会乘坐吉普车跟在队列后面,新兵的队列四周有几个老兵,不时督促新兵快点儿跑。大家一边奔跑,一边努力从缺乏睡眠的痛苦中解脱出来。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好歹算是赶在日出之前抵达了所谓的最佳欣赏位置,但是前面会突然出现一队持枪的獠牙队员。獠牙队员会大声告诫新兵,他们被命令前往五公里外的集合地点待命,但他们前进的道路已经被敌军火力封锁了,他们必须匍匐前进。獠牙队员会很热心地教导他们,切忌,身体千万不要抬得过高,敌人的机枪子弹可不认人! 就这样,疲惫不堪的新兵们又开始了长达五公里的匍匐前进。机枪子弹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掠过,虽然火力很猛烈,但他们丝毫不敢停留。鬼知道最晚到达目的地的倒霉蛋有没有饭吃! 等大家浑身泥土、气喘吁吁地到达指定位置的时候,他们的膝盖、肘部都被磨破了。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日出没看成,敌情也没出现,新兵们倒是弄出一身的臭汗,一个个造的跟泥猴似的。 这种超级变态的玩笑每星期要开好几次,新兵们被过火的玩笑闹得睡眠质量直线下降,他们不敢睡得太死,谁知道教导队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发飙,给新兵来个半夜紧急拉动训练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睡得太死。长时间睡眠不足使他们很痛苦。当然,在大家痛不欲生、士气低落的时候,教导队的人也会适当地“安慰”新兵。 但是,安慰的方法有些另类——请大家看看关于南京大屠杀的资料片。 其目的,就是让新兵知道,军人的神圣使命。教官们会教导大家时刻不忘历史悲剧,努力训练,提高军人业务水平,为保家卫国做更大更多的贡献,而且,时刻不要忘记敌人曾经对我们犯下的累累罪行。 类似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新兵们一次任务也没出,但警惕性却比从前提高不少。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驻地四周的丛林被黑暗所笼罩,显得极为阴森可怕。獠牙大队的新兵们,身穿丛林迷彩服,头盔上缠着草圈,脸上涂满油彩。他们手持自动步枪,鬼头鬼脑地穿梭在丛林里。 他们刚刚被教官唤醒,教官告诉他们,驻地四周出现了敌情。 出发前,教官又补充道:“这次是真打!”新兵们发现,有十几名老兵跟随他们一起行动。 新兵没被授予武器使用权,所以,尽管他们持有武器,但枪里没子弹,他们只能拿空枪吓唬吓唬人而已。 资料上说,有一个外国敌对势力派出的特务,正在驻地附近搜集大队的情报。本大队是中国最王牌的特种部队,保密程度非常高,情报是不能让敌特得到的。日前,纪律分队已经发现敌特的行踪,所以,本大队将派遣队员出击,擒获敌特。 大队部命令,必须抓活的,因此,新兵们才被取消了武器使用权。 搜索队伍反复地侦察驻地四周的丛林,可是,根本没有敌特的影子。开始有人怀疑,这又是一场教导队精心设计的骗局。大家已经被教导队玩儿惯了,对这种低智商的游戏很是反感,但是,不执行命令不行,他们在进入獠牙大队前,都是各大军种的优秀士兵,当然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个道理。 姜宇涵当晚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他梦见自己结婚了,新娘是谁他不知道,但绝对是标准的美女!而且特别贤惠,特别会体贴人。他们在家乡组建了家庭,妻子还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 好梦做到这里即告结束,姜宇涵同志必须马上起床,会同其他同志一起潜入深山老林抓捕敌特! 直到现在,出发已经三个小时,眼看着天快亮了,姜宇涵仍在回想那个美梦。虽然这只是个梦,但姜宇涵在梦里却实现了“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夙愿。 迷迷糊糊地跟着队伍走了很久,姜宇涵突然停住了,他必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走了这么久,他还没泄洪呢!他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解开裤带开闸放水。处理完五谷轮回的问题后,姜宇涵一边系裤带一边追赶队伍。 他刚消失在黑暗中,他曾经泄洪的地方便出现了响动。 一个身披伪装网的男人拨开身上的伪装,他一身的尿骚,一脸的怒气,可是,他却没地方发泄。被人浇了一身尿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暴躁地甩掉身上的树叶和杂草,俯下身子大口喘粗气。敌人刚才走过去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那个浇了他一身童子尿的大头兵消失,他才敢走出潜伏点释放一下压力。 突然,他感到一股劲风从身后吹来,随后,他便被人扑倒在地。 姜宇涵压在男人身上,双臂死死勒住男人的脖子。男人想大叫,可是脖子被勒住了,死活发不出声音。姜宇涵别过男人的双手,掏出手铐将男人的双手锁死。随后,这个曾经的武警抡起强有力的拳头,对准男人的脊椎部位下了家伙。 “他奶奶的!不好好在家里待着,非要跑到我们国家撒野犯浑!害的军爷连觉都睡不好!我操你先人板板香蕉拔蜡!” 男人发出凄惨的嚎叫,姜宇涵见男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心里更是增添了几分不爽,随手抓起一把泥土塞进男人的大嘴里。 这时,听见响动的新兵们纷纷跑了过来,见姜宇涵正在虐待俘虏,叶博一把将姜宇涵推开,大喊道:“不许虐待俘虏!” “你装什么清高?这孙子害的咱们觉都睡不踏实,你还说我不准虐待俘虏?!”姜宇涵一脚招呼在男人的肚子上,“没毙了他,就够客气的了!” 叶博将俘虏的身子翻了过来,一看俘虏的脸,突然大叫一声跳开了。 陆大伟不明白叶博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借助月光仔细看了看俘虏涂满油彩的脸。 “我靠!这不是大队长吗?”陆大伟突然大叫道。 其他新兵纷纷围上来。 孙志强被折腾得不行,差点儿没死过去。先被人浇了一身尿,接着又被人一顿暴打,嘴里还被塞了一大把脏兮兮的泥土。那滋味绝对好受不了。 新兵们赶紧帮助孙志强顺气,就差没给做人工呼吸了。 “谁……谁的手,这么黑啊?”孙志强吐出嘴里的泥土,气喘吁吁地问。 “报告大队长,是八号,但八号不是故意的,大队长,怎么是你啊?”叶博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姜宇涵!你,你,你过来。”孙志强招呼躲在一旁的姜宇涵。 姜宇涵知道自己惹祸了,孙志强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可是,祸已经闯下,躲是肯定躲不掉。姜宇涵暗骂自己瞎眼,怎么就不看清楚了再下家伙呢? “大队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你疼不疼?”姜宇涵蹲在孙志强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志强浑身都在颤抖,谁都能看出来,他在强行压制自己的怒气,他哆嗦半天才说:“姜宇涵,你,你,你给我记住了,别动不动就下黑手!敌特也是人!解放军,得优待俘虏你知不知道?你回去后,给我抄写三十遍《俘虏政策》!” 其他新兵都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大队长没怪罪姜宇涵,这就好。 只有姜宇涵在暗地里不住地翻白眼,他心说,孙志强啊孙志强,本以为警校毕业就可以逃离你的变相体罚,可没想到,当了特种兵我还是逃不出你的魔爪!抄写三十遍《俘虏政策》,你当我是犯错误的中学生啊? 这件事过后好久,教导队都没再折腾新兵,新兵们可以说因为姜宇涵的“大意”,获得了短暂的修整时间。只有姜宇涵例外,这个倒霉蛋抄写《俘虏政策》整整花了半天时间,手都酸了才算完成任务。他从离开学校就没怎么写过字,现在重新拿起笔,感觉很不适应。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熄灯很久了,快速反应分队的队员大都进入了梦想。没有人知道是几点钟。尖锐的集合哨声猛然响起。根据哨子的音频判断,这又是一次紧急集合,担任战备值班的队员们都没太当回事,这种紧急集合训练一周有好几次,大家对这种把戏早就见怪不怪了。更何况,他们是快速反应分队,应对的就是这种紧急事件。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快速反应,一点儿也不花哨。很快,夜里担任战备值班的队员们便准备完毕,在院子里站好了。 可是这次似乎不同以往,看这个架势不像是训练。大家全副武装在院子里集合完毕,迎接他们的,不是分队的队长,而是孙志强。院子里,停着两辆开着发动机的武装军车。 “有紧急任务,担任战备值班的同志们,现在立刻上车,情况车上再说。”孙志强说完一挥手,队员们就被领到了卡车上。 担任战备值班的队员都莫明其妙不知所以然。新入队的八名队员中叶博和姜宇涵今天正好赶上战备值班。他们坐在同一辆卡车上,卡车在黑暗中上下颠簸着,两人心里都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不停地打鼓。他们都是新手,心里很没底,叶博憋闷了老半天,才一语道出天机:“咱们这是要打仗了。” 姜宇涵心里猛地一颤,这战争怎么说来就来呢?放着和平的日子不过,好好的打什么仗啊? “老杨,你确定这不是演习?”叶博问杨辛道,自从进了獠牙大队,被教官当猴子耍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就算是傻子,也得长几个心眼了,他开始怀疑这又是一次獠牙大队设下的局。 “你看看弹匣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杨辛眯着眼睛说。 叶博拔下零三式的弹匣,里面的子弹金灿灿的,是如假包换的实弹。 “我靠!”叶博低声叹道。 “情况是这样,我们接到总部作战命令,让我们火速赶往江洲,有特殊任务,大家做好准备。” 通讯器里传来孙志强的声音。 姜宇涵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总部的作战命令?好像这是天边发生的事情啊?总部怎么也扯进来了? 江洲?好端端的去江洲干嘛?去那儿能有什么特殊任务?就江洲那个小城,要是开车的话,半支烟的功夫都能把整个小城逛个遍,恐怖分子是他妈的闲懵了还是怎么的?跑到江洲搞恐怖袭击。若不是恐怖分子,侵略军就更不可能了,江洲不过是长江边上一个小城,由小港口发展而来,没什么战略地位可言啊。 这到底是什么任务? 还不等姜宇涵把问题想明白,困意便袭遍全身。他打了个哈欠,蜷缩在车厢里睡了过去。 不知颠簸了多久,姜宇涵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 孙志强大声招呼队员下车。姜宇涵懵懵懂懂的跟着队友跳下车,这才发现他们是在一座陌生的军营里。 “这里是驻扎在江洲郊区的防化营,姜宇涵、叶博、杨辛跟我来,其他同志原地待命。”孙志强下达了命令。 姜宇涵和叶博他们不知所以然,只好跟着孙志强走。 “这次是绝密任务,不可以对外界透露半点风声。”孙志强边走边交待道。 “大队长,我们明白。”杨辛说。 四人来到营区保密室,一名战士拉开保密室的大门,四人鱼贯而入。 “现在,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写遗嘱。”孙志强命令道。 姜宇涵脑袋又大了一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可他当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这件事的轻重。他没废话,拿起信纸和笔龙飞凤舞地写开了。 “如果一份不够,可以到桌子上拿信纸。桌子上还有香烟和可乐,都甭客气。”孙志强说完,转身走出保密室,保密室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看来,这次真的不是闹着玩的,可我还是不信这次是实战。”叶博低声说。 “老杨老早就告诉你注意弹匣,那里面都是实弹,你家演习用实弹啊?”姜宇涵说道。 姜宇涵三下五除二就把遗书写完了。他踱到桌子前,拿起一瓶可乐喝了起来,随后,又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叶博可没那么迅速,他的父母在他念高中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还有一个女朋友在总参工作。所以,他要写三份遗嘱。杨辛也得写两份,一份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另一份给自己的父母。 二十分钟后,孙志强和獠牙大队政委进入保密室,三人将写好的遗嘱交给孙志强。孙志强将遗嘱装进一个公文袋里,把公文袋的封口封死,转身递给了大队的政委。 “走吧。”孙志强没有更多的废话,只是一挥手,三名军人就跟随他走出保密室。 姜宇涵、叶博、杨辛全副武装,跟着孙志强来到部队操练场上,姜宇涵老远就看到,操练场中央站着一群穿蓝黑色警服的人。对于这种样式的制服,姜宇涵再熟悉不过了,那身行头他穿了整整四年。 “校长同志,獠牙大队快反分队前来报到。”孙志强走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警司跟前,立正、敬礼。 姜宇涵惊奇地发现,那位警司正是自己当年的校长。 可惜,校长不认识姜宇涵,姜宇涵上学的时候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角色,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业绩,校长怎么会注意到他呢? 不过,校长对孙志强还是很熟悉的,孙志强曾经在警校执教,业务水平很高。 校长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年轻的特种兵。三人清一色绿色丛林迷彩,没有军衔和其他表示身份的标志。他们头戴02头盔,脚蹬野战靴,背着07背包和零三式自动步枪,身上的作战器具很齐全。给人的感觉是,只要有他们在,即使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校长满意地点点头,说:“有你们在,任务肯定会成功的。” 随后,孙志强和三名特种兵就跟着一个中年警察上了一辆警用吉普车。吉普车拉开警笛,飞速冲出防化营驻地,向市区驶去。 姜宇涵虽然还有满肚子的疑问,但他知道,不该问的绝不能问。 看这个架势,连警司都出动了,事情绝对小不了,可到底是什么任务呢? 吉普车飞一般驶入一片校园。姜宇涵眼睛一亮,这不是森警学校吗?想不到自己走了这么多年,还有机会回来,而且是以中国最优秀特种兵的身份回来。 不过,还不等他继续多想,中年警察就招呼他们跟上。 姜宇涵、叶博、杨辛被安排在学校的后门处待命,孙志强跟着中年警察走了。今天恰好是星期天,没课的警校学员从后门进进出出的,都惊奇地看着三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这些都是学弟学妹,可惜这些学弟学妹不认识姜宇涵,姜宇涵也没必要让这些学生兵知道自己的身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魔鬼训练,姜宇涵也变成熟了,不像以前那样爱显摆了。他只是注视着四周的建筑物,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 不多时,一辆加装上防弹钢和防弹玻璃的悍马车开了过来,开车的是赵长虹。 “上车吧,大队长命令,任务现在开始。” 说话间,一辆加装上防弹钢甲的囚车从队员面前驶过。 三人没别的废话,爬上悍马车。 赵长虹加大油门,悍马车超过了囚车,在前面开道。 “现在,告诉你们任务,你们的任务,是押送一名重犯去北京。这个重犯很重要,公安局搭上好几条人命才把他抓住。前些日子接到线报,说他的死党准备劫狱。公安局怕出事,就把他关押在警察学校里,这里是学校,匪徒怎么也不会想到重犯会关押在这种地方。至于他犯了什么罪我不知道,但足够枪毙的。此次押送他去北京,路途上危机四伏,地方公安机关请求我们支援。”赵长虹介绍着任务。 “教官,一个小小的囚犯,犯得着让我们押送?”叶博问。 “他不是一般的囚犯,我说了,他很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他犯的案子,涉及到许多国家机密,事关国家安危。所以,才有那么多杀手准备扰乱这次押运行动。我们是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这次任务只能我们来完成。”赵长虹很严肃,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姜宇涵这才发现,道路两旁站满了武警和公安,武警都是全副武装,警察也是如临大敌一般。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一队摩托警出现在悍马车前面为其开道。囚车后面,也跟着一辆军用卡车,卡车上满是武警,还架着机关枪。这条街被戒严了,一辆民用车辆也没有,人行道上也看不到老百姓。 “我靠!那个家伙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要这么多人为他保驾护航?”姜宇涵惊讶地问道。 “记住,谁敢干扰押送行动,格杀勿论!”赵长虹说道。 “明白!”三名队员在座位上挺直了身子。 出了江州市区,摩托警车队才离开,满载武警的军用卡车直到把悍马车和囚车送上通往北京的高速公路才返航。 上高速公路没多久,车队就停止了前进。那名重犯被挪上了悍马车,而真正精锐的特种兵则藏在了囚车里。 四名武警特警押着重犯上了悍马车。孙志强、赵长虹、叶博、姜宇涵和杨辛上了囚车,驾驶囚车的,是一名武警特警。 姜宇涵看到,那些武警特警有三人带着九五式,另外两人是军官,带着消音手枪。 这次行动的参与者有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还有精锐的武警特警,看来是强强联手,成功的几率很大。可是,姜宇涵还是感到很紧张。 换车时,姜宇涵看了一眼重犯。重犯是个年轻人,和姜宇涵差不多年纪,但是很憔悴,眼窝深陷,像是吸毒成瘾,眼圈很黑,名副其实的熊猫眼。姜宇涵怎么看这个家伙都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换车后车队继续前进,速度很快。大家都想尽快把重犯护送到目的地,这样双方都省心。 “大队长,那个重犯,叫什么名字啊?”姜宇涵问道,既然押送任务已经开始了,也就没必要藏着揶着说什么保密条例了。 “蔡小江。”孙志强简短地答道。 “啥?”姜宇涵脑袋“嗡”地一声。 “忘了?你们是三年的同学,我给他当了三年的老师。”孙志强毕竟是老手了,没像姜宇涵那样震惊。 “大队长,他犯了什么罪啊?”姜宇涵问。 “他触犯的是《反分裂国家法》,依照法律,他应该被判枪决。但是他犯的罪实在太大了,地方法院无权判决,我们要把他押送到北京,让最高领导层处理这件事。他的死党计划营救他,如果营救失败,他的死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而我们是不能让他受到伤害的,我们要把他安全的送到北京。因为他对我们太重要了,如果他死了,很多事情的真相会永远成为谜团。”孙志强说。 “大队长,你的意思是,他和*分子有联系?”姜宇涵问。 “对,”孙志强点点头,“通俗点儿说,他是敌对势力安插在大陆的特务,但他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特务,他搜集大陆的军事情报和军事部署,之后把这些情报高价出售给*分子,从中赚取高额利润。他的行动已经给我方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已经触犯了《反分裂国家法》,他是民族败类。” 孙志强的语气铿锵有力,“民族败类”这四个字他说得很重。 “我们入校的时候,都宣誓要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姜宇涵低声说。 “在金钱的诱惑下,有些人是不堪一击的,哪怕他发过毒誓。”孙志强说。 车厢里恢复了沉寂。没有人愿意说话,他们在安静的等待,等待随时可能发生的激烈战斗。 “我给你们提前打好预防针,这次匪徒救人,很可能派出精锐部队,可能还有国外的精锐雇佣兵参与,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孙志强打破了沉寂。 姜宇涵下意识地摸了摸挎在胸前的零三式自动步枪。在战场上,枪就是战士的命,有枪才有命。 “二号车注意,二号车注意,”悍马车突然传来呼叫,“一辆白色面包车正向你高速驶来,注意戒备。” 囚车上发出一阵拉枪拴的声音。 “囚犯又不在咱们车上。”姜宇涵很紧张,尽管他是特种兵,可谁也不能说特种兵第一次上战场就不紧张。 只要是刚上战场的士兵,都会哆嗦,毕竟打仗和演习不同,打仗真的会死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压力巨大的战场生活的,有很多人会在战场上精神崩溃,但也有人会爱上战场生活,成为视死如归的战斗英雄。 但像姜宇涵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菜鸟的表现了,只要他见点血,心里就会踏实,也就不会再紧张了。毕竟他也经受了那么长时间的魔鬼训练,还有那么多次实战经验,心理承受能力比普通的新兵要强。 “看过《中南海保镖》吗?”杨辛突然问姜宇涵。 “看过啊,挺经典的一部电影。”姜宇涵回答道。 “上面有一句台词,杀手是认车不认人的。”杨辛难得的笑了一次。 通过后门窗户,特种兵们看到,那辆白色面包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似乎没什么恶意。可是,紧接着,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又有一辆白色面包,跟第一辆同一型号,飞一般从后面赶上来。囚车和悍马车组成的车队一直都在超车道上行驶,这第二辆面包车,很快就与囚车并驾齐驱了。孙志强心中大叫不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准备战斗!”孙志强大喊道。 特种兵们根据先前的安排,很快在各自战位上准备就绪。 姜宇涵蹲在车厢右侧的铁窗旁边,手里的零三式的子弹被顶入枪膛,人也进入了攻击状态。 可是,两辆面包车始终没有表现出恶意,只是紧紧贴着囚车不放。 “一号车,鸣枪示警。”孙志强拿着对讲机命令道。 悍马车的车窗摇开了,武警特警手里的九五式冲着天上打出半匣子弹。巨大的枪声传出好远。 面包车还是没有离开。 “这肯定是敌人!”姜宇涵心里想着,握枪的手又紧了一成。 “一号车,慢慢加速,不要管我们。”孙志强下令。 悍马车的驾驶员慢慢踩下油门,悍马车逐渐与囚车拉开距离。 姜宇涵突然看到,白色面包车的窗户开了,从里面伸出数个枪管。 姜宇涵心知不妙,大喊一声“注意隐蔽”,话音未落,手里的零三式已喷吐出火舌。金灿灿的子弹壳从枪身中迸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面包车里传来一阵惨叫。姜宇涵瞄准的是司机的位置,想必司机已经被击毙了。那辆面包车看起来失去了控制,在高速行驶中偏离了航向,飞出了高速公路。跟在囚车后面的面包车见状,闪电般作出回应。守在后门的叶博看到面包车副驾驶前面的窗户似乎被人做了手脚,竟然打开了。随后,叶博就看到副驾驶狞笑着扛起一门40火箭炮。 “我操!”叶博大喊着,举抢射击。 副驾驶被击中头部,向后一仰,但他临死之前也扣下了火箭炮的扳机。火箭弹贴着囚车飞向天空。 有惊无险。叶博瞄准驾驶员射击,可是驾驶员前面的玻璃是防弹的,而且,匪徒似乎也领略到了囚车上军人的威力,也没再采取什么行动,慢慢减速了。 “匪徒要逃跑!”叶博回头大声向孙志强报告。 “随他们去吧,地方公安机关会收拾他们。”孙志强见危机已经解除,大大松了口气。此时悍马车已经跑出很远,孙志强命令囚车驾驶员加速追上悍马车。 姜宇涵靠着车厢壁坐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浑身不停地抖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太过激动。他刚刚杀人了,那辆面包车的司机,被他乱抢击毙,随后,整个面包车失去控制,径自撞下了高速公路。那整整一车的人,估计够呛能活下来。这次,姜宇涵真的杀人了,因为他亲眼看到面包车里喷出了鲜血。在秦岭参加战斗,姜宇涵都是远距离杀敌,具体杀没杀死敌人他不知道,可这次他敢肯定,那个司机就是他杀的,因为当时只有他一人开枪。 “一号车注意,我们在下一个出口下道。”孙志强命令道。 “一号车收到。”对讲机里传来驾驶员的声音。 “高速公路已经不安全了,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行动,敌暗我明,且敌人占有数量上的优势,我们只能选择走国道。”孙志强对车里的队员讲道。 车队在下一个出口离开了高速公路。这里的建筑很少,看样子很荒凉。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人少反倒使人安心。 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山区的地表越来越明显。看来,车队很快就要驶出黄淮海平原,临近了中原的地界。 渐渐的,天黑了下来。本来,车队计划日夜兼行,可现在看来,匪徒当真有劫持犯人一说,晚上行军不安全。所以,孙志强命令车队就近找地方下榻。 在一座县城公安局,车队找到了住处。 这里是公安局,安全系数相对较高,而且,这座县城很荒凉,很少有人会料到这里藏着最重要的嫌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车队突然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匪徒们肯定没有准备,在这座远离高速公路的县城里驻扎,绝对出乎匪徒们的预料。 重犯被关押在公安局禁闭室里。门口是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战士。 禁闭室在公安局办公楼的二楼,二楼楼梯口,是四名当地武警部队的战士,同样是全副武装。公安局的大院里,也潜伏着一些武警战士。可以说,明哨暗哨都齐了,孙志强这才放下心来。 简简单单吃了点东西,押送组就开始分批休息。 姜宇涵和叶博是头班岗。两人潜伏在办公楼的三楼会议室里。这里的视角非常好,是观察哨的理想哨位。 “听大队长说,你跟那个重犯以前认识?”叶博小声问。 “同班同学,一起同甘共苦三年。”姜宇涵苦笑着说。 “他怎么会犯罪呢?”叶博问。 “我比你更想知道,你知道他上学时是个什么操行吗?是个比我还菜的家伙,我怎么也想不到他能触犯国法。你无法想像他菜到什么程度,他姓蔡,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菜包子。”姜宇涵低声说。 叶博笑了起来,“想不到,需要这么多人保护的一个重犯,居然是个菜鸟。” 姜宇涵摇摇头,说:“老实人,怎么可能犯罪呢?我始终不敢相信。”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车队已经出发了。 此时车队已经完全进入山区,在盘山公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 由于囚车太显眼了,因此孙志强在头天晚上就跟县城一支驻军谈妥,由当地驻军提供两辆越野吉普。因为这次任务是总部直接参与领导的,所以押送组有什么要求,沿途驻军都要无条件全力相助。 两辆越野吉普把悍马车夹在中间,这样更能保证悍马车的安全。 此时,五名武警特警开着头一辆越野吉普在前面开道。姜宇涵、叶博、杨辛坐在悍马车上看押重犯。孙志强、赵长虹在最后一辆越野吉普上殿后。 “小江,真想不到,你能犯这么大的罪过。”姜宇涵坐在蔡小江身边,说道。 蔡小江双手铐着手铐,虽然一脸的憔悴,但还是笑着说:“本来,咱们都是兵,可现在我成了匪,兵匪殊途,何等的可悲啊?” “都是同班同学,我不会让你难受的,我现在不是正用生命保证你的安全吗?”姜宇涵同样笑道。 “可惜,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到了北京,中央领导不会保证我的安全啊。我犯的罪,枪毙十次都不嫌多。”蔡小江的语气说不出的悲凉。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何必犯罪?更何况,你犯的罪,危害到了国家的利益,你忘记当初咱们入警校的时候对国旗宣誓的情景了吗?”姜宇涵质问道。 “那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是,我毕业后没有工作,没法养活自己,我怎么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贡献?你能有一份工作,能得到别人的青睐,我呢?谁来青睐我?我只是想办法生存,我有什么错?”蔡小江本来已经无神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道精光。 “所以你就危害国家利益?”姜宇涵愤怒地质问道。 “我也是没办法,我母亲得了癌症,需要骨髓移植,你知道需要多少钱吗?需要五十万啊!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找不到那么多钱啊!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母亲为了供我念完警校,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我只是为了救我的老娘!我没钱怎么办?只好想办法挣钱了。现在,我的母亲康复了,但我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蔡小江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沉。 姜宇涵把手放在蔡小江的肩膀上,说:“放心,咱们警校的同学,会常去看你妈妈的,你妈妈的晚年,肯定不会受委屈。” 蔡小江感激地看着姜宇涵,说:“谢谢,我是负罪之人,但我的母亲没有罪过,你们要好好待她,拜托了。” 姜宇涵点点头,扭过头看着窗外,他不想让蔡小江看到他的泪水。 姜宇涵也对自己的母亲充满感情,他也知道蔡小江是个孝子,在警校念书的时候,蔡小江被那些太子党欺负,他自己被侮辱可以,但是如果那些太子党辱骂蔡小江的母亲,蔡小江就不是菜鸟了,而是疯狂的野兽。姜宇涵能理解此时蔡小江的感受,蔡小江本人已经无所谓了,横竖都是死,但蔡小江心里放不下自己的母亲。所以,他才那么憔悴。 “等到了北京,我一定交待全部的罪行,不是为了乞求宽恕,我只想赎罪。”蔡小江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车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突然,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 开车的杨辛猛然刹住车,并大喊着:“先看看你能不能活着到北京吧!” 姜宇涵被后坐力打到前面的椅子靠背上,当他抬起头时,只看到开道的那辆越野吉普被轰成了碎片。 “跑路!”杨辛大喊着,猛踩油门试图冲过去,可是,前面的道路被燃起冲天大火的越野吉普堵得死死的,悍马车无法通过。 “我操!”杨辛赶紧挂倒车档,可是,后面此时也传来了爆炸声,姜宇涵和蔡小江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猛然推向前方,姜宇涵的脑袋再次跟前面的椅子靠背来了个亲密接触。 叶博回头,看到退路也燃起了冲天大火。悍马车此时被孤零零的堵在两团大火中间,混乱中也不清楚在后面殿后的越野吉普的情况。 姜宇涵慌乱之中也没忘了看四周的地形。 悍马车右侧是一座山包,左侧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杨辛带头冲下悍马车,叶博和姜宇涵拽着蔡小江,紧随杨辛冲向那片树林边缘。 树林中闪出七八个持枪的身影,三个年轻的特种兵端起零三式自动步枪一顿狂射,持枪的身影都倒下了。 四人伏在一道排水沟里,三名军人做好了依托射击的准备。这道排水沟很深,成年人可以站在里面依托射击,是绝佳的掩体。 “开道的吉普车应该是被反坦克雷摧毁的。”杨辛边更换弹匣边高声说道。 话音未落,从山包上冲下来几个持枪的黑色身影。这些人都穿着黑色战斗服,头上罩着黑头套,人手一把AK47自动步枪。 三个特种兵几个点射,消灭了这几个不速之客。 与此同时,孙志强和赵长虹被困在了另一道排水沟里,他们也同样遭到了袭击。袭击他们的,是一群端着AK47的黑衣人。 “咱们得想法与大队长他们会合!”姜宇涵大声喊道。 可是,山包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这些人虽然仅仅装备了轻武器,但数十把AK47的火力连射,也着实让特种部队吃亏不小。四人被堵在排水沟里,只有还手之力,没办法转移战位。 但是,黑衣人显然缺乏正规的军事训练,冲锋的时候队形太过密集,以这种距离,零三式步枪一个点射可以干掉四五个人。 三个年轻的特战队员,就是靠点射,硬是把黑衣人的集团冲锋给顶了回去。 而就在这时,从押送组驶来的方向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听声音警察来了不少。三名特种兵的心总算有了点儿底。可是,随后他们就听到了AK47的扫射声和剧烈的爆炸声。 “这些人是他妈的什么来头?警察好像不是他们的对手!”叶博大喊道。 孙志强那个小组离警察更进一些,他们亲眼看到,打头的两辆警车居然被匪徒的AK47硬生生扫爆了,燃起了冲天大火。从后面一排警车上冲下来的数十名公安,手中的火力根本不能跟匪徒抗衡。这些警察大都拿着五四式手枪,只有少数人配备了七九式和五六式。就这些公安的武器,对付对付小犯罪团伙还成,对付这些显然是受到国际敌对势力支持的匪徒武装,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孙志强拿起对讲机,呼叫悍马车上的成员。 “烈马收到。”杨辛见队长终于发来信息了,赶紧握紧对讲机答道。 “我们面对的,是有预谋的袭击,我们的敌人并不是简单的乌合之众,警察不是他们的对手,在武警部队和正规军赶到之前,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对讲机里大队长的声音很沉重。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杨辛放下对讲机,看了看叶博和姜宇涵。 武警特警全部阵亡,公安又不是敌人的对手,而此时他们的小组又与大队长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武警特警和獠牙大队什么时候赶到。当务之急,是保护好重犯蔡小江。匪徒要的不是别的,就是蔡小江啊。 如果他们抵抗够顽强,匪徒很可能狗急跳墙,连他们带蔡小江一起杀死。 可是,这三个人是什么来头?是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最优秀的特种兵,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吗? 叶博军衔最高,他拨开零三式的保险,说:“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必须死守阵地,直至援兵赶到。” 另两名队员点点头。 此时,从前方的山包上又射来一批弹雨,随后,又一群黑衣人呐喊着冲下山包。可是匪徒们却不敢打排水沟,因为他们怕伤到排水沟里的蔡小江。他们在战斗中也死了不少人,这些人为什么死?还不是为了救出那个蔡小江?现在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伤到蔡小江。 姜宇涵、叶博、杨辛架着零三式自动步枪,点射着冲下来的匪徒。匪徒接连被射倒。他们都是被子弹击中要害在瞬间毙命的。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中国特种兵。射击是中国特种兵人人必过关的科目,可以这么说,中国特种兵个个都是神枪手。 姜宇涵在这个时候想,如果连名扬在就好了,那小子可是优秀的狙击手,有了他,小组的战斗会轻松得多。 匪徒搭上了数十条人命,可就是无法接近排水沟。想从两侧迂回也不可能,排水沟里的军人鬼机灵鬼机灵的,两侧迂回的人一个也没回来,都挂了。 眼看着这场伏击战要搞砸了。匪徒的头子是气极败坏,但是,作为最高指挥官,他不能失去理智。于是,他拿起高音喇叭,想给抵抗的军人来点儿软的。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解放军弟兄们,你们的仗打得很顽强,作为军人,你们是好样的,我很佩服你们。但是,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你们的援兵是无法赶到这里的,我们的人把道路都给封死了。你们已经深陷重围,腻腻歪歪打下去,谁都捞不着好。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交出犯人,我们立刻撤退,绝不为难你们!你们现在有十分钟考虑时间!” 叶博看了看杨辛和姜宇涵,三人又几乎同一时间把目光聚集在蔡小江身上。 蔡小江现在很坦然,他笑了笑,说:“第一辆车上的兄弟是为了我才死的,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们不会信任我。我也不需要让你们信任,不过我还是请你们放心,我会服从你们的命令,别忘了,我也曾和你们一样,是个兵。” 与此同时,孙志强他们也打退了匪徒的进攻。但是,那些赶来增援的警察,情况却很不妙,他们无法前进,只能依托车辆做掩体,与匪徒形成对峙局面。 孙志强拿着远程通讯设备,请求武装部队增援。可是,通讯信号似乎受到了干扰。看来,匪徒这次果然是有备而来,连电子干扰这套把戏都用上了。 孙志强举目望去,这里很荒凉,根本没有人家,如果有人家,老百姓听到枪声,也会报警的,可是,这里太荒凉了,方圆几十里恐怕也碰不到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指望老百姓呼叫援兵呢? 那头的警察也同样呼叫总部增援,可是他们的通讯设备也被干扰了,而且他们的通讯设备就算能运转,也只能联系到附近县城的驻军,那是一支二流的运输部队,战斗力不是很强。现在,他们需要的是训练有素的野战军的支援。 十分钟时间很短,很快就过去了,匪徒们没等来人犯,等来的是排水沟里射出的子弹。叶博抄着零三式一顿猛扫,弹雨精确地打在匪徒的阵地上,匪徒的机枪手和弹药手被击中,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匪徒头目看到,两人的脑袋几乎被被零三式的子弹打烂。趁着匪徒慌乱的时候,姜宇涵和杨辛拽着蔡小江向孙志强的阵地狂奔而去。 冲到一座土包后面时,姜宇涵伏下来,射倒了几个企图冲下山包的匪徒,叶博趁此机会也冲出排水沟,向姜宇涵这边跑来。 “他妈的!杀了他们!”匪徒头目毛了,大吼着命令自己的部下冲下去。 匪徒们呐喊着冲下山包,可是,特种部队精准的点射又一次给匪徒带来了重大的损失。被击毙的匪徒都是头部中弹,在瞬间毙命。匪徒们不敢再去送死,纷纷退回山包。趁着这个机会,叶博和姜宇涵赶紧转移阵地。 孙志强和赵长虹看到,杨辛连拖带抱地把蔡小江带到了他们藏身的排水沟里。之后,叶博和姜宇涵也忙不迭地跑到这里。几个人都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 “好样的。”孙志强看着三个气喘吁吁的部下,赞叹道。 “大队长,敌人的意图很明显,他们想要人犯,现在咱们还不清楚敌人的数量,而野战军一时半会又赶不到这里。咱们现在怎么办?”赵长虹这时问道。 “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阵地,不能让人犯落到匪徒手里。”孙志强果断地说道。 话音未落,匪徒们又发动了新一轮进攻。这次进攻是三管齐下的。有一路匪徒沿着姜宇涵他们撤下来那条路冲了过来,另外两路是从山包上冲下来的。 排水沟里的中国军人仍然用点射回敬敌人的冲锋。单发点射与敌人的连射形成了鲜明对比。匪徒的头目开始慌张了,如果不在一个小时内解决战斗,他们事先给中国军队进行的电子干扰就会失效,那个时候中国军队的援兵就会收到押送组的求救电话。匪徒本以为可以凭借数量优势速战速决,可是他们失算了。负责押送蔡小江的看来绝对不是普通的警察部队,这些人心理素质极佳,居然敢用点射对付敌人的集团冲锋。而且,这些人的枪法绝对优秀,够得上特等射手的水准了。 “枪法进步得很快啊。”孙志强百忙之中也没忘了和自己的部下谈心。 “大队长过奖了,我还差的远。”姜宇涵谦虚地说。 越来越多的黑衣尸体横在山包和公路上。匪徒们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我真想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他们的数量也太多了,咱们国内有这么强大的恐怖势力吗?”叶博换上新的弹匣,低声说道。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姜宇涵回头问蔡小江道。 蔡小江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我出卖情报给*分子,可我不知道是谁想劫我。” “大队长,咱们就这么守下去也不是办法,援兵接不到消息,是不会赶来的。”杨辛这时说。 “匪徒的数量比咱们多,咱们孤零零被他们阻隔在这里,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可我们杀伤了这么多匪徒,应该给敌人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威慑,只要我们坚持打下去,他们很快会崩溃的。别忘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匪徒纵然武器先进、计划周密,可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在中国特种兵面前,他们是不堪一击的。”孙志强不光适合当大队长,还是块当政委的料子,他的这套战斗动员说得比政委还激昂。 妄图劫持蔡小江的,其实是一支杂牌武装。这里面杂七杂八的什么人都有。这支杂牌军包括一些大规模的黑社会团体,缺少金钱的贩毒武装,还有一些有奶便是娘的雇佣兵组织。虽然他们是杂牌军,但由于得到了*分子的支持,所以武器装备很精良。而且那些雇佣兵组织常年执行作战任务,实战经验丰富。贩毒武装时常跟军警交火,也有一定的实战经验。 *分子为了这次的行动成功,甚至还派出了有经验的特战部队军官指挥这些乌合之众。经过周密的安排和侦察,这支反动武装终于下手了。这支武装的人数很多,对付押送组的仅仅是一少部分。可是这一少部分反动武装,就已经把押送组压制得无法动弹了,可见他们的人数之众,远远超过想像。并且他们还计划,在伏击押送组的同时,其主力立刻在几座城市里同时展开袭击,将有能力增援押送组的军队和警察牵制住。 这些杂牌军在金钱利益的诱惑下,已经丧失了理智,尤其是那些在大陆土生土长的黑帮分子,更是忘了民族大义,跟祖国的敌人站在了一起。 押送组现在所在的地界归属中国人民解放军V军区,V军区的司令员正是安小阳的父亲。此时,军区司令部已经乱成一团,报警电话的铃声响成一片,仿佛爆发了战争。先是有人报告,一座化工厂被恐怖分子袭击,请求军区防化团增援,紧接着,又有人报告说一所中学被武装分子占领,所有师生沦为人质,请求军区直属特种部队增援。更糟糕的是,押送组遭到袭击一个小时了,军区才接到报警电话。司令员赶紧命令野战军的一个机械化步兵营出动增援押送组。可是,这个营在前往交火地点的时候,遭到了武装分子的伏击。这些武装分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拥有相当数量的重武器。步兵营被阻挡在战区以外寸步难行,无法实施增援行动。 然而,对于中国军人来说,也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是坏的。经过押送组的拼死抵抗,他们终于熬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此时,反动武装对电子设备的干扰消除了,通讯设备重新运转起来。直到这个时候,快要弹尽粮绝且人人带伤的押送组才知道,这次袭击的规模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伏击战,*分子为了劫回蔡小江,简直不惜余力,不光高价聘请了世界出名的雇佣军组织,还收买了一些大陆内部的黑社会分子和境外的贩毒武装参与这场劫狱行动。 他们的人数之众,完全超出想像。 为了应对他们的疯狂袭击,很多优秀的中国军人牺牲了。 排水沟里,几个中国军人沉默了,蔡小江更是无颜面对这几个军人。 对面的山包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原本伏击押送组的黑衣人基本上已经打光了,多出来的人都是刚刚赶来增援的反动武装。随同反动武装援兵到来的,还有相当数量的重武器。甚至包括八二迫击炮。 匪徒头目看了看远处那些依托警车掩护自己的警察,冷笑一声说:“那些条子我看了就不爽,兄弟们,给我敲了他们!” 喽啰们得令,发疯一般扑向那些警察。 姜宇涵他们心中大叫不好,那些警察根本不是武装分子的对手,这一轮冲锋下来,警察肯定凶多吉少。只有孙志强还保持着冷静。他突然大声下令道:“同志们,好机会,趁着敌人主力不在,咱们攻下对面那座山头!” 此时太阳快落山了,虽然太阳偏西,但光芒还是很刺眼。押送组藏身的排水沟正好位于西面。此时,山包上的匪徒要想看清押送组的情况,是很困难的。押送组决定,就在这个时候,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 亡命徒疯了般冲向警察。警察们的抵抗很微弱,因为警察没有特种兵那样的心理素质,没有像样的火力。很快,警察们的抵抗就崩溃了。亡命徒冲入警车组成的防御圈里,哄抢着警车上的装备。 牺牲警察的钱包,也成了匪徒的目标。 而就在这个时候,山包上突然响起爆豆般的枪声。 匪徒的头目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发子弹击中头部,红色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沾了一脸。留守山包的匪徒数量很少,神勇的中国特种兵借着刺眼的阳光的掩护,出其不意攻上了山包,留守的几个匪徒在特种兵面前是成不了气候的,都挂在了特种兵的枪口下。匪徒们到死都不敢相信,已经几乎弹尽粮绝且人人带伤的特种部队,还有体力和精神进行反冲锋。 孙志强冲上山包,这才发现这里确实是极佳的伏击阵地。站在这里举目望去,四下的情况尽收眼底,在这里,机枪的火力可以封锁山包下的那条公路。这次伏击押送组的匪徒,绝对是有来头的,也许喽啰是乌合之众,但反动武装的上层人物肯定是有经验的行家。 山上留下了很多匪徒带来的重武器和弹药。押送组的弹药快用完了,这些武器装备正好解决燃眉之急。 冲下山的匪徒都呆呆地看着山包,山包上出现了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中国军人。他大手一挥,匪徒们就看到,从山包上突然腾起数道火龙。那些火龙先是冲向天空,在空中猛然改变航向,径直向自己脑袋砸来。 “妈的,是迫击炮!”一个*军队的军官喊道。 武装分子们乱成一团,他们本来就没有实战经验,在对方的炮击下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炮弹携雷裹电般砸在密集的人群里。一时间,衣服和人体的碎块四下飞舞。眼见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团团血雨,初见此景的黑帮分子们崩溃了,他们大喊着向后逃跑,任凭*军队的军官怎么组织都没用,他们现在真的是兵败如山倒。可是,人腿怎么可能跑得过炮弹呢? 杨辛和叶博操纵着迫击炮,把炮弹飞快地放入炮膛。只要匪徒没逃离迫击炮的轰炸范围,炮手是不用瞄准的,直接往炮膛里装填炮弹就行了。 武装分子本是挤在警车组成的防御圈里,这里的空间很小,而且汽车被炮弹击中还会引发爆炸和火灾。炮弹砸在人群和警车上,造成了灾难性后果。不少武装分子没被炮弹炸死,却被冲天大火变成了一堆焦炭。 孙志强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今天这种交火的烈度还没对他产生多大震撼。这也难怪,孙志强参加过越战,并获得过勋章,是个战斗英雄。今天的战斗还不是他此生所经历的最激烈的。 姜宇涵盯着乱作一团的武装分子,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看到,从远处,驶来了一队集装箱货车,这些货车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姜宇涵大声提醒战友注意。 其他军人早就发现了这些货车。他们还发现,那些绝望的匪徒看到货车,都欢呼起来。军人们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真正的战斗刚刚来临。他们粗略估计了一下,这种货车一般能装八十人。他们又数了数货车的数量。足足二十辆。 二十乘以八十,他们迎接的应该是一千八百名武装分子的进攻。 货车在远处停下,因为它们前进的道路被熊熊大火封死了。 一队队身穿黑衣头上罩着黑头套的武装匪徒跳下货车,端着各种自动步枪冲向被特种部队占领的山包。 孙志强已经猜到,匪徒因为抢不到人,已经发飙了,他们现在不要人犯了,而是要特种部队的命。 他环顾自己的部下,赵长虹,姜宇涵,叶博,杨辛,算上自己,他们也只有五个人而已,而对方,足足有一千八百人。力量对比已经不能用“悬殊”这个词形容了,就算五个特种兵的枪法再好,也没法应对一千八百人的集团冲锋。 姜宇涵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听着那些敌人疯狂的呐喊,他就知道,自己今天也许真的走到人生的尽头了。在这里,在这块陌生的地方,他找到了人生的终点。回顾这一生,他有太多的遗憾,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一切了。这也许就是命运吧,姜宇涵永远也等不到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了,他永远等不到他美丽的新娘了,永远不能对自己心爱的女孩说“我爱你”了。 “同志们,最后的时刻到了。”孙志强面对自己的部下说道。 四名军人注视着自己的指挥员,钢枪紧紧握在手中。 “大家还记得加入军队时立下的誓言吗?”孙志强问道。 “记得。”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这是我们立下的誓言,我们要用实际行动兑现自己对祖国和人民的承诺。今天,真正的考验到来了。”孙志强说道。 四名军人注视着自己的指挥员,他们知道,也许这场战斗他们无法取胜,但他们即使战死,也不能投降。既然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那么,就让他们在最后的冲锋里,光荣的死去吧。 “我们解放军军人,是没有投降的习惯的,我们在最后的时刻,都会给自己准备一颗手榴弹,那是我们的光荣弹。”孙志强说。 四名军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背包中掏出一颗手榴弹藏在衣服里。 孙志强点点头,转向姜宇涵,“你是我的学生,虽然上学的时候我对你要求很苛刻,但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优秀的青年,现在,我知道了,我没有看错人,你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大队长,”姜宇涵笑了,“我能不能再叫你一声老师?” “当然可以,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孙志强由衷地说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尽管孙志强一直对姜宇涵很苛刻,但当姜宇涵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真有些舍不得孙志强这个良师益友。 “老师,谢谢你对我的教导之恩。”姜宇涵真诚地说道。 “老师!”一直沉默不语的蔡小江突然开口了,“老师,我虽然是个罪人,但我也有良知,我知道,今天那么多军人牺牲,你们陷入绝境,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老师,不要拒绝我赎罪的要求,给我一把枪吧,让我去跟那帮畜生战斗!” 杨辛和叶博都看着孙志强,赵长虹则低下头为自己点了一根烟,他正在琢磨,这八成是我老赵这辈子抽的最后一根烟了。 姜宇涵则大声喝道:“都这个时候了,别给我们找事行吗?” “宇涵,我们同甘共苦三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难道不信任我吗?”蔡小江大声问道。 “你出卖了自己的国家,一个连自己的国家都能背叛的人,我能指望他忠诚于谁?别再提无理要求,否则不用麻烦行刑队,我亲手毙了你!”姜宇涵恶狠狠地说道。 孙志强一直没有开口,现在才说:“蔡小江,我理解你的赎罪之心,可是,现在给你枪,我不知道会造成什么结局。也许你真舍得和那些人去拼命,但你如果死了,我们今天所进行的战斗就没有丝毫的意义了,那五个特警兄弟就白死了,那些公安就白死了,那些为了增援咱们而牺牲的陆军弟兄就白死了。你懂吗?” 蔡小江低下头,没了话语。姜宇涵看到,两行烛泪从蔡小江眼里流出。 匪徒们的鬼叫声越来越近了,军人们都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只等大队长一声令下就开始有去无回的战斗。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众人抬起头,看到四架国产歼-10战机从远处飞来。机身上的八一红星尤为醒目。众人看到这一幕,真正感到了绝境逢生的喜悦,显而易见,空军弟兄来支援他们了。 歼-10战机对准武装匪徒的冲锋集团展开了袭击,一枚枚火箭弹呼啸着离开机身。火箭弹在人群中爆炸,掀起高温巨浪,横飞的弹片和冲击波将大片大片的人变成纷飞的血雨。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还有许多匪徒没被炸死,但火箭弹爆炸时所产生的高温使他们的身上燃起熊熊烈火。他们痛苦地翻动身体,妄图扑灭身上的烈火。可是那没有丝毫的作用,不多时,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堆焦炭。残酷的景象触目惊心,连山头上的军人看了都忍不住心惊肉跳。姜宇涵和叶博更是剧烈地呕吐起来。这么血腥的镜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 新手到底不如老兵成熟。 歼-10战机掠过山包上空,孙志强、赵长虹和杨辛朝着战机挥动手里的零三式自动步枪。机组领队的长机晃动了几下机翼算是回应。四架歼-10在远处兜了个圈子,又飞了回来,由于火箭弹都打光了,这次飞机用的是机载航炮。这种航炮的威力很大,是步兵的恶梦。炮弹打在人身上,人就捞不着好,非死即残。有很多匪徒来不及隐蔽,被雨点般的炮弹撕成碎片。还有的匪徒,被冲击力巨大的炮弹硬生生扯断了胳膊腿,抱着残肢断臂在地上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有一发炮弹一连穿过了八个人的身体,第一个中弹的匪徒是头部中弹,没等叫上一声脑袋就和身体分家了,体腔里的鲜血呈水柱状向上喷出,第二个匪徒被击中了脖子,脖子整个断开,就剩下一根筋和一层肉皮连着脑袋和身体。后面几个人都是躯干中弹,身上留下了又大又糟的血窟窿,炮弹钻进自己最后一个目标的体内时,发生了爆炸。那个倒霉蛋的肚子整个被掏空了,什么都没剩下,五脏六腑全部化为了灰烬。 匪徒们鬼哭狼嚎着,妄图逃避中国空军的轰炸扫射,可是,他们仍然成百成百的死去,机载航炮的扫射像人体收割机一样,吞噬了他们脆弱的生命。血腥的场面已经彻底超过了他们心理所能承受的底线,他们也是初见此景。很多人的精神崩溃了,站在原地大喊大叫,完全不能自已。他们彻底绝望了,彻底疯掉了。 也许,这些匪徒在和平居民面前是骁勇善战的,但在强大的中国军队面前,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与国家作对,就是这样的下场 这种情景,让人不由得想起可怕的地狱。现在,匪徒所在的地方,就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但是,匪徒们是罪有应得。他们挑衅中国军队的尊严,就是选择了死路。他们虽然已经领略到了中国军队可怕的威力。但是,他们的恶梦还远没有结束。 就在匪徒陷入混乱的时候。空中又传来了巨大的轰鸣。这次飞来的,是十几架大型的运输机。临近战场的时候,天空中突然散开无数花朵。山包上的军人看清楚了,是中国空降部队赶到了。虽然陆军遭到了早有预谋的匪徒的阻击,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匪徒固然计划周密,但他们想不到中国军队的表现会如此强硬,连精锐的空降部队都调动起来。开始匪徒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他们以为中国政府充其量只会派一些武警部队来对付他们,而以他们的火力和作战经验,武警部队来了也是白白送死。可这次他们彻底失算了,如今的中国政府已经不是昔日软弱无能的满清政府或是国民政府。在国家和军队的尊严收到挑衅的时候,强大的中国军队闪电般出手还击,给了挑衅者毁灭性的打击。 “这些乌合之众,是在和一个强大的国家作对,是在与一个强悍的民族为敌,他们这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孙志强说着,为自己点上了香烟。 姜宇涵看着空中展开的朵朵鲜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首批降落的中国空降兵,迅速投入战斗。在训练有素的空降兵面前,已经遭受到重大伤亡的武装匪徒变得不堪一击,纷纷向后溃逃。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陆军部队赶到武装分子的外围阻击线前。中国强大的炮兵部队终于发话了,几炮一轰,那些自持很强大的外国雇佣兵团都变成了碎片。从伏击点溃退下来的残匪,当真可以说是慌不择路。他们屁滚尿流地逃跑,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他们本以为摆脱了空降兵,就可以逃脱中国军队的惩罚,就可以捡回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们错了,令他们始料不及的是,即使摆脱空降部队的追捕,他们还要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陆军野战军。他们是处于前有猛虎后有狼群的险恶境地。这次,他们真正陷入了绝境。 已经在空军火力打击下精神崩溃的匪徒都做了俘虏,而那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强的匪徒则妄图突围。可是,他们少数几个人已经成不了气候了,面对正规野战军,他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乖乖的举手投降才是唯一的活路。可也真有强硬的武装分子没有投降,他们举起来的不是双手,而是枪。他们用枪对准自己的脑袋自行了断了。后来经查明,凡是举枪自尽的,都是*分子,他们知道自己违反的是国家的宪法,抓住后肯定捞不着好,索性自己把自己解决了。 中国军队从四面八方赶来,漫山遍野抓捕漏网的武装匪徒。 这次行动动用的军队,都是V军区的王牌,能调来的都调来了。而V军区的武警部队和特种部队,则正在排除防区内几个城市的恐怖主义威胁。那些妄图劫持蔡小江的匪徒这次给人民造成的危害还真不小,军队和警察也有一定数量的人员伤亡。但是不管怎么说,中国军队和人民经受住了这次考验。 匪徒们彻底失败了,他们阴险的计划没有得逞,反而得到了毁灭性打击。中国军队给他们的惩罚也警告了那些企图分裂国家的反动势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与一个国家为敌,那是极端危险的,是极端不明智的。 孙志强带着自己的队员,押着蔡小江走下山包。迎接他们的是一名空降兵中尉。中尉敬了个礼,大声道:“上校同志,空降兵飞鹰特种部队前来支援作战!” 孙志强点点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该出发了,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站在他身后的四名特战队员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都铁青着脸,为在这场战斗中牺牲的战友默哀。 很多军人牺牲了,这些军人都是好样的,在和平时期,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在国家利益和人民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勇敢地站了出来,没有丝毫的胆怯,没有丝毫的犹豫。有了他们,中国的防御,才会如此固若金汤。 五名特战队员,在十名精锐的空降兵的陪同下,经铁路运输到达了北京。当他们到达位于北京郊区的某军队专用火车站时,车站早就被军队占领了。站台上每隔几步就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军人,车站四周布满了军队的岗哨。看来,恐怖分子和武装匪徒的骚扰,甚至惊动了京城,北京的卫戍部队都不是吃干饭的,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特战部队押送重犯到来了。 姜宇涵和叶博押着蔡小江走下闷罐子车厢,蔡小江眯起眼睛,注视着站台上的军人们,无奈地笑了。 “看来,我蔡小江的末日真的来临了。”蔡小江凄凉地说道。 “你走后,我们会去照看你的母亲,你放心吧。”姜宇涵低声安慰道。 两名武警军官走过来,架起蔡小江走了。姜宇涵回过头,看到孙志强正在跟一个将军握手。那名将军的肩牌上有两颗星,是个中将。姜宇涵还没见过这么高级别的军人,他只见过尉官和校官。 “獠牙大队集合!”孙志强扯开嗓子吼道。 四名特种部队军人迅速排成一排站好。他们的样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虽然身上带伤、筋疲力尽,但作战装具披挂得很齐全,零三式自动步枪的枪身成同一角度挂在胸前,仍然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那位中将走到年轻的军人面前,同他们每一个握手。姜宇涵的心“砰砰”直跳。即将与他握手的可是个将军啊!而且是首都的将军! 将军走到姜宇涵面前,姜宇涵赶紧立正,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将军和蔼地笑着,向他伸出右手。 姜宇涵握住了将军的手。 “姜宇涵同志,我听说过你,你的经历很特别,听说你曾经是个警察?”将军笑着问道。 “报告首长,我毕业于森警学校,在秦岭当了一年森警,后来调到内卫工作,三个月前才加入中国陆军。”姜宇涵高声道。 将军笑了笑,说:“年轻人,了不起啊,你的战斗经验可比我这个中将丰富多了,我虽然是将军,可我是建国后参军的,一没上过战场,二没立过战功,三没得过勋章,我是‘三无’将军啊。” 众人都笑了。 将军在离开前,给参加押送任务的军人训话。尽是些“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之类的套话。 虽然都是官话,但姜宇涵听着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别的不说,刚才将军跟他握手了,能有幸跟将军握手,而且是个守卫京城的将军,相信獠牙大队的队员没几个有这个经历的。更何况,将军还说以前就听说过姜宇涵,这份殊荣獠牙大队也没有几个人得到过。 姜宇涵离开前,笑着跟叶博说:“这次回去,咱们可有的说了,咱们曾经跟将军握手,那些女兵都可以找咱们牵手了,因为咱们的手和将军的手曾经握在了一起!” 叶博笑着说:“你就做梦吧!”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獠牙大队的寝室相比其他军营的寝室,要高级得多。每个寝室只有两个人。床铺也很特别,床铺在上面,下面是写字台。每个寝室都有独立的阳台和卫生间。而且,卫生间二十四小时供给热水。 自从执行完死亡任务后,姜宇涵和杨辛就混熟了。杨辛虽然是闷葫芦,可一旦你跟他混熟后,他的话匣子比谁的都先进。 这天是星期天,姜宇涵和杨辛所在的小队不当班,又是休息日,所以两人直到中午了还没起床,他们头天晚上就偷偷买了啤酒香烟,此时正聊的火热。 “这么说,你不属于没念完高中,而是被学校轰了出来对吗?”姜宇涵躺在床上,手里握着啤酒瓶,边嚼花生米边问杨辛。 杨辛躺在自己的床上,喝了口啤酒,说:“对啊,学校给我开了三个校令,可我不长记性,最后校长忍无可忍,我就没戏了。” “想不到,你还是个问题学生。”姜宇涵丢给杨辛一根香烟,说道。 “你呢?你高中的时候表现怎么样?”杨辛点燃香烟,问道。 “我嘛,就是个大彪子,干了老多彪事了,我有一个同桌,长得老漂亮了,可我不懂得珍惜,愣是让这条美人鱼游回了大海,等我回过味来了,也晚了,美人鱼没有了,我想惊天动地爱一场,潇洒走一回,可是落得个一场空的结局,还干了那么多彪事,往事不堪回首啊!”姜宇涵边说边用防风打火机把自己的烟点燃了。 “小屁孩儿,毛儿都没长齐就想惊天动地爱一场?太儿戏了吧?我看出来了,你小子上学的时候肯定也不是啥省油的灯!”杨辛笑着吐出一团烟雾,喝了一大口啤酒。 “这句话你可就说错了,我虽然成绩烂了点,可我至少没被学校开除啊。”姜宇涵一脸的坏笑。 杨辛笑笑,说:“我被开除是因为我家在学校没有关系,有老多学生犯的事情比我严重多了,都没被开除,我就是个孤魂野鬼,没有靠山,结果就挂了。” “你到底犯的是啥错误啊,非要开除?”姜宇涵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说了怕你不信,”杨辛突然压低声音,“我让我女朋友怀孕了。” “啥?”姜宇涵大声问道,杨辛赶紧示意他噤声。 “我日了老杨,你丫咋还干这种缺德事啊?”姜宇涵小声问。 “这算缺德吗?”杨辛反问。 “这还不算缺德吗?你给人家弄怀孕了都。”姜宇涵咬着牙说道。 “我让我女朋友怀了三次孕,怀了三次孕,就得打三次胎,打胎这种事情还不能让家里知道,我根本没有经费做人流,没钱怎么办?就得偷,就得抢,就得夺,就得敲诈,就得勒索。其实,这些还不是最严重的,有一次我在我女朋友家搂着女朋友睡觉,结果女朋友的老爸突然回来了,给我一顿爆揍,最后还告到了学校。校长核对了我的前科,二话没说,让我立刻卷铺盖走人。”杨辛说着,从床铺下摸出两个苹果,丢给姜宇涵一个。 姜宇涵都听呆了,嘴巴张的老大,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杨辛的所作所为。这小子哪里是什么不良少年问题学生啊?分明是他妈的古惑仔!与高中时代的杨辛相比较,高中时代的姜宇涵简直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通情达理、讲文明懂礼貌的模范学生。 杨辛咬了一口苹果,边嚼边说:“我从学校出来后,家里对我很是失望,父母都不认我了,我没有出路,一跺脚,就去当兵了,在部队拼了四年的命,后来总算时来运转提了干,我那个女朋友的父母因为她高中时候的表现,不愿意供她继续念书,她无依无靠,非常可怜。我一直觉得愧对她,就把她娶回了家,我发誓要爱她一生一世。现在我们很幸福,她还给我生了个闺女。” “日!你老婆做了三次人流居然还能生出小孩,战斗力看来不是一般的强悍,佩服佩服。”姜宇涵赞叹道。 杨辛笑了笑,从床铺下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姜宇涵。 照片上是一对母女,母亲是一个漂亮的少妇,把可爱的女儿抱在怀里。母女笑得很开心。 “我常年在外,逢年过节也不能跟她们母女团聚,就把照片放在床铺底下,想她们了就拿出来看看。”杨辛说。 “为啥不让她们随军啊?”姜宇涵把照片还给杨辛,问道。 “咱们的部队这么特殊,她们没法随军啊,就算能随军,驻地这么偏远,孩子的教育也成问题。”杨辛说。 两人正唠嗑呢,门突然开了,身穿丛林迷彩头戴黑色贝雷帽的孙志强大步走了进来。两人赶紧掐灭手中的香烟,从床上跳下来立正站好。 “同志们的情绪很高嘛!”孙志强阴阳怪气地说。 两人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但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孙志强这么冷静,反倒让人毛骨悚然,说不定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烟抽的太频了吧少尉同志。”孙志强凑到姜宇涵面前,低声说道。 “是,大队长,我以后注意。”姜宇涵心虚地说道。 孙志强又看到,姜宇涵和杨辛的写字台下面摆满了空酒瓶,有二十多个。孙志强瞪着姜宇涵,大声说:“你小子上学的时候就是这个操行!在寝室抽烟就得了呗,还喝酒!这容易得脂肪肝懂不懂?!” “懂!”姜宇涵大声回答道。 “寝室里是什么味道?”孙志强吸了一口气,问道。 “报告大队长,”杨辛打开自己的衣柜,“是我在训练的时候弄脏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 “还有我的,大队长,”姜宇涵赶紧打开自己的衣柜,“我的内衣内裤和袜子,都攒齐了,我也没腾出时间洗。” 孙志强的脸色很难看,他冷冷地说:“你们寝室的内务不是不合格,而是极端不合格!难道要我十分腐败的给你们的年终考核成绩降挡吗?” “不要!大队长!”两人大声吼道。 “那就赶紧整理自己的内务!我不想让我的部下像猪一样过活!”孙志强大吼着,一脚踹翻了姜宇涵的椅子。 两个人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干开了。孙志强气呼呼地走出寝室,在走廊里大喊道:“都给我听好了!今天晚上纪律分队检查内务,不合格的寝室年终考核分数降挡!我不是说笑话!谁要是敢撞我这个高压线,我就让谁死在沙滩上!抓紧时间清扫!” 这一天就在慌乱和扫除中度过了。 当姜宇涵终于洗完最后一件脏内衣,并把它晾在阳台上时,他才意识到,洗一大堆发臭的脏衣服比二十公里负重越野还要折磨人。最起码二十公里负重越野时,他还能闻到山间清新的空气。 姜宇涵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脑袋。他只想倒头就睡。可是,外面练习夜间打靶的队员的喊号声惊天动地,吵得姜宇涵根本无法入睡。杨辛走进寝室,拿起哑铃练习臂力。他还不算疲劳,精力很充沛。 “年轻就是不一样啊。”姜宇涵在心里念道。 就在这时,寝室门又被粗暴地踹开了。孙志强大步走进寝室,姜宇涵虽然很累,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铺,立正站好。 “寝室里是什么味道?”孙志强吸着鼻子问。 “空气清新剂,大队长。”杨辛答道。 “总算有点儿进步了,我很满意,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才是新世纪军人的生活习惯,和平时期,我们的时间多的是,难道连整理自己个人卫生的精力都没有吗?”孙志强背着手在寝室里走了一圈。 姜宇涵和杨辛大眼瞪小眼,紧张得要命,生怕孙志强又发现什么漏洞。他们太了解孙志强了,这家伙就是一个爱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主。 但是,孙志强没横挑鼻子竖挑眼,仅仅在阳台上朝外望了望,就返了回来。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孙志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就要去海滨浴场潇洒啦!” 姜宇涵和杨辛莫明其妙地看着孙志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近期,在南海地区将进行一场跨军种登陆演习,我们獠牙大队将抽调一部分快反分队队员参加演习,同志们,你们是最精锐的战士,这种任务你们是跑不掉的,我很严肃的告诉你们,你们不会再待在后方了,你们将成为刀锋,成为利剑,成为敌人的恶梦!”孙志强说道。 姜宇涵和杨辛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你们好好准备准备吧,尤其是你,姜宇涵,你是新兵,这种演习为我们训练新兵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希望你不要给獠牙大队丢人。”孙志强拍拍姜宇涵的肩膀,转身走出寝室。 “我靠。”姜宇涵低声叹道。 “得,又要演习了。”杨辛重新坐下看书,很随便的说道,看样子他似乎对这种事情不以为然。 獠牙大队的停机坪上,一架米-8直升机停在上面。十名獠牙大队队员笔直的站在飞机旁边,接受出发前孙志强的训话。 十名队员身穿丛林迷彩服,头戴黑色贝雷帽,背着野战背包和零三式自动步枪。他们的样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 参演部队的主力是快反分队的八个新兵,队长由赵长虹担任,还有一名老兵担任赵长虹的助手。开始姜宇涵还以为獠牙大队要派一个教导队的教官来担任赵长虹的助手,后来才知道助手职位由杨辛担任。 从整体上看,这支小部队的人都不止一次协同作战,很有默契。如果发挥正常,他们的战斗力是很强悍的。 赵长虹还是那副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很鸟,即使面对孙志强也是如此。叶博还是那么傲气十足,杨辛还是那么闷,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与之相反,陆大伟他们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在这之前,陆大伟是陆战队突击营的营长,其余几个陆战队员都是他的兵,以前的兵现在同自己平级了,陆大伟的心里自然不太舒服。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作为一支深入敌后执行特殊任务的小分队,只有凝聚成一个人,才能在险恶的环境里生存。身为一个老兵,陆大伟懂得这个道理。孙志强也不止一次说过,特种部队是最能体现官兵平等原则的地方。 这次安排陆战队的新兵集体出动,也是为了考验他们,让他们放弃以前的阶级观念,重新认识自己和他人。 孙志强唠唠叨叨讲了一大堆话,尽是些别给獠牙大队丢人的套话,可是,队员们倒没觉着怎么烦,他们觉得大队长说得都是实话,一点不虚伪。这也难怪,獠牙大队从上到下,虚荣心都很强。他们挂着全中国最优秀特种部队的光环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如果他们在演习中失败,就不配享有这种殊荣。所以,每次演习之前,这些精英都很紧张,尽管他们是最强的,其战斗力之强悍,全国军队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演习的代号,‘红色黎明’,你们将作为红军的先遣部队,先于大部队登陆到敌区,进行各种破坏,记住,这次你们将真正在绝境中作战,没有人能够救你们,你们只有凝聚成一个人,才能在绝境中生存。虽然你们是去碰敌人的高压线,但我不希望你们死在沙滩上。”孙志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陆大伟和他的战士。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陆大伟突然大声喊道。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陆大伟的战士随后符合道。 叶博无奈地摇摇头,杨辛仍然目是前方,没有丝毫反应。 孙志强看着自己的队员逐个登上飞机,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和劲风,缓缓起飞。孙志强抬头目送飞机,直到她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姜宇涵拿出MP3,闭上眼睛听起音乐。这MP3还是他上中学的时候老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型号很老,容量很小,但是姜宇涵一直没舍得换新的。这个老式MP3,对姜宇涵有着特殊的意义。就是这个MP3,伴随他度过了艰苦的高三生活,见证了他失败的初恋,在他最寂寞无助的时候,MP3带给了他难得的快乐。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只有这个MP3能帮助他看到希望。 《大悲咒》放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姜宇涵对于佛经似乎百听不厌,也许别人听一遍之后就不爱听了,但姜宇涵不是这样,只要他喜欢的节目,即使放一千遍,他也能津津有味的品尝,犹如自己是第一次欣赏。 “你怎么还听《大悲咒》啊?”叶博抢过一个耳机听了一下,问道。 “自己的路,该自己选择,别人无权干涉。”姜宇涵闭着眼睛,回答说。 “我靠,还一套一套的。”叶博的MP3被他落在寝室了,现在闲来无事,只好靠姜宇涵的MP3消磨时光了。 设备是姜宇涵的,姜宇涵说听什么就得听什么,叶博没什么可反驳的。 就这样一路听着《大悲咒》,獠牙大队的小分队来到了海南参演红军部队的集结地。米-8缓缓降落在军用的停机坪上,赵长虹打开舱门,獠牙大队的队员鱼贯而出。 獠牙大队队员的黑色贝雷帽显得极为与众不同,而他们不带军衔和臂章的丛林迷彩服更说明了他们的身价和重量级别。 扮演主力红军部队的是一支陆军合成化集团军,而担任红军尖刀部队的则是一个战斗力极为强悍的海军陆战旅。另外,红军部队还配备了一支海军混合舰队和强大的空中力量。 扮演主力蓝军部队的,则是大名鼎鼎的蓝色贝雷帽,对于姜宇涵和叶博,这是他们的老对头,当初两人被这些戴蓝帽的家伙好顿玩弄,差点儿憋死在森林里。但他们也狠狠地报复了蓝色贝雷帽,那一个班的蓝色贝雷帽就是被这两个愣头青扒了衣服,绑在森林里足足一个小时。还有就是,姜宇涵和叶博弄坏了蓝色贝雷帽很多武器装备。这次两人再次遭遇蓝色贝雷帽,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碰头”。 协同蓝色贝雷帽作战的,还有一支我军的装甲步兵师。说来也巧,这支部队是叶博的老部队,叶博以前所在的机步团侦察连也参加演习了。如果够运气的话,叶博很可能在战场上和以前的战友们狭路相逢。 演习中,蓝色贝雷帽的部分特战小组和装甲步兵师的侦察部队将在己方腹地进行反侦察作战,主要针对的就是深入敌后的红军小分队。 红蓝双方还都有空军部队支援,此次演习当真是大规模诸兵种联合军演,参加这场演习,跟参加一场大战役没什么区别。 姜宇涵和战友们穿过营区操场,来到一片由无数军用帐篷组成的营区。站岗的纠察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帐篷前。 “这是你们的帐篷。”纠察说完,冲赵长虹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给我的感觉,咱们不是在参加演习。”叶博低声说。 “不是参加演习,我们在干嘛?”巴幕山小声问。 “野营啊。”叶博说着,提着军用背包走进帐篷。 帐篷里除了床铺,其他什么都没有。特战队员们安顿好自己的行李,坐在床上等着开饭。虽然他们很疲劳,但不能忘了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嘛。 姜宇涵躺在行军床上,一边抽烟一边翻杂志。这是一本娱乐杂志,是安小阳的,姜宇涵刚刚从赵长虹手里抢了过来。他没想到赵长虹这个五大三粗的黑汉也对娱乐圈感兴趣。杂志上有许多八卦新闻,姜宇涵越看越觉着如今这社会不太像话,怎么拍三级片也能成明星呢?那些因为拍A片出名的女星出卖了自己神圣的第一次,还笑得那么灿烂,她们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这难道就是姜宇涵拼了性命保护的人? 艺人也算是人民中的一分子了,可是某些艺人应该学会自重啊,尤其是女性艺人。 当然,也有人告诉过姜宇涵,只要有人出钱拍三级片,就有人为了钱而演三级片。看来,金钱才是万恶之源啊,如果不是为了钱,那些可怜的男男女女,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规模暴露自己。如今的社会,有钱才能求得生存,有钱才能得到尊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说得真他妈的精辟! “不行!我是革命军人,我怎么能有这种世俗的思想呢?”姜宇涵想着,合上杂志,看了看临铺上打盹的赵长虹,轻轻的把杂志放在他的肚皮上。 赵长虹居然也喜欢八卦新闻,这简直就是獠牙大队里最能引起轰动的八卦新闻了! 闲言少叙,书规正传。 演习开始之前,红军司令部的作战命令就下发到赵长虹的手里。小分队代号“红箭”,他们将在演习开始前秘密运动到蓝军防守的海岸线实施先行登陆,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只要在红军开始登陆作战前尽可能的在蓝军后方搞破坏就行了。红军司令说了,他不管小分队用什么法子,只要让蓝军后方鸡犬不宁就行。 对于这种任务,赵长虹是再喜欢不过了。烂人自有烂人的爱好,赵长虹的爱好就有些与众不同,甚至有些病态。拿着红军司令部的命令文件,这小子只是傻笑。对于正常的指挥员来说,司令部的命令是越具体越好,可是赵长虹跟普通人不一样,司令部给他的作战命令越笼统越好,最好是不给他命令让他自行胡搞。应该说,赵长虹不是一个省油灯,如果把他放在任何一个普通的步兵连队,他肯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他碰上了与他臭味相投的孙志强,这两个怪胎凑到一起,共同造就了中国最优秀的特种部队。獠牙大队虽然打仗很有一套,但是惹事也不含糊,从大队长到普通队员都是爱惹是生非的家伙,一个比一个能搞怪。也正因为獠牙大队不按常理出牌,总能得到意外收获,作战效果非常好。 基于以上原因,姜宇涵和叶博就算把獠牙大队的考试基地给毁了,也能照样被獠牙大队录用。 赵长虹集合了自己那支小部队训话。 “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今天午夜出发。目的地,蓝军占领的T岛。任务,很简单,我们要去岛上搞破坏。我们干的勾当,就是打闷棍、暗杀、绑票、背后打冷枪。我们不是恐怖分子,但对待敌人,我们要比恐怖分子更恐怖分子,对于敌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用不着跟他们废话,直接拿枪跟他们沟通就行!战前动员我不会做,我不是搞政工的,要是安教官在这里,我保管她会让你们明白为什么而战,而且还会嘱咐你们要优待俘虏,要讲究‘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老子这里不兴这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敌人宰了就行!” 九名队员的脸上写满了亢奋。 “好了,现在抓紧时间睡上几个小时,解散!” 这个晚上,月亮很圆,气温也不高,海上的风浪很小。 红箭突击队集合在一片雪白的沙滩上,红军的司令部没有派人来,司令知道这支部队是个什么操行,送他们是多余的,那只会浪费感情。这支部队不需要任何鼓励,即使在绝境中作战,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他们也能发挥出无尽的战斗力,最大限度的消灭敌人。 赵长虹穿着潜水衣,脚蹼挂在肩膀上。其他队员都懒洋洋的躺在沙子上抽烟。看这支突击队的军容,让人很难把他们当成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 赵长虹掐灭烟屁股,看了看自己的部下,拍拍手说:“行啦行啦,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操行!穿的跟海豹似的躺在这么白的沙滩上,想给蓝军当枪靶子啊?这不是上赶着撞高压线吗?想死在沙滩上也用不着蓝军浪费子弹吧?等到了T岛你们可以直接往蓝军的机枪堡垒上撞!整理整理装备,出发啦!” 水下摩托被队员们从隐蔽处拉出来,大家将潜水用具和武器装备披挂整齐,两人一组,把水下摩托推到海里。 黑暗的海面上,腾起五条白线。白线越来越暗,最后消失了。红箭突击队全部潜入海里,向着远方的T岛驶去。 此时,蓝军占领的T岛还是一派紧张繁忙的景象。岛上的沙滩布满了防坦克障碍物和铁丝网,海滩边缘是觥筹交错的交通壕和星罗棋布的明碉暗堡。身穿蓝色迷彩服头戴蓝色迷彩头盔的士兵们跑来跑去,加固掩体和火力点。施工车运来了大量的钢筋混凝土。防步兵墙上面满是钉子和玻璃渣。 后方的炮群和机场早已进入临战状态,一旦红军实施登陆作战,他们会为海滩上的守军提供排山倒海般的火力支援。 这里的布防如此严密,让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奥马哈海滩。红军如果在此强行登陆,定会遭受重大的伤亡。 蓝军的指挥员看着己方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御,丝毫没感到满足。这位蓝色贝雷帽的资深军官,是一名典型的职业军人,凭借职业军人特有的敏感,他感到巨大的威胁正在临近。威胁他的,不是红军猛烈的攻势和强大的炮火,而是红军那无孔不入的敌后小分队。蓝军的侦察部门早就放出警告,说红军有一支精锐的小分队已经出发,正在向T岛逼近。但是,小分队运用的是武装泅渡,还是空降,蓝军就不得而知了。早就听说红军的这支敌后小分队的战斗力很强悍,可是,蓝军摸不清这支神出鬼没的小分队的底细。这是一场敌暗我明的战斗,能不能取胜,凭借的不仅仅是先进的武器装备。 这个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 蓝军的防空雷达日夜不停地搜索一切入侵T岛上空的红军飞机。 蓝军的海岸巡逻队,也加紧巡逻力度。 战争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双方已经拉开了架势。前哨战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了。 蓝军士兵们由于强敌压境,早已紧张的要命,赵长虹和他的队员们却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鸟样。他们驾驶水下摩托,渗透到T岛的滩头。他们趁着夜色朦胧之时,抛弃水下摩托,潜水摸上了海岸。蓝军的大功率探照灯把海面预期登陆的滩头照射得如同白昼。可是,红箭突击队仍然抓住漏洞,一个一个登上了T岛。 队员们借助礁石的掩护,小心避开蓝军的大功率探照灯,逐个奔跑到一座海边的山洞里。 赵长虹决定,在战斗打响之前,这里就是突击队藏身的地方了。 他命令队员们抓紧时间睡上一觉。 特种兵毕竟是特种兵,刚刚经历过那么紧张的时刻,如今亢奋的心情依旧。可是,队长下令休息,他们立刻躺下,抱着各自的武器睡了过去。 黑暗中,赵长虹推了推姜宇涵。 姜宇涵还没睡着,他揉了揉眼睛,用胳膊支起身子。 “现在,我先给你布置作战任务,”赵长虹命令道,“由于敌人在这里布防太严了,我们必须为己方炮火提供指示,摧毁敌人的大部分纵深防御和海岸防御,我方的登陆部队才能进行登陆。” “我明白!”姜宇涵提起零三式自动步枪,利索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子弹袋。 “我给你配备一台远程通讯设备,直通我方的火力支援部队,你现在出发,尽可能多的侦察出敌人的火力点,只要是能威胁到登陆部队的,不管大小,一律摧毁。”赵长虹严肃的说道。 “是!”姜宇涵低声应道。 “小心点,记住,任何情况下,不能被敌人俘虏。我会另外派一些战友在其他地方闹腾的欢实点,尽量为你减压。”赵长虹将一个微型通讯器材塞到姜宇涵手里,嘱咐道。 姜宇涵点点头,猫腰走出山洞。 外面很寂静,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蓝军防御阵线那密集的火力点和严阵以待的士兵。姜宇涵小心翼翼摸到蓝军防御阵线外围。这里虽然同样布满了铁丝网,但相对来说更能有效避免被蓝军发现。因为这里地处一片险滩,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登陆作战,甚至连小规模渗透都不可能发生。所以,蓝军在这里的防御很松弛。但是,铁丝网上仍然挂满了罐头盒,只要士兵不小心碰上铁丝网,哪怕只是轻轻的一下,这里也会立刻产生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应。突然响起的碰撞声会招来蓝军密集的警戒炮火。但是,这些障碍已经难不住姜宇涵了,他在獠牙大队整天整宿练的都是秘密潜入和敌前侦察。在登上沙滩之前,姜宇涵确实经历了一番艰难。他抡圆了膀子猛劲划水,好歹才战胜了激流。他匍匐上海滩,趁着蓝军探照灯指向别处的间隙,快步冲到铁丝网前。他轻手轻脚的拿下几个罐头盒,随后又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把小尖刀。不多时,姜宇涵已经突破了蓝军的铁丝网区域,顺利的进入蓝军防御阵地。 这里的情况更加复杂,蓝军为了防御红军侦察兵渗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碰面还要对口令。姜宇涵匍匐进一道排水沟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小分队出发前,为了最大限度的携带武器弹药和作战装备,队员们只带了少量的食品和饮用水,穿着黑色的潜水服。如果真的穿这样的行头在T岛上转悠,蓝军肯定会认出他们。在敌区孤军奋战,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所以,小分队最好装扮成蓝军。而且,他们还必须有足够的食品。 伙房和后勤基地,是姜宇涵第一期作战中的主要目标。 主意打定后,姜宇涵摸出排水沟,隐入一片灌木丛。借助灌木丛的掩护,他逐步摸进蓝军防御阵线深处。他必须在天亮以前完成第一期作战,食品还在其次,蓝军的衣服他今天晚上必须得到。并且,这一步必须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他要不显山不露水的抢到一套蓝军服装,如果不是这样,天一亮,他必然会遭到成百上千的蓝军的追杀。他一个人无论如何对付不了敌人的集团冲锋,尽管他是如此牛逼的一名特种兵。 可是,蓝军的阵地上没有丝毫的破绽,姜宇涵很难混水摸鱼。眼看着启明星就要升起,姜宇涵还没有达到目的,他真的很着急,如果天亮了,他就只好先隐蔽下来,等到晚上再行动。但是,红军马上就要开始登陆了,如果不能在登陆之前摧毁蓝军的火力点,红军必然遭到蓝军暴风骤雨般的反击,一旦登陆失败,红军的面子就没有了,獠牙大队更会颜面扫地。 可是,光着急也不是办法,最好的办法是尽快行动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按时为己方炮群指示目标。 此时已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了,姜宇涵顾不得多想,继续前进。他跳进一道蓝军的交通壕,像个贼似的往前摸索前进。这次他真的豁出去了,一旦倒霉碰上蓝军的巡逻兵,他就喂他们一梭子子弹,尽可能多干掉一些,干个够本的买卖。之后,他会用光荣弹令自己退出这场演习。尽管他身上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可是,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还是那句话,这年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姜宇涵抱着这样的心态,往前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可是,一个蓝军也没碰上,他心里纳闷,难不成这道交通壕被废弃了? 正纳闷的时候,突然从前面拐角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动作快点!” 姜宇涵赶紧端起枪做好射击准备。可是,拐角处却没出现任何人,只听到几个人的谈话声。 “班长,咱们班守在这里,有个蛋用啊?这是什么地方?第几道防线啊?海滩那边肯定有仗可打,可咱们这儿算什么啊?” “你小子就别发牢骚啦!这儿怎么了?不好吗?我看这儿挺好的,没仗打是好事儿,你当打仗那么好受吗?” “班长,这里头装的是啥啊?这么沉呢?” “罐头和压缩饼干。” “班长,你说,咱们用的这门炮到时候能用得着吗?” “打红军的步兵肯定是不可能了,可要是对付对付红军的空降兵,这东西可就要大显神威了。” “我倒希望红军不走我们这边,那样我们既能参加演习,又用不着受累,可谓一石二鸟!” 姜宇涵估摸着,这可能是一支蓝军的三流部队,驻守在这里是为了对付渗透到T岛纵深的红军伞兵和突击队。一个班,应该有八九个人,姜宇涵一个人无论如何是对付不了的,更何况,鬼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其他蓝军。可是,如果他姜宇涵运气够好,打下这座阵地,那他不但可以得到足够的食品,还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蓝军服装。 行军打仗,有时候就要有一股彪劲。 想到这里,姜宇涵拨开步枪的保险,大喝一声就冲了进去。 “缴枪不杀!” 一座环形工事里,一门高射机关炮,七个赤裸着上身、嘴里叼着香烟、手无寸铁的士兵。除此之外,就是七把摆放在墙角下的八一杠。 七个士兵显然缺乏心理准备,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军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条件反射般举起了双手。 姜宇涵看到这几个熊兵,竟然给气乐了。这他妈的哪里是解放军啊?分明就是腐败的国民党军队! “哥几个不用这样,我来也不是要你们的性命,我只是拿一些必备的食品和衣服。”姜宇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他目测了一下几个士兵的身材,最后锁定了一个目标。 “你,把裤子脱下来,连同你的上衣和头盔都给我!”姜宇涵用命令的口吻说。 那名被姜宇涵指定的士兵颤颤巍巍脱下裤子,连同自己的上衣和头盔递给了姜宇涵。 “几位,记住了,这是演习,你们的表现我不会当真,但如果在抵抗外来侵略的战场上,我希望你们面对敌人时,会端起子弹上膛的钢枪,而不是举起双手。我给你们留点面子,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不算投降,算阵亡。”姜宇涵说着,撕下了几个士兵上衣上的胸条。 随后,姜宇涵七手八脚打劫了一通,拿走了很多肉罐头和饼干,一句话没说就扬长而去了。那几个蓝军士兵直到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感情自己是被打劫了。蓝军班长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兵,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乙种部队真的很难和甲种部队相比。如果是蓝色贝雷帽那帮家伙,就算钢刀驾到脖子上,他们也不会举手投降,自己所在的部队虽然是装甲部队,可终归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在演习中丢了脸面,要是让上头知道了,只怕自己的班长官衔就要保不住了。 姜宇涵这边,他狠命跑出很远,直到茂密的森林遮挡住自己,才停下来。他突然笑了,本来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笑更是雪上加霜,他差点背过气去。他之所以突然变得这么疯癫,是因为他突然很佩服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狡猾。刚才他跟那几个菜鸟蓝军说了一通大义凛然的大话,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还故作姿态的算他们阵亡,其实都是为了更好的隐蔽自己。那几个菜鸟蓝军阵亡了,按照演习规则,他们就不能说话了,有谁见过能说话的死人?蓝军指挥官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这次,因为他姜宇涵的狡猾,蓝军不知不觉的吃了一回哑巴亏。看来,姜宇涵越来越像獠牙大队的人了,不光无赖,而且狡猾。 他在隐蔽处换上了蓝军的服装。他发现,他缴获的蓝军迷彩服是绿色而非蓝色,看来他偷袭的不是蓝色贝雷帽的阵地,否则他决不会这么容易得手。他穿戴整齐,把蓝军的臂章固定了一下,确保不会在奔跑中掉落,这才继续自己的侦察任务。不过,这次他不再蹑手蹑脚,而是大摇大摆。反正,自己现在是蓝军了,而且来自菜鸟部队,即便遇到蓝色贝雷帽,也不用担心,傲气十足的蓝色贝雷帽是不屑于同菜鸟部队的士兵搭茬的。至于真正的菜鸟部队,姜宇涵更是不屑一顾,以他老姜那套胡吹海侃的本领,糊弄乙种部队的士兵,简直比玩儿还轻松。 他看了看自己的临时肩牌,上面只有一道弯杠,列兵军衔。堂堂一个少尉,到了蓝军这头,竟然降了这么多级,成了列兵了。无奈,真的很无奈,可是打仗就是这样,受不了也得受着。他苦笑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在尽一切努力避开蓝军巡逻兵的情况下,只要见到较大规模的炮群和像样的导弹基地,姜宇涵就呼叫己方的炮兵和航空兵对其实施打击。一时间,T岛被隆隆的爆炸声所笼罩,红军铺天盖地的炮火明白无误的告诉蓝军官兵们,演习提前到来了。 局面越来越无法控制,蓝军阵脚大乱,无论是蓝色贝雷帽,还是蓝军装甲步兵师,都陷入了混乱。 蓝军的司令官一开始就意识到,红军的特种部队肯定是上岛了。从部队遭到的打击力度来看,红军的炮火肯定是受到了精确的制导,而且,不少后勤运输部队遭到了不明身份武装人员的伏击。据目击者称,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着装很杂,武器却很精良,战术动作很娴熟,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蓝军司令官开始是惊讶,后来是极度的愤怒。演习还没有正式开始,红军的特种部队就先行上岛,把蓝军的后方搞的是鸡犬不宁,这是哪支不知天高地厚的特种部队这么不守规则?蓝军司令官气极败坏的拨通了演习导演部的电话。 可是,导演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说红箭突击队先下手为强突袭蓝军的后方,确实是违规行为,但在战场上,敌人会和你讲规则吗?演习导演部把这些话一说,蓝军司令官立刻哑口无言。把演习当实战,这是很早就有的话。原本司令还以为,只有等演习打响后,红军的特种兵才可能渗透到自己的后方,可现在实际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对方不宣而战对自己实施恐怖分子式的打击,自己必须还手了。 蓝军司令官立刻命令蓝色贝雷帽所属侦察部队及特种分队,拉开架势,一定要把渗透到己方后方的红军特种兵消灭,司令紧接着又下达命令,装甲步兵师的各侦察连及师属侦察营全部出动,配合蓝色贝雷帽,共同剿灭红军特种兵。 这样,红箭突击队的严酷考验真正来临了。 姜宇涵这是第一次当孤胆英雄,面对敌人越来越频繁的反侦察,他真有些发慌。自己已经呼叫红军炮火摧毁了四个蓝军炮兵阵地和两个导弹基地。以这么重的罪过,要是被俘虏,不死也得残废。眼看着日头偏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姜宇涵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猫起来,安安心心睡个觉。这一天把他也累得够呛,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他钻进一片茂密的树林,走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一座山洞。 在姜宇涵看来,山洞是最好的藏身之所,在里面比在外面安全多了。他打开狼眼手电,向山洞深处走了一段,确定里面没有危险后,才长舒一口气。他发现,这座山洞虽然不算很深,但里面空气很顺畅,保证生火也不会导致缺氧。自己在外面摸爬滚打了一天,中午的时候又赶上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姜宇涵浇了个透心凉,雨停了之后太阳始终没出来,衣服上的水份无法蒸发,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很潮。如果晚上穿着这样的衣服睡觉不得风湿病就怪了,这种情况下一级睡眠才是上策。他知道孤身一人在敌后行动,必须随时保持戒备,但他还是打算放松一下自己。 他卸下身上的野战装备和枪械,到山洞外面准备柴火。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砍伐了一些落在地上的枯树枝叶,将这些东西运回山洞,接着又在山洞外面设置了一些机关,主要是空罐头盒,挂在隐蔽处,敌人如果夜间来袭,触动这些罐头盒,就会发出响动,他就可以及时做出回应了。 准备好一切,他才走进山洞,升起篝火。他将迷彩服脱下来,铺在岩石上,一边享用压缩饼干和肉罐头,一边等待队友们发来的信号。 整整一天,队友们都没给他发过信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听岛上的动静,这些家伙闹出的动静应该不小,否则蓝军不会疯了似的突然加大巡防力度。姜宇涵估计,大家是为了防止无线电通讯设备被蓝军窃听,才采取静默的。这样也好,省得别人干扰自己,自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獠牙大队呆了这么久,姜宇涵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胆小怕事了,天天跟着赵长虹这个老疯子,想不学坏都不行。 姜宇涵吃完肉罐头,将空盒子放在身边,抱着零三式步枪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香,几乎没做梦,混沌之中仿佛有人走进了山洞。姜宇涵虽然已经睡着了,但还是有一根神经始终处于整装待发状态,看到有不速之客闯入山洞,他由于条件反射,飞快地跳了起来,人还没站稳手中的零三式步枪保险已经拨开了。 “我靠!”闯入山洞的人发出压抑的声音。 姜宇涵将步枪对准那个不速之客,同样压低声音说:“口令!” “天王盖地虎!回令!” “宝塔镇河妖!” “我操,这不是叶上尉吗?哦,不对不对,应该是叶少校。”姜宇涵看着叶博身穿绿色迷彩服,肩牌上有两杠一星,于是说道。 “你咋还找了件列兵的衣服穿啊?”叶博提起姜宇涵晾在岩石上的迷彩服上衣问。 “军衔越低越没有人怀疑你是间谍,这都不懂。”姜宇涵重新坐下,打了个哈欠。 “就你这个模样,猛地一瞅跟列兵的二大爷似的,估计像你这么老的列兵,全军就你一个,你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粪)!还有,赵长虹也是,非得规定这么个隔路口令,搞的跟土匪接头似的,我算看出来了,整个獠牙大队,就他能起妖蛾子!”叶博坐在姜宇涵身边,脱下野战靴,将里面的沙子倒了出来。 “你咋找到这儿来了?”姜宇涵这才想起来叶博是跟赵长虹一起行动的,按说不应该落单啊。 “别提了,”叶博不客气地打开姜宇涵缴获的一盒肉罐头,“那个烂人真是变着法的欺负咱们这些新兵,他让我和连名扬出去狙几个蓝军解解闷,你说,有这么解闷的吗?连名扬当狙击手,我当观察手,我们俩都他妈赶上双狙人了。” “后来呢?”姜宇涵迷迷糊糊的问道。 “后来,蓝军被我们打毛了,成群成群的往我们这边冲,我们也不是傻子,一看势头不对赶紧脚底下抹油。再后来,追杀我们的蓝军实在太多了,我们就决定分开跑。连名扬的情况我不清楚,我一路跑,他们一路追,我都快找不着北了。好说歹说跟那帮蓝军周旋到天黑,我寻思着总该找个睡觉的地方吧,我就往林子里走,林子里隐蔽的地方多,我想实在不行到树上对付一宿也行啊。我走着走着,就听见前面有呼噜声,我开始还以为是熊瞎子睡觉呢,我想这下好啊,出发前没带干粮,这次正好吃熊肉打打牙祭,可没想到,是你个驴日瞎的在山洞里睡觉。”叶博罗里罗嗦总算叨咕完了。 “靠,想不到我刚才打呼噜了,幸亏引来的是你,要是蓝军我可就翘辫子了。”姜宇涵有气无力地说。 叶博吃完罐头,问:“洞口的那些空罐头盒,是你小子弄的吧?” “是。”姜宇涵翻了个身,低声答道。 “非常聪明的举动,防止偷袭。”叶博躺下来,说道。 “明天咱们怎么办?”姜宇涵声音越来越低。 “再说吧,反正不能让那帮小子好受,明天不是登陆日吗?”叶博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不多时,呼噜声又一次在山洞里响起。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两个绿色的身影闪出山洞,向蓝军的外围阵线走去。与此同时,红军气壮山河的登陆行动开始了。已经被红军特种部队折腾得够呛的蓝军仍然展开了顽强的抵抗。 有不少蓝军的火力支援部队已经在昨天的轰炸中被判失去作战能力,退出了演习,蓝军在缺少火力支援的情况下,面对潮水般涌来的红军登陆部队,阵脚一点儿也没乱,抗登陆作战如火如荼的展开,蓝军从上至下,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很快就将红军第一登陆梯队压制在海滩上,将第二登陆梯队阻挡在海岸线以外的海面上。红军司令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第一波冲击已告失败,如果不能很快组织起第二次有效进攻,红军第一登陆梯队很可能被凶悍的蓝色贝雷帽歼灭在海滩上,整场演习就要以红军的失败告终了。 蓝军司令此时就在抗登陆作战的最前沿指挥作战,对于红军攻击失败,他心中其实早有定数,也许细心的人已经看出来了,从开战到现在,除了开战之初红军的炮火似乎很猛烈之外,红军登陆梯队直到被蓝军压制在海滩上也没有看到一发红军的炮弹在蓝军阵地上炸开。蓝军司令冷笑一声,心里琢磨着,红军司令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为了反击红军卑鄙无耻的特种攻击,蓝军也向红军的后方派遣了一支精锐的特战部队,这支特战部队代号“蓝箭”,在登陆后不久即给蓝军炮群指示目标,蓝军轻而易举就打掉了负责配合红军地面部队进攻的野战机场和炮兵阵地,而当时,正是红军攻击部队最需要火力支援的时候。由于野战机场被炸,红军差一点失去制空权,幸好当时聚集在机场上的都是轰炸机,歼击机群因为遇到恶劣的天气而没能按时赶到。也正因为如此,红军得以保留下一支空中力量继续作战。可以说,是恶劣的天气帮助了红军。如今,红军空中力量的歼击机群已经派了出来,这些走狗屎运逃过一劫的红军战机,与蓝军的机群在T岛附近的空域正打的难解难分,双方都在争取战区的制空权。 派出特种部队打入红军敌后,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既然红军不按套路出牌,蓝军也不必讲究游戏规则了,双方索性都用起了背后开枪打闷棍的战术。 蓝军司令颇有成就感地点燃了一根香烟,他吐出一大团烟雾,盯着巨大的沙盘,一群作战参谋正在沙盘上作业。就现在双方的态势来看,红军的第一次冲击已经被利落地粉碎了。可是,蓝军司令深知,自己这次的对手,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的英雄部队,素以能征惯战闻名,一次冲击的失败并不能阻止他们的进攻,也许,真正的血战还没有到来,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而且,比起凶悍的红军师,更令蓝军头疼的,是至今未被剿灭的红军特战部队,这支不按常规出牌的队伍,现在还躲藏在敌后的某处,伺机搞一点儿破坏,乱乱蓝军的阵脚。这支泼皮队伍,才是蓝军真正意义上的心头大患。 胜利,离蓝军还很遥远。 赵长虹拉开烟雾弹,超低空飞行躲过蓝军警戒雷达和防空炮火的三架滑翔机降落在蓝军敌后。滑翔机在柔软的沼泽地上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一队队空军空降兵闪电般冲出机舱,围绕滑翔机建立起一个警戒圈。 一名空降兵中尉向赵长虹敬了个礼,说:“中校同志,空降兵红鹰突击队全部安全降落。” 赵长虹回礼,说:“这就好,我们先期到来的部队也只能为你们做这么多了,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空降兵中尉点点头,打手语示意部下分散行动。很快,空降兵们分成好几拨,分别奔向不同的方向。 “教官,他们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行动?”陆大伟站在赵长虹身后问道。 “他们有他们的任务,我们有我们的任务。”赵长虹扔掉已经放完烟雾的烟雾弹,转身挥手示意队员们跟他来。 红军第一次登陆行动失败,姜宇涵和叶博看的是一清二楚。两人躲在一座较高的山坡上,将枝叶挂了一身,他们一人拿着一个高倍数望远镜,看了一场写实登陆战影片。他们眼看着红军的两栖坦克被蓝军的反击炮火一辆接着一辆报销,带上激光感应系统的坦克冒出一团团红色的烟雾,而登陆的红军陆战队员们,身上也不断喷吐出红色的烟雾。虽然演习双方用的都是激光感应系统,被打死者不死被打伤者不伤,但姜宇涵和叶博还是忍不住联想到,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那片海滩必定是一座屠宰场。 “不成,蓝军还是没有遭到重创,咱们第一期作战很不成功,非常不成功。”叶博放下望远镜,叹道。 “我看出来了,明摆着的事情,这他妈的根本不是作战,是一场屠杀。”姜宇涵低声道。 “咱们得想想办法,尽量搞出点儿大动静,让蓝军乱乱阵脚。”叶博说。 “那,咱们去端他一个连级指挥部。”姜宇涵揉了揉眼睛,说。 “你小子还能不能干点儿事业了?一个连级指挥部就能把你喂饱?老子要把他的司令部端了!”叶博恶狠狠的说道。 “日他先人的,你疯啦?这可不是参加獠牙大队的纳新考试!这是演习,你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啊!”姜宇涵看着有些疯狂的叶博,感到一阵恐慌。 叶博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表情,“我操,我还以为你姜宇涵是条汉子,没想到剽悍的外表里包裹着一个兔子胆!” “你个狗日的!”姜宇涵拍了一下叶博的头盔,“你说谁是兔子胆?你也不想想,他妈的当年是谁和你一起把獠牙大队的永久考试基地给炸了?是谁跟你在南海里一起面对过鲨群?是谁和你一起押送重犯去北京?是谁和你在一个战壕里阻击武装匪徒的疯狂进攻?是谁和你共同面对獠牙大队超级变态的训练?是我!东北大汉姜宇涵!在枪林弹雨里我不止一次和你并肩作战!在战场上,我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你经历过多少,我就经历过多少!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是陆院的高材生,又当了几年侦察兵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啦!被老子宰掉的人,比你狗日的身上的体毛都多!你狗日的说谁是兔子胆?”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叶博看的上的人,肯定不是平庸之辈,这才是我印象当中的老姜嘛!”叶博开心地说道。 “你说吧,怎么整才能端了蓝军的司令部?”姜宇涵抄起零三式步枪,问道。 “老办法,混水摸鱼,就像参加獠牙大队纳新考试时一样。”叶博答道。 两人又看了看海滩上的情况,只见大片大片的红军陆战队员被蓝军的炮火压制在沙滩障碍物后面动弹不得,局势很危急,如果不能很快将蓝军的部署打乱,红军的登陆战役很可能失败。看来,在去消灭蓝军指挥机关之前,两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尽快为己方炮火指示目标。 他们还不知道,红军的主力炮兵已经遭到了蓝军炮火毁灭性的打击。 叶博拍拍姜宇涵的肩膀,示意现在开始行动。他们向蓝军的防御阵地潜去,那里有很多蓝军的火力点,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计算出蓝军火力点的位置,之后报告给己方的炮群。 大批的蓝军士兵躲在战壕和单兵掩体里,用手里的武器疯狂地扫向冲上来的红军士兵。大团的红色烟雾不断从红军士兵的身上喷吐出来。红军的第一批登陆部队因为伤亡过大,基本上丧失了攻击能力,幸存的红军士兵借助沙滩上障碍物的掩护,暂时还没有阵亡,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天空,希望能看到己方战机或者炮火前来提供支援,可是,自从他们登上这片沙滩开始,他们没有得到后方支援部队的任何支援。 蓝军的司令官看到红军部队已经丧失了攻击能力,果断命令部队主动出击,在红军的第二登陆梯队登岸前,将滩头的红军士兵全部消灭。士气高昂的蓝军官兵接到命令,呐喊着冲出坑道,向沙滩上的红军发起攻击。红军士兵们看到蓝军冲出固若金汤的阵地,成百上千的扑向自己,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这仗打的也太窝囊了,堂堂的野战军甲种部队,居然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乙类部队,这可真是绝妙的讽刺。当然,配合乙类师团作战的还有凶悍的蓝色贝雷帽,可是,猛虎难敌群狼,蓝色贝雷帽就算再怎么凶悍,红军有这么多兵力,就算踩也把蓝色贝雷帽踩死了。 与绝望至极的红军部队相比,蓝军指挥部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真没想到,素以能攻善守的红军师组织的进攻会被乙类师轻而易举的击溃,看来,乙类部队的帽子他们不会戴太久了。 指挥蓝军进行抗登陆作战的人是蓝色贝雷帽的一个上校,在他指挥的这次战斗中,蓝军打的非常出色,眼下,沙滩上的红军已经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在这位上校看来,就算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挽救不了滩头红军灭亡的厄运了。尽管在演习开始前,红军派出的精锐特战部队给蓝军造成了不少麻烦,可如今主力红军在滩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姜宇涵举着望远镜,在心里计算着炮兵射击诸元,叶博拿起微型通讯器,准备呼叫己方炮群。姜宇涵低声说出一组数据,叶博对着话筒将姜宇涵报出的数据报到红军炮群指挥所。随后,两人都瞪大眼睛,希望看到蓝军的火力点被炸上天的壮观景象。可是,微型通讯器没有任何回应,红军的炮弹也没有如期而至。远方的大陆似乎决意保持沉默。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红军炮群出事了?侦察兵出身的叶博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们孤军深入敌后,对己方阵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可是叶博还是判断出了这里面的猫腻。 姜宇涵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道:“该来啦,咋没动静呢?” 叶博摇摇头,低声说:“肯定是炮兵出事了,怪不得咱们的炮火这么有气无力,不能为海滩上的弟兄们提供像样的火力支援,闹了半天炮兵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你的意思是,咱们的炮兵被蓝军给敲了?”姜宇涵总算琢磨出了一二三四。 叶博站起身,说:“走吧,去干咱们的老本行,搞破坏!” 如血的残阳映红了海面,红军登陆部队除了少数幸运儿外,全部被蓝军歼灭。那些被打散的红军官兵,九死一生突破了蓝军的包围圈,隐入T岛茂密的丛林里,他们要学学自己的老前辈,上山打游击了。 红军的司令部里一片沉默,前沿的炮兵几乎全军覆没,炮兵预备队还在开赴战区的途中。没有炮兵的支援,他们就无法顺利将后续部队送上T岛,现在,那些留在T岛上的红军官兵们,没有后勤支援,没有任何补给。这些苦命的红军当真是在绝境中作战。当然,情况也不是完全悲观。蓝军现在也没有像样的炮兵了,他们之所以能抵挡住红军的进攻,是因为他们占了地理上的优势。用红军参谋长的话说,那帮蓝军躲在原子弹都打不透的工事里点射,红军在没有炮兵支援的情况下,就是再添三个师的兵,也不可能攻上T岛。现在,红军唯一的希望,就是T岛上的特种小分队能尽快端掉蓝军的指挥机关。然后,特种部队协同空降兵和突入T岛纵深的少量陆战步兵,和红军大部队来个里应外合,共同歼灭T岛上的蓝军。 很快,红军司令部的命令通过微型通讯器材,传送到每名獠牙队员的耳朵里。司令部命令他们迅速集中,汇同空降部队,一起打掉蓝军的司令部。只要敲掉蓝军的指挥机关,滩头的蓝军群龙无首,红军便可一举拿下T岛。 姜宇涵和叶博在炸掉一辆蓝军补给车后,接到了司令部的命令。两人没有犹豫,迅速奔赴指定的会合地点。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明天中午以前,打下蓝军的指挥机关,否则,导演部就要判红军失败了。 姜宇涵和叶博将身上的作战装备整理好,开始向司令部指定的集合地点开进。他们必须争分夺秒,红军能不能取胜,关键在于他们这些特战队员了。看来,这次他们真的要担当改写历史的重要人物了。 两人迎着夕阳行军,不知不觉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当太阳已经完全隐入海面时,叶博终于停了下来,他拿出卫星定位仪器,自言自语道:“如果没听错的话,这里就是咱们的碰头地点了。” 姜宇涵坐在地上,摘下头盔,说:“我们的碰头暗号是什么?上头说了吗?” “没有,这里是集结地,按说这个时间大家都应该到了。”叶博坐在姜宇涵身旁,掏出香烟点上。 “哥,施舍我一点儿吧,我的烟昨天就断顿了。”姜宇涵说着,掏出自己的防风打火机为叶博点上烟。 叶博从铁质烟盒里掏出另一根香烟,递给姜宇涵。 司令部规定的集合地处于T岛的中心,这里是山区,只有一条双向盘山路从这里曲曲折折的通过。具体的碰头地点,就在盘山路附近。现在是战役中的沉寂时刻,双方都在调兵遣将,没有像样的进攻。蓝军作为演习里的守方,主要任务并不是进攻,他们的主力虽然陈兵滩头,但特战部队和侦察部队早已经出动,搜索战役开始前秘密潜入T岛纵深的红军特种兵。 姜宇涵和叶博等了一会儿,不见一个队友,心里也犯嘀咕,他们采取无线电静默很久了,根本不了解队友们的情况。 而就在这时,远处山林中突然传出一阵骚动,月光映出无数飞鸟的身影。作为经验丰富的军人,两人凭借本能猜出这附近一定有人。他们赶紧掐灭香烟,抄起零三式步枪严阵以待。 姜宇涵在心里不停地念叨,但愿那些人是队友,不是敌人。 两名身穿绿色迷彩服头戴迷彩钢盔的人走出山林,进入姜宇涵和叶博的视野。由于距离很远,能见度也不高,姜宇涵和叶博看不出这两个人是敌是友,反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敌区行动还是时刻保持警惕为上策。 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看样子很是大大咧咧,在战区溜达也没忘了抽烟。叶博突然低声说:“老姜,不用紧张,不管那两个主儿是什么来头,咱们也不用怕,咱们身上的皮会帮助咱们。” “谁害怕了?”姜宇涵说着,放下零三式,“还有没有烟了?” 叶博掏出烟盒,抽出两根烟。 那两个从山林里走出来的兵转眼就走到姜宇涵和叶博跟前。他们看到了树丛里的两个忽上忽下的火星,这里这么偏僻,很可能隐藏有敌方特种兵,那两个兵商量了一下,还是过去看看吧,万一那树丛里猫着的是红军呢?他们哥俩可就立大功了。 “口令!”其中一个兵端起九五式,大喝道。 姜宇涵和叶博没搭理这个多事的家伙,继续抽烟。 那个兵吃了闭门羹,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进去看看吧。”另一个兵低声建议道。 于是,两人不由分说,端着枪就走进树丛。树丛里还真的没什么异常,只是有两个跟他们穿同样衣服的年轻人并排躺着地上,悠闲地抽烟。 两个兵更加不知所以然了。 “两位兄弟累了吧?累了就一起坐下来,抽口烟解解乏。”叶博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铁质烟盒,从里面抽出两根香烟,不由分说递给两个兵。 “谢谢。”一个兵说道。 叶博坐起来,掏出防风打火机准备给两个兵点火,可是,火花一闪,众人同时愣住了。叶博瞪大了眼睛,那两个兵也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连……连长?” “刘天瑞?林建国?” 姜宇涵听了这两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后就感到鸡皮疙瘩成百上千地生了出来。这两个兵不正是当年跟姜宇涵组队一起行动的侦察兵吗?只不过这两个小哥运气差,中途被淘汰了而已。今天,昔日的战友成了对头,在战场上狭路相逢,看来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姜宇涵最怕的就是在战场上碰到侦察连的人,因为这些人里有不少人认识姜宇涵,没办法,谁让姜宇涵是他们前任连长的铁哥们呢? “连长,你高升啦?”借着月光,林建国看到叶博的肩章,说道。 “恭喜你啊,连长。”刘天瑞也看到了叶博的少校肩章,露出一脸无害的笑容说。 “连长,你不是进獠牙大队了吗?”听了林建国的问话,姜宇涵真想把这厮的脑袋敲开好给他灌输一点儿IQ指数,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你们在自己的腹地找到两个穿蓝军服装的鬼鬼祟祟的人,就算看到两个人里有一个是你过去的连长,而且已经去獠牙大队当兵了,你就应该反应过来,我们是你们的敌人!你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明摆着的事情你们居然看不出来,还侦察兵呢!问题问得一点儿都没水平,真弱智! “我嘛,早就不在獠牙大队干了,我被调到咱们师部有一阵子了。”叶博说话时,还特意露出自己的蓝色臂章,以便证明自己的身份。 “连长,那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下啊?我们好给你庆功啊,说实在的,调到师部比当獠牙好,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刘天瑞惊喜地说道。 “这不是来参加演习了吗?我没机会告诉你们我的喜事。哎我说你们两个臭小子,进步挺快啊!都二级士官了?不错不错!”叶博拍着两人的肩膀说。 姜宇涵真想提醒提醒叶博,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不是参加战友聚会,你和这两个士兵目前为止是处于不同阵营的,怎么还拉起家常来了? “连长,这位是谁啊?给我们介绍介绍啊。”刘天瑞这时指着姜宇涵说。 姜宇涵眼看着藏不住了,索性坐起来,说:“你们好啊。” “姜司务长?!”两人惊讶地盯着姜宇涵,随后又看到了姜宇涵的列兵肩章,更是坠入了云里雾里,在他们的印象里,姜宇涵好像是少尉啊,怎么就成了列兵了呢? “我说,恭喜你们啊,现在军衔比我高了。”姜宇涵也感觉自己的笑容很难看,不过他也没办法,这次该着他和叶博倒霉,碰上了这两个家伙。一想到自己的倒霉经历,姜宇涵就郁闷,你还指望他能露出真正开心的笑容吗? 林建国和刘天瑞也是一头雾水,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姜宇涵和叶博是铁哥们,两人走了快一年了,大家都知道两人结伴去了獠牙大队,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走了这么久,居然一个降职一个晋升!要说降职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可姜宇涵好歹是个少尉,怎么现在成了列兵了?在和平年代里,一个少尉得犯下什么过失才能被一撸到底变成列兵呢? “我先给两个士官敬个礼吧。”姜宇涵笑着给林建国和刘天瑞敬了个礼。 “连长,这……” “叫叶参谋!”姜宇涵打断了林建国的话。 “叶参谋,姜司务长怎么……” “叫我小姜就行了,我现在是叶参谋的通讯员。”姜宇涵又一次打断了林建国的话。 刘天瑞突然举起挎在身上的九五式,冷笑着说:“连长,司务长,你们的戏该演完了吧!举起手来!” 叶博和姜宇涵虽然早就防备刘天瑞和林建国来这手,可他们还是缺乏心理准备,毕竟面前这两个所谓的“敌人”是自己昔日的战友啊。 也就是这么一耽搁,两人就成了蓝军的俘虏。林建国刚刚还看起来是个笨蛋,转眼间就成了精锐神勇的侦察兵,闪电般出手进攻,姜宇涵还没等拨开零三式的保险,林建国已经一记擒拿手把姜宇涵锁住了。而叶博想夺刘天瑞的枪,但眼见着刘天瑞的枪口直指自己的心脏,自己根本没有得手的机会,只好作罢,乖乖的当俘虏。 “连长,司务长,真对不起,你们骗人的把戏太容易穿帮了,我们蓝军里边可没有人用零三式步枪,就算蓝色贝雷帽的特战分队,也只配备了九五式而已,我们看你们的枪械就知道你们是来者不善。”刘天瑞冷笑着说道。 两人被反绑双手,林建国拿起对讲机,呼叫附近的友军了立刻向这里集结。姜宇涵看了看叶博,叶博也看着姜宇涵,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绝望的意味。 不多时,从山林里冲出十来个持枪的军人,姜宇涵推断,这些都应该是侦察连的人马,因为他们都称叶博为“连长”。 这队军人押着两人向西边走去,早些时候,这伙人的头儿就说,要带姜宇涵和叶博去观摩观摩蓝军的司令部。看来,蓝军对姜宇涵他们的重视程度还是挺高的,刚抓住就往司令部送。这也难怪,红箭突击队给蓝军造成那么大的损失,蓝军抓住红箭突击队的队员,当然要第一时间往司令部送了。 “如果他们拷问我们,怎么办?”姜宇涵低声问叶博。 “我们什么也不能说,我们只能说三个字,‘不知道’。”叶博低声答道。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四五个头戴蓝色贝雷帽的军人,两个红军突击队员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来到蓝军司令部附近了。那几个蓝色贝雷帽仔细盘问了押送俘虏的侦察兵,方才给这些人放行。姜宇涵越来越紧张,他发现自己被带进一座坑道,这座坑道的戒备很森严,有很多面色严峻的蓝色贝雷帽。他回过头,发现叶博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他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他边走边观察四周的环境,后面押送他的蓝军士兵大吼道:“不许乱看!快走!” 姜宇涵有些生气,但没办法,他已经是人家的俘虏了,在演习结束前,看来他只能呆在蓝军的战俘营里了,这期间,他将完全丧失人身自由。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何况他还是俘虏。 他很沮丧,他可是堂堂的獠牙大队队员,正儿八经的特种兵,居然让乙种师的士兵生擒活捉了,这话好说不好听,等演习结束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回獠牙大队? 前面出现了一座掩蔽部,入口处站着两名蓝色贝雷帽。 蓝军士兵推推搡搡地把姜宇涵送进掩蔽部,姜宇涵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里很潮湿,跟地牢差不多,应该是专门关押俘虏兵的。姜宇涵看到有很多被解除武装的官兵,都垂头丧气的,一看他们那死爹哭妈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是俘虏。姜宇涵轻轻叹了口气,拔掉了自己的蓝色臂章。现在留着这个臂章也没什么意义了,现在一看这个臂章都难受,本来他还以为凭借这个臂章可以在敌后自由行动呢,可谁知碰上了刘天瑞和林建国这两个老相识! 姜宇涵掏出自己的铁质烟盒,想抽一根解解闷,他已经忘了烟盒早就空了。 “兄弟,抽一支吧。”一个空降兵少尉递给姜宇涵一根红塔山,姜宇涵冲他点点头,用防风打火机为自己点上烟。 “那么,你是哪部分的?”空降兵少尉问道。 “红箭突击队。”姜宇涵感到一阵脸红,自己可能是獠牙大队战史上第一个被俘虏的士兵。 “我是红鹰突击队的,”空降兵少尉说,“你在这里好像还有个战友,他也是红箭突击队的。” 姜宇涵顺着少尉的手指看到一个穿蓝色迷彩服的人蜷缩在掩蔽部的角落里,正在呼呼大睡,看样子睡得还挺香。 “我们红箭突击队清一色都是最优秀的特种兵,难道还有比我更怂的?”姜宇涵说着往那边探了探脑袋,想要看清那家伙的长相,可那家伙脸被阴影挡住了。 空降兵少尉掏出香烟为自己点上,吐出一团烟雾,轻声说:“这仗打的,真憋屈,堂堂甲种部队,硬是攻不上T岛的滩头阵地,我们空降部队也被打散了,看来这次,蓝军为了防止渗透,真是下了大工夫。” 姜宇涵默默地抽着烟,空降兵少尉突然问道:“怎么称呼啊你?” “姜宇涵。”姜宇涵没精打采地答道。 “我叫狄飞龙,很高兴认识你!”空降兵少尉说着,友好地伸出右手。 姜宇涵在这种场合哪里还有心情结交朋友?可为了不伤空降兵少尉的面子,只好握住空降兵少尉的手,说:“我也很荣幸。” “我老早就想进獠牙大队了,可一直没机会,开始我级别不够,獠牙大队规定空军想进入獠牙大队的士兵,至少也得是个一级士官,而当时我还只是个二等兵,后来军校毕业当上少尉,又赶上我们空降旅整编,我是刚提拔上来的干部,自然不好跳槽,就这么的给耽搁了,我准备明年参加獠牙大队的纳新考试,如果考上了,还指望老兄你多多照应啊!”看不出,这个叫狄飞龙的空降兵少尉还挺健谈。 “一定一定!”姜宇涵说着,掐灭了烟屁股,他真想不明白,都当了俘虏了,这个狄飞龙怎么还这么红光满面。 这时,那个当了俘虏还有心情睡大觉的红箭突击队队员终于醒了,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问身边一个海军陆战队员道:“兄弟,几点了?” “晚上八点。”海军陆战队员也很沉闷,不愿意多说话,当俘虏的滋味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才八点啊!”那个突击队员说着,打了个哈欠。 “我说连名扬同志,这才几点啊你就睡大觉?你晚上当班是怎么的?”姜宇涵大声问道。 “我靠!这不是姜哥吗?”连名扬真想不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碰上老战友。 “你是怎么被俘虏的啊?”姜宇涵看到老战友,心情好了不少,招牌式的鸟样又出来了,语调懒洋洋的。 “别提了,老子们为了给滩头上的弟兄们报仇,集体端了蓝军一个营级指挥所,这可惹下大祸了,蓝军派了上百人追杀我们,我负责掩护大部队撤退,我本来还想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呢,结果人家蓝军硬是想抓活的,我就当俘虏了。”连名扬说。 “怪不得呢,我一直觉得主动当俘虏不是你连名扬的性格,看来是形势所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说,司令部的命令你们没接到吗?”姜宇涵压低声音问道。 “啥命令啊?司令部有命令?”连名扬一脸的茫然。 “你不知道有命令?”姜宇涵低声问。 “不知道啊!啥命令啊?”连名扬反问道。 “当真不知?”姜宇涵有些不相信,难道主力没收到司令部的命令? “我知道什么啊!到底是什么命令?”连名扬问。 “算了,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了,都成了阶下囚了,还是想想怎么从这儿逃出去吧。”姜宇涵用眼角扫了扫门口的哨兵。 门口的哨兵没注意掩蔽部里俘虏们的谈话。 “我说,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想逃?怎么个逃法?”连名扬压低声音问道。 “老叶和我一起来的,他不知道被押送到什么鬼地方去了,我估计,这里距离蓝军司令部不远,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冲出去,正好可以顺手牵羊把蓝军司令部打掉,一旦他们的指挥机关瘫痪,这场演习我们就赢了。”姜宇涵低声解释道。 连名扬点点头,看了看门口的两个蓝色贝雷帽。 “就这两个主儿,要是徒手格斗的话,我都不用你帮忙就能把他们撂趴下,可现在他们手里有家伙啊,武装暴动可不是上策。”连名扬低声说。 姜宇涵回头,示意狄飞龙往自己这里挪挪。 “老兄,还要烟吗?”狄飞龙笑着问。 “烟等一会儿再抽,我说,咱们这里有几个人?”姜宇涵低声问。 “算上我,一共有三个空降兵,陆战队的人有五个。”狄飞龙答道。 “操!三个空降兵和五个陆战队,加上我们两个红箭突击队的队员,正正好好十个搞特种作战的大老爷们!被门口那两个步兵管的跟绵羊似的,你们好意思?”连名扬这才反应过来,开始骂街了。 “兄弟,你不会是想,越狱?”狄飞龙低声问道。 “不越狱,还在这儿当乖孩子不成?”连名扬反问道。 狄飞龙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姜宇涵这时问:“可咱们用什么方法干掉门口那两个哨兵呢?” “咱们这么多人,就算踩也把他们踩死了。”狄飞龙说。 “那可不成,这附近还有别的蓝军呢,咱们要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冲出去,保管让那帮蓝军打成筛子。”姜宇涵说。 “这样,咱们装成打架,把门口那两个孙子引进来,大家趁机夺枪越狱。”连名扬作为陆战队员,脑袋还是挺灵的,很快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说干就干,狄飞龙一拳击在连名扬的胸口上,掩蔽部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门口的两个蓝色贝雷帽一看不妙,想都没想就冲进来控制局面。作为看守,他们没想到俘虏能越狱,区区一场演习,又不是抵抗外来侵略,当俘虏就当俘虏呗。正是由于有了这种心态,他们的防范很疏忽。他们所戒备的,是这些俘虏来自不同军种,彼此间多少存在一些隔阂,如果几句话说不对了,很可能打起来。终于,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两个来自不同军种的士兵打起来了,看样子双方还都下了黑手。两个蓝色贝雷帽冲进掩蔽部,妄图制止两个陷入恶战的士兵。他们哪里想到,他们已经把脑袋伸入俘虏们下的套子里了。 就在两个蓝色贝雷帽试图拉开连名扬和狄飞龙的时候,姜宇涵在他们身后下手了。两个蓝色贝雷帽只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手中的九五式变戏法般被姜宇涵夺走了。姜宇涵将其中一把九五式丢给连名扬,两人一前一后蹿出掩蔽部,狄飞龙一看两个獠牙要跑,赶紧追了出去。 掩蔽部里的俘虏们眼看着两个蓝色贝雷帽被打倒,知道可能是发生越狱了,他们都是特种兵,什么事没见过?一看这架势,赶紧跑路才是正经!于是乎,剩下的人都争先恐后冲出掩蔽部。 姜宇涵举枪射中两个坑道里的蓝色贝雷帽,那两个家伙的腰上瞬间喷吐出一团团红色的烟雾。狄飞龙从地上捡起蓝军士兵的九五式,跟上两个獠牙,问:“我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这里都乱了套了!” “能怎么样?当兰博!”姜宇涵说着,顺着坑道向前跑去。 俘虏们集体越狱,蓝军被大大的震动了。这些俘虏可是蓝军侦察部队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怎么放个屁的工夫就跑了?夜间值班的蓝军都动员起来,追捕逃跑的俘虏。而在黑暗中,姜宇涵、连名扬和狄飞龙混水摸鱼,一顿胡打乱撞,蓝军阵地这次真的乱了阵脚,混乱当中也不知道是主力红军攻上来了,还是红军游击队打进来了,反正四周枪炮齐鸣,噪音大得出奇。 与此同时,另一座掩蔽部里,蓝军政工机关正在策反叶博。当然,叶博根本不买蓝军政工人员的账,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个字——“不行”,“对不起”,“不知道”,“不可能”,“无可奉告”。 就在蓝军政工人员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枪响。只见蓝军哨兵的腰间腾起团团红色烟雾,一看就是挂了。叶博趁机一把揽住政工人员的腰,从他的腰间拔出手枪,恶狠狠地说:“我忍你很久了!我是解放军军人,我没有投敌的习惯!” 话音未落,叶博扣动扳机,政工人员身上腾起一团烟雾。叶博快步冲出掩蔽部,正好看到了姜宇涵他们。 四个军人排成战斗队形,在蓝军的坑道里大开杀戒。这里地形狭窄,蓝军纵然人多势众,可是大队人马无法展开,狭窄的坑道变成了屠杀蓝军官兵的屠宰场。四个军人凭借这个,一路冲杀下去,见到掩蔽部就先往里扔几颗感应手雷,再往里面打上一梭子子弹。 直到身上的弹药快打光了,他们才想起撤退,而就在这时,蓝军阵地突然沸腾起来。红军的炮弹雨点般落在蓝军的阵地上,看来,红军的炮兵预备兵团终于赶到了。可是,他们的开炮时间好像选择得不太好,蓝军的阵地上还有红军的指战员啊! 四个人来不及多想,屁滚尿流地就近钻进一个掩蔽部里。掩蔽部里原本藏着三个蓝军士兵,四个红军没别的废话,上去就给这三个倒霉蛋一人喂了一颗子弹。此时,红军的炮弹已经使蓝军阵地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四个红军真的感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炮兵真不是吃干饭的,照这么轰击下去,别说人了,就连蚂蚁都活不成。 蓝军的前沿阵地遭到红军炮火的袭击,蓝军各个隐蔽炮群立刻还击。双方隔着大海用大炮互相问候,激烈的炮战开始了。 赵长虹戴着夜视仪,低声向己方炮兵报出一组数据,很快,红军的炮火准确地光临蓝军的炮兵阵地。 与此同时,红军的一些炮兵阵地也遭到了蓝军炮兵的打击。 双方的特种兵都在引导自家的炮火攻击对方的炮阵地,炮战越来越激烈了。 “我说几位哥,咱们也太倒霉了吧?让自己人轰成烧鸡啦!”狄飞龙抱着脑袋大喊道。 双方的炮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这一晚上,四个人被自己人的炮火轰的像兔子似的东跑西蹿,掩蔽部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他们始终甩不掉红军炮火的追杀。就这样,炮战持续了一夜,四个人的跑路行动就持续了一夜。 当四个疲惫不堪的红军士兵从掩蔽部里探出脑袋时,他们才发现,整个阵地上连一个蓝军的影子都没有。远处的海面上,倒是聚集了很多军舰。这些军舰无一例外都挂着红色的旗帜。 “是我们的战舰!”叶博激动地喊道。 “奇怪了,蓝军都跑哪儿去了?”姜宇涵挠着头发问道。 “这里被红军的炮火覆盖了,按照演习规定,这座阵地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蓝军把它们放弃了。”连名扬解释说。 此时,四人所处的地方格外宁静,只有远处激烈的枪炮声提醒着阵地上的人们,战争还在继续。虽然红军的登陆行动已经成功,但是,红军还远没有胜利,蓝军仍然占领着T岛的纵深,红军只有拿下整个T岛并消灭所有的蓝军,演习导演部才会宣布红军获胜。 “三位獠牙前辈,下一步你们准备怎么办?”狄飞龙这时问。 “我们得去找我们的主力了,还有更多的任务等着我们呢。”连名扬扛起九五式,说。 “是啊,兄弟,谢谢你的烟,我们现在该说再见了。”姜宇涵拍了拍狄飞龙的肩膀。 “你可以在这里等着,红军的步兵会很快占领这里的。”叶博说。 三个特战队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列队准备出发。狄飞龙突然说:“如果你们带上我,你们的力量会更强大,我虽然不像你们那样精锐神勇,可我好歹也是特种空降侦察队的一员,在往后的战斗里,你们用得着我。” 姜宇涵转身看了看狄飞龙。 “我是正经的特种兵,如假包换。”狄飞龙好像生怕三个特战队员抛弃自己一样,赶紧强调自己的身价。 “如果你真的愿意跟着我们到敌后遭罪,那就来吧。”姜宇涵笑着说。 狄飞龙傻傻地笑了起来,他提起九五式,加入了红箭突击队的行军队列。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这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姜宇涵等四个“小兵”遇见了一支红军机械化步兵营。这些红军是刚刚登陆的部队,沿着公路开到这里,在遭遇到蓝军一个步兵连的阻击后,停滞下来,等待大部队到来。 在野战食堂,四人饱餐了一顿。野战军终究是野战军,伙食标准很高。这些先期渗透到敌后的特战队员,自从开战以来就没正经吃过东西,今天是第一次吃上热食。 吃过饭,四个人便看到赵长虹以及其他獠牙队员。 大家都很疲惫,但是,司令部不会因为你们疲惫,就不给你下达作战任务。獠牙大队第一期作战行动并不成功,这是不争的事实,很多红军官兵已经开始对獠牙大队的战斗力产生怀疑了。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獠牙大队必须重振雄风,让陆军看看自己的厉害。 “蓝军的空中力量,此时正集结在T岛西南的J岛上,那里实质上已经成为蓝军的空军基地和预备队集结地。自从我军在T岛登陆后,J岛对于蓝军来讲,已经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环。我军若想赢得演习,必须摧毁蓝军的空军基地。” 红军司令的指挥所里,司令员站在沙盘前,仔细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司令员抬起头,说:“红箭突击队第一期作战效果显然不是太好。” “可是,他们是我们手中唯一一支正规的、专业的、拥有实战经验的特种部队,无论是海军两栖侦察队,还是空降兵特种侦察队,战斗力都不能跟这支来自陆军的特种部队比拟。”红军参谋长说道。 “报告司令,据情报,蓝军指挥机关正计划向J岛转移。”一名作战参谋走进指挥所,大声报告道。 司令员摘下眼镜,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浓茶。 “J岛对于蓝军来讲,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说,没有J岛和岛上的空军,就没有战斗力强悍的蓝军。同志们,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上面的空军基地!”司令员看样子已经下定了决心。 “司令员同志,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蓝军的飞机场在J岛的什么地方,找不到具体位置我们就不能进行攻击,我们总不能采用地毯式轰炸把J岛夷为平地吧?”参谋长说。 “我也没打算漫无目的地轰炸J岛,你不是说,我们手里还有一张来自陆军的特战王牌吗?”司令员笑着问道。 参谋长会意地笑笑,说:“红箭突击队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处于T岛纵深防线的蓝军还在负隅顽抗,登岛的红军日夜处于苦战之中,而J岛上的蓝军空中力量又时常袭击红军的补给船只,简直让红军焦头烂额。红箭突击队此时正在后方整训,作为有丰富空降经验的伞兵,狄飞龙被幸运地编入红箭突击队,成为临时队员。司令部的指示是三天后红箭突击队必须登陆J岛,他们的任务很艰巨,不惜一切代价侦察出蓝军机场的位置,并引导己方空军将蓝军机场彻底摧毁。由于J岛四周遍布的险滩和礁石不利于武装泅渡,所以,伞降成为了登陆的首选方式。对于伞降,赵长虹和杨辛可谓轻车熟路,人家作为獠牙大队的老队员,练的就是这些全能武功,陆海空军的本事他们样样都会。其他队员可就不一样了,叶博来自陆军侦察部队,根本没尝试过伞降,姜宇涵这个菜鸟出身武警,连伞降和机降的区别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空降部队是穿空军军装的陆军,陆大伟和他的战士来自海军陆战队,虽然陆战队有时候也搞空降训练,可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伞兵,需要强化训练后,才能让指挥部放心。就这样,狄飞龙成为了红箭突击队的编外队员,在行动开始前重点教授队员们的伞降知识,在行动开始后,他还有重要的任务——第一个跳下,担当排头兵。 三天的训练很短,没有足够的时间让陆军和海军适应空降部队的训练方式,没有时间让陆军和海军习惯空降部队的管理方式。但是,这些倒霉的海军和陆军是此次战斗的主角,他们必须面对这一切。 计划拟定之初,司令部也曾考虑让空降部队抽调精锐的官兵组成突击队来完成摧毁蓝军空军机场的任务,可是,考虑到J岛上敌人密集的布防,非獠牙大队不能担当此重任,司令部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让红箭突击队这样的非专业部队完成此次任务了。 “记住!跳下去后别忘了吐口唾沫,要是唾沫星子打在脸上,就证明你们这次的空降很成功!如果不是,就看看地面上指示范围的小旗子!根据指示操纵降落伞!明白吗?”运输机上,头戴伞兵盔的狄飞龙大声对自己的学生们讲解道。 “明白!”几个学生大声吼道。 狄飞龙打开舱门,强劲的风力使狄飞龙的面部肌肉夸张地扭曲起来。队列里的姜宇涵看见狄飞龙恐怖的面部表情,使劲咽了口唾沫,姜宇涵前面的叶博回头对姜宇涵说:“你再仔细看看,我背着的真的不是书包吗?” “操!要是书包的话就好了!摔死你这个比唐僧还絮叨的狗日的!”姜宇涵不耐烦地吼道。 “开始!不要紧张!跳!”狄飞龙大吼道。 叶博第一个纵身跳出机舱,姜宇涵感到,叶博就像蒲公英的果实,在一望无际的空中显得那样渺小,那样不堪一击。 “跳!”姜宇涵听到狄飞龙的口令,心一横,眼一闭。 他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风口,狂风仿佛要把他撕裂,他的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随着“嘭”地一声,他感到自己的下降速度慢了。他睁开眼睛,情不自禁大叫起来,自己此时所处的正是天地之间,上面是蔚蓝的天空,下面是绿色的大地,空中正在绽开一朵朵鲜花,真是太壮观了!一时之间他竟忘记了恐惧。 这原来就是伞兵的生活,太刺激了!尽管人们总说伞兵的工作如何如何危险,战场上的伞兵如何如何艰苦,但是,每天都能与蓝天和白云为伴,这也是一种享受啊! 姜宇涵看了看自己左下方的叶博,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还怀不怀疑自己背上的是书包还是伞包了,也许这厮也正在慨叹大自然风景的秀丽呢。 眼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可是他本人却越来越不稳定,左右摇摆的频率越来越大。姜宇涵感到一阵紧张,赶紧吐出一口唾沫,随后他便感到有液体溅到了脸上。他知道自己没有危险,可仍然很紧张,之前接受的操纵降落伞的课程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他本能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小时候看到的一部纪录片。这部纪录片是记述以色列特种部队训练的,他清清楚楚地想起,以色列的伞兵在落地时都就势翻滚一下,以减轻摔伤的几率。他重新睁开眼睛,眼见自己就要落地了,便根据自己落地的趋势,在脚接触地面的一霎那,瞬间作出反应,只见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翻滚一圈后停在了一堆杂草中。红色的降落伞随后覆盖在他的身上。 重新接触地面的感觉,真好,想当初,在登机训练时,有那么一段时间,姜宇涵还以为自己永远不能活着回到地面了呢。 “老姜!你还健在吗?”叶博站在远处大声问道。 “我靠!你就不能积点儿口德?你盼着老子快点儿挂你好分遗产是不是?”姜宇涵没好气地掀开降落伞,走了出来。 说话的功夫,同一组的队友纷纷安全着陆,这些家伙也都很兴奋,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似乎都忘记了刚才的紧张与不安。 红箭突击队战前第一次空降训练顺利结束。 就在突击队员们为自己第一次成功的伞降欢呼雀跃的同时,红军针对J岛蓝军目标的空袭也已如火如荼的展开了。每天红军的战机都要空袭J岛上的蓝军,蓝军的空中力量也不甘示弱,奋起抵抗。J岛上空日夜电闪雷鸣、炮火连天。虽然红军的打击力度很大,但是,仍然有蓝军轰炸机穿破红军的包围圈,飞往T岛支援自己的地面部队。 红军的登陆部队正在不顾一切向T岛纵深推进,然而,J岛上的蓝军轰炸机给红军地面部队造成的麻烦很大,往往是红军还没有组织起像样的进攻,蓝军的轰炸机就给红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如今,红军的伤亡率很高,战损率已超过蓝军,如果不能很快摧毁蓝军强大的空中力量,红军很可能因为伤亡过大而被导演部宣判失败。 红军的危机远没有结束。 红箭突击队所面临的压力很大,他们肩上所承载的,是红军司令部的期望,是广大红军官兵的期望,他们总说自己在战争中将会扮演改写历史的人物,如今,老天爷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就要去改写历史了。红军能否打赢这场旷日持久的演习,关键在于红箭突击队能不能顺利摧毁蓝军在J岛上的空军基地。 争夺战区制空权,已经不仅仅是空军的任务。 三天后的傍晚,红箭突击队以标准的伞兵装束集合完毕。这次,红军司令仍然没有来送行,他这次不是因为怕浪费感情,而是怕给突击队员们造成心理压力。深入敌后,完成如此危险的任务,有压力是肯定的,作为突击队的上司,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部下的压力。所以,红军司令部没有派哪怕一个代表来给突击队送行。 出发前,赵长虹走到队列前面训话,大家本来以为这个烂人能给大家一点儿快乐,可惜,赵长虹又一次让自己的战士失望了。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听到这句话,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大队长知道咱们第一期作战很不顺利,特意给咱们派了一个资深的政治指导员,目的就是带来大队领导的慰问,并激发我们的士气,当然,政治指导员还会给我们做战前动员,让我们的士气更加高昂!这个指导员将与我们一起行动,深入敌后执行自杀任务!这个指导员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大家所敬爱的安小阳教官!”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叶博小声说。 “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一听赵长虹这么说,队员们脸上的笑模样转瞬即逝,“由于蓝军以牙还牙,往咱们的后方派遣了特种部队,所以,我们的指导员,在前来赴任的途中,被蓝军特战部队劫持了,我们的指导员,成了人家的俘虏,无限遗憾,她不能与我们共同行动啦!” 队员们发出一阵失望的嘘声,赵长虹清清喉咙,继续说:“我们将在没有政治指导员激励的情况下出战,我们没有机会听到指导员激昂的战前动员了,指导员没有机会激发我们的士气了!可是,我想问问大家!我们獠牙大队的士气,用得着激发吗?!” “不用!”队员们大声回应道。 “我们是中国陆军的骄傲,我们是璀璨夺目的军中之星,我们是令敌人胆寒的带毒獠牙!我们这颗獠牙,要死死咬入敌人的动脉,直到让他放干净最后一滴血!即使我们在绝境中作战,我们也能发挥出无尽的战斗力,最大限度的消灭敌人!即使战死,也要让敌人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不管我们的装备多落后,处境多危险,我们都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军!对不对?!”赵长虹大吼道。 “对!”队员们的激情被赵长虹激发出来,就连和獠牙大队八杆子打不着的狄飞龙,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忍不住现在就登上J岛,与不可一世的蓝色贝雷帽一决雌雄。 “獠牙大队!”赵长虹大吼道。 “永不放弃!”队员们齐声高呼。 “獠牙大队!”赵长虹猛地挥起右拳。 “百战百胜!”队员们同时举起右拳。 机场上的空军官兵们惊奇地看着这些满脸杀气的汉子,都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意,军人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些汉子的血性被激发起来了,在战场上,这些热血沸腾的军人,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将是可怕的,谁遇上他们,谁就会倒霉。这些身穿迷彩服头戴芳纶头盔的军人,不是人类,而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红箭突击队搭乘的运输机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升空,向J岛飞去。为了避开雷达,轰炸机采取了超低空飞行的办法,直到飞抵J岛海岸,才猛然上升。姜宇涵透过窗户,看到J岛上星星点点的灯火,看来,这个海岛还没有爆发激烈的战斗,没采取灯火管制措施。但他相信,这座小岛很快就不会这么平静了,獠牙大队的到来,将会在这座海岛上掀起冲天巨浪。 机师走进机舱,大声说道:“你们的降落地点是位于岛西部的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空地的面积不是很大,这要求你们必须掌握好尺度,不要偏离航线,否则就会发生危险,落地后要警惕蓝军的巡逻队,祝你们好运!” 机长正在专注地操纵飞机,突然,尖利的警报声充斥了整个驾驶舱。 “不好!有人拿飞弹瞄准我们!”副驾驶盯着一闪一闪的红色警示灯喊道。 “J岛的防空力量真不赖啊,刚发现我们飞弹就要出鞘了!”机长是个老飞行员了,危机时刻仍然表现得从容不迫。 由于飞机在进入J岛空域前一直是超低空飞行,所以蓝军的警戒雷达根本无法监测到这架运输机。可是,蓝军的肉眼观察哨却能轻而易举地发现敌机。机长加速飞行,企图快速飞到空投地点。可是,飞机上的雷达已经显现出,三发蓝军的防空导弹已经高速逼近中了。 “这可是弹幕,机长,我们无论如何无法规避!”副驾驶紧张地喊道。 “命令突击队!跳伞!”机长大声命令道。 机师示意突击队员起身,队员们将伞钩钩在机舱里的绳索上,狄飞龙第一个走到舱门口。 “我们还没有到达空降区域,但你们必须跳伞啦!后面有蓝军的防空导弹!”机师大声喊道。 “明白!后面的人!跟紧我!”狄飞龙喊着,掏出荧光棒绑在腰间,飞身跳离机舱。 其他队员也纷纷掏出荧光棒绑在腰间,为的是让队友看到自己,便于协同作战。 赵长虹、叶博、陆大伟、巴幕山、斯腾格、乌山、连名扬、李天。 这些人依次跳下飞机。 姜宇涵来到舱门口,劲风吹在他的脸上,生疼。 “跳!”机师大喊着,推了一把姜宇涵。 此时已经能看到飞弹了,三条又亮又长的光束正在高速逼近。 姜宇涵盯住自己斜下方那一排荧光棒所发出的微弱亮光,那是自己的队友们,只要跟紧他们就行了!姜宇涵想到这里,果断地跳离机舱。 杨辛最后一个来到舱门口,此时,飞机上的警报声响成一片,无形中给人更大的压力,下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而自己身处的地方,马上就要化成碎片和火光。真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样,如果纵深跳进这无边的黑暗,也许还有生存的机会,留在飞机上,只有死路一条。 杨辛闭上眼睛,心一横,纵深跳离机舱…… 降落伞打开的一霎那,杨辛还在想自己远在大陆的妻子和女儿,降落伞打开时所发出的巨响将杨辛拉回到现实中。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左下方映出一排微弱的亮光。他知道,那是狄飞龙和战友们的荧光棒,他只要跟随这些光点就可以了。他熟练地操纵着降落伞,紧紧跟住自己的队友们滑向无边的黑暗。 姜宇涵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到自己掉进了水里,水有齐腰深,还有点儿发咸,落下来的时候,由于没有心理准备,姜宇涵整个人都跌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污水。他狼狈至极,将头伸出水面,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远处传来一阵阵布谷鸟的叫声,那应该是队友们发出来的。姜宇涵掏出虎牙军刀,割断伞绳,此时顾不得收拾降落伞了,逃命要紧。他连滚带爬来到岸上,端起零三式步枪,向发出布谷鸟叫声的方向摸去。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蛤蟆叫。姜宇涵眼珠一转,发出一阵蟋蟀的叫声,很快,两个黑影从暗处上了出来。 “獠牙?” “獠牙!” 是自己人,姜宇涵走上前,见是连名扬和乌山。 “其他人呢?”姜宇涵问。 “在前面,看到杨辛了吗?”连名扬问。 “他在我后面,应该还没到呢。”姜宇涵回答说。 连名扬留着原地等杨辛,乌山带着姜宇涵走入一片灌木丛,看到了其他战友,除了杨辛,人都齐了。 赵长虹拿起微型通讯器,呼叫杨辛。可是杨辛没有回应。就在众人着急的时候,突然从姜宇涵走来的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众人急忙进入战斗状态,紧张地注视着传来枪声的方向。 他们猜测,杨辛很可能遭遇到了蓝色贝雷帽的巡防队,既然蓝色贝雷帽发现了杨辛,那么,这里也就不安全了,蓝色贝雷帽说不定已经开始往这里开进了,突击队必须马上转移。 “我们就这样抛弃杨辛吗?”叶博问赵长虹。 “你让我怎么回答你?你以为我愿意抛弃战友自己逃命?我们不是有任务在身吗?执行命令吧新兵!”赵长虹说着,拨开零三式的保险,带头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姜宇涵和杨辛是一个寝室的,突击队决定抛弃杨辛继续前进,姜宇涵也感到很难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抛弃战友,这谁都知道。可是现在,突击队就要抛下一个活生生的战友了。然而,他又不能说什么,他是特种兵,必须成熟地看待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还想不抛弃任何战友,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姜宇涵一跺脚,跟上队伍隐入黑暗之中。 杨辛的腰间腾起一团红色的烟雾,而远处,红色的烟雾更多,简直是源源不断。杨辛丢开射空子弹的步枪和手枪,冷笑着走出藏身的草丛。幸存的蓝色贝雷帽们小心翼翼地摸了上来。借着月光,一名蓝色贝雷帽的少校看到杨辛腰间已经升起表示“阵亡”的红色烟雾了,便将手枪塞入枪套,说:“兄弟,你是宁肯死,也不想当我们的俘虏啊!” 杨辛冷笑一声,说:“老子可没有当俘虏的习惯,演习中是这样,实战中更是如此!我的习惯是,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蓝色贝雷帽的少校看着这个用最后一颗子弹“自尽”的红军突击队员,说:“一个人,两把枪,愣是撂倒了我半个连的人,我用一个营的兵追杀你,到最后让你撂倒了这么多,你小子赢了!光荣的够本!” “我输了!”杨辛吊儿郎当地说,“我本来的打算是撂倒你一个连的兵之后,全身而退。” 蓝色贝雷帽少校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都散发着傲气的年轻军人,对身后的部下说:“还愣着干啥?请人家上车吧!” “少校,”杨辛临走前,对蓝色贝雷帽少校说,“我是空腹出发的,能不能给我做点儿吃的?” “放心,解放军优待俘虏,我们那里有烤肉,还有液体手雷(啤酒),管够。”蓝色贝雷帽少校说道。 天亮的时候,J岛已经陷入一片混乱,有至少三个哨所遭到了不明身份武装人员的袭击,数十名官兵不明不白的“阵亡”,远在T岛的司令部甚至也震动了。不用想也知道,那支爱惹是生非的红军特种部队,此时正在J岛上胡作非为呢! 赵长虹这次真是豁出去了,为了给落入包围圈惨烈阵亡的队友杨辛报仇,他早把“隐蔽行踪”这一条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为了泄愤,他自作主张,指挥部下一夜之间摧毁了三个蓝军的哨所,并在蓝军援兵赶到之前全身而退。蓝军吃了哑巴亏,却抓不住凶手,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突击队白天的日子很不好过,蓝色贝雷帽像抽了大麻似的,两只眼睛直放光,精神头十足,一副不消灭红军突击队誓不罢休的架势。赵长虹只好带着队员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在一处溶洞里找到了安身之所。特种兵也不是钢筋铁骨,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特种兵也要崩溃了,他们纷纷躺下,抱着武器就要睡觉。身为队长,这次就得发扬风格了,赵长虹光荣地担当起为战友们站岗放哨的使命。 大家睡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姜宇涵和叶博这两个倒霉蛋一前一后起来解手为止,赵长虹才终于赢得睡觉的权力。 叶博看到疲惫不堪的赵长虹,便说:“教官,你去睡一会儿吧,我替你值班。” 不等赵长虹说话,姜宇涵又说:“别别别,我是新兵我值班!” “知道自己是新兵?那就别添乱!新兵能靠得住吗?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叶博奚落着姜宇涵,就要推赵长虹进洞睡觉。 “新兵咋啦?新兵不是兵?你小子把话说清楚……”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开始抬杠了,赵长虹赶紧说:“得啦得啦!你们俩的一颗红心我了解!你们要实在精力旺盛,就一个人替我值班,一个人外出侦察机场的位置,好不好?” 这下两个人可有点儿瘪茄子了,光天化日之下在一座蓝色贝雷帽泛滥的小岛上侦察敌人的机场,不是等同于自杀吗? 过了好一会儿,叶博才说:“那老姜你接替教官在这里值班,我去侦察敌人的机场位置。” “那怎么行?还是我去吧!”一看自己的兄弟要去送死,姜宇涵赶紧又把自己推到了刀尖上。 “行啦,就你那两下子,还侦察机场?别让敌人给你逮去!我是侦察兵出身,对于这种任务,我比较有经验,你就听我的吧!”叶博不由分说,摘下步枪,将手枪子弹顶上枪膛,快步走出溶洞。 “要是发现敌情,你就鸣枪示警,我早就查明了,咱们这座溶洞通往一道山崖,我们有后路可退,你可以放心。你鸣枪示警后,我们会第一时间赶来增援你。”赵长虹说着,提起叶博留下的步枪,打着哈欠走了。 姜宇涵接替赵长虹,伏在一道土坎后面,架好步枪。 四周很寂静,战争似乎离这里很远。姜宇涵驾着枪,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等打完这一仗,如果他姜宇涵还有命的话,他转身就回家,自从警校毕业进驻秦岭,一直到现在,姜宇涵还一直没有回家。本来,他入内卫部队后约定父母抽时间去江洲看他,可谁知道赶上獠牙大队招兵,父母也许在他走后去过内卫,但百分之百找不到他,他那时正在深山老林和茫茫大海里搏命呢。俗话说,父母在,不远行。可是姜宇涵却走了这么远,跟父母远隔千山万水,虽然他有一万个理由远离父母,他是军人,他必须保家卫国,他必须为国尽忠。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无可辩驳。但不能留在父母身边尽孝始终使他心存内疚。自己已经长大了,该是反哺父母养育之恩的时候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远离了父母。 等打完这场仗,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家了。 远处出现了一个绿色的身影,急匆匆跑向溶洞。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家伙是叶博。你看那独特的奔跑姿势,活像一个小号的金刚! “老姜!”叶博看样子是经受了一阵剧烈的运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咋啦?”姜宇涵小声问。 “给口水喝!”叶博拍拍自己空空如也的水壶,请求道。 姜宇涵从腰间摘下自己的军用水壶,递给叶博,叶博泯了一口清水,说:“你猜我看到啥啦?” “教官在里面,有什么情况向他汇报就行了,我就是一个哨兵。”姜宇涵把水壶别在腰间,说。 “我侦察到了机场的方位,还有一个消息,你既然不想听,我就不告诉你了。”叶博见姜宇涵不买自己的账,也就不再主动碰钉子了,快步走进溶洞。 姜宇涵继续留在洞口放哨,他心里还琢磨呢,叶博这小子起床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以前这小子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今天怎么突然就讲究起高风亮节来了?争着抢着要当哨兵不说,还主动去赴汤蹈火,这狗日的起什么妖蛾子? 叶博走进溶洞,将熟睡着的赵长虹推醒,赵长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情况如何?” “我根据敌人起起落落的运输机和战斗机,查出机场的位置了,而且,我还侦察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叶博低声报告道。 “还有什么情报?”赵长虹坐起来,点燃一根香烟,问。 “我看见上级给咱们派来的指导员了。”叶博回答说。 “什么?”赵长虹感到不可思议。 “她被几个蓝色贝雷帽押着,乘伞兵突击车进了机场。那些蓝色贝雷帽如临大敌一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不知道他们防的是谁。”叶博说着,喝了一口水。 “这太不可思议了,咱们的指导员怎么没被押送到指定的战俘营呢?为什么要押送到戒备森严的机场呢?”赵长虹挠着头,低声问道。 “教官,我想,指导员现在很可能是以人质的身份呆在机场里呢。”叶博说。 “何以见得?”赵长虹问。 “你想啊,红军已经被机场上的蓝军飞机炸怕了,机场已经成为了红军的眼中钉肉中刺,红军此时最想砸烂打碎的地方,可能就是这座机场。蓝军也不是一群彪子,他们当然知道机场的重要性,因此,他们除了加强J岛的防卫能力外,还不忘用阴招阴咱们一下。”叶博说。 “把安教官押在机场当人质,好让咱们的司令员不敢轰炸机场。”赵长虹低声说。 “对头,蓝军这招够毒,安司令这次肯定举棋不定,靠战术轰炸攻击机场,他老人家的女儿肯定也会挂在里面,而单单靠咱们这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的小部队,无论如何是打不下这座大型军用机场的。”叶博说。 赵长虹吸了口烟,闷声闷气地说:“可我们不能不完成任务啊!再说了,这是演习,不是真打,安教官就算遭遇战术轰炸,也没有生命危险,充其量算是‘阵亡’,咱们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教官,这可不对,你想想,在咱们獠牙大队的战史上,有战士在战场上当了俘虏?就算被俘虏了,也都找机会逃出来了,就算自己没有能力出逃,獠牙大队其他的战友也会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从战俘营里救出来的,獠牙大队从来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当俘虏的孬种!安教官这次被俘,她单凭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是逃不出机场的,她只能靠我们这些战友去解救她了。这不单单是演习,更是獠牙大队战斗精神的体现!”叶博用激昂的语调说道。 “行啊小子!才来獠牙大队几天啊?就把獠牙大队的传统研究透彻了?行!就冲你这句话,咱们就算拼光了,也要把战友救出来!”赵长虹激动地说。 其实,当赵长虹听说安小阳被关押在机场,就已经打算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她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的队员是什么想法,现在他心里有底了,连叶博这么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都决定武力营救人质了,其他队员就更好说了。这些忠诚的军人一定会尽全力作战,将战友解救出来的。 他集合了自己的队员,给他们看了叶博绘制出来的机场布防草图,并向他们说明了安小阳的情况。 队员们听说指导员的下落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虽然队员们都是悍不畏死的好汉,但也得掂量掂量机场守军的分量。他们不能冒然行动,这样不光会葬送自己,任务也无法完成。 “我们必须趁天黑呼叫航空兵,摧毁机场。”赵长虹沉声说道。 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吱声。 “可是,我们不能让战友落在敌人手里,我们必须解救安教官。说真的,我真想像兰博那样冲进机场,杀个痛快,但我不能这么鲁莽,我是队长,必须站在指挥的位置上,你们都不是新兵了,应该很了解我,我不是胆小鼠辈。我虽然不能亲自带领敢死队出征,但我需要你们主动站出几个人组成敢死队,在集团军航空兵的精确打击到来之前,解救出安教官。”赵长虹的语气很坚定。 姜宇涵看了看身边的队友,举手说:“教官,我愿意身先士卒进入机场,营救安教官。” 赵长虹其实很欣赏姜宇涵这点,虽然姜宇涵不是这些队员里技能最高的,但他绝对是最无私最勇敢的。军人,必须勇敢,不勇敢,就不要自称是军人。如果姜宇涵不勇敢,那么当初赵长虹一行人也不可能被这个愣头青俘虏。尽管姜宇涵有时候很菜,甚至很窝囊,但是在关键时刻,他绝对经得起考验。 叶博看看姜宇涵,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易水悲歌的豪情,他也举手说:“教官,我也愿意参加敢死队!” 狄飞龙是这次行动的编外队员,他老早就想参加獠牙大队,他觉得这次正好是个绝佳的表现机会,参加敢死队是必须的,所以他也举手说:“教官,我是空降兵,对于机场的构造有一定研究,敢死队应该用得着我。” 赵长虹满意地点点头。 “教官,”连名扬突然说,“我想,敢死队应该需要一个胆大心细的狙击手掩护,我也报名。” “好,就由你们四个组成一支敢死队,你们都是优秀的战士,如果把你们投入战场,相信你们会战无不胜!”赵长虹鼓励道。 四个年轻的军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他队员,跟我留守在机场外围,随时准备接应敢死队!”赵长虹命令道。 分配完任务,叶博便带领巴幕山和陆大伟前往机场踩盘子去了。 入夜前,巴幕山独自返回突击队的秘密宿营地,带领大家前往机场外围。 夜幕降临后,这支小部队出动了。队员们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战场。 J岛的面积很大,但其地表凸凹不平,主要是山地地形,适合建造机场的地皮并不多。突击队披荆斩棘,艰难地穿行在大山之中,这里算不上崇山峻岭,但也严重影响行军速度。而且,敌情随时可能出现。真无法想象,叶博一个人是怎么找到那座机场的。看来,人不可貌相,别看叶博其貌不扬的,本事还真不小。 大概走了两个小时,突击队主力来到一座山包上,队员们伏下身子,他们看到,除了几个大功率探照灯外,机场上看不到其他灯火,早期潜伏在这里的叶博告诉队员们,机场为了避免在夜间遭遇空袭,采取了灯火管制措施。 赵长虹低声问叶博:“机场的守备兵力有多少?” 叶博低声回答:“我白天在机场四周转了转,机场上差不多有一个营的兵,这帮家伙清一色的九五系列,装备很精良,而且,机场上还有坦克和装甲车,为了防伞兵突袭,机场上还有防空机炮和飞弹发射架,简直武装到牙齿了。” “人质的情况呢?”赵长虹问。 陆大伟凑过来,说:“白天,我们抓了一个舌头,舌头告诉我们,人质关押在机场西侧的兵营里,具体在兵营的哪个位置,舌头就不知道了。” “舌头这么痛快就告诉你们答案了?”赵长虹有些不相信,蓝色贝雷帽的兵里面还有那么怂的主儿? “别以为那舌头是什么善茬,他说了,机场的防备固若金汤,咱们就算真的进去了,也不可能活着出来,如果我们真的彪到自己进入机场,那正好解了蓝军司令的心头之恨。”陆大伟说。 “另外,舌头还说,机场四周的荒地上都埋上地雷了。”叶博说。 “看来,舌头是以为咱们要亲自进入机场炸毁他们那几架破飞机,咱们才不触那个霉头呢,咱们只要呼叫航空兵就可以了。”赵长虹一脸的坏笑。 “教官,我们不管安教官啦?”姜宇涵听了赵长虹的话,吃惊地问。 “既然机场的守备这么严,别说是我们这支区区十一人的突击队了,就算拿一整团的人进攻,想攻下机场也费劲。恕我直言,安教官这次是逃不掉啦。”赵长虹严肃地说。 “可是,我们不能抛弃战友!我们已经抛弃了杨辛,我们怎么还能抛弃安教官呢?”姜宇涵看来是着急了,显得很激动。 “姜宇涵同志,我希望你能成熟的看待这个问题,我们是突击队,不是救援队,我们的任务是将机场的方位报告给航空兵总部,之后我们还要全身而退,我不能因为一个安小阳,就拿我十名部下的生命开玩笑,现在我不会这样做,将来有一天我们走上真正的战场,我也不会这样做。不错,我们原则上是不抛弃任何战友,可是发扬风格也要选择时间、地点!”赵长虹严肃地说道。 姜宇涵低头沉思了一下,说:“我同意你的说法,教官,我现在想问的是,我们呼叫航空兵后,航空兵的精确打击多长时间后到达?” “最多十分钟,十分钟后,机场会陷入一片火海。”赵长虹说。 “我请求教官给我三十分钟时间。”姜宇涵突然说。 赵长虹惊讶地望着姜宇涵,姜宇涵咽了口唾沫,说:“我出发后二十分钟,你可以呼叫航空兵,如果战术轰炸开始后,我和安教官还没有出来,你们就不用管我们了,自己撤退吧。” “姜宇涵,你这是在意气用事!你这样哪里还像个特种兵?!”赵长虹看样子是发火了。 “记得我上警校的时候,咱们国家正在热播一部军旅大戏,叫《士兵突击》,里面有一句话,‘不抛弃不放弃’,我们这支军队之所以能够团结一致,百战百胜,就是因为战友们之间存在这样的信任,有了这样的信任,我们才能战无不胜。即使孤零零被阻隔在敌后,你也犯不着担心,因为你的战友们会突破重重障碍来营救你。我们是这支优秀军队的成员,我们需要有这种品质,不抛弃,不放弃。”姜宇涵一脸决绝的表情,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赴汤蹈火了。 “教官,他说的对,我愿意跟他一起赴汤蹈火。”叶博这时说。 “教官,我也愿意。”狄飞龙说。 “教官,敢死队需要胆大心细的狙击手协助。”连名扬抚摸着怀里的狙击步枪,说。 赵长虹看着这些年轻的部下,他们不愧为最优秀的士兵,为了战友,他们可以赴汤蹈火,跟这样的人一起上战场,绝对放心,因为他们不会因为畏惧困难和死亡就抛弃绝境中的战友。在这些年轻的军人看来,战友的生命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弟兄们,我要你们救出安教官,我更要你们全部安然无恙的回来!懂吗?”赵长虹感到自己的眼睛涩涩的。 四个年轻的军人点点头,此时此刻,任何华丽的语言都不必说了,他们能感受到教官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但是,姜宇涵还是故作轻松地拍拍胸脯,说:“教官,你放心,我们要是没有两下子,也不可能成为獠牙,你放心吧,我们肯定救出安教官!” 四人整理好武器装备,赵长虹最后一次叮嘱他们,“我们会在这里接应你们,如果遭遇变故,不要恋战,迅速回撤。” 敢死队员们的身影被黑夜吞没了。 姜宇涵在最前面开路,他拔出虎牙军刀,将它轻轻插入土里,以这样的方式搜索地雷。就这样,敢死队的队员们缓慢地行进着。由于他们选择的进攻路线上有很多半人多高的杂草和巨大的石头,所以他们不用害怕被蓝军的探照灯发现。 终于,他们来到了机场的外围。 这里遍布着锋利的铁丝网和障碍物。铁丝网上挂满了空罐头盒,障碍物上满是锋利的倒钩刺。 四人伏在杂草里,将夜视仪固定在头上。机场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跑道旁的草坪上有很多机枪堡垒,多管防空机炮指着漆黑的夜空。堡垒四周,聚集着很多蓝色贝雷帽。机库位于机场东端,战机此时都已经入库了,就是这些战机,给红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它们很快就不会嚣张了,因为红军的航空兵会很快把它们送入地狱。 人质关押在西侧的兵营里,敢死队的主要进攻目标也是兵营,现在关键是要想办法把蓝军的注意力吸引到兵营以外的地方。 “狄飞龙,你和姜宇涵担任营救组,我负责炸毁蓝军的机库,把蓝军吸引到我那里,营救组趁乱冲入兵营,救出安教官。连名扬,你负责在最佳射点掩护我们行动。”叶博小声命令道。 “凭什么你去当兔子?我去!我对于这方面的任务,比较有经验。”姜宇涵压低声音说。 “少废话,老子是上尉,是你们这里面军衔最高的,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叶博用不可辩驳的语气说道。 狄飞龙看看身边三个獠牙,说:“可是,叶博,你这样的话,有很大的危险,不如让我去当兔子,我对于机场的构造比较清楚,也善于偷袭机场,我对于机场的熟悉程度很高,让我当兔子,成功的几率更大一些。” 三个獠牙看看这个年轻的伞兵,叶博说:“好吧,你去炸机库,我和老姜组成营救组,连名扬的位置不变。” 四个军人分配好任务后,立刻展开了行动。他们犹如年轻的猎豹,身手极为敏捷,趁着蓝军的探照灯扫向其他地方的时候,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铁丝网上的罐头盒,并将铁丝网剪断,四个人穿过铁丝网,猫腰跑到一座帐篷后面。四人蹲下身子,叶博看了看表,他们出发整整十分钟了,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时间来完成营救任务。他示意队友各就各位。 狄飞龙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向机库的方向摸去。连名扬先是环顾了一下机场内部的情况,随后为自己选好了战位。他用手语告诉另外两名队友,他已经选择好战位,请他们放心。叶博冲姜宇涵点点头,两人便向西侧的兵营摸去。 连名扬将消音器装在狙击步枪上,随后瞄准了一座瞭望塔上的哨兵。他知道,一旦打响,这些探照灯将是敢死队的头号威胁。 狄飞龙避开机场上的游动哨,小心翼翼摸到机库外面。他蹲在机库的暗角里,将定时炸弹掏出来,他一边注意着那些游动哨,一边给炸弹设置时间。第一颗炸弹的时间设置完毕了,他马上将炸弹安放在机库的墙壁上。随后,他又向第二个机库摸去。 叶博和姜宇涵透过夜视仪,看到兵营外面有四个全副武装的游动哨。至于兵营里面的情况,他们就不知道了。 叶博看看表,心里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几秒钟之内狄飞龙那边就该打响了。打响后,他和姜宇涵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入蓝军兵营,解救人质。 狄飞龙将最后一个定时炸弹安放好,看了看表,第一座机库很快就要起飞了。正想着呢,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第一座机库燃起了冲天大火。 连名扬看到那突然升腾而起的烈焰,知道进攻的时刻到了,他瞬间瞄准了瞭望塔上的哨兵,扣动了扳机。那名哨兵还在看着那熊熊烈火发呆呢,突然从腰间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随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大团红色的烟雾。 第二座、第三座机库接连爆炸。机场里的警报声响成一片。 兵营门口站岗的四个游动哨在第一座机库爆炸的时候,就都愣住了,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到腰间有一阵异样的感觉,随后,他们的视线便被红色烟雾阻挡了。 机场陷入一片混乱。不到半分钟,机场上的各个探照灯都失去了控制,光柱停止了移动,固定在一点,与之相反的,是越来越活跃的火焰。 瞭望塔上的哨兵,都被不明来历的子弹“击毙”了。 姜宇涵和叶博眼看着成群结队的蓝军士兵冲出兵营,向机库的方向跑去。这个时候,如果他们拥有一个机枪班,来个火力齐射,战果肯定会很大。可惜,他们只有两把自动步枪,不敢太猖狂。他们只能趁着混乱,从暗角摸进兵营。有几个蓝色贝雷帽想拦住他们,回答蓝色贝雷帽的,是一排排步枪子弹。 转眼的功夫,有十余座机库爆炸起火,混乱之中,蓝色贝雷帽不知道遭到的是什么规模的进攻,反正机场里是枪声大作,有不少蓝色贝雷帽的腰间腾起红色烟雾。不过,他们不是被敌人“击毙”的,而是被自己人“误杀”的。 姜宇涵和叶博冲进蓝军的营区,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帐篷寻找安小阳。暗夜里,蓝军士兵们无法分辨敌我,这正好便宜了短小精悍的敢死队。 机场警卫部队的指挥员大声命令部下查清楚敌情。可是,混乱的局势已经无法控制,此时不光机库,连兵营和弹药库也传来了隆隆的爆炸声。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冲入机场。 “地鼠呼叫秃鹫,地鼠呼叫秃鹫,鹰巢已找到,经度×××,纬度×××,完毕!”赵长虹看着陷入混乱的机场,呼叫了己方的航空兵。 姜宇涵掀开一座帐篷的门帘,见一个穿迷彩服的人被反绑双手,坐在一张椅子上。姜宇涵冲进帐篷,打开荧光棒一看,正是安小阳。 “姜宇涵?你怎么来啦?”安小阳感到很震惊,“外面的乱子是你们闯的?” “别问那么多了,时间有限,快撤!”姜宇涵拔出虎牙军刀,割断了捆绑安小阳的绳索。 安小阳揉着手腕子,说:“看不出来,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闯进这样的龙潭虎穴。” “我是獠牙我怕谁?”姜宇涵很嚣张地说道。 姜宇涵、叶博和安小阳飞快地冲出兵营,此时蓝军机场上的爆炸声已经停止了,但蓝军官兵的叫喊声还是很大。姜宇涵对着微型通讯器喊道:“任务完成!全速撤退!” 突然,远处传来马达巨大的轰鸣声,随后,大功率车灯将机场各个角落照了个通亮。 是蓝色贝雷帽的坦克和装甲车! 连名扬一看不好,赶紧调整射击角度,瞄准一个戴坦克帽的上尉扣动了扳机。从瞄准镜理,连名扬看到那名上尉的腰间腾起一团红色烟雾,上尉的表情很郁闷。连名扬冷笑一声,这已经是他今夜成功射杀的第二十个敌军了。 狄飞龙接到姜宇涵的命令后,也赶紧跑路。他举枪射到两个挡路的蓝军士兵,撒丫子就往铁丝网那头跑。 蓝军雨点般的子弹追逐着他,曳光弹从他身体四周飞过,有好几发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飞过去的。 借助灯光和火光,姜宇涵看到狄飞龙的危险处境,如果稍有闪失,这个空降兵肯定会挂在这里。此时,姜宇涵他们已经跑到缺口处,很快就要撤出机场了。但是看到狄飞龙的危险处境,他们又怎能不闻不问呢? “连名扬!叶博!掩护我!”姜宇涵喊着,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座高射机炮堡垒。 两个特战队员看到姜宇涵的反应,知道这次姜宇涵不打算放弃任何一个战友,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拼命扫射敌人的份儿了。 蓝色贝雷帽的坦克和装甲车开始还击了,他们已经发现偷袭机场的武装人员,这些武装人员虽然人数很少,但显然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战斗技能非常高。但是,机场警卫部队的指挥员却口出狂言:“就这么几个红军能成什么气候?老子这么多人,踩也把他们踩死了!” 他很快就要为他的轻敌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姜宇涵冲到机炮堡垒跟前,向躲在里面的士兵扫出一排子弹,干掉这几个士兵后,他跳进堡垒,将炮口压低,猛然扫向追杀狄飞龙的那群蓝色贝雷帽。 防空机炮的四个炮管轮流喷吐出长长的火舌,曳光弹拖着又亮又长的尾巴,呼啸着飞向蓝军官兵。 许多蓝军官兵的身上都升起红色烟雾,幸存下来的蓝军顾不上射杀狄飞龙了,纷纷寻找隐蔽的地方保命。 狄飞龙紧跑几步,跳进姜宇涵的堡垒里。 “快撤!”姜宇涵看到一辆坦克的炮口已经瞄向自己所在的堡垒,拽起筋疲力尽的狄飞龙,飞一样冲出堡垒。 两人跑出没二十米,一发炮弹便准确地集中了堡垒。炮弹爆炸时所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将两人震了个狗吃屎。不过还好,两人腰间的感应器没有什么异样。 两人爬起来,继续往铁丝网的缺口跑,他们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如果不赶快跑出去,他们很可能被自己人的航空炸弹“报销”。 连名扬举起狙击步枪,猛然扣动扳机,一名坦克上的机枪手被他利落地“击毙”。但是,坦克的炮管已经瞄准了连名扬所在的位置。连名扬一看不好,一把拉住叶博和安小阳,转身就跑。 坦克的炮管喷吐出一团火舌,一发激光炮弹呼啸着飞出炮膛,砸向不幸的步兵们。姜宇涵和狄飞龙只感到迎面吹来一股劲风,出于本能,两人仰面躺倒在地。铁丝网的缺口处被激光炮弹集中,激起大团的泥土。 与此同时,大批蓝色贝雷帽呐喊着冲了上来,两人见势不妙,不敢做丝毫的停留,爬起来撒丫子就跑。而天空中,此时突然出现无数道金光,仿佛一场流星雨正在逼近。 蓝军官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纷纷停止冲锋,抬头呆呆地看着天上那一道道金黄色的“神光”。 那是红军航空兵的航空炸弹,这些航空炸弹很快便会将这座给红军地面部队造成重大伤亡的空军基地送上西天。姜宇涵和狄飞龙趁着蓝军官兵都在欣赏天上的“风景”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机场。他们飞也似的穿过齐腰深的杂草地,此时也顾不上地雷了,能不能踩上听天由命吧!反正不能被自己人的航空炸弹“报销”,那样的话可太冤啦。 借着火光,赵长虹看到,五个身影飞快地冲向自己。 赵长虹终于长舒一口气,看来,那四个胆大包天的愣头青没事,自己的政治指导员,也安然无恙。 “报告,一切顺利,己方人质安全。”姜宇涵满头大汗,脸上浓重的油彩已经被汗水冲花了。 “你小子,还真有一手!”赵长虹赞许地拍拍姜宇涵的肩膀。 “教官,咱们撤吧,敌人的大队人马随时会冲过来。”叶博这时提醒道。 “交替掩护,撤退!”赵长虹下达了撤退命令。 就在突击队完全隐入山林时,雨点般的航空炸弹从天而降…… 朝霞映红了海面。 红箭突击队的队员们坐在J岛一座简易码头上,等待接他们回营的快艇。 姜宇涵躺在叶博身边,闭着眼睛抽烟。叶博则在啃被汗水打湿的压缩饼干。 演习已经结束了,红军以微弱优势惨胜,这也许是蓝色贝雷帽组建以来打的第一场败仗。红军之所以打了胜仗,是因为占有人数上的优势。正如担任红军司令的安崇武中将所说,如果红军不拥有优势兵力,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取胜。 昨天晚上,红军在摧毁蓝军空军基地的同时,其地面部队发动了迅猛的进攻。被誉为“夜老虎”的某步兵团,抢先攻下了蓝军的指挥中心,使蓝军遭受了重创,随后,大批的红军士兵将T岛上的蓝军部队分割包围,各个击破。仅仅过了一夜,蓝军的各主力兵团皆遭受到重大打击。演习导演部根据情况,判定红军获胜。 但是,红军各部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他们以优势兵力全力进攻蓝军,却仅仅落得个惨胜的结局,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光荣事迹。如果蓝军拥有同样多的兵力,那么谁胜谁负就很难说了。 “明明是我指挥了整个营救行动,可是,到后来教官却表扬了你,世道真不公啊!”叶博丢开装饼干的空盒子,故作姿态地说。 “没办法,谁让我长得比你帅呢?人长得砢碜就得受迫害。”姜宇涵闭着眼睛,似乎懒得搭理叶博。 这时,狄飞龙提着步枪走过来,说:“两位前辈,任务结束了,我也要回老部队了,我明年来参加獠牙大队的纳新考试,如果我有幸被录取,还请你们多多照应。” “好说好说,一起闯过鬼门关,一起在枪林弹雨里冲锋陷阵,从此咱们就是兄弟了。”叶博豪爽地说道。 远处有人喊狄飞龙的名字,众人抬眼望去,是一个空降兵上尉。 “那是我们连长,我该走了,各位獠牙前辈,告辞了。”狄飞龙没有敬礼,而是冲几个獠牙队员抱了抱拳,转身欲走。 “兄弟!”姜宇涵突然喊住狄飞龙。 “什么事,前辈?”狄飞龙问。 “当初,要不是你给我红塔山,我也没力气逃狱,兄弟没什么好烟回赠你,这包中南海你拿去抽吧!”姜宇涵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包还没拆封的中南海,扔给狄飞龙。 狄飞龙冲姜宇涵点点头,奔向自己的连长。 “这家伙,挺有意思的,我跟他的合作很愉快。”叶博看着狄飞龙的背影,说道。 “我也觉得,你、我、连名扬和狄飞龙,是最佳战斗组合,咱们四个人要是组队上战场,将会战无不胜。”姜宇涵说。 “可惜啦,”附近的安小阳突然插嘴道,“世界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物,你们那个所谓的梦幻组合,也许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你们所向往的那种默契的、融洽的组合,是不存在的。” 叶博丢给安小阳一根香烟,说:“我说上尉大姐,我们弟兄冒死把你从敌营里救出来,你不说谢谢也就算了,咋还往我们头上泼冷水啊?” 安小阳为自己点上烟,笑着摆摆手,说:“罢了罢了,谢谢你们救了我,等回去了,我请你们吃龙虾。” “吃饭就免了吧,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凭你的关系网给我弄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吧,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姜宇涵说。 “顺便给我也弄一张吧,我跟我女朋友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把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放在总参,我能放心吗?”叶博打屁说。 没等安小阳说话,姜宇涵突然伸手将叶博头上的头盔摘了下来。 “你干嘛?”叶博不理解姜宇涵的举动。 “我这是为你好,你别老带着这种头盔到处晃悠啦,你以为你这样很酷是不是?这多不吉利啊!你真想身上戴绿是咋的?”姜宇涵煞有介事地说道。 没想到,一向精明的叶博这次却没能琢磨透姜宇涵的话,倒是安小阳,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断断续续的春雨已经持续了一周有余,雨水把姜宇涵家所在小区的道路都淹没了。空气很潮湿,天空很阴沉。 姜宇涵打开自己卧室的窗户,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姜宇涵以陶醉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很是惬意。自打当了兵,就没这么舒服过,早晨,听不见尖利的起床号声,他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家里的饭菜很可口,他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转过身,来到写字台前,写字台已经变了模样。当初,他的写字台总是乱糟糟的,可是现在,他的写字台很干净。书籍经过分类,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那些陪伴他走过中学和警校时光的书籍都在,四大名著、《麦田守望者》、《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唐吉柯德》,还有很多其他的中外名著。他看到这些,倍感亲切,看着这些书籍,他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刚回家时,住在被整理一新的卧室里他还感觉不习惯,在家里,他总爱停留在过去。而过去,他的书房很乱,教科书和专业书籍乱糟糟的堆放在书桌上,床上的卧具凌乱异常。而他就喜欢这样的氛围,他觉得,这样的卧室才温馨。 后来,父亲告诉他,他离家后,母亲每天都收拾他的卧室,他的卧室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母亲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儿子觉得外面苦了,就会回到自己身边,而她希望儿子的居住环境干净整洁。他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抬头看了看墙壁,那几张挂了好几年的蔡依林的照片不见了。如今他已经长大了,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少男,“少男杀手”蔡依林,对他也失去了感召力。 他拿起写字台上的相框,镶嵌在里面的照片上有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穿着警校学员服,正在自豪地微笑。那是他刚入警校的时候照的。当时他的脸还很白,皮肤很嫩,不像现在这么粗糙,这么黝黑。 他穿上陆军常服,拎起行李箱,走出自己的卧室。出去前,他将一个装有五千块钱的信封放在自己的床铺上,这是他留给父母的,虽然他知道父母不缺钱,他更知道,父母为他付出的一切,不是这五千块钱就能报答的。但他还是留下了这些钱。 这些钱,就算是不能尽孝的儿子的一片心意吧。 忠孝不能两全,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个真正有孝心的儿子,在为国尽忠的同时,一定会因为无法留在父母身边尽孝而揪心。哪怕父母告诉儿子他们不在乎。父母说不在乎,做儿子的也不能当真,又有哪家的父母不在乎亲生骨肉的流血牺牲呢? “到了那头别忘了来电话。”出门前,父亲叮嘱道,这句话他很熟悉,以前每次回学校前,父母都会这样叮嘱自己。 “爸,妈,要不是因为有校庆日,我还能多待几天,可是,校长亲自邀请我回去,我不好推辞,春节我还会回来。”姜宇涵临走前,对父母说。 “去吧,不用惦记我们,在部队好好干。”父亲说。 妈妈始终没有说话,他知道,妈妈说不出话,妈妈的嗓子肿了,说话费劲。虽然没看到妈妈的表情,但他知道,妈妈现在肯定在默默流泪。 全是因为他那一身的伤疤。 他身上,有十几条疤痕,每一条疤痕,都是一个故事,一个从死神刀口下逃生的故事。儿子身上的伤疤,同样深深印在了母亲的心里。 江州也在下雨,看来今年的雨水很丰沛。不过,人们还是希望老天适可而止,江州地处长江边的一片洼地上,长江水位上涨,对江州可没有任何好处。这座工业城市虽然不大,但很重要。 姜宇涵随人流走出车站。 菜鸟终于又回来了。当初来这里求学的时候,他是菜鸟,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仍是菜鸟。如今,他变了,不再是菜鸟,而是精英。 森警学校的大门被装点一新,学校军乐队站在门口奏起森警学校的校歌,从警校劈枪连选出来的英俊的学员,站在门口的岗亭里,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上的刺刀闪闪发光。 姜宇涵没有马上进入学校,而是来到了学校对面的烧烤店。 以前他经常和要好的同学来这里改善伙食,当时他在班里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王义程、蔡小江。他们三人总在一起厮混,他们在众人眼里是菜鸟,所以有人就给他们起了个“菜鸟三人组”的外号。虽然总被太子党欺负很郁闷,但每次三人一起聚会的时候都很高兴。 如今,曲终人散,蔡小江也许早就被正法了,而王义程又始终下落不明。昔日“菜鸟三人组”的人马都孔雀东南飞了。 真是树倒猢狲散啊!姜宇涵苦笑着,在一个靠窗户的餐桌旁坐下。服务员走过来,问道:“先生,要点儿什么?” 姜宇涵拿起桌子上的菜谱。 “二十串肋条,二十串鱿鱼丝,二十串肥瘦,五个台湾烤肠,再来三瓶雪花啤酒。”姜宇涵熟练地说道。 服务员去准备了,姜宇涵掏出香烟为自己点上。他扭头看了看热闹非凡的学校正门,已经有不少高级豪华的轿车驶入学校。看来,从建校到现在,森警学校的成就很大啊,从这里毕业的学生有不少都混出了名堂。他刚才甚至还看到了一名武警少将,穿着将官礼服,身上的绶带和略表很是夺目,当然,更加夺目的,是他的肩章。 很快,酒菜上齐了。服务员在离开前,还用不信任的眼光看了看姜宇涵,她以为像姜宇涵这么单薄的身材,肯定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她哪里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喂饱姜宇涵这个饭桶还很难说。诚然,从进入獠牙大队新训营,到“红色黎明”演习结束,姜宇涵的体重下降了二十公斤,昔日肌肉男的风采没有了,他现在很骨感,但他从没感觉自己像现在这样俊朗。尽管他瘦成这个样子,他的食量依旧惊人。 很快,肉串基本上被消灭掉了。而姜宇涵的啤酒仅仅喝了一瓶。 “服务员,再来十五串肥瘦和一盘鸡柳!”姜宇涵高声道,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终于,服务员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了,这个解放军军官的肚子绝对是个无底洞。三瓶啤酒和这么多肉串下肚了,他居然还能再喝两瓶雪花。 姜宇涵酒足饭饱,拍了拍肚子,打着饱嗝站起来。 “服务员,买单!”他高声道。 结帐的时候,他顺便问了一句:“这儿哪里能换衣服?” 因为他消费足够多,服务员变得热情起来,很殷勤地将他领到楼上的雅间里。 “您可以在这里换衣服,我在门口给您把风。”年轻的女服务员笑着说。 这么快,称呼就由“你”变成“您”了。商家都是这样,见钱眼开,只要你给的钱足够多,你就是大爷。 姜宇涵换上07式陆军军礼服,站在雅间的落地镜前欣赏自己的尊荣。他其实是很自恋的主儿,虽然到了这把年纪还仅仅是个少尉,但他仍然很迷恋自己穿军礼服时的相貌。他整理了一下绶带,抚了抚左胸上那一排略表。直到他感到自己的形象够格进国家仪仗队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拎起行李箱走出雅间。 身穿军礼服脚蹬马靴的年轻少尉一走出雅间,立刻吸引了二楼的所有人。姜宇涵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帅吧?怎么回头率这么高?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啊! 他大步向学校正门走去。他还没安置自己的行李,他必须先去学校的宾馆给自己找一套住房。他的级别还不够高,虽然收到了校长的邀请,但他的路费并不予报销,还得自己找住宿的地方。他之所以非要回来,是因为他实在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当年要好的朋友,尤其是老丧王义程。而且,他也想抽空回内卫看看朱大哥和战友们。 他拖着行李箱走进宾馆,可是,宾馆服务生告诉他,房间都满了。 “可是,同志,我是受到校长亲自邀请的,这是邀请函,你必须给我找个房间,校庆活动要持续三天呢,我不能没有睡觉的地方。”姜宇涵说着,掏出了学校邮给他的邀请函。 “对不起,解放军同志,这三天我们要接待很多客人,这些客人清一色都是将校军官或是警司级别的人物,他们也都有邀请函啊。”服务生虽然一脸热情的微笑,但是他那似乎是不经意间露出的动作很令姜宇涵生气。 他始终盯着姜宇涵的肩章。 看来,一杠一星的军人,很难入住这家宾馆,这家宾馆是专门接待军警界高级官员的。说白了,姜宇涵区区一个少尉,根本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姜宇涵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宾馆。他拖着行李箱徘徊在校园里。这里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教学区和居住区分别在校园的东西两侧,训练场在校园的北侧。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花园式校区,有很多植被。大片的花草树木使这里充满了朝气。 姜宇涵走进一片梨树林,此时树上的果实还没完全成熟。他来到一棵梨树下面,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孙志强的地方。他与孙志强的第一次对话,充满了黑色幽默的意味。姜宇涵认为,自己在警校求学期间,孙志强之所以对他那么苛刻,同那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有很大关系。 当时,姜宇涵是一年级学生,一年级的学员还没有正式上课,而是同许多普通高校的新生一样接受军训。姜宇涵由于身上有伤,不能正常参加军训,所以便被班长派到学校警卫处顶班。警卫处的干事们为姜宇涵佩戴上红色袖章,命令他去校区里执勤,执勤区域便是这片梨树林。这种差事并不好,时常得罪人。警校的学员们虽然都是中国的预备警官,可谁也没规定预备警官在读书期间不可以谈恋爱。这片梨树林就是学生情侣们约会的地方,虽然这个地点是秘而不宣的,但大家心里都有数。然而,学校却规定执勤的学员必须对那些过于亲密的男女学生提出警告,这便是导致此种差事费力不讨好的原因之一。通常,执勤的学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姜宇涵这样的老好人更是如此。可是,那次该着姜宇涵倒霉,他没碰上卿卿我我的情侣,却碰上了孙志强老师。 当时孙志强就是靠在那棵梨树下,正在有滋有味地吸烟。而且,他还穿着警服,一看便是学校里的教员。在梨树林里吸烟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必须加以制止。姜宇涵想也没想就走过去,走到孙志强跟前他还看到,孙志强手里拿着的香烟居然还是玉溪! “教员同志!”姜宇涵的声音很严肃,“这里是绿化区,不可以吸烟。” 孙志强手里掐着香烟,斜眼看了看姜宇涵。一年级学员的肩章上只有一道弯杠,级别并不高,学员管教员,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姜宇涵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如果方便的话,请您把烟掐掉,或者换个地方吸烟。” 孙志强仍是一声不吭,直勾勾地盯着姜宇涵。 “如果不方便的话,请您把烟灰掸在这里。”姜宇涵说着,冲孙志强伸出自己的双手,他摆明了就是想拿自己的双手充当孙志强的烟灰缸。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他的脸上居然还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从那以后,孙志强便记住了这个看似老实的家伙,可以说,姜宇涵留给孙志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孙志强总感觉这个学生有些油嘴滑舌,因此一直变着法的让姜宇涵难受。今天把你提到黑板上默写课文,明天也许就给你布置一大堆作业。变相体罚致使姜宇涵差点儿产生心理阴影。 现如今,身为獠牙大队少尉军官的姜宇涵重新回到这棵梨树下的时候,回想起以往的事情,倒是生出一丝亲切感。孙志强虽然苛刻,可也锻炼了姜宇涵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这为姜宇涵以后的成长提供了很大方便。也许姜宇涵从前记恨孙志强,可现在他倒要感谢孙志强的苛刻了。 姜宇涵重新回到大路上,向校门口走去。不知为什么,一离开梨树林,他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恶劣起来。一想起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宾馆服务员,姜宇涵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路上有很多穿着将校军礼服的高级军官,还有为数不少的警司、警长、警官。遇到这些人,陆军少尉姜宇涵都要敬礼,这是必须做的,虽然大家是校友,但也得有大有小不是?姜宇涵越来越感到这次行动没劲。首先,宾馆服务人员的态度就让他心寒。甭管级别高低,我们都曾是森警学校的学生,都收到了学校的邀请,既然我们受到邀请,那我们就算是客人了,你森警学校不能把客人分成三六九等啊,你必须一视同仁才对啊。凭什么高级官员有地方住有地方吃喝,我们这些所谓的“小人物”就得风餐露宿喝西北风啊?这是什么?这就是搞特权! 姜宇涵越来越不忿,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校庆日定在明天,今天他必须找个住的地方,可是他对这里太了解了,高级宾馆你要是住一宿,你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那些小旅馆呢,太乱,半夜你要是碰不上老板派来的三陪女那就见鬼了。虽然姜宇涵是光棍,可他是个讲原则的光棍,他不可能在“性”这方面犯错误。 原则问题什么时候都不能含糊,哪怕你就要露宿街头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学校门口,门口岗亭里的劈枪连学员笔直地站着,军姿很标准,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姜宇涵走到门柱前,抚摸着上面的浮雕。当年,他来这里报到,好像也是在这个位置停了下来,他当时实在没有力气了,可是,没有人帮助他,因为他其貌不扬,萎靡不振,他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呢?因为他刚做完阑尾炎手术,伤口还没愈合。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小薇就过来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薇,小薇帮助了他,带他到报名处办相关的手续,然后又带他去后勤部领取作训服、学员服、被褥及洗漱用具。再后来,还替他办了食堂就餐卡。直到把他送到寝室方才离去。当时姜宇涵心里暖暖的,他长了这么大,小薇是唯一对他好的异性同龄人,尽管小薇后来一直强调她那么做是应该的,可姜宇涵仍然很感谢小薇,在他内心深处,藏有对小薇深深的爱,可惜,这些爱也许永远都无法释放出来了。 此时,故地重游,抚摸着这些熟悉的浮雕,姜宇涵很激动,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小薇的地方,小薇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他无私的帮助,他一辈子也不能忘记。在这个百战余生的勇士心里,小薇永远是最最美丽的天使。 “同学,你是来报到的吗?” 姜宇涵很吃惊,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时隔这么久,那熟悉的、甜甜的、富有磁性的声音,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今天,故地重游,居然又听到了。本来,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小薇了呢。 “是的。”他转过身,看着面前身穿武警07式礼服的女上尉说道。 “你身体不舒服吗?”女上尉问。 “没什么,只是阑尾炎手术,刀口没完全长上,放心,死不了。”姜宇涵的眼睛湿润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而小薇,早已泪流满面。 “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连封信也不写啊?去年夏天,内卫上下风传你们在V军区地界上跟武装匪徒交火的消息,听说当兵的死了很多,也不知道你参没参战,我们都担心死了!”小薇哭着说。 姜宇涵掏出面巾纸递给小薇,强颜欢笑道:“才这么几天,你已经是上尉了,我忘了给你敬礼了,这样,我马上补上,给上尉敬礼!” 他一本正经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小薇破涕为笑,打了姜宇涵一下,说:“去去去,成心损我是不是?当初来内卫报到的时候就故意让我尴尬,今天在母校还想让我下不来台是吧?” 姜宇涵笑笑,目光落在小薇身后那位英俊的海警上尉军官身上。 “宇涵,好久不见啦!”上尉笑着打了声招呼。 姜宇涵眯起眼睛,似乎在仔细辨认上尉。 “怎么?不认识啦?我是白云飞啊!交通指挥专业的白云飞!”海警军官激动地喊道。 “老白!你是老白!”姜宇涵终于认出来了。 “你好你好!”白云飞握住姜宇涵的双手,用力地甩了甩。 小薇看着白云飞和姜宇涵,笑了。 “在哪儿高就啊,兄弟?”白云飞问。 姜宇涵看了看四周密集的人群,把嘴凑到白云飞的耳边,压低声音说:“4632部队。” 白云飞惊讶地张大嘴巴,好久没有说话。 “对了,宇涵,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啊?参加校庆吗?”小薇问。 姜宇涵点点头,说:“可惜,学校的宾馆给我轰出来了,我级别太低,没资格住在那里。” “啥?有这种事情?”白云飞的音调很高,站岗的劈枪连学员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姜宇涵说:“我在这里没有熟人,正愁没地方睡觉呢。” “我们不是你的熟人吗?”白云飞问道。 “就是啊,”小薇这时也说,“你就算不去找我们,朱科长呢?你在警卫连交下的那些兄弟呢?你怎么能说你在江州没有熟人呢?” 姜宇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问:“你们来参加校庆?” “瞧我这记性!”白云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宇涵,忘了告诉你了,我和小薇明天结婚,我们来是想邀请我们当年的那些老师去喝喜酒的,正好,你明天也去吧!” “是啊,宇涵,朱科长还是我们的证婚人呢,有很多好朋友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能看到很多朋友,明天你一定要去。”小薇也说。 姜宇涵感到脑袋“嗡”地一声,要不是因为他经受了那么长时间的魔鬼训练,他很可能瘫在地上。虽然他早就听说小薇要和白云飞结婚,可当他听说两人真的要步入婚姻的殿堂时,他还是感到震惊,感到不可思议,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爱小薇,尽管他不敢承认也不敢表白。他曾经幻想成为小薇的新郎,他想,如果真是那样,他将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男人,这一生,他都别无他求。如今,小薇马上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他怎能不难受呢? 他写给小薇的情信,他那张小薇的照片,现在真的成为永恒的伤痛了。 因为他太爱小薇,所以当得知小薇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时,他的痛苦来得如此惨烈,几乎把身为兵王的他击倒。 “宇涵?宇涵?” 他赶紧恢复了常态,难受归难受,但不能表现出来。 “哦,我,我祝贺你们!”姜宇涵勉强地笑了笑,“可我,我没准备红包啊,现在不方便准备红包,这二百元钱,你们收下吧。” 白云飞笑着接过姜宇涵递上来的那两张红色钞票,说:“小薇,宇涵既然没有住的地方,你就先领他回内卫,我去给老师们发请贴。” “好啊,你也早点儿回去,我等你吃晚饭。对了宇涵,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们双方的父母也都在,他们一定希望和你这个最优秀的特种兵共进晚餐的。”小薇笑得很幸福。 “不用了,我,我身体不大舒服,我,谢谢!”姜宇涵语无伦次地说道。 小薇宽容地笑笑,冲自己的未婚夫挥挥手,示意姜宇涵跟自己走。 姜宇涵拖着行李箱,默默地跟在小薇身后。小薇的背影还是那么美,走路的姿势太优雅了。 “宇涵,你们真的和武装匪徒真刀真枪的打了一仗?”小薇倒没觉得姜宇涵有什么不对劲,一边走一边跟姜宇涵唠嗑。 即将结婚的女人真幸福啊!姜宇涵想着,回答说:“国家机密。” 小薇回头看看姜宇涵,姜宇涵正在给自己点烟。 “你还没戒烟?抽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当特种兵的,没有好的身体怎么当特种兵啊?”小薇放慢脚步,跟姜宇涵并肩而行。 “我保证往后不喝酒了。”姜宇涵的心很乱,答非所问。 “什么?”小薇没明白姜宇涵的意思。 姜宇涵诧异地看了看小薇,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说:“没什么,我正在努力戒呢。” 小薇点点头,问:“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啊?” “没有啊,我挺好的,可能是坐火车坐的太久,累了。”姜宇涵吸了口烟,说。 当天晚上,姜宇涵也没去看看朱科长和以前的战友们,他呆坐在内卫部队招待所单人间的墙角,不停地抽烟,他的双眼也失去了惯有的光芒。完整的香烟被他一根接一根变成烟屁股,之后被胡乱地丢在地上。就这么没完没了的抽,他身边的水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个烟头。他有些魂不守舍,烟头烧到了手指头,他都没有察觉。 内卫部队的大礼堂被装点一新,这里成为了鲜花的海洋。比鲜花更美丽的,是幸福的新娘。 当初,姜宇涵就是在这里,庄严地对着八一军旗宣誓,从此成为光荣的人民解放军的一员。今天,同样是在这里,小薇和白云飞的婚礼隆重地举行了。 庄严而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响彻整个礼堂,身穿武警07式礼服的白云飞和穿白色婚纱的小薇缓缓走入礼堂,内卫官兵们都屏住呼吸,注视着这对幸福的新人。 姜宇涵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他当年的连长和指导员及其他警卫连的军官坐在他身边。大家看到他都很高兴,但他却有些木讷。 主持人热情洋溢又不失幽默的讲话并不能让姜宇涵露出笑容,他只是默默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尽管主持人还没宣布会餐开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整套繁琐的程序后,主持人又逗趣儿地说了几句话,这才宣布宴会开始。 此时姜宇涵已经喝了两瓶啤酒。 “来来来!老姜!喝酒!”连长举起满满一杯白酒高声说。 一桌子的人举起盛满白酒的酒杯。 “敬獠牙精英!”连长说。 姜宇涵勉强地笑笑,冲弟兄们举起一杯白酒,一仰脖儿,干了。 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姜宇涵酒量大这个消息早就在警卫连乃至整个内卫部队传开了,但干了整整一杯玉液,还是让人心惊。 “那,弟兄们也干吧?”连长有些举棋不定。 “不不不,连长,”姜宇涵干了一杯白酒,脸色丝毫没变,“我干了,你们随意就行。” 众人如释重负。 “老姜!”有人用力拍了一下姜宇涵的肩膀。 “张小帅!你个狗日的!”姜宇涵一把抱住自己的发小,用力捶着他的后背。 “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当上人民解放军啦!”张小帅惊喜地说。 “闲话待会儿再说,你来晚了,先罚你一杯,干了!”姜宇涵不由分说,递给张小帅满满一杯玉液。 张小帅的酒量原本和姜宇涵还有一拼,只可惜自从毕业他就没怎么喝过酒,功夫荒废得差不多了,心里没底,站在那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犹犹豫豫的干嘛?喝!”姜宇涵夺过酒杯,掐着张小帅的鼻子,把一杯玉液灌进了他的肚子。 一桌子人都笑了。 “你狗日的今天怎么有空露面啊?毕业以后就没了消息,给你写信你也不回,我他妈的还以为你为国捐躯了呢!”姜宇涵粗鲁地说道。 “我不是工作忙吗?老毛子跟咱们谈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边境口岸得开放吧?开放了就得防走私,防偷渡,我们边防部队不就忙开了吗?要不是老同学结婚我必须得来,我八成现在还在办公室里忙业务呢!”张小帅解释道。 新郎新娘下来给客人敬酒了,那些白云飞的同学和战友自然不能放过白云飞,也不顾忌新娘还在场,死缠烂打要白云飞陪酒。小薇有些看不下去,但也不好阻拦,只能任凭丈夫被那些朋友灌。走了没几桌,白云飞的舌头已经发硬,走路也不稳了。 姜宇涵走到朱科长身边,低声说:“大哥,我回来了。” 朱科长也喝了不少酒,看到姜宇涵,便说:“废话少说,喝酒先!” 姜宇涵笑笑,拿起一瓶雪花,对朱科长说:“大哥,我是粗人,不会说话,我只能说,没有大哥,就没有今天的姜宇涵,这瓶酒,我敬给大哥!” 说完,他仰脖儿豪饮起来。 这下子,几乎有一半儿的人注意到了这个身穿陆军07式军礼服的年轻少尉。这个少尉没有停顿,以连续火力持续猛攻,那瓶啤酒很快见底了。 “好!”众人鼓起掌来,看来今天姜宇涵这个风头是出定了,他现在可比新郎新娘还抢眼。 姜宇涵还是没有醉酒的征兆,他也有些着急,今天他真的很难受,他只想靠酒精麻醉一下自己,之后他就忘掉一切事情,尽情地睡上一觉,醒来后,他转身就回獠牙大队。可是,特种部队的耐力训练,使他的抵抗能力变得超一流,酒精似乎并不能对他的神经起到麻醉作用。 “老姜!”白云飞摇晃着走了过来,“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喝!我,我还,还没敬你酒呢!” 姜宇涵冷笑道:“当年在警校,我就在两个方面特别冒尖,虽然学习不行,但我第一能踢球,第二能喝酒,你小子今天是新郎官,可别喝大了,到时候上不了新娘子的炕。” “你啥意思啊?”白云飞问。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跟我喝酒,保管你先撑不住。至于踢球嘛,你永远也不是我的对手。”姜宇涵一脸的坏笑。 白云飞虽然略微有一点醉,但经姜宇涵这么一激,居然清醒了不少。他想起来了,当年,森警学校侦查专业的足球队的可怕威力简直妇孺皆知。这支足球队真的很厉害,记得有一次,交通指挥专业不自量力,居然给这支自称“攻必克,守必坚”的球队送去了战书。恰恰在头天晚上,因为醉酒闹事,侦查专业有好几个主力队员受伤不能参加比赛。白云飞当时是交通指挥专业的中锋,他清楚的记得,他那时的对手是个什么阵容。 “我们当时只有七个人,而你们呢,是齐装满员,兵强马壮。结果怎么样?”姜宇涵笑着问。 “你们那支七个人的队伍,愣是把我们齐装满员的队伍毙得满地找牙。”白云飞苦笑。 “当时我是我们球队的后卫,外号‘万里长城’。虽然我是后卫,但由于我们球队的前卫受伤了,他的活儿我也得兼着,就这么的,我硬是顶住了你们六次疯狂的进攻。比赛结果,我们六你们零。哼哼,我早就说过,只要有我这个王牌大后卫在,你们一个人也别想突入我们的禁区!”姜宇涵自豪地说道。 白云飞笑着捶了一下姜宇涵,说:“这种时候了,给我这个新郎官留点儿面子行不?” 姜宇涵笑着点点头,从酒箱里拽出两瓶啤酒,用牙启开后,将其中一瓶递给白云飞。 “我酒量至少得有一斤半,咱们兄弟喝酒,图的是痛快,图的是尽兴,我和你喝酒,少于二斤的话,我不算朋友!”姜宇涵说。 “我酒量最多七两,和兄弟你喝酒,我要是不舍命的话,我不算朋友!”白云飞说。 姜宇涵看了看近旁的小薇,笑着说:“你可别舍命,今晚还得入洞房呢,这样,我干了,你随意。” “那可不成,今天我必须舍命陪君子!”白云飞豪爽地说道。 小薇看着姜宇涵,姜宇涵冲新娘子笑笑,对新郎官说:“走一个!” “走一个!”白云飞高声说。 两人同时豪饮起来,引来人们一阵喝彩。 宴会结束了,姜宇涵的脸色微微泛红,但谈笑自如,这小子的酒量看来已经步入仙界了,没有两瓶烈度白酒加上一箱子啤酒,很难放倒他。 新郎被亲友搀扶着上了黑色奔驰,新娘子的笑容很勉强。烂醉如泥的新郎官今晚能不能上新娘子的炕,还很难说。 姜宇涵站在礼堂门口,目送新郎新娘的专车开走。 自己心爱的姑娘,终于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姜宇涵很失落,但他对此却无能为力,如果当初自己不选择进獠牙大队,而是本本分分留在内卫,是不是他的结局就不会这么惨了? “老弟。”朱科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姜宇涵身后,正在剔牙。 “大哥,”姜宇涵强打精神,笑着对朱科长说,“听说嫂子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恭喜你了。这点儿钱,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给大侄子买点儿好吃的。” 朱科长也没推辞,亲兄弟之间没必要来虚的,他笑着接过姜宇涵递过来的三百块钱。 “在獠牙大队干的怎么样?”朱科长问。 “还行,训练虽说很苦,但我觉得很有意思,这是我从小向往的生活,我不后悔。”姜宇涵说。 “獠牙大队和其他特种部队不一样,其他的特种部队是各大军区的直属部队,而獠牙大队直接归总部领导,是一流的尖刀铁拳部队,我的兄弟能在那里当兵,我这个当哥哥的腰板也直!”朱科长由衷地说道。 姜宇涵递给朱科长一根烟,并为他点着,朱科长吸了一口,说:“你小子,年龄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姜宇涵笑笑,说:“不着急,我现在正是好时候,再者说,我们部队训练紧纪律严,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没时间谈情说爱。” “这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规定特种兵就不能结婚?” “大哥,现在我真的没有时间,我在部队的时候成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无休止的训练,累得都快抽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只想睡觉睡到自然醒,我看还是等等吧,等过了三十岁,我就是想继续呆在獠牙大队,估计我的体力、智力也都跟不上了,退下来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再谈婚论嫁也不晚,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男人越老越值钱。”姜宇涵说。 朱科长笑了,说:“你小子想的倒是挺美!等你真的想结婚了,估计好姑娘都被人家抢跑了,你到那时候,哭都找不着调!听哥哥的吧,你嫂子的亲妹妹正好也在云南,人长的特漂亮,是旅游公司的导游,我看你俩挺般配的,这样,我回去让你嫂子给牵牵线,说不定就成了。” “现在的姑娘,有几个愿意嫁给傻大兵啊?谁愿意结了婚就两地分居?大哥,我不比你,你是机关单位的,有能力有条件和我嫂子一起生活,我属于纯种的野人部队,全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没有我们不去的地方,未来要是爆发了战争,或是国家遭遇特大灾难和恐怖袭击,我们是冲在全国军队最前面的急先锋,有今天没明天的,你说,姑娘要是一听说未来的老公从事的是这样的行当,能乐意吗?”姜宇涵苦笑道,他没跟朱科长说,他的好姑娘现在就被别人抢跑了,至于其他的姑娘,不管多优秀,姜宇涵也提不起兴趣,在他看来,他这辈子爱上的两个女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谁也比不上,就算嫦娥下凡说要嫁给姜宇涵,姜宇涵也不会同意。 “我那个小姨子可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人家可是个有英雄情结的女孩子,而且特崇拜像你这样的特种兵,我要是跟她说了你的情况,人家百分之二百同意嫁给你。”看样子朱科长十分有把握。 姜宇涵笑了,说:“那就谢谢大哥了。” “老弟,跟哥回家看看吧,让你嫂子烧一桌子菜,你嫂子的手艺可好了,咱们兄弟好好喝一顿。”朱科长说。 “对不起了大哥,”姜宇涵看了看手表,“我的火车马上要开了,队上只给了我两个星期的假,我必须马上回去了。” 朱科长很是失望,一再叮嘱姜宇涵有空就来江州,他肯定盛情款待。姜宇涵告别朱科长,准备马上开赴火车站。就是买站票,也无所谓,他下定决心马上走,所谓的校庆活动,他也不准备参加了。反正他一个小小的少尉,充其量算个兵头,校庆活动中有那么多将校军官和警司,难道少他一个姜宇涵校庆就办不下去了不成?他早看出来了,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有可无,校长才不会管他是不是真的出席呢! 可是,还不等迈步,张小帅突然挡住姜宇涵的去路。 “小子,跟咱们当初的总教官关系挺硬啊,都称兄道弟啦?”张小帅笑着捶了一下姜宇涵的胸口。 “普通的同志关系而已,看你小子一脸的奸笑,怎么看怎么像黄鼠狼看见鸡时发出来的。”姜宇涵拨开张小帅的手臂,说。 “你这是急着去哪儿啊?”张小帅问。 “回部队啊,废话。”姜宇涵笑着说。 “唉,我说老姜,你还没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从在编警察变成现役解放军军官的?你小子该不会是跟中央有关系吧?”张小帅一脸诡秘的笑容。 “屁话!老子在军队里是标准的、如假包换的孤狼,别说中央了,就算在我们队里,我也是举目无亲的苦孩子,实打实是没秧的庄稼,你小子居然怀疑我搞腐败?”姜宇涵一脸怒容。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还当真了。”张小帅故作委屈地说道。 两人走出内卫大院,张小帅说:“那么,你现在就回部队?不赔兄弟我到处转转啊?” 姜宇涵看了看这个从小一起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兄弟,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着急回去,只是,江州发生了太多让他失望的事情,回到这里的喜悦已经烟消云散了,如果继续待下去,很可能会发疯。可是,自己的兄弟现在提出要求了,又不好拒绝。 姜宇涵叹了口气,提议说:“那么,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怎么样?” 江州森警学校对面的一家酒吧里,两个穿着便装的年轻军人坐在舞池旁边的位置上,一边品咖啡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 他们进这种地方,是不敢穿军装的,尤其是姜宇涵,时刻不忘历史教训。 “小姐!”姜宇涵举起右手,手里夹着五张百元大钞。 着装性感的女服务生赶紧走过来。 “不停地给我们上酒,直到钱全部用光,从里面扣出五十元钱,算是我给你的小费。”姜宇涵将钱塞进女服务生的胸罩里,女服务生会意地笑笑,转身去给他们张罗上酒。张小帅都看呆了,好家伙,几年不见,姜宇涵居然变得跟街头上的混混没什么区别了。 “希望你理解,”姜宇涵看到张小帅的表情,赶紧解释,“我现在所从事的工作很危险,说的难听点儿,今天不知道明天事儿,不定什么时候就翘辫子了,所以,活着的时候,我们必须及时行乐。” 张小帅抿了一口咖啡,说:“现在可是和平时期啊老大,哪里有那么多生与死的考验?我说哥们儿,你越这么说我心里越没底,你到底在哪里高就啊?” 姜宇涵从上衣兜里掏出军官证,甩给张小帅,张小帅打开一看,反应也和白云飞一样,张开大嘴半天没合拢。 “怎么样?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了?”姜宇涵喝干自己的咖啡,“听说过‘7·23事件’吗?” 张小帅点点头,说:“听说过,中央电视台都报导了,几个武装警察,遭到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被围困在一个山头上,但他们挡住了进攻,直到援军赶到。听说事情闹得很大,连正规野战军也出动了。” 姜宇涵苦笑一声,说:“其实,那几个被包围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武装警察,而是我和另几个战友。” 张小帅压低声音问:“你是说,那场大规模作战,有獠牙大队参与?” “我们獠牙大队不光参与了,而且是主角,也许央视已经记录下整个事件的经过,但显然他们没说实话,本来军事频道还准备把这件事拍成军事纪实呢,可是,我们部队的保密性太高了,不可能接受这样高透明度的采访。”姜宇涵同样压低了声音。 张小帅低下头,又仔细看了看姜宇涵的军官证。 “我说,这件事你可别出去瞎传,否则咱们俩都得进军事法庭,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才告诉你实话,你也是老兵了,别忘了遵守保密守则。”姜宇涵提醒道。 张小帅点点头,把军官证交还给姜宇涵,“你放心,这件事,将永远烂在我的肚子里。” 这时,啤酒上来了,两人便自斟自饮起来。 “对了,来参加小薇的婚礼前,我回了趟家,你知道吗?小玉也结婚了。我去参加她的婚礼,被一帮老同学灌得五迷三道的。”张小帅说道。 姜宇涵很冷静,只是点点头,将手中那杯啤酒一饮而尽。 张小帅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姜宇涵。姜宇涵接过来,看到上面有很多人,新郎和新娘站在正中央,围绕在新人四周的是新娘高中时代的同学,全体同学都到了,除了姜宇涵。 “这是咱们班同学的合影,大家都到齐了,除了你,我们联系不上你,谁也不知道你在哪儿,我开始还以为你在秦岭,可是,等我好不容打通了秦岭森警二中队的电话后,那里的人说你早就调走了。小玉的丈夫是一个年轻的CEO,年薪四十万,有房有车,人品也好。”张小帅说。 姜宇涵看着上面的新娘和新郎,两个人他都认识,就在那片云南的原始丛林,他还曾“搭救”过他们。他又看了看照片右下角的拍摄日期,7月23日。也就是说,正是姜宇涵和战友们身陷重围的时候,小玉和他的男朋友喜结连理。也难怪当时张小帅找不着姜宇涵,他上哪儿找去?姜宇涵拥有这样高度隐秘的身份,要想在中国大陆找到他,除非你是中央领导或者是神仙! “小玉嫁给这么优秀的男人,肯定很幸福。”姜宇涵沉声说道。 “是啊,起码比跟着你幸福。”张小帅开玩笑道。 姜宇涵可没心情开玩笑,此时两个心爱的姑娘都变成别人的新娘了,他失望还来不及呢。姜宇涵又看了看照片,张小帅站在新郎身边,挨着他的是鸿儒,小玉紧紧依偎在新郎身旁,笑得很开心。也许,她在那幸福的时刻,早就把姜宇涵忘了。也许,在那片丛林里探险遇到姜宇涵时,她也曾认出过姜宇涵,可姜宇涵高超的表演天赋令自己始终没有露出真实的身份。跟高中时代相比,姜宇涵的变化太大了,他变黑了,变强壮了,更重要的是,他成熟了,不再是小孩子。再次遇到小玉的时候,他已经是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他不能意气用事,他不能向一个普通老百姓透露自己的姓名和身份,那样也许会给整个獠牙大队带来损失。在见到小玉的时候,虽然他在心里无数次呼喊这个熟悉的名字,可是,他始终没有开口,他自始至终,都在以一个陌生的解放军战士的身份和小玉谈话。 他不是不想承认自己,他还没有给小玉道歉呢,可是,他的特殊身份决定他当时注定没有道歉的机会。 他默默地端起酒杯,喝酒。 张小帅无言地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他知道朋友现在很苦闷,但他不知道怎么劝朋友。人家最心爱的两个女人都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你还叫人家别伤心别流泪,这可能吗? 姜宇涵喝下一杯酒,又看了看照片,随后把它交还给张小帅。 “不错,照片拍的不错,挺有水平,取景也挺好的。”现在姜宇涵的笑容铁定是世界上最难看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酸。 张小帅掏出烟盒,抽出香烟递给姜宇涵。 “行啊,你小子现在也学会抽烟了?还是红河?水准不低啊。”姜宇涵接过烟叼在嘴里,张小帅打开火机给他点上。 “我在边境线上,身边没有亲人,憋闷了找谁啊?只能抽烟解闷了。”张小帅为自己点上烟,说。 姜宇涵点点头,说:“我理解,当年我在秦岭当森警,整个哨所就两个人加一条狗,看不见第四个会喘气的。就这么的,没过几个月我那个同伴还死了,那时候我的烟瘾变得特别大,哨所里让我整的云雾缭绕跟仙境似的。后来,当我终于重新进城的时候,比现代农民陈奂生还土!就好像没见过这么多人似的。” 张小帅吸了口烟,说:“看来,你写给我的信是真实情况,我还以为你过分杜撰了呢。” “写信又不是写小说,最重要的就是讲求真实,我能忽悠你吗?我说我在秦岭的处境很悲惨,你居然还不相信。”姜宇涵说。 张小帅抱歉地笑笑,说:“小玉结婚了,小薇也结婚了,你的两个最心爱的女人都走了,你打算怎么办?重新再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吧,刚才看你跟女服务生那样,我都不敢相信跟我坐在一起的是姜宇涵。” “你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嘛,过一天算一天,你仔细看看,我像个不好好过日子的人吗?至于我跟女服务生那么随便,原因我已经跟你说了,我所从事的行当,就是在刀尖上玩儿命,即使在和平时期,我也可能流血牺牲,所以,在我还有力气快活的时候,我就要快活,你也许觉得我轻薄,但我要告诉你,我还是很讲原则的,原则问题在我这里绝不能含糊,实话告诉你,至今我的初吻还在,我还是个处男,这话你信不?” “我信,我当然信了,你是谁我再了解不过,只是,你在部队,也常常去酒吧快活吗?”张小帅问。 “我所在的部队是标准的战备值班部队,战士在平时是不准喝酒的,喝酒会误事,这个道理傻子都懂。我们只不过会挑个星期礼拜偷偷跑出去快活快活,但绝不酗酒。”姜宇涵答道。 “那,你准备啥时候结婚?”张小帅问。 “你先告诉我,你准备啥时候结婚?”姜宇涵反问道。 “我在我们单位谈了一个女朋友,恋爱关系基本确定了,但离结婚还有一阵子。”张小帅无奈,只好先回答姜宇涵的问题。 “我已经说了,过一天算一天,有合适的就结婚,没有就算了。”姜宇涵说着,又干了一杯酒。 当天晚上,张小帅和姜宇涵分别登上了北上和南下的火车。还好,虽然没有卧铺,但好歹买到了坐票。两人都是千锤百炼的老兵了,没有卧铺也能凑合。两个伙伴在车站依依惜别,并约好春节再见。 姜宇涵登上火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此时天完全黑了下来,火车穿过江州市区,向西南驶去。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姜宇涵的心情很惆怅,但他知道,无论是小薇,还是小玉,他都配不上,因为他无法给予她们幸福,她们中任何一个跟了他,对女方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 又有谁愿意让自己的老公长年累月出生入死呢? 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婚姻更是如此,来不得半点勉强,如果小薇和小玉能够幸福,跟谁结婚也就无所谓了。再者说,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走运,该属于你的,你肯定会得到,不该属于你的,你就算跑断腿也追不上,“望山跑死马”这句俗语其实是很有哲理的。 想着想着,姜宇涵便睡着了。孤单的人终于忘记了一切烦恼,也许在梦里,他能得到一段幸福的时光吧。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大海。 武装直升机的轰鸣声传出好远。 姜宇涵把持住飞机上的转轮机枪,回头盯着担任组长的叶博。 “被恐怖分子劫持的货轮就在前面,准备战斗!”叶博大声喊道。 姜宇涵将子弹链装入枪膛,狄飞龙握紧零三式步枪,连名扬也举起了八八式狙击步枪。 货轮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海平面上。姜宇涵看到,自己飞机下面,有很多隶属海警的巡逻艇游弋,湛蓝的海面被巡逻艇划出无数道白色痕迹。 “听我命令!突击手准备绳索迫降!机枪手!火力压制!” 叶博的命令山响一般,姜宇涵瞄准货轮甲板上的黑衣武装分子,猛然扣动扳机。在电动机带动下,转轮机枪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以每分钟三千发的泄弹量,将子弹雨点般泼洒到恐怖分子身上。 子弹壳纷纷落向大海。 突然,姜宇涵看到,甲板上出现了一个肩扛防空导弹发射器的恐怖分子,正在瞄准自己的飞机。 他回头大喊:“大家快离开这儿!” 防空导弹拖着又亮又长的尾巴,呼啸着飞向武装直升机。 姜宇涵眼看着那红色脑袋的细长家伙冲自己飞来,他想采取措施,可是,他的手脚此时却失去了控制…… “解放军同志?解放军同志?” 恍惚中,姜宇涵睁开眼睛,见列车乘务员和旅客围着自己,大家正在用关切的眼神望着他。 乘务员见姜宇涵醒了,便笑着问:“同志,您做恶梦了?” 姜宇涵有些难为情,他勉强地笑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有人递给他面巾纸,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冷汗,刚才的梦境着实可怕。 “同志,我们快要到终点站了,请您做好下车准备,别落下东西。”乘务员提醒道。 姜宇涵点点头,站起身将自己的行李从行李架上拿了下来。 倒了三趟车,他终于来到了驻地附近的那座小镇子,眼见日头偏西,他想铁定是赶不上部队的晚饭了,索性就在通往部队营区那条板油路旁的一家小餐馆坐了下来。他要了一碗清水面条和一碟咸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正吃着,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看他,他凭第六感判断出这个目光绝对不怀好意。就在那人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猛然转身,闪电般使出擒拿手,将那个人拿住了。令他惊奇的是,那家伙也是个当兵的。 “姜宇涵!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在女同志面前就不能表现得像个绅士?!” 天啊,是安小阳! 姜宇涵赶紧松开手,结结巴巴地说:“教,教官,咋,咋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敌人偷袭呢。” “有我这么美若天仙的敌人吗?”安小阳整理了一下衣领,没好气地问。 姜宇涵重新坐下,边吃面条边说:“我听我老爸说,当年他们在越南的时候,有一次俘虏了一个企图对我军发动自杀攻击的越南女特工,那家伙,长得跟费雯丽似的,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还有,电影里那些女特务,不都长得特漂亮吗?有的时候,还拿美色勾引我方人员呢。” 安小阳坐在姜宇涵身边,高声道:“老板!一碗刀削面!” “教官,今天怎么有空上街啊?”姜宇涵问。 “这不是要招兵了嘛,我也是刚从N军区回来,这次,我还负责N军区那片的新兵招募工作。”安小阳回答。 “怪了,我也刚从江州回来,怎么没碰上你呢?”姜宇涵嘴里塞满了面条,含糊不清地问。 安小阳看着姜宇涵那拿不出手的吃相,强行忍住没教训他,她干咳一下,回答道:“不是一趟火车呗。” 安小阳的刀削面上来了,安小阳拿起筷子,问:“你的假期过的怎么样啊?你的休假还没结束吧,怎么提前回来了?” 姜宇涵苦笑一声,说:“家里没什么事,我就提前回来了。” “你要是再早回来五天,就能赶上我和老赵的婚礼了。”安小阳好像很随意地说道。 姜宇涵却差点儿噎住,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安小阳。 安小阳没注意姜宇涵的表情,淡淡地说:“我也没指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好不容才和自己的老爸老妈见面,当然得陪他们多住几天了。” “哪,哪个老赵啊?”姜宇涵有些吞吞吐吐。 “赵长虹啊,那个把你们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烂人,你怎么忘了呢?”安小阳笑着答道。 姜宇涵放下碗筷,掏出香烟为自己点上。不知为什么,安小阳结婚,他感觉挺不好受,居然还隐隐约约感到一丝失落。为什么?难道仅仅是自己和安小阳私交甚笃?还是因为他爱上了安小阳?如果爱上安小阳,那事情可就不太妙了,那将是他这两天之内遭到的第三次重大的打击。 赵长虹什么时候和安小阳谈恋爱的?他怎么一点儿不知道?而且,更让姜宇涵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结婚了,事先不通知他?难道他和安小阳的关系还不够硬吗?姜宇涵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抛弃了。 安小阳倒没觉得怎么不妥,笑着说:“老赵和我根本就没捞着婚假,因为咱们部队的纳新又开始了,老赵和我都是教导队的,当然又忙开了,结婚第二天,老赵就先走了,他这次被派到S军区,在那里筛选新兵。我们刚结婚就两地分居,真不爽。” 姜宇涵木讷地点点头,没说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搞不懂了,以他的观察,赵长虹和安小阳并没表现得像个情侣啊,怎么就结婚了呢?还有,他们什么时候确定的恋爱关系,什么时候提交的结婚申请,他一概不知。难道是自己来獠牙大队之前,两人就是恋爱关系了?可是不像啊,赵长虹从来不赔安小阳上街,两人也根本不单独相处。疑问太多太多了,姜宇涵感到脑袋生疼。 “你不吃了啊?”安小阳问姜宇涵。 “哦,吃饱了。”姜宇涵含糊地答道。 “别逗了你,就你那个无底洞肚子,恐怕八碗清水面条都喂不饱你,还吃饱了?开玩笑!”安小阳笑着说。 “教官,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姜宇涵说着,站起身,到柜台那里结帐。 之后,他提起行李箱就往外走。安小阳喊住他:“喂!等等我,待会儿咱们一起回去!” 姜宇涵转过身,说:“不行啊教官,你……” 他本来是想说“你已经是有夫之妇”来着,可他马上意识到这么说好像不太好,于是改口说:“我还有些事,先走了,教官再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安小阳在后面喊他,他理都不理。 他一直走,一直走,他喘着粗气,他神情恍惚。他感到仿佛有什么重物压在了他的胸口上,使他喘不过气来。他想大叫以减缓压力,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真真正正感到了压迫感。他快要被压成肉饼了。 终于,他蹲了下来,他抱住自己的脑袋,他没有力气了,这些天,他真正经历了大喜大悲,大起大落。难道,爱情真的就那么难找?难道,他姜宇涵命中注定不能得到女人的爱? 有人来了,他回过头,是安小阳。 “你怎么了?”安小阳看到姜宇涵蹲在地上,关切地问。 “没,没怎么,”他站起来,面无表情,“我,我,胃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了,没事了。”姜宇涵强打精神,搪塞道。 “往后吃东西别狼吞虎咽的,你现在年轻,肠胃功能还好,等你老了你就该后悔了。”安小阳说。 姜宇涵点点头,站起来,说:“谢谢教官教导。” 安小阳乐了,“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当初找我给你开小灶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客气。” 姜宇涵不自然地笑笑,没说话。 两人一起向獠牙大队主训基地走去。 身穿丛林迷彩,头戴黑色贝雷帽的姜宇涵来到靶场,正在靶场上练习的是快反分队的成员。大家彼此很熟,带队的队员跟姜宇涵寒暄了几句,姜宇涵提出要练练手,带队的队员二话没说,递给姜宇涵一把九五式突击步枪。他熟练地取下弹匣,将子弹一发发推进去。三十发子弹很快装完,姜宇涵将弹匣装上,来到射击位置。他举起枪,瞄向一百米开外的靶子。 半分钟之内,三十发子弹悉数射出,靶心几乎被打烂了。据报靶员报告,射击者的开枪速度很快,但他没发现有脱靶的子弹。 姜宇涵更换了一个新弹匣,跟带队队员说:“上游动靶。” 带队队员虽然不明白今天姜宇涵抽的是哪门子风,但还是给了姜宇涵面子,通知下面准备游动靶。 这次姜宇涵用的是点射,飘忽不定的游动靶没能逃脱九五式的子弹,姜宇涵几乎枪枪命中靶心,射击成绩出奇的好。看来,他已经成长为优秀的神枪手了。刚入队时的那些汗水,总算没有白流。 “老姜,你的枪法进步的很快嘛。”带队队员笑着说。 姜宇涵微微一笑,将九五式交还给带队队员,转身走出靶场。经过发泄,他的心情好多了。本来他还以为,为了排遣抑郁,他必须打机关枪呢,没想到打九五式就缓解了自己的抑郁心情。 他走到兵楼下时,被一个中尉叫住了,他认识这个中尉,是教导队的一个教员,中尉告诉姜宇涵,奉大队部命令,现将姜宇涵暂调教导队,明天跟随教导队人马出发,前往N军区,配合教导队选拔獠牙大队新兵。随后,中尉便塞给他一个红色胸条,说这是大队配给他的证明身份的东西,让他务必保管好。 姜宇涵直到中尉离开,都没明白个所以然,他怎么就稀里糊涂被暂调到教导队了呢?他的队友中有人被暂调过去吗?难道说教导队的人数还不够多,非要向别的分队借人不可? 正想着,就看见连名扬拍着篮球从兵楼里走出来,这小子穿着一身篮球运动服,满脸的笑容。看到姜宇涵,便招呼姜宇涵一起去打篮球。 姜宇涵一向对篮球运动嗤之以鼻,便摇摇头。没办法,这主要是因为他的身高问题,身为男人,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个子不算很高,他始终认为,自己之所以一把年纪了还找不着对象,除了因为自己长得不够英俊之外,还是因为自己太矮了。 “哎,你也有这个啊!”连名扬发现了姜宇涵的红色胸条,于是说。 “刚发给我的,我现在暂调教导队了,咱们快反分队还有谁接到暂调命令了?”姜宇涵问道。 “我啊,你看。”连名扬从短裤的裤兜理翻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胸条。 “就咱们两个吗?”姜宇涵问。 连名扬点点头,说:“快反分队是随时准备出动的应急机动部队,抽不出多余的人手,把咱们俩抽调出去,已经很给教导队面子了。” “我听他们说,咱们是要去N军区配合教导队选拔新兵,看来,咱们快变成老兵了。”姜宇涵笑着说。 “咱们本来就是老兵嘛!”连名扬拍了姜宇涵肩膀一下,笑着跑开了。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烦恼,真好啊,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境界太超然了,我什么时候也能有那样的觉悟就好了。姜宇涵苦笑着摇摇头,走进兵楼。他得收拾收拾行李,没想到,刚从江州回来,凳子还没等捂热呢就又要走了。看来,獠牙大队的业务不是一般的忙。 杨辛哼着小调从外面进来,看到姜宇涵正在翻箱倒柜,便问:“这是又准备回家了还是要搬走啊?” “我收拾一下随身物品,明天去N军区,有任务。”姜宇涵边收拾边说。 “哦,是不是配合教导队选拔新兵啊?”杨辛问。 姜宇涵点点头,说:“我现在是老兵了,心里挺有成就感的。” “小样儿!”杨辛说着,站起身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水。 “老杨,你说,特种兵打光棍的几率是不是老高了?”姜宇涵叠起迷彩背心,问道。 杨辛没听明白姜宇涵的话,瞪大眼睛问:“你说啥?” “我说,特种兵打光棍的几率是不是老高了?我这次回家,收到了两条不幸的消息,我的两个最最心爱的姑娘,成了别人的新娘了,要不是我经受过这么长时间的魔鬼训练,我估计我都得死过去。”姜宇涵说。 “这个嘛,因人而异,像我这样的人,比较帅,到了哪儿都是白马王子级别的人物,所以啊,我这样的特种兵肯定不会打光棍。”杨辛一脸高明的神色。 “那么也就是说,我这样砢碜的男人,到了哪儿,都是猪八戒一样的人物,女孩子见到我,躲都躲不过来,就更别提嫁给我了,对不对?”姜宇涵问。 “我可没这么说啊,”杨辛赶紧刹住话题,“其实老姜,你长得挺帅的,你看你那眉毛,你看你那眼睛,你再看看你那性感的嘴唇,你这五官几乎没有毛病啊,唯一不足的是你的性格,你太内向了,活脱脱一个闷葫芦,女生可是喜欢开朗的阳光男孩的,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人,鬼才喜欢呢。” 姜宇涵笑了笑,将自己的随身物品装进自己的背囊,说:“老杨,谢谢你给我上课,我知道了,要不是你开导,我也许现在还想不开呢,我这个人脑子不太好使,爱认死理,要不是你,我也许永远都想不开,是你为我点亮了前进的道路,你他妈的就是我心中的明灯!” “哎,我怎么觉着你是在讽刺我啊?”杨辛突然感觉姜宇涵的话不对劲。 “我哪儿敢啊我的大情圣!你高中的时候就破处了,我呢?我长到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这方面你是我的前辈,我崇拜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讽刺你呢?”姜宇涵说完,喝了一口水。 “看你那表情,好像正跟西门庆谈话似的,我看了不太舒服。”杨辛说。 “你见过西门庆么?”姜宇涵问。 “废话,我要是见过西门庆,我不成了老妖精了?”杨辛反问道。 “你要是没见过,我他妈的就更没见过了,我明明是在跟你说话,你偏说我在跟西门庆说话,我还不舒服呢。”姜宇涵说完,开门出去了。 这小子,回来那天就像是吃了枪药似的,原来是失恋了,你别说,这小子嘣坑的水平,跟那个叫叶博的小子还真有一拼。杨辛苦笑着摇摇头,从写字台上拿起那本读了一半的英文版《哈姆雷特》,认真地看了起来。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十二名佩戴红色胸条的獠牙大队队员分乘三辆勇士越野车,踏上了前往N军区的旅途。三辆越野车的车牌被摘下去了,车上的军人穿着没有军衔和臂章的丛林迷彩,头上是黑色的贝雷帽。无论是汽车,还是战斗员,都没有明显的表明身份的标志,只有队员们贝雷帽上的八一军徽,表明着这支小部队隶属的阵营。第一辆越野车上,安小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MP3,连名扬和姜宇涵坐着后面擦拭自己的武器。和参加考核的新兵一样,出发前,作为N军区选拔赛的主考官和獠牙大队N军区考核队的带队军官,安小阳命令手下的十一名队员随便挑选自己的武器,不管是什么武器,只要你用着顺手就行。十一名队员此次的任务也很简单,只要痛下狠心“杀”参加考试的菜鸟就可以了。 姜宇涵此时已经将零三式步枪擦好,他抽出虎牙军刀,耍了几个漂亮的刀花,虎牙军刀闪出一道道逼人的寒光。他将军刀入鞘,又掏出了九二手枪。 退弹,上弹,再退弹,再上弹。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连名扬取下八八式狙击步枪的瞄准镜,看到姜宇涵反复的退弹上弹,好像魔障一般,便说:“少尉,差不多就行了,九二式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老兵同志,将你的武器校对好,等开仗的时候,我还得靠你掩护呢。”姜宇涵将九二式的弹匣推上,冲着窗外摆出标准的瞄准姿势,他的口气很冷,让人听了不舒服。 连名扬吐吐舌头,没再言语,倒是安小阳这个时候回过头,说:“少尉,把你的MP3借给我听听,好吗?” “对不起,上尉同志,”姜宇涵重新拔出虎牙军刀,“我的MP3落在寝室了。” 安小阳重新坐好,此时车队是在对着太阳前进,她于是戴上墨镜,靠在靠背上,说:“好紧张啊,这是我第一次以最高指挥员的身份带队行动。” 车上的人都不说话,被一个女人领导,这些身经百战的男兵多少有些意见,可是不服不行,安小阳的军事素质和战斗技能一点儿也不比男兵差,更何况,人家还是军区司令员的千金。 “少尉,给我们大家唱唱《命运》吧,缓解缓解战场压力。”安小阳说。 “上尉同志,你是想听韩文版的,还是汉语版的?”姜宇涵问。 安小阳笑了笑,说:“随便,只要是《命运》就可以。” “好吧。”姜宇涵收起虎牙军刀,闭上眼睛,轻声唱起这首脍炙人口的韩国歌曲。安小阳也闭上眼睛,用心聆听着歌曲,渐渐的,她不再紧张了,而是有一种近乎飘飘欲仙的感觉,她被姜宇涵的歌声陶醉了。 车队一路飞奔,正午刚过已经进入N军区的地界。这次考核的主考基地位于一座水网密布的半岛上,战区已经划分出来。在这几十平方公里的半岛上,甚至还有几个破败的村庄残垣及十几栋废弃的楼房。据说,参选人员远没有去年多了,不知道是因为部队减员,还是因为大多数人知难而退。N军区指挥机关的电传上写着,参考人员为五十三人,是去年参考人员的六分之一。而且,这次参加考核的,没有武警和海军。 配合獠牙大队纳新的,是一支来自空军空降兵的特种部队——“天狼”特种侦察大队。此时獠牙大队的十二名官兵就站在“天狼”特种侦察大队搭建的帐篷营区里,等待参考人员到来。 “陆军和空军的特种部队都不白给,到时候你们可给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别让这帮小子把你们几个老手收拾了,獠牙大队可就没面子了。”安小阳卷起军区司令部的电传,说。 “教官,你们不是年年都被收拾吗?要不我们也不可能进獠牙。”连名扬一边往自己的身上安感应器,一边说。 “是啊,教官,你们去年就被我收拾得不轻,”姜宇涵将枪上的感应器装配好,“你们苦心建造的考试基地不是让我们给毁了吗?再往前,你们不是还给一个受伤的森警当过俘虏吗?这些你都忘了?” 安小阳一瞪眼睛,高声说:“那是我们没还手!你小子怎么得了便宜就卖乖啊?真觉着自己是特战精英啊?” 姜宇涵笑笑,将新买的七元钱黑包红旗渠一根一根塞入铁制烟盒。 连名扬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装备,对姜宇涵说:“姜哥,咱们俩组队一起行动吧。” “行,我正好给你当观察手。”姜宇涵说着,丢给安小阳一根巧克力颜色的红旗渠。 “我戒烟了。”安小阳将烟还给姜宇涵。 “唉呦,这可了不得了,您安大教官也戒烟了?”姜宇涵故作惊讶地说。 “怎么了?我戒烟你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我本来烟瘾就不大,可以说根本没有瘾。”安小阳卷起战区地图,说。 姜宇涵将安小阳还给他的烟递给连名扬,连名扬摆摆手,说:“姜哥,你知道我从来不抽烟。” “就是,人家是狙击手,身上不能有刺鼻的气味。”安小阳这时说。 “这可是微型雪茄,你们真的不抽上一口?”姜宇涵为自己点上烟,问道。 “这么贵重的烟,你自己留着吧。”连名扬说。 这时,五辆军用卡车呼啸着开过来,车队停在獠牙大队队员跟前,一群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赤手空拳的陆军和空军官兵从车上跳了下来,很有次序地在空地上列队。这其中大部分是尉官,也有一些士官。听说,这些人全部来自N军区下属的王牌侦察部队,都是兵尖子。 安小阳戴上黑色贝雷帽,走到这些军官士官的队列前面。这个美若天仙的特种部队女教官一登场,那些军官士官的眼睛都直了。 “欢迎大家来参加獠牙大队的纳新考试!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獠牙大队的职能,也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我非常严肃的告诉你们!未来这几天,你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建议你们最好组队行动!但我也要说明,每个小队的人数不得超过十人。我们这里为大家准备了好几样单兵口粮!还有各种国产轻武器!粮食,你们随便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只要你们装得下!武器,随便挑!弹药管够,只要你们扛得动!你们每人还将得到指北针和作战地图,专业装备一样不缺。你们每人还会得到一枚求救用的烟雾弹,要是感觉走不动了,打不下去了,就拉开烟雾弹,我们会接你们离开战区,到这里吃烧烤喝啤酒!但同时,你们也就选择了放弃!” 说话间,獠牙大队的队员已经走入队列,给参考人员发放专业设备及求救烟雾弹。姜宇涵拿出一枚烟雾弹,塞到一名空降兵少尉手里,他没看清对方的脸,因为对方在脸上涂了很厚的油彩。 “前辈!”那位空降兵少尉突然兴奋地低声说。 姜宇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狄飞龙。” “是!前辈好!”狄飞龙裂开大嘴笑了。 姜宇涵还是面无表情,他必须保持一个特种部队教官应有的矜持与严肃。他重重地拍了一下狄飞龙的肩膀,沉声说:“挺不住了,就拉开烟雾弹,我们会接你回来,吃烧烤,喝啤酒!” 狄飞龙诧异地看着姜宇涵,他突然感觉姜宇涵变了,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安小阳继续说:“你们的作战地图上,有一颗红点,在那里,关押着一名我军的情报人员,你们的任务,就是将那名情报人员解救回来,不管你们是组队行动,还是当孤胆英雄,只要你能解救出人质,就算通过考试,有资格进入下一阶段考核。明白没有?” “明白!”五十三名军人齐声吼道。 “现在,可以去挑选自己顺手的武器了,考试三十分钟后开始!卡车会运送你们去战区!”安小阳高声道。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姜宇涵看着那群去武器库挑选武器的军官士官,小声问连名扬。 “谁啊?”连名扬正在检查自己的八八式狙击步枪,没抬头。 “狄飞龙。”姜宇涵说,“这小子看来不是空口说白话,真的来参加考试了。” “就是那个跟咱们配合特别默契的空降兵少尉?”连名扬抬头问道。 姜宇涵点点头,说:“不过,这次他和咱们是对头,咱们免不了跟他有一场恶战。” 连名扬轻轻叹了口气,将狙击步枪挎在身上。 这时,安小阳走过来,对姜宇涵、连名扬及十八名“天狼”队员说:“你们现在可以出发到指定的伏击地点了。” 众人点点头,扣上头盔提起步枪,分别爬上五辆伞兵突击车。 车队呼啸着开出营区,向战区驶去。 姜宇涵坐在第一辆突击车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是一名空降兵二级士官。车队以神速动作驶入战区。姜宇涵发现,这里确实河网密布,走不了几步就是一条小河,水塘、沼泽、洼地和青纱帐占了整个战区面积的三分之二还多。而且,这儿还没有像样的道路,车队此时是在一条布满稀泥和积水的道路上前进。姜宇涵掏出防风打火机为自己点上烟,坐在他后面的连名扬这时大声问:“队长,咱们要是真在指定的伏击点作战,我保证那帮菜鸟还没等疏散开咱们就报销了他们一大半,再加上队伍主力的反复地毯式搜捕,能有几个菜鸟幸存下来啊?” 姜宇涵吐出一团烟雾,说:“你小子就不能动动脑筋?你不会把枪管稍微往上抬抬?要是都报销了,咱们还怎么选新兵?” “可是,安教官交待咱们,到时候看见那帮菜鸟,必须玩儿命的招呼。”连名扬说。 “獠牙大队教导队那帮家伙就没有好主意,你忘了去年咱们是怎么过的?把咱们都逼成什么样了?这帮家伙,除了会得罪人,他们还会干什么?”姜宇涵有些不忿,语气很强硬,仿佛谁欠他钱似的。 “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连名扬小声嘀咕道。 根据出发前安小阳拟定的作战计划,伏击小组的指挥员由姜宇涵担任。安小阳这么安排也是有用意的,她琢磨着,姜宇涵不能永远当普通一兵,这小子挂少尉的牌子干小兵的勾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来獠牙大队这么长时间,他总是在别人的领导下冲锋陷阵。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姜宇涵,獠牙大队的现状就是这样,大队的成员基本上都是身手不凡的军官,像李天和连名扬这样的士官在獠牙大队属于稀有品种,少尉军官在大队里仅仅是打下手的角色。姜宇涵在队里总是接受别人的领导,时间长了会制约他的主观能动性和创新思维。这样的话,当他有一天离开獠牙大队,甚至都不能胜任普通部队的班长职务。又有谁喜欢没有指挥能力的军官呢? 平心而论,安小阳对姜宇涵挺照顾,她对姜宇涵的感情,犹如姐姐对弟弟,严厉但不粗暴,关心而不溺爱。可惜,姜宇涵这个脑袋缺弦的二百五始终没意识到这点,他在这方面表现得非常不成熟,他总以为他和安小阳的关系是简单的“哥们儿义气”连接起来的。说的再通俗一点儿,只要安小阳一句话,他可以毫无原则地赴汤蹈火,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都吓不倒他。 他这种狭隘的思想,让安小阳很不安,如果有一天真的上了战场,这个愣头青很可能因为这个狭隘的思想而送命。 安小阳力排众议安排姜宇涵担当伏击小组的队长,就是想让姜宇涵明白,他已经不是那个凭勇敢和不怕死精神在秦岭上打打杀杀的愣头青了,他应该更成熟一些,如果以前他只保证自己不丢掉性命就足够的话,那么现在,他将要为手下几十个弟兄的生命安全着想。 蛮干,已经不能再作为姜宇涵的战斗方式。我们的军队也不是过去靠大刀长矛打仗的体能军队,更不是靠火枪火炮打仗的技能军队。如今的军队,已经演变为智能军队,你是战士,但同时你也必须是学者,狭路相逢未必勇者胜,谁的智商高,谁的生存几率就越大。 可惜,此时的姜宇涵还没明白安小阳的用意,他甚至还对自己现在的“敌人”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绪。 很快,姜宇涵带领的小队抵达了伏击地点。 这里是一片坡地,那条满是稀泥和积水的沙土路刚好在坡地下经过。坡地上面的植被很茂盛,别说隐蔽二十人,就是隐蔽一个营也有富余。姜宇涵命令队员把突击车上的机枪全部卸下来,他命令六名队员,携带三挺机枪去坡地对面约一百米的一片青纱帐里潜伏下来,他很看好那里,虽然依托射击不太方便,但前面就是一个水塘,易守难攻,他命令这六名队员潜伏在里面,伺机开火。他则带领剩下的队员潜伏在坡地上。 他们总共有八挺机枪,留在坡地上的就有五挺。姜宇涵让坡地上的机枪彼此间拉开距离,十四名战斗员在坡地上一字排开,彼此相距约三米。姜宇涵的计划是,先用机枪的齐射把参考人员压制住,待那些菜鸟跳下车躲避坡地上扫下来的子弹时,青纱帐里的重机枪再开火。交叉火力一定会把菜鸟们打的落花流水的。但他同时也交待手下要适可而止,别把菜鸟都“毙”了。 姜宇涵对这种持强凌弱的对抗很不屑,十一个受过专业特种训练的獠牙队员,加上一个营的空降特种兵,围剿五十来个二流部队的菜鸟,这本身就是违规行为。这就好比世界第一强国美国对尼泊尔动手,即便打赢了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军事上的胜利只会带来道义上的谴责。 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首长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没什么条件可讲。赵长虹曾经为这种持强凌弱的对抗开脱过,而且说的很经典,让人无法反驳,他说:“军队是适者生存的地方,如果他们当真是全国最优秀的军人,这样的考验他们一定能应付,如果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我们录用他们,他们也经受不起獠牙大队残酷的训练。” 看看,人家把话说的那么绝,你再唧唧歪歪的不服,就没意思了。 姜宇涵伏在机枪旁边,架好零三式自动步枪。 “我说,到时候开打了,把枪口尽量抬高,别难为人家,尽可能放过大多数人。”姜宇涵大声提醒着手下的战士。 “是,少尉同志。”战士们低声回答道。 部队进入阵地没有五分钟,远处便传来东方红卡车马达的声音。五辆东方红卡车排成一路纵队,沿着泥泞的道路向伏击圈驶来。 姜宇涵举起望远镜,看到了卡车上插着的红色小旗,便知道菜鸟们送上门来了。他放下望远镜,拨开步枪的保险,低声命令道:“子弹上膛!” 坡地上传出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姜宇涵用余光扫了扫身边的机枪手,机枪手已经进入射击状态,右手食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只要食指轻轻一压,机枪就会发出令人胆寒的怒吼。 连名扬的手心出了很多汗,但他纹丝不动,他已经在瞄准镜里看到卡车司机的脸了。 当车队完全进入机枪火力打击范围后,姜宇涵猛然扣动了扳机,零三式自动步枪喷吐出一串火舌。几乎与此同时,坡地上的五挺机枪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曳光弹如同飞蝗一般扑向车队。 卡车里的军人们在枪声响起后,第一时间听到了车上扩音器发出的声音:“已进入战区!做好准备!被击中激光信标者即被淘汰!” 训练有素的军人们纷纷跳下卡车。下了车众人都傻眼了,袭击他们的人有重武器,他们被压制在卡车后面动弹不得。菜鸟部队里也有狙击手,这些狙击手根据弹道能够勉强判断出袭击者的位置,可是,密如乌云的子弹使他们无法有效地实行反击。 混乱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嘴:“跑吧!” 于是,这群军人赶鸭子似的朝坡地对面的青纱帐跑去。潜伏在青纱帐里的机枪手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嗒嗒嗒嗒嗒”,爆豆一样的机枪扫射声让所有的参考人员心中一震,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当然知道这种时候遭遇敌人的机枪意味着什么。 跑在最前面的几名军人的腰间立刻升起一团红色的烟雾。其他军人赶紧找到可以遮蔽身体的坑坑洼洼卧倒。 姜宇涵觉着差不多了,他看了看那些被击中的参考人员,腰间的红色烟雾还没释放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微型通讯器的话筒移到嘴边,低声说:“停止射击!” 枪声戛然而止。 那些趴在地上的军人们在枪声刚停止的时候都不敢抬头,他们不敢断定是敌人撤了,还是机枪手正在更换子弹。他们缩头乌龟一样趴在地上足足有一分钟,直到胆子最大的狄飞龙第一个站了起来。 “还愣着干啥?跑啊!”狄飞龙大喊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爬起来跑路。 姜宇涵举起望远镜,看到那支杂牌军纷纷准备逃逸,才又下达了开火命令,但他同时补充说:“枪口稍微抬高些,吓唬吓唬他们得了,别真打。” 那些逃跑中的军人只觉得子弹从头顶飞过,那情景别提多恐怖了。深深的恐惧激发了他们奔跑的潜能,他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消失在远处的青纱帐和水塘里。 姜宇涵放下望远镜,站起身走下坡地。他的队员们紧跟在他后面。 那些“阵亡”的军人无精打采地站在被击中的地方,看着那个身穿丛林迷彩头戴02头盔的军人走下坡地。 “大家辛苦了,”姜宇涵不自然地笑笑,“坐车回去吧,晚上有新疆烧烤和啤酒,还有篝火晚会,大家要尽兴啊!” “阵亡”的军人们都怏怏不乐,谁也没搭理姜宇涵,姜宇涵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这些人是他在部队里得罪的第一批人。可是他同时又想到,自己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难道他觉得赵长虹欠他什么吗?不对,赵长虹施舍了他姜宇涵很多,他没有任何理由记恨赵长虹。想到这里,姜宇涵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便喊道:“连名扬!请大伙儿上车!回营!” 连名扬立刻心领神会,这个鬼机灵的小子,背起狙击步枪,像哄大爷似的把那几个倒霉的参考人员请上卡车。那些“天狼”队员则反身去发动伪装起来的伞兵突击车。姜宇涵陪着笑脸,直到那帮倒霉鬼的卡车消失在视野里。 “队长,咱们现在干嘛?”一名“天狼”队员站在姜宇涵身后问。 “还能干嘛?会同你们大队主力,追捕那帮菜鸟。”姜宇涵说着,走向自己的突击车。 一直到入夜,獠牙队员会同“天狼”大队主力,追得那帮陆军侦察兵和空军空降兵满世界跑。很快,就有正正好好三十名参考军人被淘汰。剩下的二十三名考生,或隐蔽在青纱帐里,或隐蔽在水洼里,这一夜,或许是他们一生里最恐怖最难忘最凄惨的夜晚。 狄飞龙抱着九五式自动步枪,和三名战友蜷缩在一片青纱帐里。他们的口粮还有不少,可是,他们无法生火取暖,火光会引来不速之客。跑了一天,战士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泥水和汗水侵透了,夜幕降临后,温度开始下降,战士们被冻得瑟瑟发抖,却不能生火,过的仿佛是红军时期的日子。 与此同时,“天狼”大队的营区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熊熊的篝火燃起来了,白天被淘汰的军人们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喝着啤酒,篝火烤的周身暖烘烘的。真不知这些军人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姜宇涵攥着啤酒瓶坐在突击车上,借着火光看小薇的照片。不知道此时小薇在干嘛,也许正跟丈夫吃晚饭,一想起他们温馨的小家庭,姜宇涵就有一股淡淡的伤感。他喝了一口酒,看了看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的军人们,那些军人此时正扯着嗓子唱歌,有几个还跳起了粗犷的舞蹈。 可惜,那些快乐与姜宇涵无缘。他默默地揣起小薇的照片,抬头看天上的明月和繁星。 “宇涵,听说今天你表现很好,指挥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安小阳喝了酒,漂亮的脸蛋微微发红。 姜宇涵点上一根烟,说:“我以为我手下留情会遭到责难呢。” 安小阳笑笑,说:“你要是不手下留情,那些菜鸟肯定都得让你们毙了,真要那样的话咱们上哪儿招新兵啊?” 姜宇涵轻轻叹了口气,说:“教官,我累了,睡觉去了。” “不再聊聊了?我们很久没聊天了。”安小阳提议说。 姜宇涵的笑容很牵强,“教官,我累了。” “别忽悠我!”安小阳假装严肃地说,“你的情况我最了解,当初在新训营那么折腾,我看你也是红光满面的比谁都精神,今天才打了一仗,你就累了?” 姜宇涵跳下突击车,说:“教官,我不是身体累!”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这里累!我的心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小阳呆呆地站在原地,感到莫名其妙,谁又招惹到他了? 第二天,战区中心的一片建筑群里,十一名獠牙大队队员及二十名“天狼”队员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只等着敌人进攻了。 毫无疑问,这片建筑群又是獠牙大队的杰作。这里从瓦房到楼房,修建得一丝不苟。建筑群的核心是三座囤谷子的粮仓,粮仓四周是一道道胸墙。机枪手被布置在射击视角好的位置上,突击手、狙击手、爆破手和掷弹手也都各就各位了。 “人质”被关押在粮仓旁边的小木屋里,参考人员突破重重围堵,就是为了解救这个神秘的人质。 狄飞龙和三名战友从建筑群外围的草丛里探出脑袋,狄飞龙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敌人的布防情况。 “乖乖!他们不但有重武器,而且人数还不少!”狄飞龙轻声叹道。 话音未落,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四个人赶紧拨开步枪的保险。 四个神情紧张的陆军侦察兵匍匐到四个空降兵面前。双方几乎同时端起了步枪,待看到都是考生后,才都松了口气。 “兄弟们,你们看什么呢?”陆军侦察兵的头儿问。 “看见对面囤谷子的地方了吗?人质就关押在那里,你看,那里还有蓝色的旗帜呢,地图上的提示说,悬挂蓝色旗帜的地方,就是关押人质的地方。”狄飞龙解释道。 陆军侦察兵点点头,八个人的眼睛里同时放出精光。 “难兄难弟们,组团行动吧,”狄飞龙诚恳地说,“人多力量大,考官也说了,建议小组行动,小组不能超过十人,咱们整整好好八个人。” 陆军侦察兵们点点头,举起望远镜观察起敌人阵地的情况。 姜宇涵伏在胸墙上做好依托射击的准备,他的正面,就是狄飞龙和战友们藏身的草丛。他身边的是连名扬,此时驾着狙击步枪,不知道想什么呢。 “我说,发什么呆啊?”姜宇涵小声问。 “我女朋友今年大学毕业。”连名扬低声答道。 姜宇涵笑了,“好小子,水平可以啊,硬是网住了一个大学生,我服了你了!” 连名扬苦笑道:“可惜,我是一个大头兵,怎么配得上人家啊?人家可是一代骄子啊,毕业后不把我甩了就怪了,说实话姜哥,我都三个月没收到她的信了,我给她写信,她也不回。” “啥一代骄子啊?饺子还差不多!那就是一盘端到你面前的香喷喷的饺子,你连名扬连死都不怕,还怕吃饺子?兄弟你别自卑啊,咱可是响当当的最优秀的特战队员,到了哪儿,大姑娘小媳妇都得跟在咱们屁股后头跑断脚脖子。”姜宇涵安慰道,其实,他安慰连名扬的同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世界上哪里有那么美的事情?特种兵怎么了?现在的姑娘有几个喜欢特种兵的?现在的姑娘都去追求大款和年轻CEO去了。 连名扬苦着脸说:“我看她是变心了,要变成别人的新娘了。” 姜宇涵叹了口气,说:“咱们弟兄都是一个操行,拴不住女人的心啊。”他刚刚才意识到,其实像连名扬这样看似阳光的小伙子,也有烦恼的时候,这不,这哥们现在正郁闷得发慌呢。 连名扬黯然地说:“以前,她还老跟同学炫耀,说她男朋友是海军陆战队员,是优秀的狙击手,可现在,她连信都不给我回,我估计我离失恋不远了。” “失恋,唉,失恋。”姜宇涵小声嘀咕道。 远处的草丛里,八名军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四个人一组,准备成战斗队形冲锋,遥相呼应并借助平房和楼房的掩护,突进建筑群中心,解救人质。 激烈的战斗即将发生,狄飞龙看了看七名同伴,大家都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他最后一次整理战斗装具,鞋带系得很紧,步枪也校对完了。他抽出三棱刃,想插在枪管上,可突然想到这样的话会影响射击准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众人在都在心里默默数着,一名陆军侦察兵看着手表,此时距离总攻还有二十秒。 就在这时,突然从众人的左侧传来了爆豆一样的枪响。众人吓了一跳,那枪声他们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安放在伞兵突击车上的重机枪特有的声音。 “发生啥事儿啦?”狄飞龙心里想。 守方的人员也都呆了,只见一辆本属于他们阵营的伞兵突击车,喝醉了一般冲向守军,车上的两挺机枪,正在将子弹倾泻到守军的阵地上。大家还不知道,三名来自空军“飞鹰”侦察大队的士兵,硬是抢夺了一辆“天狼”大队的突击车,开着这辆几乎是武装到牙齿的战车,勇敢地扑向了粮仓。 “我靠!”看到这架势,姜宇涵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冲!”陆军侦察兵的头儿大喊一声。 四个空降兵和四个陆军侦察兵几乎同时跃出草丛,分成两组,一左一右冲向囤谷子的粮仓。两个小组互成犄角,遥相呼应,都排成尖刀队形,以罕见的高速度扑向守军。 顿时,守军遭到了来自三个方向的打击,陷入一阵忙乱。 就在这个时候,粮仓后面也传来了枪响,几名陆军侦察兵也在这个时候加入了攻坚战。 守军阵地上顿时腾起好几股红色烟雾。 但是,攻击部队也遭受了“伤亡”,狄飞龙所在的小组在守军猛烈的反击下,“阵亡”了两人。 他们左侧陆军侦察兵也“阵亡”了一个,其余的不敢再冲锋了,隐蔽在一座房屋后面,拼命地扫射,企图压制住守军的火力。可是,守军装备有重武器,九五式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机枪的火力。 看到这个架势,狄飞龙急得直跺脚。 就在两个小组的进攻一筹莫展的时候,那辆神勇的突击车闪亮登场了,驾驶员开足马力,将油门一踩到底,突击车犹如一头发情的大象,呼啸着冲向守军阵地。车载机枪射出的子弹使守军又“阵亡”了五个。 姜宇涵也差一点儿被子弹击中,他俯下身子,抱着脑袋大喊:“爆破手!你他妈的等什么呐?!开火!” 爆破手掐准火候,按下遥控器按钮,只见那辆刚好压上激光感应炸弹的伞兵车突然腾起一团黑烟,紧接着,车上的三名伞兵的腰间也冒出了滚滚红烟。当时,那三个伞兵正杀的兴起,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阵亡”了,还在尽情地扫射,可是,车上经过处理的机枪已经自动锁闭了。 连名扬举起狙击步枪,猛然扣动扳机,一个企图跃出防御工事冲锋的陆军侦察兵的身体立刻被腾起的烟雾包裹住了。 连名扬赶紧转移阵地。 已经在突击车打击下遭受重大“伤亡”的守军此时纷纷弃守原阵地,交替掩护撤到第二道防线后面。所谓的第二道防线,其实是粮仓外围的一道排水沟,守军稍稍加工了一下,排水沟就变成绝佳的掩体了。 姜宇涵架好零三式,对准冲上来的敌人扫除一排子弹。两名敌人被击中,其他敌人纷纷躲到胸墙后面隐蔽。 原本用来防御敌人的工事,倒成了敌人的掩蔽部了。 此时,从后面进攻的陆军侦察兵也已突破了守军的外围防线,与退守第二道防线的守军对峙起来。连名扬接到命令,火速赶往战线后侧,配合狙击攻击阵地后方的敌人。 “掩护射击!”狄飞龙大喊着,猛然跃出工事,向自己左侧的一辆守军丢弃的伞兵车跑去。 姜宇涵一看不好,伞兵车上可还有两挺上满子弹的机枪呢! 他不由分说,瞄准狄飞龙扫出一排子弹。子弹没射中狄飞龙,狄飞龙以刘翔百米冲刺的架势,扑到伞兵车后面,守军射向他的子弹被伞兵车挡住了。 狄飞龙喘了口气,爬上伞兵车,抄起机枪,在守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将子弹猛然泼洒在守军身上。这是一次居高临下的扫射,排水沟里的守军根本没法躲避,纵然你是最优秀的特种兵,也奈何不了射向软肋的子弹。 排水沟里腾起大片烟雾。 “爆破手!炸了突击车!”一名“天狼”大队的少尉喊道。 战前,守军为了防止第一道防线失守后突击车被缴获,特意在车里安了一捆激光感应炸药,一旦有参考队员利用突击车做掩体或是缴获突击车,守军就引爆那捆炸药,来个玉石俱焚。 万万没想到,就在爆破手拿起遥控器准备引爆炸药的时候,狄飞龙突然抡圆了膀子往守军阵地这头扔来了一捆黑色的长条状物体。姜宇涵眼尖,他扯开嗓子大喊道:“别引爆炸药!“ 可是已经晚了,爆破手狠狠按下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只听一声巨响,那捆安放在突击车上的感应炸弹在爆破手头顶来了个凌空爆炸,猛然间,守军阵地上又腾起一大片红色烟雾。 看不出来,狄飞龙真是个大变态,百忙之中也没忘了看看突击车内部是否安全,眼睛比老鹰还尖的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捆激光感应炸弹,索性抡圆了膀子把这捆炸弹“回赠”给了守军。 与此同时,狄飞龙的伙伴们发一声喊,全体压了上来。 姜宇涵点子高,还没“阵亡”,他在战壕里站起身,拿起对讲机大喊:“前方阵地告急!请火速支……” 那个“援”还没喊出口,已经冲到姜宇涵面前的陆军侦察兵对准他打出一串子弹,姜宇涵只感到腰间一震,随后,他的视线便被红色烟雾遮挡住了。 想不到,这烟雾还挺呛人,姜宇涵咳嗽着,连抓带拔,才将感应器卸掉。 那个为攻坚战立了头功的狄飞龙,活脱脱一个兰博在世,端着一挺从车上卸下来的机枪,一边怒吼一边扫射,大踏步冲了上来。幸存下来的攻击部队,两面夹击,守军的阵脚大乱。 狄飞龙端着机枪,毙掉了企图阻止他的两个守军,一脚踹开了小木屋的门。 攻击部队终于攻克了这座阵地,并到达关押人质的房间,这场考核已经结束。一开始就隐蔽在阵地附近的主考官安小阳,拿起话筒,命令守军停止抵抗。 几乎与此同时,粮仓内外的枪声戛然而止,交战双方的武器在同一时间被锁闭了。 没有阵亡的五名官兵,成了这次考试的赢家。 “动作快!动作快!人家来了就是客人!态度好点儿!”安小阳从隐蔽点走出来,大声招呼自己的队员请参考人员上车。 “兄弟们!今天晚上大家都留下来!咱们一醉方休!”安小阳这个时候像个男人,样子很豪爽。 姜宇涵看着那个男人婆一样的漂亮女人,苦笑着摇摇头。狄飞龙将机枪重新安放在突击车上,他笑得很灿烂,自己的第一步走得很好,不光打了个痛快,而且,被他“枪毙”的,可都是獠牙精英啊!他能不兴奋吗? 军人们收拾妥当,纷纷爬上军车,大家准备撤离战区了。 车上的军人,有苦着脸不说话的,有兴奋得直唱歌的,也有神态安详好像没事人似的。 姜宇涵属于第三种。他驾驶着一辆突击车,副驾驶是连名扬,后面还有三名军人,其中两名是“天狼”队员,另一个是狄飞龙。狄飞龙是姜宇涵特意请上车的,姜宇涵的举动很令狄飞龙得意。 “老狄,要是你有幸通过第二次考核,你就能进入獠牙大队新训营,如果你有命从新训营里活着爬出去,你就彻底转正,成为真正的獠牙队员了。”姜宇涵到了这个时候,有意吓唬狄飞龙,把活着爬出去的“爬”说的特响亮。 “我靠,程序那么繁琐啊?!”狄飞龙有些不敢相信。 姜宇涵和连名扬相视一笑,姜宇涵问:“如果你愿意的话,等你进了獠牙大队,我们就集体提申请,让你、我、叶博、连名扬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我们一直觉得,咱们四个人在一起是很完美的战斗小组。” 狄飞龙挠挠头发,问:“怎么?你和叶博、连名扬不是一组吗?” “我们三个属于两个不同的小组,”连名扬这时说,“都怪我的这个少尉大哥,当初非要跟我争当狙击手,结果,本来能在一个小组的人,被分到了两个不同的小队。” “哎我说,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我的不对了?”姜宇涵问。 连名扬故意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有些人啊,犯了错误还不敢承认,这是何苦呢?群众的眼睛自然雪亮,你再藏着掖着也没用。” 姜宇涵猛捶了连名扬头盔一下,说:“你个小破孩儿!有这么跟军官说话的吗?” 连名扬苦笑着揉揉脑袋,说:“你这个同志真是军阀作风,解放军是讲究官兵平等的革命武装,粗暴的带兵方式中央早就批评了,你怎么还没领会中央的精神呢?” “屁话!你这是绝对平均主义!官兵平等也得有个限度!到底是咱们俩谁没领会中央指示精神?就冲你这句话,今天晚上篝火晚会你要是不给老子一气喝干一瓶雪花,当心老子把你当华雄砍了!” “嘿嘿嘿,你当你是关二哥啊?” “老狄!这儿没你的事儿!对了,今天晚上你也得放开了喝啊!你小子能耐,一个人一把枪,愣是把‘天狼’和獠牙的精兵毙得满地找牙!简直是中国版兰博啊!” “一般一般,全团第三!”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护士,为什么每次我都会感到疼呢?” “正常反应而已!” “啊——!” “我当了二十年护士,给无数个病人打过针,效果都不错,相比之下,你还算不上最痛苦的。” 警官王义程目送那名略显臃肿的中年护士走出病房,他现在身上没有舒服的地方,屁股上的枪伤还没有痊愈,每天必须打点滴。中年护士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每次都让这位年轻优秀的警官疼得死去活来。 王义程闭上眼睛,轻轻揉着自己的臀部。 臀部中枪似乎是他们支队的传统,小到普通警员,大到支队领导,大部分人的臀部都有犯罪分子留下的印记。这一点,王义程也没能幸免。尽管他连续两年荣获“年度最佳警官“称号。 虽然当警察的时间不长,可王义程已获得了很多荣誉称号,奖状把他家的墙壁都占满了,甚至连厨房的墙壁上都挂着锦旗。他的案件侦破率是其他同事的数十倍,业绩十分突出。虽然还未满二十五岁,可他已经是拥有一毛二肩章的警官。他几乎成为警局里的风云人物,在整个警局,谁不知道王义程王警官的大名? 其实,优秀的警官也犯过错误。王义程警官曾经是江州市公安局的警员,因为一次小小的错误而被停职反省。复职后,他便打报告要求调走,因为他知道,他的档案里已经留有污点,往后无论是提升还是正常工作,都会受到影响。他也算是个性十足的人,没有半点犹豫,理直气壮地向上面打了报告。他要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警察生涯。 恰好,海南省有一个缉毒侦查大队缺人手,便把他要过去了。几天后,王义程警官怀揣调令,踏上了新的征途。 也正是在这里,他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机遇。在业内领域,他很快便取得了重大成绩,得到领导的赏识。他那占据整个墙壁的奖状和锦旗,是他最引以为自豪的东西。据小道消息,他很可能再次获得提升。 然而,就在王义程春风得意的时候,上级交给他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打入贩毒集团内部,充当卧底。 王义程看过《无间道》,也听同事们说过关于卧底的故事,他当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尽管他知道任务的危险系数很高,可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去执行。为此,他特意留了一下巴浓密的胡须,为的是更接近毒贩的招牌形象。同时,他学会了骂人,张口闭口都是“他妈的”、“混帐”等粗言秽语。 他很快便赢得了贩毒集团上层的信任。应该说,他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可是,就在警方发动突袭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战斗是在一座废弃的厂房里发生的,贩毒分子拼死抵抗,武警部队顽强进攻。战斗在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整个厂房枪声大作,双方的子弹呼啸着划破空气,飞向各自的目标。王义程夹杂在贩毒分子中间,四散纷飞的子弹并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贩毒集团的头目。那是他今天的猎物,他对拿下这个猎物信心十足,认为头目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就在王义程扑向目标的时候,飞来的横祸便让他吃尽了苦头。一发来自武警部队的步枪子弹,击中了王义程警官的臀部。王义程警官疼得大声嚎叫起来。在剧痛中,他仍然没忘记死命抓住毒贩首领的裤腿,一直撑到武警官兵杀到。 因为屁股上那个枪眼,王义程又得到一枚勋章。 “师兄。” 一声甜甜的呼唤,便使王义程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睁开眼睛,傻傻地笑了。 李静警官手捧鲜花,站在王义程的床前。 李静是王义程现在的搭档,也是他的小师妹,曾经也是江州市公安局的警员。他们的关系很密切,起码在同事们眼里是这样。王义程调走,李静还哭了一场。当然,王义程的心里也不好受,在火车上一直郁闷,邻座的老百姓都觉得这个警察同志的脸色不好看,还以为警察同志受到什么打击了呢。 果不其然,王义程确实很受打击,这次去海南就职,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小师妹了。王义程还真有些舍不得小师妹。小师妹很漂亮,很善解人意,就是野蛮了点儿,可这并不影响小师妹在师兄心里的形象。 但是,王义程很快便不郁闷了,相反,他感到很头疼。因为到海南没多久,小师妹就奇迹般地出现在他面前。李静居然走了不少关系,也调到海南了,而且就在王义程所在的缉毒侦查大队就职。这缉毒侦查大队是什么地方?动不动就得和贩毒分子刀兵相见,李静一个女孩子,居然也敢来这里! “你别想丢下我!”李静喊道,“凭和姜宇涵那个兵痞喝酒,就能让我们这对黄金搭档散伙?开玩笑!” “姜宇涵不是兵痞,他是我兄弟。”王义程傻呆呆地说。 王义程和李静又在一起了,还是搭档,而且是黄金搭档。王义程不知道李静是通过什么非常规手段调到海南的,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小师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 此时,李静坐在王义程床前,一边削苹果一边问:“师兄,恢复得怎么样?” “好得不能再好,”王义程盯着李静手里的苹果,“小师妹,这苹果快变成土豆了。” 他是在嘲笑李静削苹果皮的手法不专业。 李静嗔怪地看着王义程,轻轻打了他一下,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挑食?” 王义程挨了这一下,经不住春心荡漾,这一掌不轻不重,很有些妻子责怪丈夫的意思。其实,王义程这个当师兄的早就对小师妹有意思了,只是还没明说而已。 “往后执行任务,可不能像这次这么玩儿命啦,你总共有几条命啊?”李静说着,将一块苹果送到王义程嘴里。 王义程只是傻傻地笑。 “傻样!”李静笑道。 本山大叔说得好,一旦说“傻样”这个词,事情就已经成百分之八十了。 王义程傻笑着想。 王义程沉浸在幸福之中,然而,他的老同学、老朋友、老兄弟,也就是姜宇涵少尉,则泡在海水里受罪。 虽然同在海南,可两人的境遇却大不相同。王义程在医院里享受生活,姜宇涵则正在参加海训。 獠牙大队每年夏季都会选派队员到海南参加训练。基本的科目是武装泅渡和海岛渗透。虽然隶属陆军特种部队,可獠牙大队的海训课程还是很正规的。这不,姜宇涵现在正在海里游泳。这可不是在海滨浴场渡假,而是真正的军事训练。在海滨浴场,你可以慢条斯理地游泳,十分惬意。可是在军训中,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指定位置。 姜宇涵的游泳水平并不高,虽然进入獠牙大队之后,他的游泳技能有所进步,可是速度还是跟不上其他战友,渐渐的被其他队友甩在后面。 教官一看这哪儿行啊?要是到了战场上,姜宇涵肯定要被淘汰。 于是,姜宇涵便被命令重点练习游泳速度,不要求你赶上世界冠军,可起码也得和其他同志差不多才行啊。姜宇涵十分郁闷地离开队伍,游向不远处的快艇,赵长虹就在上面等他。他知道,自己可以减速了,他的体力本来已经达到极限,现在必须让自己慢下来。他还得保存些体力挨赵长虹的训呢。 快艇离自己越来越近,姜宇涵轻轻滑动手臂,他已经能看清楚赵长虹的黑脸。 可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睛的队员,在水底撞了一下姜宇涵的肚子。姜宇涵憋在嘴里的氧气全释放出去了。他在水里便听到水面上哨声响成一片,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教官们惊恐的喊叫。他心里一紧,莫非是来鲨鱼了?他在水底挣扎了好几下才缓过劲来,当他重新将脑袋探出水面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快艇旁边,他一把抓住快艇的船舷,大口喘着气。 这时,一只手从空中落下,狠狠打在姜宇涵的脑袋上。 “不会游泳你在海里得瑟什么?” 赵长虹大吼道。 “报告教官!我会游泳!”姜宇涵同样大喊道。 你说姜宇涵游泳水平不行还可以,说姜宇涵不会游泳可是胡说八道,警校三年的学习难道都是白给的? “你会游什么?眼看着你沉下去,扑腾扑腾的像头笨猪!我差点儿就下去救你啦!”赵长虹的嗓门很大,正在训练的其他队员纷纷把目光投向这里。 姜宇涵感到很伤面子,眼泪差点儿没流出来,我游泳水平低是事实,这点我也承认,可你赵长虹不能这么诋毁我啊!他真想对赵长虹说,我不会游泳的话,怎么参加的大队入选考试?红色黎明登陆演习我是怎么完成的任务?此次海训又怎么能在海里坚持这么长时间?我不会游泳?不会游泳我还能下海吗?我他妈的活腻歪了? 姜宇涵的游泳技术可是他老爸手把手教会的,他老爸当兵的时候是全能士兵,很优秀,游泳技术自然十分过硬。姜宇涵觉得,赵长虹诋毁自己,就是在诋毁自己的老爸,无非就是想突出他个人的优越感。因此,他很怒火中烧,他差点儿就要拔出虎牙军刀和赵长虹火拼了。 “你给我上来!”赵长虹粗暴地喊道。 姜宇涵看到,站在赵长虹身后的安小阳轻轻拉了一下赵长虹的衣角。姜宇涵知道,安小阳是在替自己说话。不知为什么,看到安小阳,姜宇涵更感到委屈了。他苦着脸爬上快艇,抚摸了一下身上的潜水服。安小阳赶紧递给他一条毛巾,他感激地接过毛巾,将脸和头发擦干。 “哼!你下去救我?等下了水,也不知道到底是你救我还是我救你!”姜宇涵在心里赌气地想。 这时,开午饭的号角吹响了,赵长虹大声命令在海里训练的队员返回沙滩就餐。安小阳则在给姜宇涵做示范,告诉他如何划水才能前进得更快。 队员们落汤鸡一般回到沙滩上,炊事车上的香气飘进他们的鼻子里,他们很兴奋,累了一上午,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可是,在军队里,就餐前必须先唱歌。饭前唱歌,是中国军队一成不变的规则。就算再饿,也得先把歌唱完。无奈,队员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香喷喷的饭菜,使劲咽着口水。今天中午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革命军人革命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五不许打人或骂人,军阀作风坚决克服掉……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保卫祖国永远向前进……” 队员们都在拼命唱歌,但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他们实在太饿了,眼看着带有浓郁海南风格的饭菜被端上餐桌,谁的注意力也没放在唱歌上。 好歹算是唱完了,大家一哄而上,端起饭盒狼吞虎咽起来。 吃饭的时候,赵长虹大声告诉队员们,明天是星期日,按惯例大家能得到一天的休息,集训队将会让大家自由活动。赵长虹大声对队员们说,知道为什么今天让大家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吗?不知道?大家是什么身份?对啦,是特种兵,特种兵是个什么概念?特种兵就算没有枪,拿狗尾巴草也能要人命,哪怕是代表爱情的玫瑰花,到了你们手里没准也能成为杀人的暗器。说白了,你们就是一群王牌杀手,在部队里有领导和军纪管着你们,你们还不能兴起什么大风大浪。可到了社会上,谁还能管得着你们?让你们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为了提醒你们,咱们是革命军人,不是流氓黑社会,这不是马上要上街快活了吗?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儿,别给部队和自己找麻烦。没了军纪束缚,保不齐你们能干出什么事来,你们的身手,恐怕二十个警察都不是对手。到了军营外面谁也别给我找事,谁惹事我可要处分他!咱们穿着军装,是党的好战士,脱了军装,也要当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懂吗? 啰嗦完一大套看来是不着边际的话,赵长虹最后告诉队员们,海南哪里的风景好,哪里可以喝到上好的椰子酒。队员们的表情都很兴奋,除了姜宇涵。 队员们在下午的训练中,表现得都很好,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晚上就可以放松,所以很舍得下力气。姜宇涵则被赵长虹留在沙滩上,接受教导队的单独辅导。说这是开小灶也可以,可姜宇涵总感觉,这小灶吃得,心里直发堵。 训练姜宇涵的是一个年轻的教官,听说过去也是陆战队的精英。这个又瘦又黑有些油嘴滑舌的教官整整啰嗦了一个小时的基本要领,而这些要领姜宇涵早就学会了。不过,姜宇涵不敢多说话,还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中学生嘴脸。虽然他早就不耐烦了,但他知道教导队的人不好惹。 好歹算是熬过基本要领授课阶段,教官命令姜宇涵到浅水区实践,他自己则悠哉游哉地点燃一颗香烟。 姜宇涵迎着浪,一步步走进大海。他根据教官教给他的要领,轻轻划着水。不知是受到赵长虹的刺激,还是姜宇涵改进了游水方式,这次他的速度很快,只轻轻划动四肢,他便迅猛地向前游动数十米。而且,绝对比从前省力气。 他侧过身,换成仰泳的姿势,眯起眼睛盯着湛蓝的天空。今天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 当天晚上,獠牙队员们自由了。他们换上便装,三五成群地离开营地。他们有的到车站搭车前往旅游景点,有的则到附近的城市快活。军人的业余生活其实也是丰富多彩的,虽然在部队他们很严肃,可如果脱下军装,他们也同其他年轻人一样喜欢热闹和新鲜事物。 姜宇涵独自去水房,将充满汗臭味的作训服洗干净,接着又去浴室冲凉。他全身上下打满香皂沫,任凭冷水浇在自己身上。他闭上眼睛,聆听海浪的声音,心里盘算一会儿该去哪儿快活。附近的城市应该有电影院,可他一个人去电影院有什么意思?去网吧?也不行,这种时间去网吧,能不能抢到机器还很难说。那么,只有到酒吧消磨时光了。喝几杯扎啤,再借着酒劲和酒吧女打打屁,这不失为一个消磨时光的好办法。 想到这里,姜宇涵便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之后,他三下两下就擦干了身子。 换上白色背心、花衬衫和牛仔裤,他又往身上喷了一点儿香水。这瓶香水和一身行头是叶博偷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为的是上街时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虽然姜宇涵是军人,可毕竟也是一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大男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说军人就不能打扮自己了?更何况,姜宇涵少尉的个人问题还没解决。 姜宇涵走出浴室,此时营区里空荡荡的,除了值班的队员外,其他人都走了。姜宇涵没同叶博他们去KTV,他不喜欢唱歌,因为他唱歌跑调,这是件很伤自尊的事情。 他快步跑出营区,翻过一道山梁,便来到滨海公路上。此时太阳完全隐入海平面,公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姜宇涵在等待进城的公交车,虽然他对即将前往的城市不熟悉,可他知道那座城市是靠旅游业发家致富的,娱乐设施应该有不少。他这样想着,便看到一辆计程车由远及近。他赶紧招手示意司机停车。 司机是当地人,普通话说得不太好,但好歹能听懂姜宇涵的东北方言。姜宇涵告诉司机,带他去好一点儿的酒吧。 于是,计程车在滨海公路上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便停了下来。司机指着沙滩上一座挂满霓虹灯的木屋告诉姜宇涵,这是本地最好的酒吧,生意非常好,本地人都知道这里。姜宇涵看到,确实有不少名牌轿车停在木屋附近。他付完钱,跳下车直奔酒吧。 酒吧很热闹,简直人山人海。因为顾客太多,连酒吧四周的沙滩都摆满了桌子,青年男女们坐在桌子旁,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姜宇涵仔细打量了一下酒吧,由于地处热带,酒吧的通风性能很好。这种房子没有墙壁,用木头支撑房梁,外面的人可以看到酒吧里的一切。姜宇涵走进酒吧,坐在吧台前,对服务生说:“来一杯冰镇扎啤。” 说完,他抽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露出十分陶醉的表情。他这副德行,任谁也不会把他跟中国最优秀特种部队挂钩。因为要彻底放松,姜宇涵没穿军装,而是换上十分花哨的行头,他将军人证件连同几百元大钞统统塞进钱包,今晚,他要以普通百姓的身份享受生活。给外人的印象,他完全是个出来消磨时光的青年,而不是军人。 他掏出打火机,将雪茄点燃,他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这时,扎啤上来了,他拿起酒杯,将半杯啤酒灌进肚子。天气太热了,他早已汗流浃背,而且口渴难耐,冰镇啤酒下肚,使他好受不少。 这时,他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甜甜的嗓音从附近传来:“师兄,你伤还没好,喝这么多酒对伤口不好。” 之后,他便听见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说:“师妹,你放心,你师兄我是什么人?森警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在海南公安系统里连续两年荣获年度最佳警官称号,执行过无数危险任务,只喝了这么点儿酒,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宇涵循声望去,看到一对青年男女坐在吧台前,由于男青年背对着他,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两人的面孔。他只感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都很耳熟。 “服务生,再给我来一杯扎啤,冰镇的。”姜宇涵掏出现金,示意服务生过来。 今天晚上要一醉方休,反正明天放假,今天喝醉了,就近找一家小旅馆住下,明天进城好好消遣消遣。姜宇涵在心里这样盘算着,将扎啤一饮而尽。 “服务生!再来一杯椰子酒!”附近的男人高声喊道。 姜宇涵再一次扭头看,这次,他看到男人身边女人的侧脸。 那不是李静吗?虽然只有一面之交,可姜宇涵还是清楚地记下了这个女警官的名字。不光因为李静掩护过他,还因为李静身为女警官身上所特有的野蛮气质。那么,李静身边那个男人是谁呢?姜宇涵判断了很长时间,终于确认,李静身边那厮十有八九是王义程老丧! 想到这里,姜宇涵觉得一阵激动。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上老同学。听说老丧早被警队开除了,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没想到在海南潇洒呢!姜宇涵想到这里,便决定上去搭茬。 他走到王义程身后,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对准王义程的脖子,将吸入肺部的烟雾全部吐出来。雪茄特有的香味立刻将王义程包围了。 王义程回头便骂:“操!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下三滥朝老子吹二手烟?!” 当看到面前的青年时,王义程愣住了,过了老半天才用不确定的声音说:“如今这年月,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发生呢?你是姜宇涵?” 姜宇涵笑着坐在王义程身边,对服务生说:“给我来一杯椰子酒。” 李静满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怎么这个害自己同师兄生离死别的兵痞也跑到海南来了?姜宇涵则嬉皮笑脸地拿起盛椰子酒的高脚杯,碰了碰王义程和李静的酒杯,之后将椰子酒一饮而尽。 “师妹,还记得我吗?”姜宇涵笑着问。 李静冷哼一声,说:“能不记得吗?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记起你!” “我现在本来就在天涯海角嘛!”姜宇涵豪爽地笑道。 “老姜,你来海南干嘛?”王义程问。 “我来旅游啊,和对象一起来的。”姜宇涵只要在王义程面前就没有正经的话,不是吹牛就是胡侃。 “你有对象了?行啊!”王义程用力拍了拍姜宇涵的肩膀。 姜宇涵冷冷一笑,说:“刚才听你说,你现在在海南警局工作?我一直以为你退出警界了呢,没想到你在海南混得有声有色,对了,你什么时候变成森警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了?我记得最优秀的毕业生叫姜宇涵来着啊。” “靠!不吹牛你能死啊?”王义程笑骂道。 “也不知道咱们俩谁在这儿吹牛呢,我知道,在小师妹面前,你得保持身为师兄的尊严,可是王义程同志,咱们得实事求是嘛!” “我师兄才没吹牛呢!他是我们局里连续两届的年度最佳警官!倒是你,穿的跟流氓似的,怎么看都不像好人!”李静不客气地说道。 姜宇涵诧异地看着李静,王义程则满脸小人得志的笑容,顺势就把胳膊搭在李静的肩膀上,李静居然也没反对,只是有些脸红。 姜宇涵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根红河递给王义程和李静。 “你的雪茄呢?我要抽雪茄!”王义程抗议道。 “我告诉你,”姜宇涵吸了一口雪茄,“在我们部队,只有达到尉官级别才能抽雪茄,班长级别的只配抽红河。” “我师兄的肩章已经是一毛二了,你怎么把他当班长?”李静不满地说道。 “小师妹,你今天怎么了?对哥哥的态度怎么这么差啊?别忘了,当年可是哥哥我救了你啊!”姜宇涵装出十分委屈的表情,抱怨道。 “切!你救我?就那几个小流氓,老娘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摆平!还有,谁是你妹妹啊?!”李静一点儿也不给姜宇涵面子。 “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王义程现在居然当起和事佬,他接过姜宇涵的香烟,将其中一根递给李静。 姜宇涵赶紧掏出防风打火机,为两人点烟。王义程看到姜宇涵的打火机,居然是纯粹的军工制品,非常精致,一看便是部队定量配发的高级货。他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一副色狼看到美女时的表情。姜宇涵注意到王义程的目光,脸上闪现出一丝得意,想不到,年度最佳警官也缺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打火机啊!在獠牙大队,抽烟的队员几乎人手一个这样的打火机,姜宇涵不知道,这种打火机在地方有多值钱,他只知道,在獠牙大队,这样的打火机实在不是什么稀罕货。 “该防风打火机,纯军工制品,防水防风防雷劈,就算挨上一颗手榴弹也不影响性能,我们部队人手一个,实在不算稀奇。”姜宇涵得到便宜就卖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死样,叫人看了就生气。 “兄弟,现在在哪儿高就?”王义程收回贪婪的目光,问姜宇涵。 “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某部。”姜宇涵不是卖关子,他实在不能说自己部队的番号,给地方上的人报部队番号可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属于泄露军事机密,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不吹牛你能死吗?谁不知道你在武警部队当兵啊?还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某部?这年头吹牛逼不上税的人咋就这么多呢?”王义程不屑地说。 姜宇涵摆摆手,说:“信不信由你!哥哥我受过高等教育,不和你这种没文化没素质的大老粗一般见识。服务生!给我来一杯梦幻王朝!” 李静轻轻拽了一下王义程的衣角,示意他赶紧走,和姜宇涵这样的酒鬼喝酒,还想酒后闹事吗?王义程看了看李静,示意李静别闹。 “师兄,他是兵痞一个,咱们跟他喝酒干嘛?”李静用唇语对王义程说。 没等王义程说话,姜宇涵突然对李静说:“妹子,我可不是兵痞,你不能这么诋毁我啊,好歹咱们以前都是除暴安良的人民警察。” 李静惊慌地看着姜宇涵,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唇语居然能被姜宇涵识破,这家伙刚才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怎么能发觉自己在诋毁他呢? 姜宇涵扭头看了看李静,露出的冷笑令李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服务生,给这位小姐来一杯最好的红酒。”姜宇涵对服务生说。 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从一开始李静就对姜宇涵抱有不友好的态度,现在这层砂纸终于被捅破,姜宇涵已经意识到李静对自己的抵触情绪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开始寻求解决的办法了。 李静老老实实地坐在王义程身边,不敢直视姜宇涵。 红酒被端上来了,姜宇涵把红酒递给李静,这次他一句话也没说。李静看着手里的红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姜宇涵首先将自己的梦幻王朝一饮而尽,之后对王义程和李静说:“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成为光荣的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保卫祖国,保卫人民。现在我当兵了,我是最好的士兵,不是兵痞,希望老丧,尤其是你,师妹,不要动不动就把我当成兵痞。” 说完,他放下空酒杯,走出酒吧。王义程赶紧追向姜宇涵。 “老姜!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师妹是跟你开玩笑呢。”王义程追上姜宇涵,劝道。 “老丧啊,其实你师妹说得没错,穿军装的时候,我是最优秀的士兵,可脱下军装,我和社会混子没什么区别,抽烟、喝酒、骂人、打架,这几样东西我哪样不会?回去吧,别冷落了师妹。”姜宇涵说着,挣脱开王义程的手。 “我不!”王义程大喊道。 “你他妈想让别人把咱俩当断袖吗?撒开!”姜宇涵指着王义程的右手,这家伙的右手此时正紧紧拽着姜宇涵的袖子不放。 “我不!” “我操你先人板板的!”姜宇涵一个擒拿手就把王义程锁在自己的身下,王义程虽然是年度最佳警官,可在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面前,他那点儿本事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疼得哇哇大叫,脸上蘸满了沙子。 “妈妈哎!可要了亲命啦!”王义程的声音很是凄惨。 “住手!我师兄身上有伤!你想害死他啊?!” 李静仿佛疯了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击姜宇涵,姜宇涵竟然被撞出去三四米的距离。 王义程揉着酸痛的胳膊,看着姜宇涵。这小子还真下得去手,居然对兄弟下如此狠毒的招数!姜宇涵的表情却很惊讶,似乎不相信自己居然能给老丧造成这么大的打击。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没使劲啊。” 李静想狠狠教训一下姜宇涵,被王义程拦住了。 “我说,大家可都是兄弟,至于这样吗?”王义程说。 “我看也是,都是兄弟,下手重了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吧?在我们部队,训练的时候下手不重还不行呢,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嘛!”姜宇涵为自己开脱道。 “喂!你好歹也是我师兄的兄弟,既然知道我师兄受伤了,怎么也不问问他是怎么受的伤?”李静教训道。 “对啊,你怎么受的伤?哪里受伤了?”姜宇涵问。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王义程还真就怕告诉姜宇涵自己哪里受的伤,要是让这厮知道自己屁股上挨了一枪,就姜宇涵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嘴,指不定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别别别,跟兄弟我藏着掖着干嘛?告诉我你到底哪里受伤了?”姜宇涵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就不告诉你!你能把握怎么样?怎么着?屁股受伤有什么稀奇吗?”王义程说完这句话,立刻发觉走嘴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姜宇涵的表情,发现这家伙的脸绷得很紧,一看便是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大声笑出来。 王义程心里这么恨啊!一万个小心,可最终还是让姜宇涵知道自己屁股负伤的事情了。 “在酒吧里我就觉得你小子不对劲,好好坐着就得了,干嘛非得在屁股底下垫个救生圈啊?开始我以为这是海南青年的新时尚呢,没想到是你尊贵的臀部受伤了啊!”姜宇涵说着就大笑起来。 王义程的脸通红通红的,姜宇涵在小师妹面前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自己,很使他怒火中烧。 “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李静看不过去了,“我师兄是你兄弟,他受伤了你反而嘲笑他,你这人真是狼心狗肺!” 姜宇涵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摆摆手,说:“师妹,你没发现吗?你师兄在跟咱们俩闹着玩儿呢,你好好回忆一下他刚才的话,‘我就是不告诉你我屁股中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静看看姜宇涵,又看看王义程,突然也笑了起来。 “你师兄,天生,天生就是演喜剧的料啊!活宝一个!”姜宇涵笑得都有些岔气了。 “笑够了没有?”王义程不满地看着姜宇涵和李静。 另外两人看王义程真有些不爽了,赶紧止住笑声,姜宇涵清清嗓子,说:“二位,那我现在告辞了,我还得进城里玩儿玩儿呢,部队上给放个假不容易,我得抓紧时间。” 王义程说:“咱们兄弟好不容易才又见面,多不容易啊?正好,我家就在城里,今天晚上咱们兄弟就在一起好好玩儿玩儿。” “就是,姜哥,你别急着走了。”李静对姜宇涵的态度突然好转,不知道是因为姜宇涵的诙谐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师妹,去把我的车开来。”王义程说着,将一串钥匙丢给李静。 “你小子看来是发家致富了,居然有私车。”姜宇涵说。 “谁让我有一个生活富足的老爸呢?”王义程说。 王义程的车是一辆猎豹,性能很好,适合飞车族,这种车在海南很少见,除了富家公子哥,普通工薪阶层是买不起这么好的车的。王义程跳上车,示意姜宇涵也上来。 “后座底下有啤酒,别客气,今天哥哥带着你在滨海公路上好好看看夜景!”王义程说着,一脚踩在油门上,猎豹跑车犹如发情的大象一般,嚎叫着向前冲去。车里的人立刻感到无比凉爽,四周燥热的空气荡然无存,令人十分惬意。 姜宇涵突然想起来,王义程上警校的时候驾驶课就没及格过,直到毕业都没考到驾照,今天莫不是无证驾驶吧? “老丧!这跑车开起来,可要注意安全啊!”姜宇涵高声叫道。 “放心吧,我师兄的驾驶技术可好了。”李静回头对姜宇涵说。 姜宇涵心说,就王义程老丧那操蛋的驾驶技术,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老丧的功夫是半斤还是八两姜宇涵最清楚不过。 猎豹跑车在滨海公路上一阵狂飙,王义程将车上的音箱打开,杰克逊的嚎叫传出好远。姜宇涵感受着清凉的空气和微微发咸的海风,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他从座位下面拽出啤酒,用牙启开盖子,豪饮起来。 “师兄,给我一瓶。”李静大声说道。 姜宇涵又拿出一瓶啤酒,他这次没将瓶盖启开,直接把啤酒递给李静。 “帮我启开盖子啊!”李静说。 姜宇涵无言地看着李静,不知如何是好,你就算把车翻个底朝天恐怕也找不到启瓶盖的工具。他用牙启开瓶盖也可以,但李静喝不喝就不知道了。 李静把酒瓶递给姜宇涵,用命令的口吻说:“打开盖子再给我。” “妹子,你贵庚啊?”姜宇涵问道。 “不要随便打听女人的年龄好不好?”通过后视镜,姜宇涵看到李静的表情有些不满。 “你是九零后青年,对吧?”姜宇涵猜测道。 “我是八九年出生的!”李静纠正道。 “哦,那和我一样,是八零后,我说嘛,像个大小姐似的。”姜宇涵嘀咕道。 李静没听见姜宇涵说什么,只是说:“快帮我启开。” “好吧。”姜宇涵说着,用车窗的窗檐将瓶盖启开,啤酒沫喷出老高。 “老姜!这车可是我老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怎么能这么做?!”王义程怒道。 姜宇涵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嬉皮笑脸地把啤酒递给李静。李静冲姜宇涵笑笑,转过身去,一边喝啤酒,身体还随着杰克逊的节奏晃动。 “真该把我的数码相机带来,看看我们新世纪的人民警察是什么样子!”姜宇涵在后座上低声说。 话音未落,突然从猎豹跑车后面传来一阵警笛声。一猜就知道,王义程飚车被公路巡警发现了。 两辆警用吉普车,闪烁着警灯快速跟了上来。 王义程一看不好,赶紧加速。李静则冒出一脑袋冷汗,看来,和姜宇涵喝酒,就捞不着好!这不,又有麻烦上身了。她回头看看仿佛置身事外的姜宇涵,咬了咬嘴唇。 “妹子,今天这事可不怨我,是你师兄非要拉上我一起走的。”姜宇涵说着,竟然开始闭目养神。 猎豹被两辆警用吉普车死死咬住,王义程挂到最大的加速档,可就是甩不掉警察的追踪。滨海公路两旁的路灯将王义程的行踪暴露无遗。公安的吉普车紧紧咬住王义程的猎豹跑车不放,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王义程在百忙之中,通过后视镜看到一脸从容的姜宇涵,忍不住怒火中烧,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居然还能这么冷静,仿佛今天这事跟他没关系似的!他算什么朋友?! 不过,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还是赶紧甩掉公安的追击吧!想来,王义程本身就是警察,可现在倒变成飞车党被警察追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今晚绝不能被警察抓到,否则他在海南警局的档案也会有污点,他那满墙的奖状和占据整个抽屉的勋章都救不了他。王义程很纳闷,怎么参加工作以后每次跟姜宇涵一起喝酒,事后都会倒霉呢?他姜宇涵还好意思叫我“老丧”?他才是真正的丧门星! 想到这里,王义程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喊道:“老姜!你怎么还是这副死样?快想办法!还想被纠察逮啊?!” “我要是你,就乖乖地停车,听候处理。”姜宇涵坐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养神,声音显得懒洋洋的。 要不是正在逃避追捕,王义程真恨不得跳起来赏姜宇涵一个大耳雷子。可现在真的不是打人的时候。他狠狠吐出一口恶气,猛踹油门。猎豹的排气孔猛然喷出一团黑烟。 “你真该去玩儿《极品飞车》这个游戏,那游戏很经典,可惜,除了《合金弹头》,你根本不过问其他电玩。”姜宇涵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姜哥,帮帮我们吧,那帮公路巡警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而且特讲原则,我们被他们逮到,肯定捞不着好,搞不好还要被处分。”李静苦着脸请求道。 “李警官,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难道最优秀的警官连救自己的本事都没有?”姜宇涵可算逮着报复的机会了,一点儿也不给李静面子。 这时,前面突然又出现了两辆警用吉普车。这两辆车摆明了就是拦路的,横在路上,将猎豹的去路彻底堵死。 四名全副武装的公路巡警严阵以待,王义程看到,巡警们甚至拔出手枪了。他知道,最近海南多出很多飞车党,危害其他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可是,他王义程再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缉毒先锋啊!怎么被这帮同事当成飞车党了? 他无限惆怅的刹住车,准备接受处罚。一想到自己一身的酒气,他便感到两腿发软。酒后驾车,尤其是身为警察酒后驾车,该是多严重的问题? 突然,坐在后座的姜宇涵说:“别下去,一切由我解决。” 王义程还没反应过来,姜宇涵已经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王义程发现,姜宇涵的脚步很沉着,没有一丝慌乱,面对四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做了错事的他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这难道就是警校的菜鸟? 姜宇涵走到一名警官面前,警官很不客气,命令道:“叫司机下来!” 姜宇涵微微一笑,说:“阿SIR辛苦,来,抽支烟!” “你少跟我来这套!”警官很不客气地打落姜宇涵递上来的香烟,“叫司机来!” “阿SIR,你看,别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好不好,咱们也不容易,别见怪,我们保证下不为例。”姜宇涵还是一脸谄媚的笑容。 警官看了看姜宇涵,又看了看猎豹,拿出记事本边写边说:“酒后飚车,性质极端恶劣,吊销驾驶执照,没意见吧?” “当然有意见了!”姜宇涵猛然收起笑容,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警官还没见过这么死硬而又嚣张的飞车党,强行压制住怒火才没发作。 姜宇涵直视着警官,掏出自己的军官证,递给警官。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但你要是一味胡搅蛮缠,那可就是自找麻烦,看你的肩章,好歹也是一毛三的警官,干到这步挺不容易吧?别因为不分青红皂白,最后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丢了饭碗!”姜宇涵就像大哥似的,拍了拍警官的肩膀。 警官借助路灯的光亮,仔细看了看姜宇涵的军官证,突然两腿一并,朝姜宇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不知道首长是4632部队的军官!对不起!”警官开始道歉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也是讲原则负责任的优秀警察嘛!”姜宇涵重新露出充满鸟气的笑容,将警官递回来的军官证揣进裤兜里。 “真没想到,耽误了首长的正事!”警官说。 “我说了,这没什么,人民需要你这样的警察保护,你很优秀的嘛!我天生对警察抱有好感,当初我也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警察叔叔还夸我是好少年呢!”姜宇涵说着,转身走向猎豹。 王义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警察突然对姜宇涵唯唯诺诺,感到直纳闷,今天这些公路巡警都怎么了?发情啊? 警用吉普车为猎豹让出道路,公路巡警恭恭敬敬地站在路旁,看猎豹从自己眼前驶过,整齐地举起右手敬礼。王义程更纳闷了,这到底算哪出戏啊? “师兄,你是怎么做到的?”李静问姜宇涵。 “什么怎么做到的?”姜宇涵在后座上闭着眼睛。 “公路巡警对你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好?他们可都是讲原则的警察,要是真落到他们手里,你掏钱点烟都不好使,咱们酒后驾驶,属于严重的违纪行为,他们不但不扣留咱们,反而还给咱们敬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静问道。 “这个嘛,”姜宇涵故意拉长了声调,“天机不可泄露!” 虽然表面上平静,可姜宇涵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利用自己的军官证做文章,搞特权,这是身为军人最不该做的,比酒后驾车的性质更恶劣。可是,他一开始还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也没有办法,为了救老同学嘛。但他很快又想,没办法不是理由,错了就是错了,必须接受处罚。身为最优秀的军人,却干出这样的事情,真的很不应该。如果让安小阳知道,肯定又会给姜宇涵上政治课。一想到安小阳语重心长的“课堂讲义”,姜宇涵就很郁闷。 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距离最优秀的军人,还差的很远,他不是不成熟,而是极端不成熟。今天,他可以拿自己的军官证糊弄警官,假如有一天他走上战场,是不是也可以利用其他手段当逃兵呢?他捂住脑袋,不断地反思,他想对自己说,从今往后要当最好的士兵,可是,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最好的士兵,难道会像自己今天这样,耍花招搞特权吗? 正文 第三十章 “小王,恢复得怎么样了?”缉毒侦查大队的政委关切地问道。 “报告政委!彻底恢复了!”王义程身穿警服,笔直地站在政委的办公桌前,响亮地答道。 政委冲大队长点点头,大队长掐灭烟屁股,拿起桌子上的文件,递给王义程。 “看看这个吧。”大队长说。 王义程一目十行地看完文件,看了看两位领导。 “为什么选中我?”王义程问。 大队长笑了笑,说:“你是咱们缉毒侦查大队最有前途的青年警官,屡立战功,十分的优秀,这次任务之所以选派你,是上面党委研究决定的。你现在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搭乘明天下午的班机去新疆,那里的同事会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义程走出队长办公室,长长舒了一口气。上面准备派他去新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资料上写,新疆出现了一伙猖獗的盗墓贼,居然摩拳擦掌地要对新疆楼兰古墓动手。国家的考古队好像也没有他们迅速啊!更令王义程纳闷的是,为什么新疆公安厅会到海南搬救兵,难道新疆的公安人员都是吃干饭的?王义程即便再优秀,也只是当缉毒警时优秀,反盗墓这个行当,他实在不熟悉啊。 资料上说,那伙盗墓贼涉嫌几年前一起轰动全国的大案。这群亡命之徒,冒着被海警逮捕和喂鱼的危险,在南海地区挖掘了一处巨大的海底古墓,将古墓里的陪葬品秘密走私到海外,从中赚取高额利润。盗墓贼的行径,给国家造成了重大损失。如今,据传他们在新疆大沙漠某处隐秘的地点,发现了一座楼兰时期的国王古墓,准备动手大干一场。看来,这是唯一请海南警方出手援助的理由,毕竟他们曾经在海南的地面上犯过案子。可就算海南警方派遣援兵,也不该派到王义程头上吧?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王义程回到住所收拾行李。即使疑问再多,王义程也没半点儿含糊,立刻执行命令,他是个雷厉风行的警官,时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知道,上级自有上级的道理,他只要无条件服从命令就行。 他的行动是秘密的,没有告诉其他人,连李静也不知道他即将奔赴新疆。他也没打算告诉李静,偷偷摸摸走了就算了,反正不长时间以后他就会回来。他相信,不出一个月,那伙不知天高地厚的盗墓贼肯定会落入法网,他对中国公安的实力还是很相信的。 带着几年前盗墓案的资料,王义程登上班机,奔赴遥远的中国西部。在飞机上,他还在不停地翻看局里为他准备的资料。为了更好地配合新疆警方展开行动,海南警方准备了大量的资料,包括盗墓贼的作案手法和行动规律,资料上都有详细的描述。几年前,盗墓贼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挖开了海底古墓,这说明盗墓贼不光手法专业,而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能挖开海底古墓,也确凿无疑地表明,他们有赶超国家考古队的专业设备。 此次行动,王义程志在必得,他相信,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 飞机于傍晚时分降落在乌鲁木齐机场,新疆警方派来的同志早早便等候在机场。王义程提着大包小包,钻进了新疆同事的轿车。轿车直奔警察总部大楼。 专案组的成员都聚集在会议室里,巨大的投影仪上正在播放关于犯罪分子的纪录片。王义程坐在后排,盯着屏幕,尽可能多地记下各种细节。这次任务,新疆警方在其他兄弟省派来的援手的配合下,志在必得,发誓一举摧毁盗墓贼集团。 据线报,盗墓团伙已秘密进疆一个月有余,四处购买盗墓工具和武器弹药,他们盗墓的手法很野蛮,往往用炸药将古墓入口炸开,再进行盗窃。这种手法极大地破坏了古墓,古墓的文化价值因此大打折扣,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每每提及此事,都忍不住唉声叹气。价值连城而又意义非凡的陪葬品或被盗窃,或被毁坏,实在是考古界和史学界的重大损失。如今,新疆警方的内线已经抓住犯罪团伙的尾巴,现在犯罪分子的一切行动尽在掌握之中,一旦时机成熟,新疆警方就要展开行动了。 经过缜密的侦查,专案组获悉,盗墓团伙已经出发前往沙漠边缘,他们动手的时间快到了。警方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王义程开完会,到食堂匆匆吃下一碗手抓饭,随后同新疆的同事出发,前往沙漠边缘地区待命。 入夜了,沙漠地区的气温骤然下降,刚刚还闷热难耐的帐篷仿佛被突然丢进了冰柜,寒冷的气息浸透了人们的骨髓。 獠牙集训队的队员们纷纷披上厚实的军大衣,围坐在篝火旁,等待晚饭。他们刚刚进入沙漠地区,还没适应这里的气候。这些队员里有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进入沙漠,为了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沙漠作战,每年獠牙大队都要派遣集训队来新疆沙漠地区受训。这批次的集训队可谓出师不利,刚进沙漠就遇到了麻烦。出发前,新队员都听老队员讲,沙漠里的经历很残酷,令人终身难忘,甚至有生命危险。初来乍到的新队员还没琢磨透老兵们的话,沙漠里恐怖的黑风暴便令他们领略了大自然的威力。 当天早晨,悍马车队在沙漠边缘的一处兵站里补给完毕,这将是集训队最后一次补给必需品,此后的一个月,他们将在完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完成各种沙漠作战训练科目。悍马车队补给完毕,排成一路纵队,沿沙漠公路向指定地点推进。刚走不到半小时,便有经验丰富的队员提醒大家做好防范措施,因为,沙漠风暴即将来临。新队员没有几个人亲身经历过沙漠风暴,来自内地的年轻人只知道沙尘暴,在他们眼里,沙尘暴根本就不可怕。然而,当沙漠风暴来临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大自然伟大而可怕的力量。 铺天盖地的沙子几乎把车队活埋,呼啸着的飓风能把人卷起来。而无孔不入的黄沙更令队员们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大家蜷缩在安全的角落里,等待黑风暴过去。初来乍到的新队员听着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黑风暴给人的压迫感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久经考验的特种兵也感到一丝惧怕。 狂飙的飓风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才渐渐远离了悍马车队。队员们满身黄土,甚至连鼻孔里都塞着黄沙。他们狼狈不堪地重新爬上车,继续前进。他们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必须赶快行动,把损失的时间追回来。 姜宇涵坐在最后一辆悍马车上,将零三式步枪拆开,他的枪里进了不少沙子,必须马上排除故障,否则会影响枪的稳定性和寿命。刚刚离开风景秀丽的海南,又随队伍开进荒无人烟的大沙漠,地点的转换有些匪夷所思,感觉很奇怪。沙漠和海滩,只有一点是相同的——同样是太阳炙烤沙子。但是,沙漠和海滩实在是两码事。海滩从不缺少水源,气候很湿润,沙漠则缺乏水资源,而且特别干燥,昼夜温差极大。在短时间内从海南杀到新疆,让人很难立刻适应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气候,身体机能的调整并不是轻而易举的。 太阳落山前,集训队终于找到了宿营地点。队员们立刻搭建帐篷,并派遣人手到营地四周警戒。特种部队作战很谨慎,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必须随时处于临战状态。 帐篷搭建完毕的时候,太阳刚好隐入地平线。此时温度骤然降低,队员们身上的汗水似乎立刻结成了冰渣。他们哆哆嗦嗦地披上军大衣,以最快的速度燃起篝火。野战口粮被取出来,送到炊事车上加热。 沙漠真的是令人诅咒的地方,姜宇涵在心里发誓,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下次打死也不来这鬼地方受罪。 吃过饭,除去担任警戒的队员,大家纷纷钻入野战帐篷睡觉。长途行军早已令他们疲惫不堪。从海南到新疆,几乎是从中国的最南端到中国的最西端,横越中国本土可不是短途旅行,在这趟旅程中,大家都是风餐露宿,别提多辛苦,现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第一要务就是好好休息。因为明天还有魔鬼训练等着他们呢。 姜宇涵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急促的集合哨声便把他吵醒了。同一帐篷里的队友纷纷从睡袋里钻出来,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作训服。姜宇涵也不含糊,很快就披挂整齐,随队友跑出帐篷。 各个小组的教官开始下达命令。大家的任务都一样——立刻换上胶底鞋,到后勤处领取圆木。 大家不知道教官要干什么,懵懵懂懂地换上胶底鞋,排队去后勤处。 带队军官领到一个老式指北针,他的任务是率领组员负重行军十公里。 听到这个命令,大家都愣住了,这算哪门子命令?现在的气温可是华氏九十度以上,把鸡蛋摊在沙子上就能烙鸡蛋饼,在这么高的温度下搞负重行军,还穿着胶底鞋,这不是虐待吗?想搞出人命吗? 但队员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们不可能把想法说出来,因为教官都是这么过来的,既然教官们身为人类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队员们也肯定能经受得起。 姜宇涵和队友们扛起大圆木,开始了沙漠负重行军。今天沙漠里好歹还有一丝微风,但常在沙漠里行走的人都知道,有风的天气虽然稍微凉爽一些,但更要命的是麻烦会层出不穷。风会吹起沙子,抚平人类的足迹,不熟悉沙漠的人很可能走丢。而且,被风卷起来的沙子会黏在刚出了一身汗的人身上,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在这样的地方负重行军,十公里路程变成了炼狱般的旅程。由于队员们换下了结实耐用的野战皮靴,穿着胶底鞋奔跑,虽然轻便,但很快,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子便把热量传播到战士们的足部。无孔不入的沙子还随着士兵的脚步钻入鞋子,足部同沙子反复摩擦,很快,大家的脚都被摸出了血泡。血泡很快又被磨破,那真是钻心的疼痛。 大家的表情很痛苦,但没有人停下来,所有人都在坚持。这仅仅是沙漠魔鬼训练的开始,更残酷的考验在后面,如果一开始就不能坚持,就别自称是兵王。 队列变得稀稀拉拉,拖出几百米,跑在前面的都是教导队的教官,他们的身上没有负重,穿着结实的野战靴。受训队员中跑在前面的,则是呱呱叫的高手。 姜宇涵气喘吁吁地跟着队伍往前跑,他的位置在中等偏后,他感到肩上的圆木越来越沉重,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开始出现幻觉,似乎路永远没有尽头,四周的景物都一样,黄压压一片。他怀疑自己得了沙漠综合症,因为他头晕。但是,他的双腿却没有停下来,本能地迈着步子。他不能容忍自己在第一天就被淘汰,他必须坚持,既然其他人能坚持,他又有什么不能坚持的?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比谁强谁比谁弱? 姜宇涵现在才觉得,自己在新训营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那个时候虽然每天都有超负荷训练,但起码比沙漠舒服。那条供队员训练二十公里越野的弯弯曲曲的山路,现在在姜宇涵眼里简直是金光大道! 姜宇涵两腿一软,扑倒在地上,圆木被摔出老远。他大口喘着粗气,嘴唇发紫,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看样子,他不行了,跑在后面的队友想扶起他,可队友的体力也消耗极大,无论怎么努力都提不起姜宇涵。 另一个已跑过去的队友重新跑回来,拽住姜宇涵的肩章,与同伴一起用力,姜宇涵终于站了起来。队友将圆木捡回来,帮助姜宇涵把圆木固定在肩上。 “跑啊!”队友大吼一声,推着姜宇涵继续向前奔跑。 姜宇涵感到脑袋晕晕乎乎的,但他没有放弃的思想,他只想坚持着跑完全程。即使不适应沙漠的气候,他也要坚持,如果轻言放弃,他便对不起身上的军装。他咬紧牙关,追随队伍继续前进。在意念的支撑下,他一步步接近了终点。 他开始大量地冒虚汗,这绝不是好兆头,他估计自己很可能再次跌倒,而且一旦倒下去,他起码要再过几天才能醒过来。他的思绪已经陷入虚无缥缈的状态,毫不相干的画面开始接二连三出现在他眼前。沙漠的景象逐步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经历过的事情,那些往事历历在目——他考上警校了,他认识了小薇,认识了王义程,他和叶博一同创造了奇迹,将假想敌的战术核基地一举摧毁!小薇结婚了,小玉结婚了,新娘们幸福的笑容令他既高兴又伤感。 姜宇涵单膝跪在地上,肩上的圆木十分沉重,他似乎无法承受重量,头部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就在这时,赵长虹刻薄的话语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什么兵王?狗屁!以为进了獠牙就是特战精英?做梦吧!” 确凿无疑,是赵长虹的声音。队员们都知道赵长虹就跟在队伍后面,没有任何负重,不紧不慢地跟着队员们前进。他是经验丰富的特战队员,数次代表国家参加国际特种兵竞赛,取得的成绩十分引人注目。在没有负重的情况下进行沙漠行军,对他而言简直是享受。 姜宇涵晃动了一下脑袋,将思维稳定住。他第二次跌倒,渐渐落在队伍最后面,其他队员纷纷超过他,这次,再没有人帮助他。他先是感到绝望,但马上他便振作起来,没有别人的帮助,他难道就装蛋趴窝吗?想想以前,多少次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难道这次仅仅因为不适应沙漠地区的气候,就一世英名晚节不保?阴沟里翻船的悲剧可不能在自己身上重演。 他试图站起来,可是身上仿佛压着整个地球,这使得他的行动变得极为缓慢,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 赵长虹紧跑几步追了上来,在姜宇涵耳边大吼道:“行不行?!不行就放弃!从此再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獠牙大队的兵!” “不放弃!跑死了也不放弃!”姜宇涵嚎叫着,竟然重新站起来。 他甩开大步,发出不成人样的嚎叫,向着战友们的队列狂奔而去。 经过炼狱般的旅程,队员们终于完成了沙漠负重行军。他们排着毫无章法的队形,零零散散地跑回营区。随手将圆木放下,他们就都软塌塌地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有队员猛然坐起来,抱住自己的脚痛苦地呻吟。其余队员也先后觉察到自己足部的不适。真是钻心地疼,行军的时候,他们的脚心被滚烫的沙子烫出血泡,但他们竟然毫无察觉,血泡又被沙子磨破,他们仍然继续奔跑。直到现在的注意力不在任务上了,他们才感知到伤口的疼痛。 这下医护分队忙开了,营区里到处都是佩戴红十字袖标的卫生员。卫生员们用专用药水擦洗队员们脚上的伤口,这东西涂在伤口上,感觉怪怪的,说疼不疼,但痒痒得难受,还不敢碰伤口,那种滋味若非身临其境,很难体会得到。 姜宇涵也挂彩了,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卫生员在他的伤口上涂抹了一些药水,就又去招呼其他人,根本没把他的伤当回事。姜宇涵也没说什么,忍住脚上的疼痛,垫着步走向自己的帐篷。看他的伤口,要想再次参加训练,还得恢复一阵子,可是时间不等人,教导队不会因此停止军训。想到这里,姜宇涵感到一丝惆怅,我的妈妈呀,这狗日的魔鬼训练什么时候是个头? 说来也巧,姜宇涵来新疆接受沙漠作战训练,王义程也在几乎同一时间抵达新疆执行任务。此时王义程已经随新疆的同事来到位于沙漠的边缘小城,由于是秘密任务,所以他们没有过分声张,只是通知了城里的民警,让他们在必要的时候配合行动。据情报,那伙盗墓团伙已经于当天凌晨进入沙漠,追踪线索就在这里被中断了。据城里的线报人员介绍,盗墓团伙进入沙漠没几个小时,城里便接到了黑风暴来袭的警报。这是一场特大风暴,线报人员分析,盗墓团伙在没有专业防范设备的帮助下,是不可能逃过这场劫难的。通过卫星侦察,大片大片的黄沙里没有任何人的足迹,偌大的沙漠里根本没有盗墓团伙的踪影,莫非他们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黄沙活埋了?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也省得麻烦公安同志。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断定盗墓团伙是否已经全部死亡之前,专案组并不能草草结案。 恰好在这个时候,气象局发来信息,今日沙漠里的天气极为稳定,短期内不可能发生任何气象灾害。于是,专案组决定派遣优秀警员,连同一支武警特勤部队,进入沙漠搜索盗墓团伙。 这种任务,自然不会落下王义程,因为他是战功赫赫的青年警官,又几乎对盗墓团伙了如指掌,所以专案组组长和他远在海南的领导一致同意让他加入沙漠特遣队,执行搜捕任务。 很快,一支由322人组成的特殊部队开拔进入沙漠。部队由一名维族老汉做向导,浩浩荡荡杀奔而去。 担任向导的维族老汉是常年奔走在沙漠里的行家,他告诉警察同志,除了沙漠公路,能够进入沙漠深处的只有几条小路,其中只有一条是捷径,但路上却危机四伏,还有可能遇上流沙。盗墓分子如果想进入沙漠深处作案,是绝对不敢走公路的,因为公路上会时常遇到解放军的运输队或石油施工队,而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到沙漠深处,盗墓分子十有八九会选择那条捷径。所以,维族老汉便带领追击部队拐上了那条捷径。 由于黑风暴刚刚过去,小路已经模糊不清,连路标都埋葬在深深的沙土里。人和骆驼的脚印被完全掩盖住了。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生命禁区,随处可见人类和兽类的白骨,这景象十分骇人,连久经考验的士兵都感到心底发凉。但在经验丰富的老汉带领下,部队的行动简直畅通无阻,行军速度很快,如果不出其他意外,追击部队很快便会有所收获。 王义程夹在武警官兵之中,背着冲锋枪行走在沙漠里。他也是第一次进入沙漠,同样感到很不适应,天气很闷热。他早已习惯了海南潮湿的气候,虽然新疆大漠和海南的气温同样常年居高不下,可是两地的高温有很大不同,一个是湿热,一个是干热,给人的感觉当然不尽相同。尽管闷热难耐,但王义程却要穿着厚实的作战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是为了不被太阳灼伤皮肤,也为了防止遭到毒蝎的袭击,沙漠可是毒蝎的天下,一只成年毒蝎可以在瞬间毒死一头强壮的骆驼,连沙漠野狼都惧怕它三分。闷热的空气,早使他汗流浃背,他在心里琢磨,不管这次任务成败与否,上级都应该给他几千元奖金。别的不说,能心甘情愿地进入沙漠追捕罪犯,就该无条件被授予三等功并嘉奖三千元以上的现金。 “妈妈哎,可要了亲命了。”王义程在心里嘀咕道。 他看了看身边的武警官兵,武警官兵们倒没表现出难以忍受的样子,这与他们常年在沙漠中执行任务有很大关系。这支武警部队主要由新疆子弟组成,内地士兵人数少之又少。这样编配的目的就是让部队更便于在新疆特定的环境里展开作战。相比内地士兵,当地土生土长的青年更能适应这里的气候和地形。 也不知走了多久,部队人困马乏,带队的军官命令大家原地休息。武警官兵和公安人员找到阴凉且被风的地方,取出干粮和水,他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体力。也许是上级的指示过于轻松,他们都认为这次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追击作战,而是普通的抓捕任务。抓捕的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是一堆已经发臭腐烂的死尸。 所以,他们并没有携带过多的干粮和饮用水,弹药的携带量被降低到作战条令所规定的最低标准。 大家正在享用午餐,一名担任先锋警戒的战士突然火急火燎地闯入营地。这个青年奔跑的时候简直是脚不沾地,他飞快的跑到带队少校跟前,大声报告说发现了敌情。 原来,在大家都休息的时候,先锋组便散开队形,继续向前推进了大约一公里。而就在他们翻越一座沙丘时,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死活都不敢相信的事情。那队盗墓贼,居然一个不少地聚集在一片残垣断壁里又是吃肉又是喝酒! 经过侦察,先锋组的官兵发现,敌人的装备很精良,除了拥有AK47和M4A1突击步枪,居然还有RPG火箭筒。 他们所据守的地方,应该是一座古城的遗迹,还残留着一些塔楼,地形易守难攻。盗墓贼看来只是在这里稍事休息,之后他们还会继续赶路。真想不到,他们居然逃过了沙漠黑风暴的袭击。 带队的少校军官听后,马上命令追击部队出发,务必赶在敌人撤退之前将敌人包围。公安和武警立刻展开了行动,在听取维族向导的意见后,他们兵分数路,开始秘密的包围行动。 展开行动的同时,追击部队还给总部紧急发送电报,要求支援。毕竟警方这次所面对的敌人是装备精良、不惧死亡的悍匪,没有足够的人手,恐怕很难将他们绳之以法。 322人的部队很快便将那片废墟包围起来,而废墟里的盗墓贼还没觉察到敌情,仍然在胡吃海塞。他们都饿坏了,沙漠黑风暴的突然到来让他们的行动从一开始便充满了坎坷,这令他们非常不爽,必须用酒精麻醉一下自己,这样心情才能好起来。心情不好又怎么能盗墓呢? 完成对废墟的包围后,武警部队便立刻组织进攻。骤然响起的枪声令盗墓分子惊慌失措。这中国军队怎么说来就来? 在机枪的火力压制下,生长在拥有彪悍民风地区的新疆籍士兵发起了冲锋。这些年轻的战士为了立功,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一个个仿佛飙劲儿一样拼命往前冲击。这些士兵大都出身于牧民家庭,无一例外的都是穷苦人,父母送他们来当兵就是为了让他们摆脱牧民艰辛的生活,奔个好前途。而当兵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推荐上军校深造,将来当军官。这样,家里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贫苦家庭出身的士兵思想很纯朴,他们认为,要想得到上级的青睐,就必须努力训练,必须英勇作战,必须立军功,成为战斗英雄。只有成为战斗英雄,才有资格被推荐上军校,家里也就能早日摆脱贫困的生活。有了这种思想,负责攻坚任务的战士变得骁勇异常。有幸看到战士冲锋的人,还以为回到了从前的朝鲜战场。这些战士,居然敢于使用直线进攻路线,对着敌人的火力点呈直线加速度狂跑! 盗墓贼高薪聘请来的外籍人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中国军队可以无敌于天下,因为中国的士兵是全世界最勇猛的士兵!要是放在以前,这些老外死也不会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的。在他们看来,中国军队在毛泽东时代所独有的“精神原子弹”早已不复存在,现如今的中国军队已经被日益富足的生活腐化,再无战斗力可言。今天,他们才知道自己错了。眼前的中国战士,将他们的一切幻想统统打破。中国军队,仍然是纵横天下的无敌雄狮! 当然,武警战士也为自己的英勇付出了代价,有五六名战士,在盗墓贼暴风骤雨般的扫射下,还没接近废墟,已经血洒疆场。 突破敌人火力封锁线的武警官兵,借助残垣断壁的掩护,架起自动步枪和班用轻机枪,与废墟内的盗墓分子展开了激烈的枪战。一时间,废墟内流弹四下纷飞,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在空旷的沙漠上显得十分刺耳。 盗墓分子的数量只有三十几个,由于警方发动的是突然袭击,盗墓贼毫无防备,交战之初,被警方的流弹射杀的盗墓贼就有七名,盗墓贼在兵力对比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可他们拥有大量的弹药和雷管。这些武器主要是用于盗墓的,但现在却成了抵抗警方进攻的利器。武警部队虽然人数上占优势,可却没携带足够多的弹药,322人的队伍只能将盗墓贼包围起来,等待援兵到达。 攻入废墟外围的武警官兵,据守在仓促构建的工事里,与盗墓分子对峙。 武警带队军官在焦急地等待强有力的增援,盗墓贼被彻底围死,无论如何是不可能逃脱的,在这么空旷的地带突围,怎能逃过追兵的眼睛?只要援兵一到,警方可以立刻发动进攻,彻底剿灭这股猖獗犯案的盗墓分子。 然而,援兵并不可能很快抵达交火区域,这里距离总部有一上午的路程,又没有公路运输,抵达这里最便捷的方式便是空运。可驻扎在附近的空军部队的调动必须经过军区级别首长的批准。所以,这只能是一场漫长的等待,希望在长时间的围困下,匪徒会主动投降,那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军官原以为,匪徒比警察着急,可没想到,已成瓮中之鳖的匪徒居然异常的冷静,眼看着自己身陷重围居然不慌不乱。军官很快便想到,自己今天所面临的敌人,也许同样是训练有素的行家! 夜幕在一片寂静中降临了。军人都不喜欢寂静,因为在充满玄机和变数的战场上,寂静背后,往往蕴含着巨大的危险。曾经就有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回忆,部队发起冲锋的时候,士兵们最惧怕的并不是机枪的扫射声,因为敌方机枪手也许并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开枪射击只是为了警告你不要过来;士兵们最惧怕的是敌人零零散散的点射,因为在这种时候,敌人十有八九已经发现了你,敌人的点射干净利落地带走你身边战友的生命,这恐怖的景象足以令你终身难忘,更恐怖的是,也许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的脑袋。所以,战场上的寂静,并不能带给军人安全感。 包围废墟的部队迎来了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在火热的太阳隐入地平线之后,寒冷从天而降,将交战双方都淹没在刺骨的冰冷世界中。 双方都在保持沉默,没有继续交火的势头。武警部队派来的援兵就在这一刻到来了,直升机的引擎打破了沙漠的沉寂,飞机上的大功率探照灯将废墟照的通亮。飞机上的广播员开始喊话:“我们是武警特勤部队,你们已被包围,请你们立刻放下武器,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谁也不会想到,盗墓分子给武警部队的回应会这样另类! 喊话刚刚结束,从武警部队占领的废墟那里,突然腾起数条火龙。鲜艳的火光映红了漆黑的夜空。据守在废墟里的武警官兵对爆炸猝不及防,死伤惨重。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废墟里愈来愈旺盛的烈火。大家在此刻忘记了一切,打击来的太突然,谁也没做好应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 “这只是警告!你们立刻为我们放行!一切都好商量,否则,我们摸不到冥器,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完蛋!” 是盗墓贼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这伙人应该已经看透了生死,全然无所顾忌了。 王义程咬了咬牙,这么嚣张的犯罪分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实话告诉你们!废墟的下面,就是一处汉代的古墓!里面有很多在你们眼里十分珍贵的东西!古墓的规模很庞大,你们站立的地方也处于古墓的范围之内!我们已经在里面安放了大量的TNT烈性炸药!一旦引爆,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走不了!统统都得给那个老粽子做陪葬!” 王义程知道,盗墓贼所说的“老粽子”,就是古墓的墓主。他不相信盗墓贼的话,难道这里能是古墓的所在地?开什么玩笑?资料上明明写着,盗墓分子即将挖掘的古墓位于这片沙漠的中心点啊。 仿佛是为了打破王义程的怀疑,在武警部队阵地与废墟之间的空地上,猛然又腾起一条火龙,地表在爆炸中猛然塌陷下去,爆炸过后,地面上的沙子纷纷呈旋涡状流入地下。原先的爆炸点变成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好像魔鬼的眼睛。 “我可不是闹着玩儿!如果你们十分钟之内还不撤退,我们可真的要玉石俱焚啦!” 警方的首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匪徒这绝对是在威胁警方,这种行为实在太恶劣了!居然拿古墓这么珍贵的资源来要挟警方就范!除了极度的卑鄙无耻下流,还有就是缺德,这帮下三滥就不怕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屁眼吗?怎么什么缺德事都敢做? 首长在心里将盗墓贼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之后,终于吐出一口气,命令部队停止一切调动。之后,他拿起高音喇叭,要求与盗墓贼的首脑谈话。 “你们有什么条件吗?”首长的声音威严而镇定,又不失柔和,很能安抚人心 “有!立刻给我们送来食品和药品!不许耍花招!” 首长回头看了看参谋长,参谋长缓缓点头。首长大声说:“放心,我们会派人给你们送去必需品!但你们也要保证我方人员的生命安全!而且,我们还要把我方伤亡人员全部接回来!” “这个你放心!老子不会干涉你们的行动!老子只喜欢打死人的主意,活人老子不感兴趣!” 首长放下话筒,回头命令部下:“全体后撤一公里,但包围圈不要出现任何漏洞,还有,立刻电告上级,请求特警部队支援!” 獠牙大队沙漠集训队的大部分队员刚刚进入梦乡。他们经历了一天的魔鬼训练,上午超负荷负重越野,大部分人员的足部都受到或大或小的损伤,下午则是在沙漠地形里实弹打靶。对于普通人而言,实弹打靶是做游戏,可对于军人,实弹打靶则是严肃的体力活。普通步兵部队的士兵每人每天打四百发子弹已经是最高纪录了,可獠牙大队的特种兵一下午就平均每人打了近一千发子弹。对于新兵,这绝对是最残酷的经历,晚饭的时候,曾经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右手,竟然连筷子都拿不稳!吃晚饭,是多么平常的事啊?可又有谁见过健健康康的年轻人哆哆嗦嗦的吃晚饭? 可算熬过了这一天,头刚接触到枕头,军人便睡熟了。 但是,尖利的集合哨声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赵长虹粗着嗓子在营地里大喊着,队员们被这独特的声音吵醒了,帐篷里一片唉声叹气。 “我靠!教官是睡毛了吧?” “少废话啦!” “我的先人啊,这是咋了?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阿三入侵吗?” 队员们小声发着牢骚,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快速冲出帐篷集合。 大家都不是战斗装束,只穿着沙漠迷彩服,连武装带都没系,因为他们知道,在集训期间,上级不可能派给他们作战任务。 赵长虹黑着脸,在队员们的队列前反复走了好几次,才骂道:“你们这帮猪头三!要是敌人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你们统统都得下地狱!枪支弹药不是都放在身边吗?为什么不带出来?你们的头盔呢?难道都被你们当夜壶了吗?你们是不是以为作训帽能抵挡敌人自动步枪的射击?你们难道都是弱智吗?都是低能儿吗?什么兵王?狗屁!随便从地方上找几个老百姓,都比你们做的好!” 队员们都不敢出声,尽管赵长虹在平日里很随和,同普通队员的关系很好,但谁都知道,在训练场上,赵长虹绝对是个超级大变态,在他发怒的时候接话,跟找死没区别。 “你们都互相看看!看看!”赵长虹挥舞着手枪,“你们当中有几个是没参加过实战的菜鸟?!都是老兵了还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你们不当炮灰谁当炮灰?!看了你们今天的表现,我才明白一个道理,我以后再也不迷信老兵能打仗这个歪理邪说了!你们一个个还大言不惭地自称兵王?自恋狂!统统都是自恋狂!” 看着赵长虹手里的手枪,大家都捏着一把汗,谁敢保证教官大人的手枪不会走火?教官这么疯狂,跟法西斯军官简直如出一辙,待会儿他是不是还得对我们施行体罚啊?在集训队,赵长虹是老大,体罚队员看来不是什么难事。 赵长虹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队员,终于换了一种相对柔和的语气。 “现在,马上出发,开赴C4区域,有任务。” 见队员们有回帐篷拿枪的冲动,赵长虹赶紧又说:“不是战斗任务!犯不着紧张!” 队员们都松了一口气,此时,悍马车队已经发动起来,可以马上出发。赵长虹看了看蔫头耷脑睡意正浓的队员,突然又怒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生不如死的样子!跟活死人有区别吗?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们,今天的任务主要是观摩友军作战!也许你们都听说过雪狼突击队,今天我们就去参观参观,看看人家是什么样的部队!我就是想恶心你们一下,就你们现在这副熊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我说你们自恋那都是表扬你们了!” 悍马车队呼啸着驶出营地,车上的队员都蔫头耷脑的打不起精神,白天的魔鬼训练已经把他们折腾坏了,教官刻薄的话语更令他们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车队开着大功率车灯,快速驶向C4区域。 此时,大批的武警部队已经秘密抵达废墟四周,官兵们守卫在距离废墟一公里的地方严阵以待。谁也不能保证,盗墓分子会不会狗急跳墙,如果在暗夜里实施突围,以敌人的火力和亡命徒本性,也不是没有得逞的可能。那个时候再组织追击,可就没有这次走运了。 雪狼突击队在接到出动命令后,半小时内即抵达交火区域,他们被部署在指挥部四周,随时准备行动。 隶属武警序列的雪狼突击队,是中国最精锐的特战部队之一,拥有国际顶尖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水平,是与SPC其名的中国反恐王牌军。突击队组建以来,不负众望,经过的大小战斗不下百次,没有一次失手,是中国武警部队司令部麾下的一流尖刀铁拳部队。好钢用在刀刃上,这次行动,雪狼突击队将担任主攻任务,他们的到来,使指挥部的领导更加增添了必胜的信心。 身穿沙漠迷彩服和纳米防弹背心、头戴02头盔的突击队员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只要指挥部一声令下,他们会第一批冲入废墟,消灭盗墓分子。营地里的气氛很凝重,虽然雪狼突击队的队员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对付的也仅仅是几条杂鱼,但他们仍不失小心谨慎的作风。他们已经知道,敌人在废墟和四周的空地里埋设了大量的炸药,一旦引爆,将是一场空前的灾难。他们必须在敌人引爆炸药之前将敌人消灭,这就要求他们必须进行秘密攻击,而且在速度上的要求也很高,不能被敌人发觉,要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取胜。这在平时也许并不是难事,但此次队员们所面临的来自外界的压力却很大,因为,废墟下面便是具有巨大科考价值的古墓,绝对不能受到伤害,要想在丧失理智的歹徒手里夺下炸药遥控装置,而且绝不能出差错,困难还是很大的。 就在雪狼突击队员忙乱的时候,獠牙大队的悍马车队驶入了这片营区。来自陆军的特战队员和武警特警曾有过十分默契的合作,事后双方也都称合作很愉快。但是,毕竟是来自不同军种的两大精英,彼此之间较劲是很正常的。 赵长虹摆出一副十分拽的样子,推开车门跳下来,看也不看雪狼突击队的队员,大声命令道:“集合!” 身穿造价昂贵的沙漠迷彩服的獠牙队员纷纷跳下悍马车,列队集合。整齐的队列是中国军队的特色,也是必须做到的基本动作,獠牙队员们整齐的列队成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深入骨髓的优越感还是让他们的行动变成了向友军的炫耀。雪狼突击队的队员都是何许人也?都是绝对的尖子,见到友军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面前显摆,自然十分不爽。他们纷纷看似无意地亮出了自己的作战装备。 九七式突击步枪、九二式手枪等国产名牌货开始在雪狼突击队员手里亮相,很是扎眼。 “有本事,你也用用零三式啊。”姜宇涵在心里嘀咕着,虽然同样是武警出身,可姜宇涵很有些忘本的意思,雪狼突击队曾经是他向往的地方,可现在由于有了更好的去处,他开始对雪狼有些瞧不上眼了。看来姜宇涵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家伙,也有缺点,说得难听点,他这是有奶便是娘的表现。 赵长虹大步走到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员面前,故意扯开嗓子大吼道:“报告首长同志!獠牙大队沙漠集训队奉命前来参观学习!请首长指示!” 武警上校看着面前这队不可一世的陆军特种兵,这帮小子说是来参观学习的,但上校怎么看都觉得,眼前傲气十足的家伙是来显身手的。思考了一阵子又觉得不对,陆军好像没携带武器,只是普通的训练装束。 上校吸了口烟,问赵长虹道:“你们的武器呢?” “报告首长!”赵长虹的声音永远如山响一般,“我们没有携带武器!我们是来观摩学习的,只带来了眼睛、耳朵、签字笔和笔记本!” 上校身后一个年轻的参谋低声提醒上校道:“獠牙大队是直属中央的王牌部队,没有中央的书面命令,他们根本不会参战,这次他们不请自来,肯定又要起什么妖蛾子!” 上校点点头,对赵长虹说:“你带着你的战士,跟我来。” “是!”赵长虹响亮地应答着,朝武警上校敬礼。 姜宇涵夹在队列里,正要迈步,突然听到营地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凄惨的嚎叫:“妈妈哎,可要了小爷的亲命啦!” 这声音好生耳熟啊! 其他獠牙队员也被惊动了,纷纷扭头想看个究竟。一副担架出现在视野里,虽然光线很暗,但大家还是隐约看到,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人趴在担架上,正在没命地嚎叫,几个军队的护士一边安慰他,一边抬着担架朝医疗车走去。 “之前的谈判已经破裂,盗墓分子们突然发飙,开枪射击我方派出的代表,这个小伙子是为了掩护代表才受伤的。”武警上校向队员们解释。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队员们的表情,可上校还是能听到队员们中有人在偷偷地笑,扛不住疼痛的男人,还好意思当警察? 姜宇涵突然走出队列,向担架走去。他拨开护士,揪住受伤青年的头发,让他的脸冲着自己。青年感到有人十分粗暴地揪自己的头发,连哭带骂道:“操你妈的!谁啊?!没看见小爷我受伤了吗?” “老丧,你还好吧?”姜宇涵忍住笑,问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义程止住哭声,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黑脸膛军人,突然又嚎叫道:“妈妈哎!你个丧门星!老子跟你在一起就捞不着好!我说我的屁股怎么这么倒霉?想不到你小子也来新疆了?和你在一个省里我要是不倒霉就见了鬼了!我还好吗?他妈的要是你屁股上让人在短时间内开了两个洞!你能好吗?可要了我的亲命啦!” “熊样吧!还当警察呢!”姜宇涵松开王义程的脑袋,王义程一头撞在担架上,他的哭声变得很沉闷。 “护士,他伤口情况怎么样?严重吗?”姜宇涵低声问护士。 “没什么,子弹打进了肉里,但没伤到骨头,伤员的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还骂娘。”护士说着,露出极度无奈的表情。 姜宇涵笑了笑,转身追赶队伍。他今天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观摩学习,前方打得再惨烈,跟他也没有关系,他只要在监视器旁观看友军作战即可。他走进帐篷,其他队友已经落座,开始互相递烟了,气氛很是轻松。高烈度的交火他们都经历过,今天让他们坐在监控室里参观前线作战,简直是享受。香烟去除了疲劳,他们现在开始变得兴致勃勃,都想一睹雪狼突击队的风采,都说雪狼突击队是精锐,那今天就让陆军精英看看雪狼突击队的不凡身手吧。 与警方的谈判破裂后,盗墓贼便开始积极备战,他们已经做好拉着警察一起上路的准备,炸药遥控装置被头目牢牢握在手中,只要情况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地触发炸药的底火。经过两次交火,盗墓贼的伤亡人数上升到十四名,几乎损兵过半,这次看来在劫难逃,但即使死,也要多拉一些警察做垫背! 在夜色掩护下,两名雪狼突击队队员向着盗墓贼据守的废墟匍匐前进。他们的自动步枪挂在身后,手里握着匕首,他们的任务,便是消灭队伍正前方的敌方哨兵,为队伍开辟通道。迷彩服与沙子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被呼呼的风声所掩盖,疲劳不堪的敌人哨兵根本没觉察出死神的亲吻正在逼进。之前的交火已使他们疲惫不堪,长达十个小时的围困更使他们心力交瘁,也不知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去。自己是为了暴富才进入沙漠干玩儿命的行当的,没想到,刚挖到冥器,就被警察包围起来,是自己没有发财的命?还是好事多磨? 两道白光在暗夜里显得极为刺眼,但却如昙花一现的美景,骤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两名盗墓贼的哨兵,被人割断了颈部,软塌塌地倒在地上。雪狼突击队员将尸体拖到阴暗的角落里,向同伴发出信号。 带队的雪狼突击队员一挥手,精锐的特警队员犹如年轻的猎豹一样,从隐蔽地点现身,排成无懈可击的战斗队形,向废墟飞速扑去。虽然穿着厚重的野战皮靴,可他们的双脚踏在地上,却听不到任何声响。 “看看人家的水平,再看看你们,把烟都掐了!我说你们也好意思!”赵长虹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队员们发现,帐篷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解说员。 “这个队员的动作漂亮,飞刀简直比精确制导的导弹还精确,直刺敌人的咽喉,被偷袭的猪头就算想喊也不可能,声带都断了还喊个六饼啊?这样一流的飞刀高手要是到獠牙大队,我们獠牙大队绝对会如虎添翼!这个队员更利索,锁喉的动作标准至极,无懈可击!要是弄到獠牙大队,肯定能成为王牌杀手!那个狙击手选择的战位不但隐蔽,而且射击覆盖面极大,废墟被他的枪口一逼,几乎没有任何安全死角,此招够狠毒!唉,这样的人才对付恐怖分子真有点儿可惜了,要是弄到我们獠……” 同在一个帐篷里负责坐镇指挥的雪狼突击队队长突然觉得赵长虹的话有些不对劲,赶紧说:“我说老伙计,你可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啊!你手下都有那么多精英了,怎么还贪心不足?我可告诉你啊,我手下的兄弟个个都是宝贝,给一个整编师都不换!” 赵长虹虽然真的喜欢上了几个雪狼突击队队员,但听到队长的话,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这位队长曾经是赵长虹最亲密的战友,无数次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经历,铸造了他们深厚的友谊。可是,他们也是暗中较劲的对头,优秀的人都有通病,那便是骄傲、不甘落后。这种通病决定两个优秀的人尽管是朋友,但还是经常性地爆发口水仗。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赵长虹开始反击了,“你那些个所谓的宝贝,要真送到獠牙大队恐怕根本就不合格,我们可是标准的战斗部队,经常要刺刀见红,跟反恐部队压根不是一类!别以为被中央几个老爷子宠着就是老子天下第一的狠人,小打小闹的战斗打多了,就自以为是精英,可笑!” 雪狼突击队的队长一听就急了,“我说你……” “报告队长!”一名浑身火药味的队员快步走入帐篷。 雪狼突击队队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赵长虹,转身面对那名队员。 “我方人员已经控制了局势,盗墓贼大部被歼,少量被俘,我方无一伤亡。”队员报告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十足的霸气,那是一种身为王者所特有的气质,雪狼突击队的队员几乎都具备这样的气质。 雪狼突击队队长的表情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听到行动成功,他立刻转怒为喜,他看了看赵长虹和獠牙大队的队员,一挥手,说:“走,去看看!” 一群军人走出帐篷,向那片被武警部队占领的废墟走去。战斗仅仅持续了十分钟,盗墓分子便被击败,无一漏网。不得不佩服雪狼突击队的本领,如果换成獠牙大队进攻,恐怕不会这么顺手,正规战和反恐毕竟是两码事,虽然獠牙大队也兼管反恐任务,但身手肯定不如真正的行家行动利索。 姜宇涵看到,被俘的敌人里面,居然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据说,他们是被高薪聘请来的外国科学家,看来他们身为学者,却有才无德,有奶便是娘,见钱眼开…… 形容他们的恶毒词汇实在数不胜数,但看到这些老外已经身败名裂沦为阶下囚,善良朴实的中国人民也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 此时天快亮了,武警部队在紧张地打扫战场,刑警队和专案组方面派来专车,他们将押送被生擒活捉的盗墓分子去省会,再从那里将人犯押往北京。这些罪犯都是涉嫌大案要案的重要人物,高层还等着“会见”他们呢。 姜宇涵呆呆地看着废墟上随处可见的弹痕,这些弹痕大多是第一次进攻时双方留下的,那次进攻武警官兵伤亡了足足二十余人。 想到伤亡,姜宇涵突然心里一颤,也不知道王义程现在怎么样了,虽然他受伤的时候姜宇涵故意损了他几句,可毕竟两人还是兄弟,姜宇涵绝对不是不管兄弟死活的小人。他赶紧跑向营地,想看看王义程,一晚上光顾着看“表演”了,居然把王义程屁股中枪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等他冲进营地时,看到一个女警正站在一座帐篷旁边哭泣。女警虽然不出声,可身体在剧烈地抖动,一看便是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哭声。走到近前,姜宇涵才看清,这不是李静吗? “师妹,你怎么来了?老丧呢?”姜宇涵问道。 李静抬起头,看到姜宇涵,突然扑过来死死抱住他,哭喊道:“师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听李静这没头没脑的话,姜宇涵脑袋一下子大了,李静干嘛说这样的话?还有,她好好的不在海南待着,跑到新疆大漠来干什么?莫非老丧真的…… 姜宇涵想到这里,感觉天旋地转,虽然他见惯了生死,可没想到当听到兄弟的噩耗时,他也会表现得这么操蛋。他轻抚李静的秀发,想以此安慰李静,可是,谁来安慰他呢? 老丧怎么会出事?护士不是说只是子弹射进肉里,连骨头都没伤到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医疗设施简陋的原因?可姜宇涵明明看到军队的医疗车了,难道军队的战地救护就这么操蛋? “师兄,领导派我来协助王师兄工作,可没想到,刚到营地就……往后,再也没有人,疼我了。”李静抽抽搭搭地说着,将头埋在姜宇涵怀里。 “谁说的?不是还有我吗?我会疼你的。”姜宇涵在努力克制自己,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一想到曾经和老丧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姜宇涵就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真希望现在能有一颗来路不明的子弹击中自己,这样,他就不必再伤心了,他很快便又能同老丧见面。他后悔,后悔不该在老丧受伤的时候还开玩笑,想不到,跟老丧最后一次对话,竟然是如此的不成功! “师兄!”李静在姜宇涵怀里失声痛哭。 “老丧啊,你怎么这么着急去阎王老爷子那儿?他妈的只是屁股中弹,你至于吗?”姜宇涵低声说。 “你说啥?”李静突然抬起泪眼,直视着姜宇涵。 “老丧只是屁股中弹啊,怎么会死?”姜宇涵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屁股中弹?原来是屁股中弹?”李静着了魔一样嘀咕道。 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师妹!师妹!” 李静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看了看姜宇涵,突然发出一声惊叫,猛然挣脱了姜宇涵的怀抱,跳出三米多远,姜宇涵尴尬地站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王义程,这老小子不是挂了吗?莫非是因为我搂着他心仪的小师妹而诈尸了?回想一下刚才的经历,姜宇涵也感到一阵脸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孤男寡女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师兄!”李静惊喜地奔向王义程。 “刚才有一个卫生员告诉我,你中枪了,我还以为你……” “师妹,我可是不死之身,再者说,缉毒侦查大队最有发展前景的警官,怎么能这么轻易挂掉呢?倒是你,你得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为啥跟姜宇涵那个兵痞抱在一起啊?”王义程的语气里充满了醋意。 “师兄,姜哥不是兵痞,他刚才是为了安慰我,我当时还以为你死了呢。”李静红着脸解释道。 王义程突然一把将李静揽入怀中,温情脉脉地说:“为了你,我也不会死,你是我一生的最爱,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我靠!”姜宇涵听到老丧赤裸裸的表白,突然猛然一跺脚。 “我说老丧,你,你以为你是哪个英雄人物啊?你以为李静是某个被恶毒的老巫婆绑票的美丽公主吗?你能不能不在我面前恶心我?你以为你是王子?或者是屠龙骑士?”姜宇涵一边说一边就冲王义程打出了“鄙视你”的手势。虽然刚刚还在后悔不该总嘣老丧,可当看到老丧活蹦乱跳比谁都精神的时候,姜宇涵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怎么?你嫉妒吗?有本事你也找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在人家面前表示一下衷心,也好让我们这些兄弟见识一下你超好的口才和朗诵水平!”话音未落,王义程突然吻住李静的红唇。 这举动引来无数大兵的掌声和口哨声。 当然,王义程在这幸福的时刻,也没忘了朝姜宇涵亮中指,他还得为昨晚的“一箭之仇”雪恨呢! 姜宇涵虽然恶狠狠地瞪着王义程,还咬牙切齿的,但心里却由衷地为自己的兄弟高兴。不过,他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美丽女人,让嚣张至极的老丧开开眼,他倒要看看,他和老丧,到底谁是情圣!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姜宇涵,你小子混得不错吧?” “大哥?我混得还行,有事吗?” “当然有事啦,你有空吗?有空的话去一趟昆明。” “昆明?” “你忘啦?我以前跟你说过一次,我老婆有个妹妹,在昆明当导游,就是那个有英雄情结、特别崇拜解放军的姑娘。大哥我看你这个兄弟也老大不小了,想给你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我没忘,我必须马上动身吗?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正忙着练习射击呢,恐怕一时走不开。” “你最好马上动身,我小姨子就这星期没业务,你要是去晚了,会错过十分宝贵的机会,我可不是吓唬你,我那个小姨子的追求者,加起来比咱们内卫部队的人都多。” “大哥,你说的情况要是属实的话,我铁定是没戏了,我可栓不住美女,我就是个傻大兵。” “你小子还能不能干点儿事业了?你干嘛这么自卑啊?你今年该有二十五了吧?” “对,满二十五岁两个月了。” “正当年的小伙子,该有一股气势才对嘛!” “是,大哥教导的是。” “差点儿忘了,我小姨子叫田思玉,今年二十七了,她说她会在昆明香格里拉大酒店等你,我跟你说,我在我小姨子面前把你吹得跟朵花似的,你小子到时候可别给我拉稀摆带,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没顶住,败下阵来,不光丢你们獠牙大队的脸,内卫部队的脸也得跟着丢光!所以你得给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 “是,大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可是,你说的那个姑娘,好像比我大一点儿啊?” “那怎么了?老话讲女大三抱金砖,虽然我们小玉没比你大出三岁,可人家好歹也是个美女,你总不能嫌我们小玉不好吧?” “大哥,哪儿的话?我怎么能嫌弃人家呢?人家不嫌弃我我就烧高香了,行,我知道大哥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我,我肯定努力。” “行,那我先挂了。” 姜宇涵放下电话,重新戴上贝雷帽,转身朝靶场跑去,他的进度已经落后了,他必须赶紧把剩下的子弹打完,下午还要进行飞车捕俘训练呢。 朱科长把话说得太绝了,弄得姜宇涵心里特别没底,既然跟他约会的是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他当然要尽心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否则他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按朱科长的意思,如果他失败了,正好应了那句老话——光着腚拉磨,转圈丢人。不光獠牙大队没面子,内卫部队脸上也没光彩。虽然姜宇涵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失败会牵扯到獠牙大队和内卫部队,可这个消息是大哥告诉他的,姜宇涵在军队里,最信任的就是他的朱大哥,大哥告诉他的话,他百分之百相信,没什么好说的,大哥说的肯定都是真理。 迷信也好,盲目崇拜也罢,反正姜宇涵认准了一个道理,只要是朱大哥的话,都是真理,没必要怀疑。 忙活了好一阵子,姜宇涵好歹算是解决了诸多老大难课题,该月份的训练题目他提前完成了,某些方面甚至超额完成了任务。凭这些资本,姜宇涵才有勇气进孙志强的办公室请假。虽然有时候孙志强挺平易近人,可说实在的,他老人家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有时候,他甚至和普通队员一起去KTV嚎歌,可一旦出了KTV的大门,他的脸会以孙悟空老大爷见了都自叹不如的速度变化。刚刚还笑容满面像个老好人的孙志强,立刻变成了冷面杀手,在训练场上变着法的折磨同自己一起进过KTV的队员们。 今天姜宇涵能不能请下来假,还得凭运气。 孙志强放下手里的资料,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姜宇涵,突然笑了。 “好小子,终于脑袋开窍,想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啦?” 姜宇涵勉强地笑笑,他还不敢断定孙志强这个笑面虎现在的笑容是真是假。 孙志强清了清喉咙,说:“行,我的战士,打仗不含糊,找女人肯定也是一把好手,我最希望我的战士情场战场都得意,那才是真正合格的獠牙军人,我给你三天,不!五天假期,够不够?不行!五天还是太少!十天!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你回来给我报告战果,要是你满载而归,我请你吃大餐,要是你败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饶不了你!” 听了孙志强的话,姜宇涵的嘴立刻变成了O型,这个孙志强今天是不是凭空多了五百万元存折啊?怎么这么仁慈了? “那个,我再给你派个参谋吧,我把叶博派给你,这小子虽说不是花花公子,可也算是一代情圣了,有他给你当参谋,你肯定马到成功。” 姜宇涵拿着孙志强签的路条,刚要出门,又听到孙志强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伙子,好好把握机会,别跟我学,年轻的时候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到现在怎么样?还不是一根没头的火柴吗?孩子,趁着自己现在还年轻,努力吧!” 姜宇涵这才想起,孙志强是个老光棍。 姜宇涵在寝室的落地镜前反复欣赏自己的尊容,杨辛和叶博站在他身后给他做指导。新买的柒牌中华立领穿在身上,让姜宇涵特别像中华英雄陈真。 “不错,眼神够犀利,就是不太阳光,笑一个。”叶博说。 “我不太会笑,我的笑容很猥琐。”姜宇涵默默地回答道。 “不笑就不笑吧,挺酷的。”杨辛说。 “兄弟,”叶博将手搭在姜宇涵的肩膀上,“这次哥哥陪你出征,肯定给你当好参谋,保管你马到成功,至于军费嘛,大队肯定不能给我报销。” “哥,你不用说这个,我既然聘请你当参谋,肯定不能让你掏钱,你只负责给我出谋划策,我给你提供包吃包住待遇,如果这个对象谈成了,我另有重谢。”姜宇涵脱下立领上衣,说道。 出发那天,部队驻地所在地区下了一场大雨,姜宇涵和叶博冒雨一路疯跑来到长途汽车站,登上了唯一一班通往昆明的客车。两人的军装都被大雨浇透了。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两人迷迷糊糊地听到售票员喊:“到昆明了,各位带好物品下车!” 叶博伸了个懒腰,问:“几点了?” “下午三点半。”姜宇涵揉揉眼睛,答道。 “那得赶快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约会时间了,你还得找个地方把这身皮换下来。”叶博指着姜宇涵身上的军服说。 没有出租车,两人一路急行军跑到了香格里拉酒店,车站到酒店的路程在正常人眼里算是远的,但对于特种兵来说,没有任何负重从车站跑到香格里拉酒店,简直是享受。 叶博帮姜宇涵整理了一下衣角,拍拍呼吸急促、一身冷汗的姜宇涵。 “兄弟,别紧张,见到那个田思玉,一定要吐字文明点儿,在部队里跟弟兄们日爹操娘的骂惯了,在女同志面前可千万别走嘴。” 姜宇涵紧张得无法说话,只是点点头。 “看你吓的,好像马上要上绞刑架了,放松!我说兄弟,这有什么呀?不就是相亲吗?” “对,没什么好怕的。” “就是,死你怕不怕?不怕?这就对了,死都不怕还怕女人?我跟你说,搞对象和打仗差不多,该你死,你就是属王八的也没用,不该你死,炮弹砸到你尾巴根子上你也没事!听天由命吧!” 姜宇涵点点头,转身欲走,叶博却又拉住了他。 “你刚买的中南海呢?掏出来!” “干嘛?” “你不知道吗?女生最讨厌抽烟的男生,见了田思玉,千万别说你抽烟!为了装得像一点儿,这包烟我先替你保管着,完事后我还你。还有,见了田思玉,千万别太木了,会来点事儿,眼尖点儿,见她有什么需要,你赶紧先做到,喝完咖啡聊完天,记住,你买单,别让人家女同志掏钱。” 姜宇涵无奈,乖乖地掏出香烟,递给叶博,并拼命地点头,这个时候了,他对叶博简直言听计从,可他心里又不住地犯嘀咕,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咖啡厅里喝一顿雀巢咖啡得多少消费啊?老子一个月的津贴撑死才两千块钱,这年头物价又涨得没边儿,看来今天老子难逃大出血的厄运了。 眼见姜宇涵走进酒店大门,叶博笑了笑,抽出一根中南海,吸了起来。 姜宇涵走进大堂,慢慢走向咖啡厅,边走边琢磨,这个田思玉会长成什么模样?听大哥说挺漂亮。但在姜宇涵的脑海里,美女的标准是像小玉和小薇那样。转念又想,万一大哥诓我怎么办?万一大哥是想处理积压产品呢?田思玉不会是个史前怪物吧? 胡思乱想中,姜宇涵已经走到咖啡厅门口,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死都不怕,还怕史前怪物?!”姜宇涵自言自语道。 大哥说,田思玉留的是披肩发,会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等他。姜宇涵看了一下,靠窗户的位置有两桌都坐着一个留长头发的女子。离他较近的,仔细一看,怎么看怎么像中年富婆,我的妈呀!不会真是积压产品吧!眼看就快到报废期了!这样的媳妇姜宇涵可不能要。他又看了看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短袖T恤,胸前还有一个大大的红五星。姜宇涵眼睛一亮,这个女子长得,真他妈漂亮!漂亮的无话可说。凭良心说,这个女子的五官单拿出哪一样,都不怎么出众,但是组合在她的脸上,怎么看怎么像《色,戒》中的汤唯。 “这可不是积压产品,是精品中的精品,要是不赶紧下手,美人鱼可又要游回大海了,同样的彪事儿我老姜可不能干两次!可是这两个女的到底哪个是我的美人鱼呢?”姜宇涵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他想回去找叶博参谋,可又怕叶博骂他是“彪子”,连自己的老婆都认不出来。 姜宇涵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搞对象跟挑选武器是一个道理,哪个精良就选哪个,万一那个富婆是田思玉,那老子就唱《沙家浜》第六幕,撤退地干活! 想到这里,姜宇涵走到年轻女子跟前,习惯性地来了个立正,给那女子弄得一愣。 “请,请问,您,那个,您是,那个,田思玉小姐,对吧?”姜宇涵感觉自己现在的脸色照猴腚也强不到哪儿去。 那女子微微一笑,“啊,我是,你就是姜宇涵吧?请坐吧。” 姜宇涵愣愣地坐下,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个中年富婆,是美人鱼,争取拿下吧。 田思玉抿了一口咖啡,笑着问:“喝点儿什么?” “啊?一样吧,咖啡。”姜宇涵没有表情。 田思玉替姜宇涵要了一杯咖啡。 “听我姐夫说,你是军人?” “是。”姜宇涵以军姿坐正,像回答首长的提问一样。 “口吃也能当军人吗?” “啊?我,我不口吃。” “你在军队是干部吗?” “我,不是,我是给人家打下手的。” “你是个兵啊,兵也行,姐夫说你是特种兵。” “对。” “特种兵,在我的印象里都老厉害了,《士兵突击》你看过没?我特别喜欢袁朗那样的特种兵,酷极了!” “啊,袁朗啊。” “你喜欢《士兵突击》里的哪个人物啊?” “许三多。” “三呆子?你咋喜欢那号兵呢?多傻呀?” “我就觉得我俩挺像的。” “我看也是,你能比他尖点儿?” “我不知道,可能吧。” “可能的几率我看挺大,你们俩是挺像的,简直就是一个人,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姜宇涵看了看田思玉,他的表情有些惊慌,他还以为田思玉生气了呢。 “我……” “你是特种兵?” “啊。” “你杀过人吗?”田思玉好奇地看着姜宇涵。 姜宇涵没想到田思玉会问他这个,一时语塞。 “不回答就是有喽!” “嗯。” “好了,解放军同志,我现在问够了,该你问我了。” 姜宇涵一愣,看了一眼田思玉,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咖啡送上来了,姜宇涵拿起杯,一口喝了进去。 “这是浓咖啡,你没加伴侣!”田思玉的提醒有些迟到。 姜宇涵擦擦嘴,说:“用不着加伴侣,这比树叶汁水和露水的混合物美味多了。” 这次改成田思玉发愣了。 “听口音,你是东北人?”姜宇涵问道。 “对,老家在黑龙江,大学在长春念的,我特别喜欢你们老家生产的声旺香肠,我喜欢吃辣的,你呢?啊对,现在是你提问,我不问了,你继续。” 姜宇涵实在不知道该谈什么话题,军队生活都把他折腾木了,平时跟战友们日爹操娘胡侃一通或者撒泼打屁嘣坑他还有一套,现在他可不行了,就是个木头人。顺着就说了,“我也喜欢吃声旺辣肠。我看你对军事挺感兴趣的,穿着上很有意思。” “我崇拜军人,我感觉军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军队是真正的男子汉集合体,我不喜欢文绉绉的男生,太缺乏阳刚了,像你这样当特种兵的男人,还杀过人,肯定特阳刚,我就喜欢这样的。”刚说完,田思玉突然发现走嘴了,一阵脸红。 姜宇涵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其实我不是最阳刚的,我们大队长,真正上过前线,手里的人命少说也得有百十来条,就算是眼看着活人被机载航炮撕成碎片,我们这些当兵的神经都要崩溃的时候,他还能笑着说真他妈爽,这他娘的就是变态!”哎呀,又日爹操娘了!姜宇涵心想这下坏事了,还不得给人家留下粗鲁庸俗的坏印象啊?他赶紧拿起杯子掩饰,可是杯子里的咖啡已经被自己喝干了。 田思玉宽容地笑笑,见姜宇涵的咖啡没有了,十分善解人意地又给他要了一杯咖啡。 “这次别忘了加伴侣。”田思玉笑着提醒说。 姜宇涵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笨手笨脚地把咖啡伴侣加进浓咖啡里。 “田小姐,您在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姜宇涵好歹算是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话题。 “市场营销。”田思玉回答说。 “我有个朋友也是学市场营销的,既然您是营销专业的,为什么当导游了?这年头好像到了哪儿都是营销专业的吃香啊。”姜宇涵问。 “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要走遍全世界,当导游可以免费环游世界,多好啊?当了这么多年导游,我发现,我确实生活在一个泱泱大国里,古今文人墨客们对我们祖国大好河山的赞美与歌颂,看来是真的,我去过中国的五岳之首泰山,感悟那里浓郁的文化底蕴,我还去过天下第一关山海关,看过先民们创造的世界奇观万里长城,我当真感觉到了我们祖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而我们这些扛枪的中国军人,就是要保卫祖国的每一寸领土,让我们的人民永远自由地生活在这片辽阔富饶的土地上。”姜宇涵听完田思玉的演说,突然气宇轩昂地说道。 田思玉甜甜地笑道:“看不出,你这张嘴挺活泛嘛,你刚进来时,我还以为你是闷葫芦呢。” 姜宇涵看了看田思玉,忽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爱上了面前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女人。田思玉真的太美了,丝毫不逊于小薇、小玉和安小阳,他真有一种要与田思玉一起组建温馨小家庭的冲动。一个人漂泊了这么久,是该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了。渴了,她给你倒水,饿了,她给你做可口的饭菜。有一天你走上前线,你也不会孤单,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爱你的女人在默默地牵挂你,她会在佛前为你祈祷,她会祈求神灵保佑你平安无事。也许有一天你会被敌人杀死,但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女人会为你披麻戴孝,她会为你的离去伤心欲绝,因为她真心地爱着你。如果你能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当你回到家里的时候,她会激动地扑进你的怀抱,她会靠着你那满是伤疤的胸膛低声抽泣,流下喜极而泣的泪水。她还会为你生儿育女,让你感受到儿女满堂时的喜悦。当你和她都老去的时候,你们仍然相亲相爱,就像年轻时一样,携起手来,彼此拥抱对方。你们会相濡以沫,共度晚年。即使到了天国,你和她还会在一起,你和她永远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这就是爱情,人类最伟大最崇高的感情。 叶博在酒店门口踱了很久,始终没见姜宇涵出来,眼看着一包中南海就要被叶博消灭了,姜宇涵才快步走出酒店。他的表情很复杂,叶博从姜宇涵的脸上读不出任何信息。他赶紧迎上来,拽住姜宇涵的胳膊,急切地问:“咋样啊?” 姜宇涵看了叶博一眼,突然抱住叶博的肩膀,大声问道:“哥!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就没有那种命啊?!” 叶博被问愣了,但他马上猜想也许姜宇涵的战况并不太乐观。他拍拍姜宇涵的肩膀,用安慰的语气说:“跟哥说说,咋回事儿?” 姜宇涵在附近卫生间里换上军服,跟叶博走进一家烧烤店,随便点了一些酒肉,叶博掏出中南海,为姜宇涵点上烟,问:“到底咋的了?说啊。” “我们也许没戏了,可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她,我就纳闷了,为啥每次我泡妞都以失败告终啊?”姜宇涵猛吸了一口烟,恨恨地说道。 叶博为自己点上烟,问:“你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木讷了?还是你让她买单了?还是你眼不尖嘴不快?你跟我说说。” 姜宇涵冷静了一下,说:“出发前,你嘱咐我的话我句句记在心里,可是到了田思玉面前,不知怎么了,之前安排好的开场白和谈话套路我一个也想不起来,我老尴尬了,田思玉这个女生确实不错,可有些天真,甚至还问我杀没杀过人,你说,你让我怎么回答?而且,我表现的很粗鲁。” “操!你丫在人家女同志面前日爹操娘的骂开啦?”叶博瞪大了眼睛问道。 姜宇涵赶紧解释:“不过她没怪我,她还说我是真正的男子汉。” “这个田思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啊?男人在她面前骂人她也喜欢。”叶博嘀咕道。 姜宇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说:“我们聊了很多话题,我们谈了各自的童年往事,谈了各自的学生时代,谈了各自的爱好,又谈了谈各自的人生理想和未来计划。” “这不挺顺利的吗?男女相亲的时候一般都是这个套路啊。”叶博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后来,我们互相给了对方联系方式。”姜宇涵说。 “这不挺顺利吗?你咋说你失败了呢?难不成走的时候你让人家买单了?”叶博问。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跟女同志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算再穷也不能让女同志买单啊!坏就坏在,临走前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姜宇涵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一副鸵鸟见到天敌时的熊样。 “你说啥了?”叶博问。 “我说我喜欢和她在一起,这让我很放松。”姜宇涵哭丧着脸说道,“你说,我说什么不好?偏偏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我看到田思玉脸红的跟苹果似的,她也许会认为我是个没文化的莽夫。” 叶博盯了姜宇涵很久,突然隔着桌子给了姜宇涵一拳。 “你个狗日的!看你小子那点儿出息!不就是说了句心里话吗?你至于这样?我看,你小子是杀人太多杀出心理阴影来了!” “哥,你啥意思啊,我不明白。”姜宇涵愣愣地看着叶博。 “我告诉你,人家不会因为这句话就认为你是莽夫,相反,以田思玉那么纯真的女生,她会认为你很直率,而她不就是喜欢军人的直率吗?你跟人家说这句话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告诉你,我第一次跟我对象约会时,我就强吻了她,到时候也没怎么样,她照样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现在你告诉我,你说完这句话后,田思玉说什么了没有?” 姜宇涵挠挠头,说:“她说她今天也很高兴,还说明天要和我去看电影。” “我操,你小子现在是大有希望,你怎么还哭丧着脸啊?我看你不是笨,你是蠢,连女人的话都揣摸不透怎么泡妞?” 姜宇涵听了叶博的话,感觉自己还有一丝希望。两人酒足饭饱后,找了一家军人招待所住了下来。 这一夜姜宇涵基本没怎么睡觉,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当年他追小玉的时候也是这种状态,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他推了推叶博,叶博费力地睁开眼睛,问:“干嘛?” “哥,给根烟。”姜宇涵低声说。 叶博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红塔山,递给姜宇涵,并问:“怎么了?烟瘾突然间变大了?” “我睡不着,我忘不了田思玉的美貌,我要是能娶她,我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姜宇涵说。 叶博笑着说:“你一定能成功,有我这样的高参,成功几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第二天中午,电影院门口。 田思玉老早就等在那里了,她今天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很有气质,姜宇涵身穿陆军常服,快步跑到田思玉面前。他虽然没有迟到,但见田思玉在等他,还是感到很过意不去。田思玉冲他笑笑,说:“我们进去吧,电影十分钟后开演,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片子呢。” 姜宇涵点点头,同田思玉并肩走进演播大厅。看到海报,姜宇涵愣了,居然是一部血腥程度很高的恐怖片,他在内卫部队的时候看过这部电影,纵使是军人,也被吓得不轻,记得那天晚上大周起夜,居然把姜宇涵叫了起来。后来大周说,他实在不敢一个人去厕所。显而易见,这种恐怖片是何等的吓人。 两人在二楼找到座位坐下来,姜宇涵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田思玉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爆米花和可乐,看来,我们的姜宇涵少尉终于懂得如何照顾别人了。田思玉微微一笑,接过爆米花和可乐。 电影的情节很简单,无非是西方恐怖片惯用的手法,通过对血腥场面的深入刻画换取观众们气壮山河的恐惧叫声。姜宇涵倒是面不改色,该吃吃该喝喝,田思玉就不同了,情不自禁就把姜宇涵的手攥住了。开始姜宇涵还没感觉到,等到影片结束的时候,姜宇涵才觉得自己的手好疼。他诧异地看看田思玉,田思玉还没从紧张的情节中回过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姜宇涵清清喉咙,说:“田小姐,我们该走了。” 田思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紧紧攥着姜宇涵的右手,由于用力过猛,长长的指甲嵌入了皮肤,姜宇涵的手上多了五个红色的血印。田思玉虽然是个开朗活泼的女生,可发现自己这样,照样面色绯红。姜宇涵抽回自己的右手,宽容地笑笑,问:“害怕了?” 田思玉点点头,说:“我还以为是喜剧片呢,没想到是,是……” 姜宇涵站起身,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田思玉想了想,用商量的口吻道:“陪我逛逛商场吧。” 姜宇涵平生最恨的就是在大商场里漫无目的地瞎逛,白白浪费了体力不说,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收获。他尤其不理解女人为什么这么爱逛街,大街有什么好的?有闲暇的时光还不如在寝室打打电玩。可现在田思玉提出这个要求,他又不好拒绝,只好恭敬地说:“好吧,我们去商场逛逛。” 田思玉站起身,同姜宇涵走出电影院。姜宇涵跟在田思玉后面,悄悄拨通了叶博的手机。 “老叶,田思玉让我陪她逛街,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叶博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刚睡醒,“她要是长时间盯着一件衣服、裙子或是鞋,你就问喜欢吗?然后替她买下来,她拒绝也不行,不要怕大出血,反正搞对象比的就是谁的钱多,别心疼你龙卡里的存款啦!你想想,你要是真能得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这些钱就是花光了也值!” 昆明市是一座四季如春的花园城市,素有“春城”的美誉。如今的时节,逛街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商业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姜宇涵这次带来了一张龙卡,里面是他参加工作后辛辛苦苦积攒下的五万元人民币。这年头,物价涨得没边儿,攒下五万元是何等的不易啊!可是为了捆住美人田思玉的心,姜宇涵这次真的下了血本,反正结婚的时候还有老爸老妈一辈子的积蓄垫底,自己在部队狠命工作,好歹也能把钱赚回来,怕啥呀? 两人先是到了珠宝专柜,姜宇涵用特种兵敏锐的观察力,一眼就看出田思玉喜欢那款纯金打造的项链,他没有犹豫,不顾田思玉的劝阻,买下那款项链,双手赠给田思玉。 随后,包括两千元一件的裘皮大衣,一千元一套的精品连衣裙,等等等等,都变成了姜宇涵送给田思玉的礼物。五万元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很快就打出去四万多元。姜宇涵当时还在心里琢磨,要是这样还绑不住田思玉,那他可真是哭都找不着调了。 就这么的逛了将近一天,中午还招待了田思玉一顿西餐,姜宇涵苦心攒下的存款基本上都耗光了。但是,如果这五万元钱能买回一个漂亮媳妇,那这个买卖就没赔。 “宇涵,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田思玉低声说道。 姜宇涵傻傻地笑了,他的笑容真的很傻,但傻得可爱。 田思玉漂亮的眼睛盯着姜宇涵,姜宇涵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他尴尬地笑笑,说:“我和你在一起,也很开心。” “其实,我知道,你虽然很木讷,但心很细,我知道你真心对我好,不过,我也请求你,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花钱了,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当兵的攒下这些钱不容易。”田思玉真诚地说道。 姜宇涵没说话,只是拼命点头。 “那么,我们明天干什么?”田思玉问。 “听你的,你说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随叫随到。”姜宇涵说。 田思玉说:“我们去世博园吧,昆明的世博园很好玩儿。” “好。” 田思玉从姜宇涵手里接过那些大包小包,对他嫣然一笑,转身走进自己的寝室楼。姜宇涵仍然伫立在原地,他忘记了时间,脑海里只剩下了田思玉那美丽的容颜。 叶博对姜宇涵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并且汇报给了孙志强,没想到孙志强却大发雷霆。 “姜宇涵这个败家孩子!当兵的攒钱那么容易吗?那个谁,小叶!让姜宇涵听电话!” 姜宇涵战战兢兢地接过话筒。 “大队长。” “你个小王八羔子!谁让你那么花钱的?你小子还过不过了?啊?当兵的没几个钱,都像你这样,花钱跟打机关枪似的,咱们军人还不得靠要饭活命啊?” “可是大队长,当初不是你让我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田思玉吗?我也是没办法,你看我这样,要模样没模样要本事没本事的怂货,要是再不在经济上努努力,美人鱼可又要游回大海里,到那个时候怎么办?” “哎呦呵!你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学会顶撞我了?我不是让你不惜一切代价花钱,我是让你不惜一切代价制定最佳方案!你怎么没正确领会精神呢?还有那个叶博!都是他给你拐捣坏的!回来后我好好给他上上课!有他这么当参谋的吗?” 孙志强在那头喘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既然你今天获得了这么大的战果,我还是要表扬你,你小子虽然打法不怎么高明,但好歹算是取得了一定成绩。继续保持努力,争取十天内把她拿下!” “明白,大队长!”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宇涵, 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我每天都要查看我的邮箱,还要往门卫室跑,我期盼得到你的消息。可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给我一点信息?我几乎每天都要给你写信,每天都要往你的邮箱发信件,可你的回信寥寥无几。姐夫说你的驻地不固定,今天也许还在内地,明天可能就要开赴新疆大漠或是雪域高原,也许那些信你没收到吧。 离开你已经一年有余,我无时不在思念你,你往我邮箱邮递的照片我看到了,你又瘦了,又黑了,我的心好疼,为了我,请你保重身体。 我明天有出国任务,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我们公司最近的生意很好,我的薪水也增加了。也许我会成为业务主管,那时候我的父母就会同意我结婚,你也许可以和我一起见见我的父母,我也可以到廊坊看看你的父母。前些日子你妈妈和我在网上聊天,阿姨告诉了我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有些还是你没告诉过我的,我发现你真的好可爱!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有时候我真想放下一切工作去找你,可又怕找不到你,那种失落感普通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我真的好想你,我们什么时候能重新团聚呢? 我单位有一个同事的丈夫也和你一样,是个军人,他们总是聚少离多,前些天我听说她和丈夫离婚了,军人的离婚率真的那么高吗?我很害怕,害怕失去我们的爱情,我非常爱你,你几乎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我渴望和你共同组建家庭,我知道,你工作忙,空余的时间不多,可我不在乎,只要拥有你的心,我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你曾经说过要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我真的好感动,我知道你是一诺千金的男子汉,你对我的承诺,最后一定会兑现。我期待着美好生活的到来,我要告诉你,我会一直等下去。 最后,希望你保重身体,训练的时候不要太玩命了,战斗的时候不要太神勇了,诸事要小心,因为你还有我,如果你流血了,我的心也会流血,真的好疼。 好了,就说这么多,期待你的来信。 爱你的小玉 201×年12月23日 姜宇涵不可能收到田思玉的来信,他此时正和一群战友躲在东北大兴安岭的林海雪原里。獠牙大队抗寒训练课程已经展开三周,此时正是东北地区温度最低的时候。队员们身穿白色作战服,蜷缩在匆忙挖好的防寒洞里,根据课程规则,他们不允许生火取暖。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轻而易举便穿透了战士们的冬季作训服。洞穴里满是牙齿打架的声音。 对于大兴安岭地区冬季的寒冷,姜宇涵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在这里被冻伤了,冻伤的滋味真难受,浑身上下仿佛被千万只小虫撕咬般,痛痒难耐。虽然他是东北土生土长的人,可还是惧怕这里的寒冬。 到饭点了,叶博示意大家可以吃饭。 一顿饭只有一块压缩饼干,他们出发前携带的粮食并不多,就着雪水,四个年轻的军人将那块压缩饼干勉强地咽了下去。压缩饼干并不是上等食品,如果不用雪水配合,很难咽的下去。然而,雪水又那么冰冷,喝了这东西,差不多把队员们体内最后一点儿热量也带走了。 此时此刻,唯一还能保持亢奋情绪的,也只有来自空降部队的少尉军官狄飞龙了。 他在经历了戈壁滩大逃亡和三个月的新训营生活后,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獠牙大队的一员,为了等这一天狄飞龙吃了多少苦就别提了。在戈壁滩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他和难兄难弟们在缺少补给的情况下,与精通沙漠作战的假想敌展开了险象环生的周旋。为了生存,他们甚至在嘴里含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湿润的沙子,以此来缓解饥渴所带来的不适。他们也曾生吃过蛇肉和蝎子,他们往往一边吃一边呕吐,生蛇肉的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为了保存体力继续战斗,他们把呕吐物重新放进嘴里大嚼特嚼。由于不小心吃下了蛇肉里的寄生虫,狄飞龙的胃液都吐出来了,可是,他仍然握紧钢枪,坚持没有倒下去。 经过了炼狱般的旅行后,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獠牙大队的一员。 就在他被获准配戴獠牙大队臂章后,姜宇涵、叶博和连名扬集体提出申请,希望大队重新分配一下战斗组合。这三个家伙当然是要在一个战斗小组的,自然他们也没忘了狄飞龙。姜宇涵早就提出过,如果他们四个人能够组成一个小组,那么他们将战无不胜。 大队经过研究决定,批准三人的申请。这四个臭味相投的家伙终于在一起了。 用孙志强的话说,虽然这四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但在他们之间,起码存在着默契,毕竟四个人曾经组队作战,虽然之前他们毫无协同作战的经历,但他们仍然最大限度的发挥了战斗力,这就足以证明他们确实是一个梦幻组合。 赵长虹则说,这四个人分别来自陆海空三军和武警部队,可以说,这个小组的成员精通中国武装部队的各种基本职能,往后他们不管执行什么任务,可能都是一把好手。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进入獠牙大队,又分在了一个自己中意的战斗小组里,狄飞龙能不兴奋吗?所以,尽管现在寒冷难耐,狄飞龙仍然笑得出来。倒是洞里的三个“老兵”,不知道是寒风把他们的脸给冻住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他们的表情很固定,而且这表情无一例外的都很深沉。 “抽支烟,暖和一下吧。”叶博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一看便知被冻得不轻。 姜宇涵十分费力地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盒,十分吝啬地掏出一根小熊猫。他用防风打火机将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随后将烟传给身边的连名扬,连名扬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抽烟、能不能抽烟了,他也学着姜宇涵的样子,狠狠吸了一大口烟,结果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姜宇涵赶紧把他的嘴捂住,他们现在可是在练习潜伏本领。特种部队往往都会潜伏在敌人重点设防的地区,在敌人想不到的时候对敌人的重要目标发动突袭,这一点决定特种部队的士兵在潜伏的时候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吸引别人的声音。像连名扬这样明目张胆地咳嗽,要是让教导队那帮变态发现了,搞不好会连累整个小组,教导队的教官会让他们加大训练量,其他小组也许会按时返回温暖的营地,而他们则必须继续潜伏下来,直到教导队的教官良心发现。 叶博接过连名扬递过来的香烟,大大地吸了一口,一边吐烟圈一边把烟递给狄飞龙。 就这样,四个兄弟把烟传递了不知道几圈,这支烟终于完全变成了烟屁股,再也不能为军人们提供任何服务了,这才被丢在洞穴里。姜宇涵捧了一把积雪,把烟头盖住,毁灭了这个可能给他们带来麻烦的痕迹。 他们的烟不多了,所以他们只能四个人分享一根香烟。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像抽烟这种看似平常的小事,也可能变成军人们的奢念。 教导队的营区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火炉把军用帐篷烤得暖暖的,赵长虹的帐篷尤其如此。 “祝贺老赵喜得贵子!”教导队的其他教官举起茶缸,里面是纯粹的俄罗斯伏特加酒。 “是闺女,是闺女!”赵长虹的脸上乐开了花。 众人将伏特加一饮而尽,烈酒一下肚,立刻使周身暖和起来,要多爽有多爽。 一个教官借着酒劲问道:“老赵,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你至于这么乐呵?看你这样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看错了嫂夫人的来信,把‘儿子’看成‘女儿’了?” “别这么说,闺女儿子还不都是我的孩子?我再不济,也不至于把标准的汉字读错吧?我是真的喜欢女儿,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大致意思好像是,闺女才是父母的小棉袄,闺女心细,更能孝敬老爸老妈。”赵长虹笑呵呵地说道。 众人正说笑的时候,一名通讯员快步跑到赵长虹帐篷门口。 “报告!” “进来!” 通讯员一身白色作战服,进到帐篷里,大声报告道:“教官,大队部急电!大队长要亲自与您通话!” 赵长虹离开帐篷,快步走进卫星通讯车。 “老赵,我是孙志强,”孙志强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你手里有几个快反分队成员?” 孙志强的话一点儿不拖泥带说,十分直白。 “二十四个。” “立刻把他们召回,有紧急任务!” 无需多言,大队长要求教导队中断训练,肯定发生了重大事件,否则不会这样。 “立刻召回全部快反分队成员!叫他们在三小时内全部返回基地!”赵长虹命令道。 通讯员立刻开始联系分散在方圆几十公里内的快反分队队员。 叶博关上微型通讯器,对其他三人说:“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的训练可能提前结束了。” 已经被寒冷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军人们没多余的废话,立刻准备返回基地。不出三分钟,四人已经在返回途中,他们取出滑雪板,飞快地向基地奔去。长时间缺乏食物使他们的体力大不如前,虽然天气异常寒冷,但很快便不觉得冷了,他们的汗水浸透了作战服。他们呼出的哈气,凝结在须眉上,使他们看上去老了至少三十岁。 “虽然我们马上就要脱离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了,但我猜,这么急让我们回去,肯定有更大的考验等着咱们。”狄飞龙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还用你说吗?我敢肯定我们一回去就要被送到其他某个环境更恶劣的地方,接受更惨无人道的所谓训练。”叶博同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虽然是獠牙大队的老兵,可叶博还是满腹牢骚,就算是老兵,也经不起教导队这么折腾啊。 不过,有一点叶博说错了,他们不是要被派到某个环境更恶劣的地方,而是被派到了东北的某个大都市。 “大家听好了,我们即将到达的地方,发生了一起重大持枪劫持人质事件。地方公安机关于一天前,与一个涉嫌走私军火的犯罪团伙在市区内发生激烈枪战,在武警部队配合下,将该团伙逼入一座大型化工厂。犯罪分子凭借自动武器据险死守,致使公安人员和武警部队的进攻受阻。据情报,匪徒劫持了一名孕妇作为人质,以此威胁警方给他们放行。地方公安机关请求军方特种部队支援,而附近唯一一支成建制的特种部队只有我们。希望同志们牢记参军时立下的誓言,务必歼灭匪徒。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二十四名獠牙大队快反分队队员齐声吼道。 赵长虹放下话筒,长长舒了一口气。军用防暴车在满是积雪的公路上飞驰而过,赵长虹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爱妻的形象。安小阳来信说,母女均平安。一想到美丽的妻子和还未曾谋面的女儿,赵长虹的心里便暖暖的,他也是有房有室的人了,身上的担子又多了一层。这次去执行任务,自己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因为爱妻和女儿还在等着他回家团圆。 他扭头看了看车后的队员们,大家都在闭目养神,仿佛他们不是去参加激烈的战斗,而是去郊游。赵长虹在心里慨叹,看来,新一批獠牙队员正逐渐成熟起来,他们已经不再是热血青年或是愣头青,而是真正优秀的军人。这些优秀的年轻军人,将成为捍卫祖国尊严和领土完整的中流砥柱,有他们在,任何强大的敌人都将被碾碎砸烂。 驾驶员娴熟的驾驶技术使防暴车在路况不好的情况下,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事发地点。 此时这里已经被公安和武警层层设防。军警们如临大敌一般,到处是跑来跑去的警察和武警士兵。大家无一例外都是全副武装,给人以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闪烁着红色警灯的军用防暴车停在了警方包围圈的外围。特种兵们手持现代化国产轻武器,闪电般跳下车。明眼人只要一看到他们,便知道他们一定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这些年轻的战士跳下车后,立刻找到了各自的掩体,并很自然地与自己的组员形成了无懈可击的战斗队形。 他们的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厂区。 几名公安快步迎了上来。 “你们来了就好了。”为首的警官握住赵长虹的手,如释重负地说道。 “介绍一下情况吧。”赵长虹没有更多的客套。 “敌人是一伙儿常年涉嫌走私军火的犯罪团伙,是有组织的黑帮。我们的侦查人员和专案组已经注意他们很久了。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犯下了累累罪行。昨天我们与他们发生激烈交火,并把他们逼到了这里。他们现在有七个人,其中三个已经受伤,但都不致命,他们拥有至少三枝八五冲锋枪和两把五六微冲,还有大量的雷管和炸药。而且,他们已经拥有了人质。目前他们提出的条件是,立刻为他们提供一辆大卡车,放他们出境,否则就杀害人质,并炸毁这座化工厂。这座化工厂里存放着大量的磷、硝、钾等化学制品,一旦被引爆,有毒物质会随着冬季风飘向市区,这对整个城市乃至整个省,都将是一场噩梦。”那位警官介绍道。 “你们攻击的情况怎么样?”赵长虹问道。 “在追击匪徒时,有一名公安民警牺牲,另有一名公安民警受伤,但目前已脱离危险,进攻厂区的时候,有两名武警战士牺牲。目前匪徒们的情绪很不稳定,不止一次对天空鸣枪,他们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现在危机正在不断升级,我们领导已经申请省军区防化团支援。” 说话间,大批军用卡车驶来,防化团的官兵们身穿防化服跳下军车,在包围圈外围集合。 防化团的政工军官正在训话:“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一旦出现险情,我们要率先冲入厂区,不惜一切代价将可能出现的灾难降到最低!” 赵长虹环视一下身边的二十四名快反分队队员,沉声说道:“化工厂内存有大量化学制成品,一旦被引爆,就会引发巨大的灾难,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悲剧发生。攻击组进入厂区后,不能用枪,只能靠飞刀和手刃的方式击毙敌人。狙击手在厂区外选择最佳射点,力求一枪毙敌。我们要利用偷袭的方法摸进去,千万不能让敌人提早发现我们,否则匪徒一旦开枪,将会引发的灾难性后果,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难逃其责!” 特战队员们默默地卸下武器弹药,随后又拔出了各自的格斗军刀。一片寒光在雪地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夺目,附近的军警们看到这群满脸杀气的特种兵,都感到脊梁骨一阵发寒。 狄飞龙拔出自己的三棱刃,盯着上面的字样发呆,上面的四个字很鼓舞人心。这把曾经让无数敌人胆寒的中国特种部队刺刀上面刻着的字是,保家卫国。 由于獠牙大队是一流的尖刀铁拳部队,所以大队部十分重视队员个性的培养,除了武器弹药、作战服饰在合理的条件下可以自主选择外,队员们的格斗兵器也各不相同。 来自陆军侦察部队的队员一般使用虎牙格斗军刀或柳叶刀;来自海军陆战队的队员则使用陆战队制式鲨鱼齿格斗军刀;来自空降兵部队的队员,格斗兵器更是五花八门,由于他们是经常深入敌后的部队,致使他们的格斗武器更加精益求精又富有特色,他们既有普通的步枪枪刺,也有古代武林中人惯用的类似柳叶刀的飞刀,狄飞龙手里的这把三棱刃,是抗美援朝时代的产物,这种刺刀的身上有三道沟,不管扎在人体的哪个部位,都会造成人体血液的大量流失,这种军刀与古代刀客的兵器“饮血刀”很相似,只要出手就能置敌于死地。 “紧张吗?”出发前,叶博问狄飞龙。 狄飞龙先是摇摇头,随后又拼命点头。 “这是你的第一次实战,而且第一次就要求你手刃敌人,不过也好,这样你以后远距离枪杀敌人的时候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了,只会怪自己杀得不够狠。”叶博说着,拍了拍狄飞龙的头盔,“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手也发抖,可是一见血,马上踏实了,记住,进了厂区就等同进了战区,跟紧我和姜宇涵,就像训练时一样。” 狄飞龙不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 层层设防的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们,眼看着一群身穿昂贵的反恐作战服、脸上涂满油彩手里却只握着军刀的特战队员穿过警方设立的防线,消失在那片危机四伏的厂区里。 与此同时,六名狙击手在厂区四周选好了最佳射点,他们的瞄准镜里,映出了潜伏在厂区里的三名冲锋枪手。就是这三个匪徒,凭借绝佳的掩护和手里的自动武器,阻止了武警部队的进攻。他们藏匿的地点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从这里可以对厂区正门的情况一览无余,是拥有绝佳视野的阵地。而且这些地点已经超出了武警部队八五式狙击步枪的射程,武警狙击手只能望洋兴叹。而进攻厂区的武警士兵,在射击的时候也有顾虑,他们不可能瞄准那三个冲锋枪手,子弹不长眼睛,一旦射中匪徒们身边的巨大储藏罐,实打实会出现化学气体泄漏。 但是,獠牙军人们的到来,注定匪徒们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 赵长虹一声令下,装有消声器的反器材狙击枪,从六个不同方向同时开火。 警察们通过望远镜,只看到那三名匪徒的脑袋几乎同时化成一片纷飞的血雨,鲜血洒落在雪地上,分外醒目。 警察们倒吸一口凉气,特种部队真不是吃干饭的,只一招就把猖獗的匪徒给治了。 接到狙击组发来的报告,赵长虹一挥手,突击队的队员们快速从各自的潜伏点跃出来,交替掩护着向匪徒首脑盘踞的厂房摸去。 他们的动作在雪地里仍异常敏捷,仿佛一群年轻的雪豹。 负责放哨的匪徒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一凉。 叶博的虎牙军刀利索地在他的颈部动脉上剌了个口子。 匪徒的尸体瘫倒在叶博脚边,叶博用尸体的衣服将自己军刀上的血迹擦净,正要起身,突然听到一声嚎叫:“我操你们大爷的!都去死吧!” 一个丧心病狂的匪徒,身上绑满了烈性炸药,只要他引爆炸药,整个厂区的化学药品只怕全部要飘散到空气中了。 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身为新兵的狄飞龙,竟然比老兵的反应更快。他手里的三棱刃翻着跟头飞向那个匪徒。 匪徒还不等找到引线,三棱刃便穿透力他的喉咙。他无限惆怅地倒了下去。他本来还想凭最后一点儿力气摸到引线,可是,他的血液正在大量流失,他最后一点儿力气很快就丧失殆尽。他想大吼,可是,他的颈部已被刺穿,他的声带被三棱刃刺破了,这使他的吼叫变成了嘶哑的呻吟。 “你小子不会是李寻欢的后代吧?”叶博低声问。 “我只是把他当成了练习飞刀的靶子。”狄飞龙说着,去取留在匪徒身上的三棱刃。 “这就对了,敌人在我们眼里都不是人,或者是我们的枪靶,或者是一群待宰的牲畜。”叶博低语道。 突击队已经将关押人质的厂房围死,只等领导一声令下便发动进攻了。 突然,从厂房里发出一阵不成人样的吼叫。 “你们立刻停止进攻!不然我炸了整个化工厂!他妈的!有你们这帮人垫底!我洪儒够本啦!” 是匪徒的声音!看来他真的发疯了。特战队员们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寒,如果匪徒真的狗急跳墙,只怕这些人都得给疯子当陪葬品。 至于姜宇涵,更是眼皮一阵狂跳。这匪徒的名字,怎么和他的兄弟一样呢? 他握刀的右手抖了一阵子,还是没敢出声。赵长虹也有些犹豫了,匪徒已经陷入疯狂,如果带着人强攻,谁也不敢保证匪徒会不会狗急跳墙,拉着人质和一群特种部队一起完蛋。如果单单这些军人死了也就算了,麻烦就麻烦在,化工厂的有毒气体会随着季风飘散,那遭殃的可就不止这十几个人了。 姜宇涵突然走到赵长虹身边,低声说:“教官,我有个主意,让我进去跟那小子谈谈吧。” “你小子又想起什么妖蛾子?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服从命令当心我处分你!”赵长虹压低声音说。 可姜宇涵已经放下军刀,摘下了头盔,接着又用雪水洗掉了脸上的油彩。 “姜宇涵!你要干什么?”叶博着急地问。 “我就是进去碰碰运气,万一兄弟我点子背,挂在了里面,你们要把我的抚恤金一分不差地送到我父母那里,然后由他们捐给希望工程。”姜宇涵说。 不等战友们再说话,姜宇涵已经走进了厂房。 一个身负重伤的匪徒,右手握着炸弹引线,左臂还在不停地流血。 他的怀里,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孕妇。 “还认识我吗?”姜宇涵走到匪徒跟前,冷冷地问道。 “姜宇涵,你狗日的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匪徒无力地笑道。 “洪儒!跟我走吧!” 洪儒凄惨地笑道:“我杀了那么多人,和你走的话,我有九条命只怕也要完蛋了。” “那你放了人质,拆下炸弹,像个男人那样和我们战斗。不要拿手无寸铁的女人和百姓当挡箭牌!你还是不是男人?” 洪儒看了看怀里的女人,对姜宇涵说:“她不是人质,她是我的老婆,你放心,我们不管是生是死,都不会分开。而且,我不会选择和你们搏命,我的老婆快要生了,我就要当父亲了,我要为妻子和孩子负责!” “所以,你就要炸毁化工厂,让整个省区的百姓跟着你遭殃?你有亲人,那些牺牲的警察和武警战士就没有亲人吗?他们也有父母妻儿!” “姜宇涵,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以为自己穿上这身皮,就可以跟你老大我大呼小叫了是不是?高中时你被人欺负,是谁替你打抱不平?你个菜鸟!现在还敢跟我唧唧歪歪,你就不怕我拉着你一起上路?这种时候,你穿着军装,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是什么地方?不是龙潭虎穴可也差不多了!我看你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太长!” 姜宇涵摇摇头,说:“我不怕死,穿上这身军装以后,我已经死过好几次,现在活着本身就是白赚。我早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不要以为我上学的时候是菜鸟,长大了也一定是菜鸟。我告诉你洪儒,我亲手杀死的人,捆到一起能填平东非裂谷!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大了,因为我是兵你是匪,命运决定我们只能是对头而不是朋友!我不会选一个只会屠杀妇婴的土匪当大哥,我们已经是兵匪殊途!你再也不配和我说话,但作为军人,我不能听任你屠杀老弱妇孺。我来和你谈判,是希望你不要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现在放下武器,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赶紧投降吧,继续抵抗,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洪儒听了姜宇涵的话,突然笑了,与此同时,他竟然留下了两行热泪。 “铁蛋,你说得没错,我们已经不再是兄弟,从我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走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不配做你的兄弟!你没有错,我有亲人,那些武警和公安也有亲人。而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和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当挡箭牌。铁蛋,麻烦你,照顾好我的妻子孩子,我妻子是好人,她没涉嫌任何违法事件。你要照顾好她和孩子,我在这里谢谢了!” 洪儒说完,突然面向姜宇涵跪了下来,他曾经高傲的头颅与地面撞在一起。一个真正血性的男人,给一个同样血性的男人,狠狠磕了一个响头。 随后,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洪儒突然抽出柳叶刀,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刺了下去。 姜宇涵只听到洪儒大声喊道:“战败的男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狗剩!”姜宇涵劝阻不及,洪儒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他快步冲过去,抱住洪儒的身体,洪儒最后无力地冲姜宇涵笑笑,伸手握住已经变成泪人的妻子的手,“我……我的儿子,叫,叫洪鹏飞,照……照顾好,我的……” 姜宇涵完全愣住了,他只知道,他最好的兄弟真的死了,就死在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们!”洪儒的老婆发狂一般嚎叫道。 “我不想逼他,我也很想放了他,可国法放不过他!”姜宇涵低声说道。 “是你害死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因为你,失去了父亲!”洪儒的妻子当真是声嘶力竭,似乎要把姜宇涵撕碎并吞进肚子,连骨头也一起嚼碎。 姜宇涵木然地抱着洪儒的尸体,任凭洪儒老婆的打骂。他的脸被鸿儒妻子尖利的指甲抓破,露出一道道血痕。然而他对这些视而不见,只是紧紧抱着鸿儒已经僵硬的身体。 “老公!等等我!” 洪儒的老婆趁姜宇涵神经恍惚的时候,拔下柳叶刀,狠狠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姜宇涵定睛一看,真的慨叹洪儒的老婆是个忠贞烈女,还真下的去手,她脖子上的口子大的根本没法救治。 反正不管怎么说,姜宇涵的失误使另一个生命很快逝去了。 “我操!”姜宇涵眼看着洪儒的妻子倒在自己面前,他有些不知所措。洪儒的妻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后一口气很快咽了下去。 “你的孩子!” 姜宇涵来不及多想,他不能再让一个小生命还没有出生就随着母亲一起离开人世。不管手段多残酷,他也要拯救无辜的小生命。他果断地拿起柳叶刀,划开了洪儒老婆的肚子。 不明底细的人见了这种场景,铁定以为姜宇涵是个变态杀手。 “姜宇涵!你干什么!”闻声冲进来的赵长虹大声呵斥道。 “你丫还有鞭尸的嗜好?!”叶博也瞪大了眼睛。 姜宇涵不理会战友们,自顾自地从洪儒老婆的肚子里取出来一个男婴。 这个男婴脱离母体时,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眼睛闭的紧紧的,也没有呼吸。姜宇涵一刀斩断了脐带,看着这个血红色的生命体。 他看到,男婴没有任何反应。姜宇涵急了,对准男婴的屁股扇了一巴掌。 男婴猛然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 特种兵们都愣住了,他们都是男人,没见过女人生孩子,这么有个性的接生方式尤其少见。 姜宇涵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脱下厚实的作战服,当成襁褓裹在婴儿身上。 “哥,你有后人了。”姜宇涵看着洪儒的尸体,轻声说。 特种兵们围拢过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看了看浑身鲜血的姜宇涵。 “大哥,嫂子,你们放心,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把他抚养大,让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姜宇涵的声音有些哽咽。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小姜,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安小阳将洪儒的儿子抱在怀里,问坐在沙发上的姜宇涵。 “这是我兄弟的儿子,我兄弟临走前拜托我照顾好他,我也承诺要把他抚养成人,虽然我不敢保证能不能做个好父亲,但我会努力的。而现在我的训练课程几乎排满了,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儿子,才把他托付给你和老赵,希望你们能替我照顾他一段时间,今年年底,我就打退伍报告,我要一心一意照顾儿子。”姜宇涵答道。 安小阳的女儿正在摇篮里熟睡,安小阳轻轻摇着摇篮,低声对女儿说:“月儿,你有弟弟啦。”随后她抬头问道:“你要离开部队?” “单身父亲可不好当,”姜宇涵喝了口茶水,“既然想要当好父亲,就不能有其他的事情牵扯精力,一个既是好父亲又是好军人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优秀的女人支持他,而我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安小阳笑了笑,问:“听大队长说,你现在不是有一个女朋友吗?” “是啊,可我现在感觉很不好,你看,我刚从东北回来,就从门卫室捧回一大摞信,数了数,总共二百二十三封,都是我女朋友写给我的,可我一封也没回,现在她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姐,我还正想问你呢,要是老赵一年到头在外,又不给你回信,你是什么想法?” “我呀,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我几乎都忙坏了,哪里还有时间给他写信啊?” 姜宇涵出了一脑袋汗,这算是什么答案! “姐,我现在很苦恼,多了这么个儿子,也不知道我对象能不能容得下他。”姜宇涵临出门前,忧心忡忡地对安小阳说,安小阳只是安慰他别多想,问题总能解决的,如果那个女人真的不能容忍自己老公的善良之举,那么这个女人也许并不值得追求。 姜宇涵把儿子洪鹏飞交给安小阳,便又投入到如火如荼的训练中。如今,由于边境地区的形势有些紧,南部边疆的驻军都进入了二级备战状态。二级备战,足以令所有军人枕戈待旦忙乎得不亦乐乎。作为标准的战备值班部队,獠牙大队的训练课程剧增,部队的训练场上日夜喊杀操练的声音不断。 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姜宇涵很快就把对象和养子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只是偶尔到安小阳和赵长虹家里看看鹏飞。小家伙在安小阳的照顾下,气色好得不行,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安小阳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每次姜宇涵用长有粗粗胡茬的下巴蹭鹏飞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提醒姜宇涵别弄疼了孩子。 如果洪儒能活着见到自己的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姜宇涵经常这样想。 又是一个星期日,队员们终于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姜宇涵没和弟兄们出去疯闹,他已经是个有责任在身的男人了。他草草地往田思玉的邮箱里发了个邮件,就跑去看鹏飞了。 赵长虹也要回家,两个人在训练场上撞见了,赵长虹看到行色匆匆的姜宇涵,便笑呵呵地对他说:“小子,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儿子会叫‘爸爸’了!我闺女也是。两个小家伙现在感情很深,没事的时候就互相打招呼,可惜了,他们的话咱们听不懂!” 姜宇涵笑了笑,说:“我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当爸爸。” 两个军人快步走进部队的家属区。 赵长虹和安小阳的家虽然不大,只有两室一厅,但不失温馨。姜宇涵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氛,毫不介意地先于赵长虹脱下又臭又脏的野战皮靴,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安小阳刚给孩子们喂完奶,正在哄两个孩子。 “鹏飞,爸爸来啦,叫爸爸。”安小阳看到姜宇涵和赵长虹,便轻轻把鹏飞抱了起来。 “爸爸。”鹏飞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着实可爱。 只可惜,他面对的男人不是姜宇涵,而是赵长虹。 姜宇涵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老赵!你丫什么时候把我的宝贝儿子收买啦?” 只要不是在训练场上,姜宇涵和赵长虹之间还是很随便的,要不然姜宇涵少尉也不能掐住一个中校的脖子可劲儿地摇。 “这怎么能怪我呢?你小子多少天也不露一回面,每天晚上你那个宝贝儿子还有尿炕的习惯,哪次不是我深更半夜的爬起来给他洗尿布?这小子时不时的还颠倒黑白非要吃宵夜,我们两口子容易吗?你这个当爹的不好好谢谢我们两口子也就算了,咋还狗咬吕洞宾呢?”赵长虹佯装生气,甩开了姜宇涵的手臂。 “好啦好啦,都当爹了怎么在孩子面前闹?过来看看孩子们!”安小阳提醒道。 姜宇涵一把抱起鹏飞,鹏飞被他的黑脸吓得大声哭起来,姜宇涵不顾安小阳的劝阻,严肃地对鹏飞说:“记住了,你个臭小子,我才是你爸爸!这个原则性的问题你可不能含糊!” “好了,把孩子给我!”安小阳从姜宇涵手里夺过哭声都变调的鹏飞,“你们男人,怎么逗孩子的时候也这么粗鲁呢?” 姜宇涵准备留下来吃晚饭,安小阳负责哄孩子,赵长虹只得亲自下厨房烧菜。这家伙烧菜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不过姜宇涵好歹能吃得下,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姐,赵哥,谢谢你们能在百忙之中帮我照顾鹏飞,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这杯酒我敬给你们,姐你就别喝酒了,以茶带酒吧。来,我先干为敬!” 姜宇涵一口把白酒灌进了肚子。 边防武警部队狙击手姜皓严已经在潮湿闷热的丛林里整整潜伏了一上午。没有人喜欢在星期日早早地起床,更没有人会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假日抵达阴森恐怖的战区执行危险任务。然而,对于姜皓严和他的战友们来说,这些他们所不喜欢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 早些时候,这些年轻的武警官兵被运兵车载到了这片神秘的山谷里。开赴指定地点的途中,他们被告知,有战斗任务。 姜皓严跳下军车时发现,不少兄弟部队的战士已经提前赶到,正在军官的指挥下列队集合。如此大规模的集结,姜皓严还是第一次看到。从士兵们的脸上,可以读出大战在即的严峻和冷酷。事情绝对小不了,姜皓严在心里默默念道。 武警部队分兵数路,开赴不同的战位。姜皓严所在的中队秘密运动到山谷内部,也不知走了多久,中队长终于下达命令:全体人员停止前进,就地隐蔽。 此时中队处于一片茂密的丛林里,这里杂草丛生,大树的枝叶遮天蔽日。即使晴空万里,这里也是阴暗无比见不到一丝阳光。 官兵们被告知,这是一场伏击战。伏击目标,一群装备精良的贩毒武装。 从部队的集结规模来看,这是一场高烈度作战。好在,边防部队的战士们已经习惯在血与火中生存了。 这里的地形很险要,遮天蔽日的树林和半人多高的杂草,为伏击者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很快,官兵们便各就各位,八一杠、班用机枪、八五狙击步枪的弹匣里装满了子弹,随时可以射击。没有人说话,所有战斗员都保持着沉默,战地上的气氛很压抑。 姜皓严所在的武警中队隶属缉毒部队,常年执行禁毒战斗,是和平年代距离死神最近的部队。该中队是十年前由正规野战部队转型为武警部队的,训练有素,武器精良。大部分士兵配备有八一式突击步枪,每个战斗班配有两挺班用机枪,另外,中队还编有三个狙击小组。该中队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入伍两三年的老兵,拥有良好的心理素质,过硬的军事技能和适应能力,十分成熟。 潜伏持续了整整一上午,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闷热的空气和纷飞的热带虫类使潜伏的官兵们吃尽苦头。 一只漂亮的大蝴蝶,落在姜皓严的狙击镜上,伸展自己美丽的翅膀。姜皓严丝毫不为所动,眼睛死死地盯着敌人即将到来的方向。他的头盔上缠满了草圈,身上披挂着很多树叶,脸上的油彩早就被汗水冲花了,这使得他的面孔更加骇人。 仅仅三年前,他还是个只会拖全连后腿的孬兵,可是现在,他已经变成了身经百战的老兵,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软弱。他现在是一级士官,担任一个战斗班的副班长,同时是一个狙击小组的组长。作为士兵,他显然达到了目标。他曾经发誓,要成为最王牌的士兵,现在,王牌士兵的称号,他当之无愧。 作为累计成功射杀14名敌人的优秀狙击手,他被战友们称为“枪王”,司令部也给过他嘉奖,并要调他去射击队。但是,他拒绝了司令部的好意,一心一意留在缉毒部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放弃机会继续当缉毒警,包括最了解他的中队长。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他要继续留在缉毒部队。 姜皓严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情景。当时他还不是狙击手,只是个挂列兵军衔的新兵蛋子。那是一次追击作战,贩毒分子如惊枪的兔子一样满山乱窜。姜皓严端着八一杠,跟在班长身后。这里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是来自平原的青年,还没有见过如此高的山和如此茂密的丛林。 虽然他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千万别走丢,可是,他还是在丛林里掉队了。战友们的步伐太快,他无法跟上队伍。四周的景物看起来都一样,没有任何参照物。这个新兵蛋子慌神了,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凶神恶煞般的贩毒分子出现在他面前。 贩毒分子已经对武警部队恨之入骨,看到落单的战士,自然变得骁勇异常。姜皓严在慌乱中,发现自己的第一个敌人,居然是女人! 是的,这个毒贩是个拥有蛇蝎心肠的越南女人,虽然很年轻,但涉嫌贩毒已经有五年光景,无数次在中国军警的追杀下保住性命。她是真正的行家,行家对新手,这场决斗的胜负看来已经很明显。 毒贩手里有一副改锥,并且毒贩没有忘记手里还有改锥作为武器,更没忘记她的目标是宰了面前的中国士兵。 然而,姜皓严在敌人面前,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有一杆子弹上膛的自动步枪,如果他立刻射击,八一杠暴风骤雨般的扫射会在瞬间把毒贩的身体撕成碎片。 可是,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平时教官教给他的作战技巧,被忘得一干二净。他眼看着毒贩狂叫着扑向自己,那把改锥距离自己的心脏越来越近,恐惧袭遍他全身。他本能地闭上双眼,等待死神的亲吻降临。 然而,死去的不是他,而是毒贩。 姜皓严的中队长及时赶到,在危机时刻救了姜皓严一命。 五四手枪的抵近射击,把毒贩的脑袋轰成碎片,碎肉和脑浆蘸了姜皓严一脸。没有头颅的尸体,软塌塌地倒在姜皓严怀里。 姜皓严平生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被杀掉。血淋淋的、还保留一丝余热的无头尸体倒在自己怀里,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早餐,一点儿没有保留,全部吐了出来。 那次死里逃生后,他三个月没吃肉,看到肉就恶心。一连三天晚上,他都要做恶梦,在惨叫和哭喊中醒来。 直到后来,他和战友们参观了一家戒毒所。 从那以后,姜皓严再也没有恐惧过,他不再做恶梦,不再心慈手软,面对贩毒分子的时候,他是全中队冲在最前面的士兵! 害人不浅的毒品,拆散了多少幸福的家庭?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使多少人失去了至亲? 姜皓严学会了杀人,忘记了慈悲和怜悯。姜皓严,这个曾经随和的、十分富有爱心的小伙子,学会杀人了。但是,他没有负罪感,他知道,自己今后还会杀人,但他更知道,自己之所以杀人,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丢掉性命。 人民战士神圣的职责,逐步把姜皓严变成了最优秀的军人。 整整一上午的潜伏,姜皓严一动不动,作为老兵,他习惯了潜伏,习惯了沉默。蝴蝶已经飞走,山中渐渐凉爽起来,微风的到来,使潜伏的军人们感到一丝凉爽。天空飘来一片云,将毒辣的太阳遮住。凉爽到来的同时,战场的能见度又降低了一层。 姜皓严小心翼翼地晃动一下脑袋,让僵硬的脖子好受一些。打完这场仗,也许就该回家了。支队刚刚推荐自己去军校深造,武警学院的录取通知昨天已经发到手,多年的目标即将实现,真的很有成就感。两年的战斗生活下来,精彩的故事多得是,这次回家,该到母校看看同学们,看看自己的心上人。他要好好给大家讲讲自己在云南的战斗故事。 远处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姜皓严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凭借军人的直觉,他知道,敌情出现了。 各个潜伏点都传来拉动枪栓的声音,整个中队全部进入临战状态。 贩毒分子的队伍出现在战士们的视野里。他们排成一路纵队,手持各种自动武器,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背包里肯定不是好东西,不是武器弹药,就是毒品。姜皓严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如果毒贩们的背包里是毒品,如此数量的毒品,会坑害数以万计的百姓。看来,这次难免又要大开杀戒。姜皓严的眼里突然充满杀机,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亢奋状态,他开始渴望战斗,渴望看到毒贩的鲜血。只要一看到那混浊的血液,他便异常兴奋。 贩毒分子的人数不多,但行军队列很专业,前面是三名斥候,斥候后面约二十米,是凡毒贩子的主力。斥候所组成的队形简直无懈可击,看来是专门防御伏击的。后面的毒贩也都异常警惕。看他们鬼头鬼脑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所携带的东西肯定不是有益于社会良性发展的宝贝。 中队长的步枪首先将丛林的宁静打破。随后,武警部队的各种武器几乎同时发出怒吼。 姜皓严通过瞄准镜,看到贩毒分子的头盖被利落地掀了下来,脑浆和鲜血从毒贩的头颅里狂飙而出。姜皓严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骇人的冷笑。 贩毒分子在武警部队的打击下,伤亡很大。他们一边还击,一边向来路撤退。武警官兵从潜伏点同时跃出,呐喊着扑向敌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身穿绿色迷彩服的武警官兵,这场战斗的进展十分顺利。 山谷内枪声大作,各个部队都与敌人发生交火,惊天动地的枪声惊动了山谷里的飞禽走兽,无数飞鸟逃离自己的巢穴,飞向天空。 这处山谷,自古匪患严重。历代政府的官军都对这里进行过反复的清剿,但是,匪徒(也可能是反抗封建剥削的起义军)凭借优势地形,一次次粉碎了政府军的围剿。当然,也有盗匪首领被官军俘获,凌迟处死,其余匪众皆作鸟兽散。翻开当地的地方志,里面几乎全是描写官军和盗匪作战的文章,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今天,山谷又一次变成了杀戮战场,武警部队和贩毒分子之间的战斗,于中午时分全面打响。 姜皓严将另一个敌人送入地狱。他利用手中的狙击步枪,在战斗中已整整射杀五名贩毒分子。他的手里,又多出五条人命。 一阵凄厉的怪叫由远及近,姜皓严凭直觉判断,那是一发六零炮炮弹。他来不及多想,抱紧狙击步枪,同时将身体缩成一团,以最快的速度滚出狙击点。 他感到背后吹来一阵劲风,震耳欲聋的爆炸几乎使他丧失听力。 武警部队没有出动炮兵,己方的迫击炮更不可能朝自己人开火。姜皓严马上意识到,今天自己和兄弟们真碰上硬茬了。贩毒分子既然装备有迫击炮,那绝对不好对付。他想大声提醒兄弟们注意,可是还不等开口,突然从他的背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在此之前,姜皓严所在的武警中队一路高歌猛进,对那伙儿逃窜的贩毒分子穷追不舍。渐渐地,两面的山峰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狭窄。中队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命令部队立刻停止追击。然而,已经晚了。从中队的两翼,突然冒出很多武装分子。他们嚎叫着,迅猛地扑向拥挤在道路上的武警官兵。 敌人的手榴弹雨点般砸向武警部队。武警部队猝不及防,伤亡十几人。贩毒武装居然还装备有迫击炮,甫一交手,就把武警部队炸得一塌糊涂。 姜皓严迅速找到一处合适的狙击点,架起八五狙接连来了四五个点射。可因为慌乱,他竟然一个敌人都没打中,反倒暴露了自己。贩毒分子的子弹雨点般朝他飞来。狙击手姜皓严的样子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躲避夺命子弹的袭击。 整个中队陷入包围,四面八方都出现了贩毒武装,人数很多,数都数不过来。官兵们的退路被彻底堵死。 “贩毒武装怎么来了这么多?!”慌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其余的人没时间接茬,都在拼命地扫射。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了,打倒一批,下一批很快又压了上来。开始大家以为是与兄弟部队协同作战,并没有注意节约子弹。战前,部队的普通战士每人领到了一百二十发突击步枪子弹,机枪手领到五百发机枪子弹,狙击手每人六十发子弹。伏击战打响后,战士们没想到贩毒分子会给自己设计圈套,跟泼水似的把尽可能多的子弹射向敌人。仅仅开战三分钟,一大半的士兵就几乎打空了两个弹匣的子弹。现在身陷重围,贩毒分子向蝗虫一样蜂拥而至,战士们缺乏心理准备,子弹的消耗量更是惊人。 此时,中队的军官们才意识到,上级的情报可能有误。开战前,上级告诉军官们,这次伏击的是毫无防备的贩毒武装,人数虽然多,但分属不同贩毒组织,是乌合之众。这些贩毒组织主要携带毒品,秘密潜入我国境内召开内部会议,武警部队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将这些贩毒武装一网打尽。可没想到,贩毒武装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居然给武警部队的一个齐装满员的中队下了套子。 其实,不光这一支武警中队,其他参战的武警部队都被贩毒武装算计了。兄弟部队虽然没被包围,但都在贩毒武装偷鸡摸狗式的打法下出现了伤亡。 毕竟是久经考验的过硬部队,短暂的惊慌过后,大部分士兵恢复了应有的镇定。他们相互掩护,纷纷向中队长那头靠拢。 重组队形后,中队长一声令下,这支武警部队,开始了惨烈的反冲锋。他们的目标,是贩毒武装冲锋队型的结合处。这里是最薄弱的一环。战士们要在这里找到突破口。 纷飞的弹雨中,不断有人被击中。贩毒分子和武警战士纷纷倒下,双方都杀红了眼,战斗在一开始便趋于白热化状态。 姜皓严驾着狙击步枪,尽可能为战友们提供足够猛烈的掩护,他身边,是一挺班用机枪。机枪手抱紧心爱的机枪,向贩毒分子扫出一排排子弹。但是,半匣子弹还没打完,机枪手的身体猛然一抖。姜皓严转过头,看到机枪手已被不知来路的子弹击中头部。副射手见状,一把推开战友的尸体,抱住机枪继续射击。 姜皓严想提醒战友注意,敌人很可能有狙击手。可是,震耳欲聋的枪声淹没了他的呼喊。副射手只打了十几枪,突然就变成一团纷飞的血雨。他连同自己的机枪,被迫击炮炸得粉碎。 这挺机枪终于哑火,再也不能为冲锋的战友提供掩护。 姜皓严一个侧身,逃离原来的狙击点。那里已不再安全,也许,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看来,贩毒武装不光武器精良,而且训练有素,极为老道。摧毁一个机枪火力点,他们只用了一发子弹和一发炮弹而已,连试射这个步骤都没用。 姜皓严躲在灌木丛里,继续点射敌人。每打一枪,他就换一个地方。通过瞄准镜,他看到一个又一个贩毒分子倒在自己的枪口下,感到很兴奋。到缉毒部队也有两年了,两年的战斗经历使姜皓严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他就跟嗜血成性的大白鲨似的,一闻到血腥味就兴奋。 电光火石间,武警中队以付出十几人伤亡的代价,几乎突出了贩毒武装的包围。可是,仍然有十几名负责掩护的战士身陷包围圈,无法脱身。 姜皓严抬眼看了看,见中队长和指导员已经带领大部分战友突出包围,欣慰地笑了。只要战友们突围出去,他个人的生死也就不重要了。他知道,即使死了,战友们也会为他报仇。想到这里,他重新架好狙击步枪,瞄准镜里映出了另一个倒霉的贩毒分子。 姜皓严看到瞄准镜里的毒贩脑袋爆出一朵红色的血花,这是他今天成功射杀的第八名毒贩。他收起狙击枪,准备转移。可还没等挪步,就听到空中传来恐怖的呼啸。不用猜,这肯定是六零炮的炮弹。姜皓严赶紧扑到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以最快的速度滚动起来。这种姿势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被弹片击中的概率。 就在他滚出狙击点的一霎那,炮弹便如期而至。炙热的弹片四散纷飞。姜皓严感到左臂一阵疼痛——一粒弹片刺入了他的胳膊。 他大吼一声,胸中燃起了万张怒火。打了两年仗,从来都是给别人放血,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有机会挂花! 姜皓严怒吼着,停止滚动。他抱起狙击枪,准备来个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刚才的爆炸,使他暂时丧失了听力,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看到远处的毒贩正在拼命地扫射,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仿佛演哑剧一样。 他做好射击准备。正在冲锋的毒贩排列的队形很密集,密集的队形使他们的火力很强大,可一旦遭到扫射,他们肯定也会遭受重大伤亡。 姜皓严面对毒贩的战斗队形,毫无惧色,用五发子弹居然射杀了将近十五名敌人。姜皓严心想,如果自己拿的不是狙击步枪而是班用轻机枪,以如此近的距离对贩毒分子的冲锋集团来个扫射,战果也许会更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姜皓严第一次抱怨自己为什么不当机枪手。 他将空弹匣拔了下来,双手在身上搜了一圈,可是,所有的弹匣都空空如也,他已经没有子弹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也许自己该突围了。可是,贩毒武装已经发现了这个神出鬼没的狙击手,成群结队地扑向姜皓严的狙击阵地。 姜皓严骂了句脏话,掏出五四手枪,点射蜂拥而至的毒贩。在精准的射击中,贩毒分子不断地倒下。 姜皓严将最后一个弹匣推入枪膛,这个弹匣里有七发子弹,他决定用其中的六发再杀死六个敌人,把最后一发子弹留给自己。此时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每次出任务前,他都情不自禁地想起远在家乡的亲人,可这次他并没有多愁善感,只是一味地盘算着怎样才能在死之前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 就在这时,突然从姜皓严身后传来了八一杠特有的扫射声,同时,姜皓严听到了中队长的声音。 “特勤中队的!能喘气的都给我出来!向我靠拢!” 姜皓严回过头,看见中队长带着三十几个官兵,正在拼命地向贩毒分子扫射。 他心头一热,本来,他是眼看着战友们突出包围圈的,可没想到,已经突围的战友还会回来接应他!他背起狙击步枪,从隐蔽点一跃而出,拼命向自己的战友靠拢。 赵家的家宴始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大家的兴致很高。姜宇涵和赵长虹尽情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就在这个时候,部队里的警报器突然催命般响了起来,这声音急促异常,一听便知是紧急集合。这种时候,能发生什么事情呢?姜宇涵立刻放下碗筷,对赵长虹夫妻抱歉地笑笑。 “快反分队就是忙啊,对不起了,我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姜宇涵说着,俯身吻了吻鹏飞,快步走出去。 赵长虹把姜宇涵送到门口,嘱咐道:“凡事小心些,你在这个世界上可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听你的话,我怎么觉得我会一去不返呢?”姜宇涵半开玩笑地说。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赵长虹一瞪眼睛。 “知道啦,我会小心的,教官你自从结了婚,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一个大活人,难道不会照顾自己?”姜宇涵说着,转身快步走向操练场。 快速反应分队的队员们都跑到了操练场上,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复无常的拉动训练经常让他们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出任务,还是进行训练。 “你喝酒啦?”趁着首长还没到,叶博小声问道。 “啊,喝酒了,不可以吗?你小子怎么没去KTV啊?” “靠,二级战备期间,谁能随便出营啊?” 说话间,孙志强迈着大步走到队列前面,他的表情很严肃,如果这真是演习的话,我们不得不佩服孙志强高超的演技。 “这次是真正的红色警报。”孙志强对队员们说。 队员们怔怔地听着大队长的话。 “有十多支为祸边境数年的武装贩毒集团,于三天前携带大量毒品进入我国境内召开他们的内部会议,我国武警边防部队奉命将这些毒贩一网打尽,但这些武装都是常年与缅甸和我国军警力量作战的行家,实战经验极为丰富,且拥有大量先进的武器。武警部队的进攻已经被挫败。” “记不记得咱们刚从新训营毕业,这家伙就给咱们来过这么一手?”叶博突然嘀咕道。 “我就纳闷了,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厉害的贩毒武装?”连名扬迎合道。 “我操他母亲的!孙志强要是再敢用这招阴我,我打断他的腿!”姜宇涵在心里骂道。 “现在马上去领取作战装备,十分钟后出发!”孙志强下令了,队员们整齐地转身,奔向军火库。 姜宇涵挎上零三式步枪,摸了摸腰间的乒乓球式手雷。连名扬调试了一下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抬头看了看姜宇涵。 姜宇涵将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匣,笑着对连名扬说:“不用紧张,八成这又是一场演习呢。” “再过半年我就复员了,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出任务。”连名扬说。 “哈,那你就能见到你的女友了。”姜宇涵拍了拍连名扬的肩膀。 “她已经和我吹灯了。”连名扬说着,站起身走出军火库。 姜宇涵轻轻叹了口气,突然大喊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谁说特种兵找不到老婆?纯属放屁!” 披着伪装网的勇士悍马车队呼啸着驶出营区,车队的上空,是五架米-8直升机。看来这场战斗的规模不会小,连直升机都出动了。虽然孙志强早就说过,此次獠牙大队面对的敌人数量很多,且实战经验丰富,但出动直升机中队,还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行动代号,地狱火。战斗地点,居然还是那条令獠牙军人诅咒的巨蟒山谷! “巨蟒山谷,我就操他妈的巨蟒山谷!”叶博恶狠狠地骂道。 巨蟒山谷,在那批獠牙新兵的眼里,已经成为“恶作剧”、“玩笑”等词汇的代名词。 巨蟒山谷的入口处,情况真是万分混乱,野战医院已经在此建立了临时包扎所,军用救护车来了不下二十辆,由当地山民组成的担架队和民兵队伍正在忙着运送伤员。担架上的伤员们发出凄惨的嚎叫,这些武警战士的年纪还都很小,脱下军装其实就是孩子,撕心裂肺的疼痛使他们无法控制自己,血腥的战斗场面更使他们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冲突已经升级了,武警部队的进攻被彻底的粉碎,如果得不到有力的支援,这场战斗就要以失败告终了。 也就是因为巨蟒山谷的地形不利于开展坦克作战,否则,正规军的坦克团一定会出手援助。好在这附近还有一支专业的特战部队,他们不但熟悉山谷的地形,还多次在山谷里进行实战演练。剿灭盘踞在里面的贩毒武装,看来非这支特种部队莫属了。 一支刚刚从山谷里面撤出来的武警中队跑进营地,这支部队几乎人人带伤,中队长抱着一个血人一样的战士大喊道:“快来人啊!我的兄弟快不行啦!” 几个年轻的士兵更是嚎啕大哭起来。这种烈度的交火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都他妈的把马尿擦干净!” 哭鼻子的士兵来自五班,这场战斗,五班的伤亡最大,包括班长在内的五人阵亡。 姜皓严猛然跳了出来,狠狠赏了那几个哭鼻子的士兵一人一个耳刮子。 “胆子小的话就回家抱孩子!”姜皓严大声吼道,“你们还是不是我姜皓严的兵!” “班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士兵委屈地说,“班长和大头他们死得太惨啦!” “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把眼泪擦干净,和我一起冲回去给战死的兄弟们报仇,像个娘们儿似的抹眼泪有蛋用?!”姜皓严粗暴地吼道。 话音未落,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五架直升机排成战斗队形,掠过营地上空,向巨蟒山谷的方向飞去。随后,一支悍马车队驶入营地,从上面跳下来的军人迅速列队集合。从他们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表明军衔和身份的证明,而且,他们的脸上涂着浓重的油彩,使人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我操!这他妈是雪狼突击队还是SPC啊?”姜皓严在心里慨叹道。 在他的眼里,这两支隶属武警序列的特种部队才是精锐中的精锐。 武警中队长把受了重伤的战士交给医护人员后,便被叫到了那支神秘部队的领导跟前。由于那支部队没有配戴军衔,他不知道所谓的领导到底是什么官衔,但这名上尉军官还是恭恭敬敬地给面前的军官敬了个军礼。 “你的部队刚刚才下火线,对吗?”面色冷峻的军官问道。 “是!”上尉答道。 “我需要你的人为我们做向导,虽然我们比较熟悉山谷的地形,但毕竟没有实地接触过那些贩毒分子,带上你们的人当向导,我们也会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军官说。 “好的,我马上集合队伍,召集志愿者!”武警上尉说完,转身去集合自己那支士气低落的部队。 獠牙军人们正在检查自己的枪械,身边残酷的景象根本没打扰到他们。尽管地面上血迹斑斑,耳边还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可他们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姜皓严看到这一幕,才知道真正精锐的部队是什么样子。他所在的中队是十年前从正规部队转型为武警部队的,不管是武器装备、训练水平还是士兵的战斗素质,在整个支队都是出了名的过硬。可没想到,刚和贩毒分子交手,就被打得稀里哗啦,也不知道自己眼前这支神秘部队有什么本事能打赢那些专业的敌人。 “现在,我要求有一位志愿者,带领刚来的战友,重新返回战场,有谁愿意站出来?”武警上尉大声问。 队列里一片沉默,大家都刚从火线上下来,在这些武警战士的眼里,那里跟地狱没有区别。重新返回那里,任谁都得在心里好好掂量掂量。 突然,姜皓严向前迈了一大步,大声应道:“报告中队长,我愿意!” “你?”上尉愣住了。 “小姜,你们班阵亡了一半兄弟,班长也牺牲了,你现在是班长,又是咱们中队唯一幸存的狙击手,如果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无论是对你们五班,还是对整个中队,损失都太大了。”指导员说。 “我要是挂了,就让小杨接替班长位置,他给我当了这么长时间观察手,已经具备了一名狙击手必备的素养,你们可以把他训练成狙击手。”姜皓严说着,冲一个黑脸膛的上等兵点点头。 指导员还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姜士官可是从地方大学参军的宝贝,在基层士兵中学历算是高的,本来中队还指望他上军校深造,这年头军校可不好考,有人能考上,连队也跟着沾光,可没想到这个愣头青今天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位置,非要去参加敢死队。 也许,是因为他常常被战友们称为“孬兵”而他又急于扭转大家对他的印象吧。姜皓严曾经也是内卫部队的士兵,刚入营时,他无论是体能还是军事训练成绩,都与一个真正的士兵相距甚远,所以,整个连队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认为他参加军队纯粹是为了混前途。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产生过自杀的念头,因为长年累月遭人鄙视,任谁也受不了。后来他走了不少关系,不为别的,就是要来边防部队吃苦受罪,任谁劝都没用。他只想证明自己,他是真正优秀的士兵,不是孬兵。 中队长反复思索了好长时间,才勉强地点点头,说:“好吧,就由你给他们当向导,但我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姜皓严的笑容很鸟,他说:“放心,我还不想这么早挂掉,我还要回去找我的小红妹妹呢!” 武警上尉带着姜皓严士官来到獠牙大队的队列面前。 “这位战士刚从火线上下来,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经验丰富,而且熟悉交火地带的情况,他自愿给你们带路。”上尉说道。 獠牙大队带队军官点点头,又看了看满身血迹却一脸从容表情的姜皓严,军官不能断定这些血是战士自己的,还是战友们的,但他对这个悍不畏死的战士却油然而生一种颇为欣赏的感情。带队军官赞许地拍拍姜皓严的肩膀,说:“小伙子,好样的!” 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獠牙大队在姜皓严的带领下,终于重新来到了交火地点。此时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遍地的子弹壳和还未熄灭的硝烟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爆发过激烈的战斗。 “我们就是在这里,跟那帮毒贩展开了战斗,毒贩有重机枪,还有迫击炮,刚一交手就把我们炸得一塌糊涂。”姜皓严低声说道。 带队军官点点头,低声命令道:“全体人员注意,散开队形,继续搜索前进!” 姜皓严端起八五式狙击步枪,跟在叶博小组后面,叶博回头低声说:“战友,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战斗可是很激烈的。” 姜皓严笑了笑,说:“战友,我要是现在回去了,一旦半途遇到那帮杀人不眨眼的毒贩,我一把枪怎么应付?既然来了,我就善始善终,跟你们一起完成下面的任务吧。” 姜宇涵就走在姜皓严旁边,突然问:“你小子是不是在江州的内卫部队呆过?” “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你在内卫部队呆过,我还知道你就在警卫连,而且给炊事班打了半年下手。” 姜皓严愣了好半天,才用不确定的声音问:“司务长,是你吗?看来你没有食言,真进特种部队了。” “军人一口唾沫一个坑,必须说话算话,”姜宇涵笑了,“现在你跟紧我们,既然已经进入战区,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必须噤声了。” 姜皓严点点头,握枪的双手更有力气了。 部队正在前进,突然,从先锋组那边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呼叫声:“发现敌人!请火速增援!” 叶博一挥手,小组组员和姜皓严快步奔向交火地点。 贩毒分子的重机枪把先锋组的队员压制住一座岩石后面。机枪子弹打在岩石上,激起无数碎末。 连名扬在一处隐蔽的角落架好狙击步枪,略一瞄准,便扣动扳机。电光火石间,贩毒分子的正副机枪手都被干掉了。 其他的队员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有连名扬在开火。不多时,毒贩所有的机枪火力点都沉默了。只有一门迫击炮,还在漫无目的地轰炸,陆大伟和李天根据炮弹的落点,随手往远处一人扔了一颗木柄手榴弹。 来自武警部队的姜皓严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军人看似随手一扔,手榴弹竟然冒着青烟,直直往出飞了将近七十米的距离。紧接着,往手榴弹落下的方向看去,一股巨大的蘑菇云升腾而起,随后,巨大的爆炸声便传进每一名军人的耳朵里。 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部队啊?姜皓严在心里叹道,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雪狼突击队还是SPC,都没有这么变态的功夫。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獠牙军人们藏身的岩石前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爆豆一样的枪声。 对面的丛林里,冲出来很多端着各种自动步枪的贩毒分子。看来,这些贩毒分子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充满自信的,竟然向中国最优秀的特种部队发动了反冲锋。 獠牙军人们不慌不忙地开始了最拿手的点射。每次点射,都有很多贩毒分子被击中要害,来不及喊上一声就到地府“注册”去了。 姜皓严也架起了八五式狙击步枪,他的瞄准镜里映出了毒贩们的身影。可惜,每当他要锁定一个目标的脑袋时,那个目标的脑袋就猛然被炸成碎片,这场景让他十分恶心。他不停地更换目标,可就是赶不上目标脑袋爆炸之前将目标锁定住。他还在心里骂,和自己身边这帮变态家伙协同作战,什么时候能轮到他开枪? 他扭头看了看附近的连名扬,这厮驾着狙击步枪,基本两秒钟一枪,那些被爆头的毒贩,应该就是这家伙的杰作。 姜宇涵更换弹匣的时候,大声问姜皓严道:“我老早就想问你,咱们武警序列里的战斗部队那么多,你小子干嘛到边防武警这头来啊?隔三岔五的和毒贩交火,你感觉特舒服是不是?” 姜皓严同样大声回答道:“司务长,这个道理我早跟你阐述过了,手上有了几条人命,才不枉我放弃学业从军!边防部队很合我的胃口,当年我在内卫实在是呆不下去啦!你好好回忆回忆,那个时候警卫连上下除了你有几个拿正眼看我的?我他妈就是一个孬兵,不来战斗部队好好锻炼锻炼,我当这个兵还有啥意思啊?要不是来当兵,我继续上大学的话,没准英语四六级早就过了!”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不是一心想考军校吗?听说在边防武警部队,考军校的时候分数可以比其他部队低二十分!你狗日的不会是贪图那二十分吧?”姜宇涵将子弹顶上枪膛,一边点射毒贩一边问。 “不愧是司务长,要不咱警卫连上下咋都管你叫人精呢?司务长,不瞒你说,我就是为这个才来边防部队的!当初我考大学的时候,就因为这二十分,才没考上普通本科!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啊!”姜皓严终于又锁定了一个目标,可是这个目标在他开枪之前,又被人打爆头了,他不由得骂了句脏话。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前方传来一声不成人样的嚎叫。只见一个浑身上下缠满炸药包和手榴弹的贩毒分子,疯了一般冲向特种部队据守的阵地。看他那副样子,摆明了就是活腻歪了、上赶着要与特种部队同归于尽。 恰恰在这个时候,大部分特种部队队员都在更换弹匣或是射击别的目标,连名扬也正在更换新的弹匣。 姜皓严的眼睛猛然闪出一道精光,他略微抬高枪口,猛然扣下扳机。 一声巨响传来,那个超级自杀兵被姜皓严射来的子弹击中了胸前的炸药包。随后,他身上的爆炸物几乎被同时引爆。 自杀兵的阵亡波及到了自己的同伴,至少有二十人被爆炸所形成的巨浪掀到半空中。 “我操!你小子不光打了个过本,还赚了这么多!一发子弹解决二十多个敌人,连我都做不到这点!”姜宇涵大吼道。 姜宇涵话音未落,突然从特种部队防御阵地的侧后,传来激烈的枪声。子弹雨点般打在特种部队藏身的巨石上。两名全神贯注射击正面之敌的獠牙大队队员身中数弹,倒在了血泊中。 即便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也奈何不了从身后射来的子弹。 贩毒分子凭借优势兵力,居然派出一批作战技能最好的成员,绕到了特种部队的侧后,发起突然袭击。 这下子,特种部队可要面临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了。 雨点般的子弹从两个方向射来,特种部队交替掩护着撤退到一处更为隐蔽的阵地,继续射击毒贩。这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还有一道土坎,便于依托射击,而且,这里的正面是一片开阔地,正好可以封锁毒贩两路攻击部队的前进道路,想包抄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獠牙大队的参谋们分析,毒贩的人数应该在二百人以上,如果姜宇涵所在的这支分队能够吸引住这批毒贩,那么大批的武警部队和先期被机降到山谷里负责侦察的獠牙队员,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对贩毒分子来一个反包围,彻底歼灭这支联合贩毒武装。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毒贩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獠牙军人们不慌反笑。狗日的来吧,来得越多越好,到时候军爷们正好给你们来个一锅烩!你们不是长年累月偷运毒品吗?你们不是毫无顾忌地枪杀一切无意中看到你们的平民百姓吗?你们不是成心想拆散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吗?你们不是故意要让原本健康的人最后变成皮包骨头的瘾君子吗?你们不是自恃武器精良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盘踞在巨蟒山谷抵抗中国军队的进攻吗?今天,最优秀的中国军人就要给你们来个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最优秀的中国军人,要让你们为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付出最高昂的代价! 毒贩们的子弹雨点般射来,獠牙队员不时被子弹击中,可他们身上穿的是先进的纳米防弹衣,他们只是稍微感到有些疼,喘口气还能继续射击。 渐渐的,毒贩们的尸体越来越多,特种部队防御阵地前居然形成了一座由死尸搭成的胸墙。 姜宇涵正在拼命射击毒贩,突然他感到一股劲风从自己头顶飞来,一股不详的预感袭遍他全身。 一块看来是铁疙瘩的东西,砸到了他的背部。虽然穿着纳米防弹衣,可他还是感到背部一阵疼痛。 经历了这么多次战斗,姜宇涵早就猜到那绝对不是什么有益于自己身体健康的东西。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东西不是手榴弹,就是甜瓜手雷。依照平时的训练,他应该赶紧进行规避动作,可他的动作却没有他的想法快。 “司务长!小心!” 一声巨大的吼叫过后,紧接着,从姜宇涵背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一股劲风几乎将那一排獠牙队员掀倒。姜宇涵突然感到脸上一阵疼痛。一小粒弹片,划破了他的脸,鲜血一下子喷涌出来。其他队员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没事,手雷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爆炸,自己居然毫发无损,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只有姜宇涵,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是姜皓严!这个来自武警边防部队的年轻士兵,在看到美制手雷落到獠牙军人们身后的时候,原本处于安全死角的他,为了保全那些全神贯注射击敌人的特战精英们,毫不犹豫地跳了出来,扑到了手雷上面。 尽管有防弹衣护体,可是,手雷爆炸时所产生的巨大威力还是将他的防弹衣穿破了。冲击波将他的身体足足向上抛了五六米。重新落地的时候,他的身体几乎被弹片撕烂,他的左手,仅仅只剩下一层皮与胳膊相连。 “姜皓严!”姜宇涵抱住姜皓严的脑袋,大声呼唤道。 姜皓严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笑笑。 “司……司务长,你,你们,都……都没事吧?”姜皓严看到姜宇涵脸上的伤口,无力地问道。 “我们没事!”姜宇涵几乎要哭出来了。 姜皓严看到,无数的曳光弹带着怪叫从自己司务长的头顶飞过,透过密如乌云的曳光弹,他看到了湛蓝的天空,看来,自己马上就要去那里了,他永远也没有机会考军校了,他永远没有机会穿着军校的学员服,回母校向同学们和他心上的姑娘炫耀了。他参军之前,他心上的姑娘曾经组织全系的师生为他送行,那个姑娘太美了,是学校的主持人,他上军列的时候,姑娘还掉了几滴眼泪。 他喘了口气,说:“烟……” 姜宇涵迅速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红河,他急急地点上烟,随后将烟送到姜皓严嘴里。 姜皓严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大量的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姜皓严!是兄弟你就给我挺住!你只受了点儿轻伤!轻伤!懂不?医疗队马上就到啦!你不是想向大家证明你不是孬兵吗?今天你要是挂在这里,我他妈的就认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只会拖全连后腿的孬兵!你给我挺住!”姜宇涵大声喊道,虽然他看得清清楚楚,姜皓严的上身几乎被炸烂了,即使姜皓严是神仙,铁定也要完蛋,可他还是心存侥幸地喊道。 “红河……真他妈……香!” 姜宇涵哽咽道:“这种时候了,能不能说点儿别的?你个大烟炮!” 姜皓严摇了摇头,说:“司务长,你,你像我的……哥哥!请……请你,告诉我……的父母,我很……很英勇,希……希望,他们,以我为……荣!我……不是,孬兵!一个,敢……用身体……保,保护战友的兵……能是,孬兵?” 姜皓严说完这句话,表情突然凝固住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还在凝望天空,却永远失去了光芒。姜宇涵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他合上姜皓严的双眼,突然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嚎叫,他的嚎叫,比零三式步枪的点射更令敌人胆寒。一只充满了复仇欲望的野兽,终于爆发出了最强悍的战斗力。 姜宇涵掏出所有的乒乓球式手雷,抡圆了膀子将它们全部抛向了贩毒分子们。四下散开的铁疙瘩散落到贩毒分子冲锋集团中间,猛然绽放出无数碎片。这些碎片带着中国军人的愤怒,中国军人的忠诚,中国军人的仇恨,狠狠地钻进贩毒分子的身体里。 贩毒分子们被炸倒了一大片,他们的冲锋势头一下子弱了不少。 与此同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米-8直升机来提供火力支援了。飞机上的机枪手对准下方的敌人冲锋集团,将大量的子弹倾泻下来。机枪子弹击打在贩毒分子身上,使他们的身体上绽放出无数鲜红夺目的血花。 几名扛着火箭筒的家伙,鬼头鬼脑地从远处的灌木丛里探出脑袋,妄图击落直升机。可惜,连名扬等狙击手的瞄准镜里已经映出了他们的脑袋。 几个利落的点射,扛着火箭筒的贩毒分子都倒下了。 姜宇涵率先跳出掩体,在战友们还没来得及劝阻的时候,他已经如猎豹一般扑向对面的敌人。他手中的零三式步枪,不断喷吐出火舌,突击步枪的子弹,吞噬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性命。 自动步枪的子弹很快便被打空了,姜宇涵掏出防身手枪,继续点射敌人。这种距离,以他的枪法根本不用瞄准,十发子弹,轻快而毫无悬念地带走了十个毒贩的性命。 一名躲在暗处的毒贩,悄悄瞄准姜宇涵,正欲开枪,连名扬的狙击火力便光临在他的身上。叶博、狄飞龙会同其他战斗小组,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了大规模反攻。毒贩们此时才意识到,也许自己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这一点其实他们早该想到,从他们刚一踏入中国领土,他们就该想到了。可惜,他们在利益驱使下,还是开始了这次死亡之旅。 死亡之旅的最后一个节目,就是让他们来迎接獠牙大队的子弹,就是让他们参加最令他们胆寒的战斗。 地面部队发动反冲锋的同时,从米-8直升机上抛下数条绳索,飞机上的特战队员借助绳索,降落到地上,会同地面部队的兄弟们,一同夹击已经陷入混乱的贩毒分子。有少数几个还算冷静的毒贩开枪还击,虽然可以打中特种兵,但特种兵的身上有纳米防弹衣,这种防弹衣即使面对冲锋枪的扫射,也会坚持好长时间,而这些敢于开枪还击的贩毒分子们,没有几个人有机会开第三枪。 这时,武警部队在经过一夜养精蓄锐后,也参与到这场大反攻中来,举目望去,到处都是生猛异常的中国士兵在追杀惊慌失措的毒贩。 獠牙大队的精锐队员们和愤怒的武警部队官兵,就是一批来自地狱的烈火,毫不留情地吞噬了敢于触怒中国军人的贩毒分子们。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姜皓严的骨灰被葬在了边警部队烈士公墓。根据他的英勇表现,上级已经追授他为革命烈士,并追封武警少尉。 一群身穿军礼服的军人,默默地站在烈士的墓碑前。 中国军队以阵亡三十人的代价,彻底剿灭了为祸数年的贩毒武装集团。 姜皓严生前所在部队的前身是一支正规野战部队,在三十年前一场激烈的边境作战后,这支部队选择了一座光秃秃的山包作为烈士的安息之地。转眼三十年过去了,这座山包上陆陆续续添了很多坟墓。这些坟墓十分整齐地排列着,形成了一座鬼雄的方阵。渐渐的,这里的植被变得异常茂盛,挺拔的树木,仿佛一群忠诚的卫士,日夜守护着英烈们的埋骨之地。 军人们的枪口几乎在同一时间瞄准了阴霾的天空,他们要用军人的方式,为自己的战友送行。 “预备——放!” 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枪口冲上,放出一排子弹。 朱科长驱车来到烈士陵园门口,听到陵园里排枪声越来越大。整个边警部队的军人都加入了鸣枪致哀的行列。 作为一个老兵,他知道,这是战士在为战死的战友致敬。他跳下车,面向烈士陵园,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仪式结束后,军人们整齐地转身,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 只有姜宇涵,仍然呆立在姜皓严的坟前。墓碑上镶嵌的照片里,是一个身穿武警制服的年轻人,正在冲自己微笑,所有看到照片的人都会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个孩子。姜宇涵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大家都知道,姜宇涵和姜皓严曾经在同一支部队服役,两人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他们的感情很深厚,军人失去战友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深深悲痛,普通人是很难体会得到的。 孙志强拍拍姜宇涵的肩膀,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老弟,你在那头好好睡觉吧,我会去告诉你的父母,告诉他们你是真正优秀的战士,你尽忠职守,英勇作战,虽然你牺牲在和平年代,很少有人能说起你的事迹,可我会给所有认识你的人讲你的故事。好兄弟,你躺在这里,我的半条命也留在了这里,当时如果没有你,被手雷炸死的人就是我了。”姜宇涵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狠狠抹了把泪水,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里面是货真价实的茅台酒。 “好兄弟,喝吧!最好的士兵,就应该享用最好的酒!” 他哭着将酒全部洒在墓碑前。墓碑上的青年开心地微笑着。 姜宇涵默默地走出烈士陵园,第一眼便看到了朱科长。他的脸上浮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大哥,你怎么来了?”姜宇涵的第一句对白并不精彩。 朱科长笑了笑,反问:“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姜宇涵尴尬地挠挠头发,说:“我以为咱们内卫部队业务很忙呢。” “我来了,你总该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吧?”朱科长说。 朱科长的到来,使姜宇涵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把朱科长安排在大队招待所里。獠牙大队招待所的条件不是一般的差。一来,獠牙大队原则上不同意战士家属来探亲,二来,上面拨给大队的经费大部分是训练经费,生活方面的费用则少得可怜。在宿舍够格竞选星级旅馆的獠牙大队,修建高级的招待所实在没有必要。 姜宇涵安排朱科长住下,就去参加日常训练了。 朱科长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招待所里过时的报纸,等待姜宇涵训练结束。他始终能听见从靶场那头传来爆豆似的枪声。看来,特种部队的训练强度就是比内卫武警强,照这么打,不喂出那么多神枪手就怪了。 直到太阳落山了,姜宇涵才一身汗臭味来到招待所。 “大哥,咱们去吃饭吧,尝尝我们獠牙的伙食,今天你来,我特意申请了小灶,有啤酒,还有麻辣小龙虾。”姜宇涵笑着说,朱大哥的到来,使姜宇涵暂时从失去兄弟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 两个军人一前一后进入部队餐厅,姜宇涵领着朱科长来到餐厅后部的一个单独的房间。 “外面太吵了,咱们在这里吃饭好了。”姜宇涵说着,从桌子下面拽出一把椅子,示意朱科长坐下。 朱科长坐下后,发现桌子上摆着四瓶雪花干啤,一大盘麻辣小龙虾,一盘酱牛肉,还有一大碗肘子肉。 “獠牙的伙食标准就是比普通陆军部队高啊。”朱科长看着一桌子酒肉,慨叹道。 “所以,才有那么多军人拼了命的想往獠牙里挤嘛!”姜宇涵说着,启开一瓶啤酒,递给朱科长。 獠牙军人们喝酒,一般是不拿酒杯的,直接对瓶吹。 “大哥,自从我离开内卫部队,咱们就很少有机会一起喝酒了,今天咱们一定要尽兴!”姜宇涵举起酒瓶说。 “干了!”朱科长跟姜宇涵碰了一下瓶子,豪饮起来。 云南的天气太热了,冰镇啤酒一下肚,让人感觉火热的身体立刻凉爽起来。朱科长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大叫痛快。 姜宇涵夹了一块肘子肉给朱科长。 “大哥,尝尝我们食堂做的水晶肘子,我们这里有个厨子是北方人,手艺不错,我们这些北方兵都爱吃他烧的菜,特正点!” “不错不错,别光顾着我了,你也吃,累了一天了,赶紧享受晚餐!”朱科长招呼道。 “大哥,我嫂子和侄子都好吧?” “都挺好的。” “内卫的兄弟们也挺好?” “嗯,挺好,你的连长去军校深造了,指导员在你走之前就被任命为大队副教导员。你在炊事班的兄弟大部分复员了,还有,大周也复员了,警卫连现在的司务长是当初在秦岭接替你的一个学弟,另一个学弟现在在政治部,是小薇的部下。” “我的警校同学也都好?” “嗯,小薇现在是正连级上尉,她结婚的时候你不是就知道了吗?” 姜宇涵喝了一口酒,剥下一个龙虾的皮,放进朱科长的餐盘,接着问:“小玉呢?你来我这儿她知道不?” 朱科长把龙虾丢进嘴里,含糊地答道:“她不知道,她最近很忙。哎,你吃啊,别老忙着招呼我,你也吃!” 吃完饭,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朱科长打了个饱嗝,对姜宇涵说:“带着我四处转转吧,吃了这么多东西,也得消化消化啊。” 于是,姜宇涵带着朱科长,来到了队员们二十公里负重越野所走的那条曲曲折折的山路上。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仍不时有一队队獠牙队员背着野战背包或扛着圆木练习越野。 “獠牙大队是适者生存的地方,每名队员都有深深的危机感,生怕自己因体力不过关而被淘汰,所以,他们都很努力。”姜宇涵盯着一队刚刚跑过去的獠牙队员的背影,对朱科长说。 “老弟,你受苦了,你在内卫的时候身上还有点儿肉,现在居然干瘪成这样,训练也要讲究适度啊。”朱科长说。 “大哥,这就是特种兵的生活,特种兵不是普通的人类,他们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体能和意志,心理承受能力和心肺功能都很过硬,在常人眼里也许是解决不了的难题,在特种兵面前则根本不是困难。特种部队是军中真正的精锐王牌,往往掌握战争胜负的关键,这一特点造就了特种部队所独有的夺目光环,所以,才有那么多年轻的军人拼了命的往特种部队里挤,但是,能得到这份殊荣的人却寥寥无几,我能成为这支部队一分子,是我一辈子的骄傲。”姜宇涵说着,抽出两根香烟,将其中一根递给朱科长。 朱科长狠狠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夜色笼罩下的群山。 姜宇涵吸了一口烟,用平静的语调说:“大哥,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朱科长扭过头看着姜宇涵,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说?” 借助月光,姜宇涵看到朱科长在笑,但笑得很不自然。 “从你一来,我就知道你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你不会丢下工作,大老远的跑到云南来找我。你知道,我们的驻地不固定,可你还是冒着找不到我的危险来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你不会这样。我已经猜到,你要告诉我的事情,肯定和小玉有关,因为你回答小玉的事情时,含含糊糊的。”姜宇涵十分冷静地说道。 朱科长干笑了两声,说:“看来,你这个特种兵真的不白给,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 他咳嗽了一下,继续说:“不错,我是为小玉的事情来找你的,你知道吗?小玉病了。” “什么?”姜宇涵立刻变得不冷静了。 “急性阑尾炎,疼得死去活来,手术后,医生告诉我们,要是再晚点儿,就该穿孔了,那样会危及生命。我送小玉进手术室的时候,她问我,姐夫,能不能联系到宇涵。可是,连她都找不到你,我又到哪儿去找你呢?” 姜宇涵拿烟的手在发抖。 “她后来告诉我们,她几乎天天给你写信,天天给你发邮件,可是,你的回信寥寥无几,她问我们,是不是你变心了,我说不可能,可这话连我都觉得不过关,一个男人怎么连看看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时间都没有呢?如果你真的在特种部队脱不开身,难道连回信的时间也没有?” “她一定很怨我。”姜宇涵的声音很低。 “她没有,她说她理解你,她说她知道你是特种兵,任务多,可你的踪迹实在是太难找了,有一阵子,你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连几个月杳无音讯。我也在值班部队呆过,可我也没像你这么忙。老弟,大哥告诉你,你这样做,已经严重伤害了一个女人,尽管这个女人因为爱你,一句怨言也没有。” 姜宇涵感觉浑身不舒服,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原则上不想伤害任何女人,可我却总是违背我的原则,高中时是因为不懂事,现在却因为我热爱的职业。” 朱科长没说话。 “大哥,我对不起你,我让你失望了。”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玉,难道小玉对你不好吗?” “不,长了这么大,除了我妈,小玉是唯一对我好的女人,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大哥,你看!” 姜宇涵说着,脱下了自己的迷彩背心,露出了自己一身的伤疤,有些伤疤是新近落下的,还贴着纱布。 “我不是不想小玉,我只要一空闲下来,脑海里便全是小玉的影子,我真的爱她,一心想要与她组建家庭,可是,我和你一样,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可是,我开始还以为你能理解我呢。” 朱科长借着月光,看到了姜宇涵身上那些伤疤,许久才说:“也许你办不到,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去一趟江州,现在小玉在娘家休养,你必须去见见她,见见她的父母。”朱科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否则,你真的没机会了。” 无需多言,姜宇涵已经猜透了朱科长的话外音,如果他再耽搁下去,也许真的要葬送自己的爱情了。 “哎呀,我,我——哎呀!”孙志强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姜宇涵直挺挺站在他办公桌前。 “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你谈恋爱了,我还亲自签字批准你恋爱,可是……我说宇涵,要怪你就去怪贩毒分子吧,谁让他们不好好当他们的良民,非要走私害人不浅的毒品呢?现在好了,他们不但伤害了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拆散了很多原本和睦美满的家庭,连我的战士的爱情也因为他们而出现了危机!唉,废话不说了!我给你批半个月的假,你马上给我去江州,我告诉你,你给我撒大网,一定阻击住这条美人鱼,别让她游回大海!听见没有?” “听见了!”姜宇涵坚定地答道。 “丢了美人鱼,我处分你!当心让你死在沙滩上!”孙志强说着,飞快地签下路条。 朱科长的吉普车正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朱科长将油门一踩到底,吉普车在超车道上将一辆辆民用车辆甩在后面。 “有空的话去做个美容吧,挺帅个小伙子,脸上落下一道疤,让人看了,总感觉,不太舒服。” 姜宇涵盯着前面的路,说:“我看挺酷的,多阳刚啊?” 朱科长笑了笑,问姜宇涵道:“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姜宇涵不明白朱科长的意思。 “要见小玉的父母了,你能不紧张?” 姜宇涵坦然地笑笑,说“死都不怕。还怕见家长吗?再说,人到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平常心。其实,搞对象和打仗是一个道理,该你死,你就是属王八的也没用,不该你死,炮弹砸到你尾巴根子上你也没事。” 姜宇涵有时候还是挺有才的,他把叶博开导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你小子,真没白当特种兵,心理素质什么时候这么过硬了?记得当年,一场三百米障碍跑都能把你折腾得整晚睡不着觉。” 吉普车的速度飞快,太阳落山的时候已经驶入了江州地界。进城的时候,姜宇涵从上衣兜里掏出香烟,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 “都快到家了怎么还抽烟?”朱科长问。 “放松放松心情。”姜宇涵回答。 朱科长笑着摇摇头,继续开车。 吉普车穿过江州市区,进入了长江边一片富人住宅区。这里没有高层建筑,全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别墅。别墅的风格很独特,仿佛童话故事里的城堡一样。姜宇涵这个来自吉林贫困地区的人,很少能看到如此独特华美的建筑。吉普车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一栋红顶黄墙的三层别墅门前。朱科长将车熄火,指着别墅说:“这就是你嫂子和小玉的娘家,二位老人是少有的东北成功企业家,现在已经在江州定居了,这房子是新买的。怎么样?挺豪华是吧?” “想不到,小玉的家庭背景这么好。”姜宇涵盯着别墅,说。 “不用紧张,”朱科长把手搭在姜宇涵肩膀上,“二位老人很通情达理,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总是对小玉爱搭不理的,你到时候好好解释解释,应该就没事了,至于小玉那头,不是还有我和你嫂子吗?必要的时候我们给你提供火力支援就是了!” 姜宇涵看了看朱科长,朱科长是他姜宇涵在军队里最信任的人。 他点点头,说:“大哥,你一定要帮我。” “放心吧。”朱科长充满鼓励的眼神立刻使姜宇涵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 两名军人跳下车,一前一后走向别墅大门。 田思玉的父亲是一个六十五岁的慈祥老人,总是笑眯眯的,话却不多。田思玉的母亲却不一样,总是给人以快人快语、精明强干的印象,因为生活富足加上保养有方,她一点儿也不像年过六旬的老人,仿佛才四十几岁。 田思玉的姐姐,也就是朱科长的夫人,则是个典型的知识女性,一看便知,她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很是通情达理。虽然长相和妹妹很相似,但可能因为年长一些,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成熟,是一个雍容典雅的女人。 田思玉瘦了,面色有些苍白,始终挽着姐姐的手,坐在旁边不说话,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姜宇涵。倒是田思玉的母亲,不停地向姜宇涵提问题,无非就是一些业余爱好、多大年龄、在哪里工作之类的老话题。姜宇涵敢肯定,这些东西田思玉早就告诉她了,她之所以这么问,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至于是什么目的,姜宇涵就不知道了,只能猜测,这也许是她老人家在考察自己的口才和人品,用军队术语来讲,这叫“火力侦察”。 朱科长坐在姜宇涵身边,这多少能让姜宇涵减轻一下心理压力。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来见女朋友的家长,任谁都会紧张的。 姜宇涵感觉自己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田思玉,希望她出面岔开她母亲的话题。可是,田思玉根本不看他,仿佛他不存在一样。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田思玉已经生他的气了。 就在姜宇涵尴尬的时候,保姆来到客厅,轻声对田思玉的母亲说:“太太,宵夜已经准备好了。” 田思玉的母亲终于暂时放过了姜宇涵,招呼众人去餐厅吃宵夜。 姜宇涵一改往日吃饭狼吞虎咽的吃饭习惯。这顿宵夜,没什么其他食品,只是一人一小碗汤圆,可是,他却用了整整十分钟才吃完。 田思玉的母亲吃完最后一个汤圆,见大家都在等自己,便冲保姆点点头,示意夜宵已经用完。保姆立刻走过来收拾碗筷。 “小姜,咱们可以继续我们的话题了。”田思玉的母亲笑着说。 姜宇涵无奈,只好说:“是,阿姨。” “你不要这么紧张,”田母的笑容很慈祥,“我不是你的领导,我对军事也很感兴趣,所以想和你好好谈谈。” 姜宇涵点点头,说:“想不到,阿姨也对军事感兴趣。”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客厅。 田父早就吃完宵夜,上楼休息了。朱科长夫妇上楼去哄孩子,田思玉见姐姐姐夫上楼,也忙不迭地跟上去,说要看看外甥。姜宇涵感到很尴尬,怎么这么一大家子人,除了田母都不理我了?朱科长临进门时说的好好的,要给他提供火力支援,可现在居然也走了,把他一个人丢给了田母,这算哪门子事? 客厅里只剩下田母和姜宇涵。 “小姜啊。” “到!” “你不要紧张,来,喝茶。” “谢谢阿姨。” 姜宇涵抿了一口龙井,等待田母的发言。 “小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谈,我发现,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的口才很好,也很有教养,而且知识很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看得出来,你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 “阿姨过奖了。” “对了,听我们小玉说,你母亲是教师?” “是的,我母亲是中学的数学教师,我的父亲是工程师。” “你是标准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啊,那你又是怎么从军的呢?” “我曾经是一名警校学生,毕业后被选进了部队。” 田母笑着点点头,随后,她的目光锁定在姜宇涵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种目光让姜宇涵很不舒服。凭直觉,他感到田母要发动进攻了。 “我们家小玉满二十九岁了,已经步入老姑娘的行列,她和你交往了两年,对你是一心一意,我是她的妈妈,我太了解我的女儿了,她是个好姑娘,小时候就很漂亮,十四岁就收到了男孩子的情书。可是,我们小玉始终没有答应任何男孩子的求爱,她说过,她喜欢阳刚的男孩儿,就这样,直到二十七岁,才找到了自己第一个男朋友。你是她的初恋。”田母意味深长地说道。 听了田母的话,姜宇涵就知道,今晚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尽管田母的话还没涉及到要害,但要命的事情很快便会发生了。姜宇涵意识到,虽然情况有些严峻,但必须保持平常心。 “阿姨,我知道,我也真心爱小玉,虽然我很忙,没时间陪她,可我对她的爱永远不会变。”姜宇涵真诚地说道。 “孩子,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田母话锋一转,“我们小玉已经不年轻了,实在等不起了。” 姜宇涵虽然早就猜到田母会说这些,可当他听到田母说这话,还是显得很惊慌,他可以在强大凶残的敌人面前做到面不改色,可是,这次他却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小玉等不起了?这是什么话?难道小玉真的因为生气而放弃了他姜宇涵?他急切地说:“阿姨,我是真的爱小玉!” “我知道,可是,我们小玉从没受过如此的冷落,她从小就被家人和众多的男孩子众星捧月般地照顾,可是,她给你写了那么多信,发了那么多信息,可你的回信却寥寥无几,你知道吗?她每次都是满心希望地去门卫室,可每次都失望而归,你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吗?” “阿姨,我知道我错了,可我,我也是没办法啊。”姜宇涵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田母看看。 “尽管小玉始终相信你,可我们全家人,包括我的女婿,都认为你变心了,不然你不会这样的。”田母丝毫不听姜宇涵的解释,“我是一个母亲,你不可能理解,当我的亲生骨肉伤心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 姜宇涵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自己这次可能真的要歇菜了。 “大哥,快来救我啊!”他在心里喊道。 田母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年轻军官,说:“你是个好青年,可是,我不会把我的女儿交给你。” “你们可以不了解我,可是,小玉不能啊!她怎么会以为我变心了呢?”姜宇涵着急地说道。 “她没以为你变心,她还是爱你的,但是,作为她的母亲,我不同意她继续和你交往,我知道你们军人总有一大堆理由为自己开脱,但,我的女婿也是军人,可他从没让我的女儿伤心失望,也从没因为工作忙而冷落我的女儿。孩子,如果你真心爱小玉,就放过她吧,不要让她继续耗费青春了,她真的等不起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青春是无价之宝,可我的女儿为了等你,整整耗费了两年的青春。孩子,我现在不是以一个长者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请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吧。” 姜宇涵看到,田母的眼睛湿润了。田母的杀手锏来得太快了,姜宇涵还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他真的很惊慌。在恋爱方面,他就是个侏儒,无论是勇气还是智谋都不敢让人恭维。 “我不相信小玉会是这个态度,我要见小玉。”姜宇涵说。 “小玉不会见你的,她已经伤透心了,”田母说,“前些日子,有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已经正式向小玉求婚了,而作为家长,我们已经正式接受了那个企业家的请求。他说了,要带着小玉一起到加拿大生活,以我看来,小玉和他结婚,肯定会幸福,而跟着你,我不敢想象结局会怎样。你区区一个少尉,凭什么给我女儿幸福?你已经没有任何机会。还有,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田母一改温文尔雅的姿态,她的语气里透着对姜宇涵的鄙夷与不屑。 “那个儿子,是我收养的孤儿,我虽然是军人,可我不是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姜宇涵出于对田母的尊敬,虽然他已经十分愤怒,但还是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解释道。 田母笑了笑,说:“你确实很有爱心,可惜,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带着孩子而自己又一穷二白的男人,这不是把我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下雨了,四周一片雨雾。 一位年轻的军人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任凭雨点落到自己崭新的军服上面。 姜宇涵又一次失败了,和前几次一样,败得那么彻底,那么毫无悬念。 老天在哭泣,年轻的军人却没有眼泪。 一个人真正伤心到极点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姜宇涵。” 他抬起头,看到同样浑身湿透了的田思玉。 “我到处找你,陪我去喝杯酒吧。” 姜宇涵盯了田思玉半天,说:“我看,没这个必要了,我们已经形同路人,你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和一个单身男子喝酒,影响不好。” 田思玉没想到姜宇涵会这么回答她,她咬咬嘴唇,没说话。 “我知道,没给你回信是我不对,可我还以为你能说服家里人,让他们相信我,可你没有,你如果怀疑我的为人,那么我想,也许我们的爱情并不值得捍卫。散了就散了吧,我一个人至少干净利落,没有后顾之忧。往后再和敌人短兵相接的时候,我也不用因为你而分神了。”姜宇涵说。 田思玉突然大声哭喊道:“你的真实想法是这样吗?!我知道你的苦衷,所以我一直在劝说我的家人,让他们相信你!我一心只想和你组建家庭,可你却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我的心多疼吗?!你居然还说我们的爱情不值得捍卫?!你走后,我每天都期待你的消息,可你呢?你就像消失了一样,当我孤单寂寞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在哪儿?!和你交往了这么久,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连一星期都不到,我们甚至没有牵过手!这些我都理解,可你却这么贬低我们的爱情!” 她蹲下来,抱住脑袋大哭起来。姜宇涵从没见过田思玉这样声嘶力竭过,他的心也碎了,他真想冲过去抱住田思玉大哭一场,随后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他是军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獠牙特种部队少尉军官,他有他的职责。这神圣的职责决定他注定不能挽回自己的爱情。 有更多的任务要完成,有那么多人民需要他保护,祖国的每一寸神圣的领土,需要像他这样的热血男儿来捍卫。所以,他没有时间陪伴自己心爱的姑娘,更不可能和心爱的姑娘联合起来共同保卫他们摇摇欲坠的爱情。他的姑娘为了等他,已经熬过了两年的时间,田母说的对,如果他真心爱这个女人,就不能让她继续等下去。而他现在真的没有机会同爱人结婚,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儿子。 “我是军人,小玉,我是军人啊!”姜宇涵指着自己的肩章说,“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我让你因为我,而耗费了两年的青春。现在,我决定了,我会放过你,让你去寻找真爱,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继续耗费宝贵的青春!” 姜宇涵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落下,可是因为下雨,没人发现他流泪。 “你怎么能说你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呢?”田思玉抬起头,“我知道你真心爱我,所以我一直在抵抗,我不会喜欢那个比我老上十岁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的男人,哪怕他再有钱!宇涵,你不要放弃啊!我们会在一起的,只要我们努力!” 姜宇涵哽咽了一下,说:“小玉,你不会明白的,也许我们能保住我们的爱情,可我会继续留在部队,你仍然会像现在这样孤单,也许写了上百封信,却只能收到我一封回信。而且,我要直白地告诉你,我有一个儿子,他是我兄弟在临死前托付给我的孤儿,我曾经发过毒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弃我的,儿子!” 田思玉先是一愣,随后坚定地说:“谁说我孤单?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孤单,只要嫁给你,我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还有,你有儿子怎么了?你能毫不犹豫地接受一个和你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孩子,让他当你的儿子,还发誓一辈子不抛弃他,这只能说明你是个善良的男人!和你这么善良的男人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而且,我也喜欢孩子啊!我们可以一起将他抚养成人,让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小玉,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你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起码还有一个真心爱我的女人。小玉,谢谢你,这两年来你给予我那么多爱。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这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忆。我的命不好,认识你之前,我一直没得到任何女孩子的青睐。认识了你,我才知道,原来爱情的滋味是如此的甜蜜。寻找爱情真的很不容易,我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既然尝过爱与被爱的滋味,我也就满足了。我真的不能和你继续交往,你妈妈已经答应了那个男人同你结婚,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你在说什么啊?”田思玉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吗?你妈妈已经答应了那个男人同你结婚,我没有任何机会。” “不可能!”田思玉喊道。 姜宇涵走过去,将田思玉搂在怀里,轻声说:“小玉,我已经想通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男人,他能给予你很多东西,他会真心真意的爱你,他会把你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他会用他这一生兑现曾经对你立下的誓言,他会爱你一生一世。” 田思玉把头埋在姜宇涵怀里,轻轻地抽泣着。 “可惜,那个男人不是我,我没有能力给你幸福,我甚至连给你写回信这样简单的事都办不到。我也许是个好军人,可我不可能是一个好丈夫。小玉,把我忘了吧,我出身清贫的家庭,生来就与你存在差距。如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尉,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养家了,而且,我还带着一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儿子。你跟着我,是不会幸福的。” “你胡说!你胡说!”田思玉紧紧搂住姜宇涵,发出压抑的哭声。 “小玉,你就当没见过我好了。”姜宇涵想要挣脱田思玉的拥抱,可是,田思玉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死死抱住姜宇涵,就是不肯松手。 “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这么脆弱?告诉我为什么啊?!” 姜宇涵狠狠心,拨开田思玉的双臂,大声冲她喊道:“我不爱你啦!这个答案你满意吗?你给我走!走啊!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指着田思玉身后那无边的黑暗,“立刻给我消失!” 喊完,他转过身,没命地跑了起来,任凭田思玉站在原地,发出伤心至极的哭喊。那一声声哭喊,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刺穿了他的心。他的心痛极了,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真想跑回去,把田思玉抱在怀里,从此再也不和她分开。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必须赶快跑开,否则他会立刻崩溃掉。 兵王的泪水,混合着雨水,纷纷滴落在江州的土地上。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姜宇涵默默地来到内卫部队的门口,站岗的战士没有人认识他,他调走前,这些战士应该还没有入伍。他很想对值班军官说自己来这里访友,这样值班军官就会放他进去。他太苦恼了,太想找一个人倾诉了。可是,他的老战友不是复员,就是提升,基本都不在这里工作了。 姜宇涵轻轻叹了口气,他又看了看内卫部队的大门,转身就走。这里已经不属于他了,他必须回去,起码在獠牙大队,他还有那么多过命的好兄弟,他们会安慰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兵王,有的时候也很脆弱,也是需要别人安慰的。兵王也有苦恼,也有哀愁,在失去最爱的时候,他们也会伤心流泪。只是,他们不会在阳光下流泪。他们会在黑暗中暗自垂泪,但在天亮以后,他们是最最优秀的男子汉。 汽车刹车的声音很尖锐,姜宇涵回过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人紧紧抱住了。 “兵王终于回娘家啦?!” 抱住姜宇涵的是一个武警少校,嗓门很大。 姜宇涵过了老半天才认出来,这个少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年的指导员,现任大队副教导员的林志军。 “指导员!”姜宇涵按照习惯,叫的还是林志军过去的职务。 林志军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宇涵,兴奋地说:“嗯,不错,这獠牙大队就是不一样啊,硬是把一个壮小伙变成了骨感青年!” 姜宇涵看了看自己的身材,不好意思地笑笑。 “今天怎么想起回娘家啦?” “我到这里公出,眼看着还有几天空闲时间,便想顺道来看看老战友,可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咱们警卫连的老人都走啦,我正打算回去呢。”姜宇涵没敢说自己失恋的事。 林志军正了正军帽,问:“我不算你的老战友吗?那个政治部的小薇上尉,不是你的战友?” 姜宇涵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一味地笑。 “走吧走吧,既然来了,就别急着回去了,到家里聚聚!”林志军不由分说地把姜宇涵拽上吉普车。 林志军的家在内卫部队大院东侧的家属区里,虽然这里的家属区不如獠牙大队的高档,但一样不乏温馨的气氛。林志军的妻子是随军家属,这几天出差,孩子被送到了姥姥家。老婆孩子都不在,更方便男人们在这里喝酒聊天。 林志军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子,端上来一盘酱牛肉和一盘炒花生米。 “老婆不在家,咱们就将就一下吧。”林志军说着,将碗筷递给姜宇涵。 姜宇涵掏出香烟,递给林志军,可林志军却摆摆手。 “我戒烟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学费涨得没边儿,我要是再不戒掉烟瘾,我儿子可就没学费了。”林志军的话多少有些夸张,不过姜宇涵倒是相信了,他是个实在人。 “我也觉得现在物价的上涨趋势真的很过分,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用。”姜宇涵说着,为自己点上烟。 “不可能吧,你们獠牙的工资水准也这么低?” 姜宇涵指了指自己的军衔,说:“我一个小小的少尉,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不能这么说,少尉怎么了?我以前还是个小兵呢,可现在照样当副营级少校啊。”林志军说着,给姜宇涵夹了一块牛肉。 姜宇涵将牛肉放进嘴里,几乎没嚼就咽了下去。林志军突然想起来什么,快步走出客厅。 姜宇涵只听见林志军冲着隔壁高声道:“支援部队什么时候到啊?我们总不能没有手榴弹啊!” 姜宇涵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志军重新坐到座位上。 “你的一个同学,就住在隔壁,听说你回来,她特意跑了趟超市,算上我入的股份,咱们有整整两箱啤酒,我们内卫的战友合伙请你吃饭。”林志军解释道。 话音未落,房子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军人拖着两箱啤酒进了屋子。由于光线太暗,姜宇涵没看清那个军人的模样,他还纳闷呢,能是哪个同学这么热情,非要请他喝酒呢? 两箱雪花干啤,外带两只烧鸡。 那个军人把酒菜拖到姜宇涵跟前的时候,姜宇涵才看清军人长什么样。 我靠!是小薇! 小薇直起身子,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抱怨道:“林教导员,你就忍心让一个女同志给你当力工吗?” “这不是兵王回来了吗?我可得好好招待招待獠牙的精英,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不好客不是?”林志军解释道。 “兵王!”小薇看到姜宇涵,笑着打招呼。 姜宇涵赶紧站起来,却被小薇重新按了回去。 “行啦,我就知道你得给我来官僚主义的俗套!现在这个屋子里不分上下级。”小薇说着,随手拽来一个凳子坐下。 林志军启开一瓶啤酒,将三个人的酒杯斟满,他举起杯子,说:“今天,咱们内卫嫁出去的最漂亮贤惠的媳妇回娘家了,咱们娘家人敬他一杯酒,谢谢他为咱们内卫赢得这么大的荣誉!” 姜宇涵被林志军幽默的话语逗笑了,他举杯将啤酒一饮而尽。小薇这次也一反常态,将酒一喝到底。 “小薇的酒量见长啊!”林志军笑着将三人的酒杯重新斟满。 小薇的脸色微微泛红,她看着姜宇涵,突然问:“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姜宇涵摸了摸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漫不经心地答道:“手雷弹片划伤,没啥大不了的,你还没看到这个呢。” 姜宇涵说着,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左臂上的贯穿伤。 “M4冲锋枪的杰作,子弹穿过手臂,好在没伤到骨头。我差点儿疼死,最变态的是我们当时没有治疗贯穿伤的药品,更没有止痛药,一个卫生员往伤口里撒了一些火药,再用防风打火机一烧,烈火分别从两个洞口里窜了出来,这就算是消毒了,你们是没机会闻到当时的气味了,可我不一样,左臂被烧焦的地方发出来的气味怎么闻都像是锦州烧烤,从此我就再也不吃烧烤了。唉,幸亏我当时咬着格斗军刀,才没发出惨叫,要是我叫出声的话,这个丑就算出大了,獠牙还能怕疼?战斗结束后,我才发现,我的格斗军刀正反面上各有一排浅浅的牙印,我想这下好了,自己的军刀终于有记号了。” 看到小薇和林志军露出惊讶的表情,姜宇涵又说:“獠牙大队训练从严,强者才会受到尊敬,弱者只会遭受鄙视,大队教导队员,战斗的时候只许向前,不许后退,队员可以被敌人杀死,但绝不能苟且偷生。” “这也许就是獠牙大队战斗力强悍的原因。”林志军低声说道。 小薇突然说:“M4冲锋枪?那不是外军的装备吗?” 姜宇涵笑了笑,喝了一口酒,说:“M4冲锋枪在黑市上比比皆是,不一定使用M4冲锋枪的就是外军,各种社会不良分子,只要是后台够硬够狠的,都可以装备这种冲锋枪,我在秦岭当森警的时候,有的偷猎者就拿着这种冲锋枪耀武扬威。” “没那么夸张吧?现在我们可是处于和平时期啊。”小薇说。 姜宇涵摇摇头,说:“也许你们内陆地区在享受和平盛世,可在边境或三不管地区,军队与敌对势力交火还是很频繁的,你们内卫部队当然不会知道,在边境地区我们军队死了多少人。獠牙大队在和平时期,除了要履行军队保卫国土的职责外,还要兼管反恐等任务,一旦爆发战争或是国家遇到大规模恐怖袭击和重大自然灾害,我们是冲在全国军队最前面的前部正印急先锋。在这种和平盛世,我们这批人却时常面临死亡的考验,不定什么时候就两眼一抹黑,两腿一蹬完事大吉。所以,小薇,你没进獠牙,真应该感到庆幸。” 小薇说:“没进入獠牙大队,一直是我的遗憾,可现在听了你的话,我终于想通了,我不适合当特种兵,真到了紧要关头,我肯定不敢动手杀人。” 接下来的话题便很轻松了,都是些家常话,不知不觉中,一箱啤酒被干掉了,两只烧鸡也只剩下了两个鸡翅膀。 姜宇涵吸了一口香烟,接着猛灌了一大口啤酒,突然用醉醺醺的语调问两个领导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姜皓严?” “能不记得吗?”林志军打了个饱嗝,“咱们警卫连眼泪最多的兵,因为他警卫连的整体考核成绩直线下降,你知道的,我们警卫连的战斗力在整个内卫部队都是出了名的强悍,可自从有了他这个拖大家后腿的学生兵,咱们连队的训练成绩总是输给兄弟连队。老兵们都瞧不起他,认为这个学生兵是为了混前途才来部队的。大家都恨不得揍他一顿。他当时也很苦恼,我不止一次找他谈话,鼓励他努力训练,让别人改变对他的看法。其实凭良心说,他挺努力的,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在部队熄灯后到训练场上补课,白天在训练场上也看他嗷嗷叫的比谁都欢实。可是,直到我从警卫连调走,他的训练成绩还是连里中等偏下。听说他已经不在内卫部队了,具体被调到了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听说他调走了,我还挺高兴,这小子是从地方大学入伍的,在战士中学历算是高的,我寻思,他要是能被调进机关单位干文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我们一直以为,他参军就是为了考军校,混个好前途。” “指导员,前途不是混出来的。”姜宇涵的眼睛突然噙满了泪水,“你还不知道吧?姜皓严死了。” 林志军和小薇同时愣住了。 “你说什么?”小薇用惊讶的语调问道。 小薇也认识姜皓严,在她心里,姜皓严是个不错的孩子,总是笑呵呵的,虽然在警卫连不受欢迎,可在政治部还是很有人缘的,因为在警卫连表现欠佳,连长就把他支到连队炊事班打下手,偶尔也被派去帮助打扫部队机关办公楼,小薇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姜皓严。姜皓严虽然笨,但干起活来很舍得下力气,丝毫没有怨言,还一口一个“大姐”地叫她。有一次,姜皓严帮助小薇把办公室清扫了一遍,干完活小薇和他闲聊,知道了他在警卫连的遭遇,便语重心长地和他谈了很久。一个善良的女人,当然能理解不得志的男人的苦衷。最后,姜皓严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居然泪流满面,他抽抽嗒嗒地对小薇说,大姐,在咱们部队,除了姜司务长,只有你对我好! 现在,知道了姜皓严牺牲的消息,小薇也禁不住黯然伤神,她问:“好好的,怎么就牺牲了呢?” 姜宇涵揉了揉眼睛,说:“指导员,小薇,你们不知道,我也是听姜皓严的中队长告诉我的,姜皓严是主动打报告,要求调进边防部队的。你们知道,边防部队的作战任务很频繁,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子弹贴着头皮飞,手榴弹在裤裆底下乱滚,不定什么时候就完蛋了,谁愿意去那里啊?可他就是想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是孬兵,所以就义无反顾地去了。那场战斗很惨烈,姜皓严所在的班整整阵亡了一半兄弟,他九死一生才带着剩下的兄弟撤出火线。在后来的战斗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当一颗手雷落到兄弟们身边时,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兄弟们得救了,可他却永远睡了过去。他的身体几乎被炸烂,但他毫无怨言,他像个真正的战士,在最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一个敢用身体保护战友的兵,怎么可能是孬兵呢?” 林志军听着姜宇涵的叙述,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他还是第一次,看错了自己手下的兵。他在恍惚中,竟然情不自禁地为自己点了一根烟。而小薇,早就泪流满面了。 姜宇涵猛灌了一大口啤酒,说:“姜皓严是个真正优秀的战士,无论他过去表现多么差劲,但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每一个人,评价一个士兵是否优秀,并不在于他的训练成绩好坏,而是要看他在关键时刻能不能毫不犹豫地为战友牺牲自己!也许姜皓严的军事技能不是最好的,可他敢于拿自己的身体掩护战友,而且,即使到了快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半个‘冤’字,英雄无悔,说的就是姜皓严这类人。” 林志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边给自己倒酒边说:“汗颜啊,真的特别汗颜,说实话,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军队能够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就是因为在我们的队伍里有很多像姜皓严这样的兄弟,他们可以为了整个战役的胜利,毫不犹豫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也许有人认为他们的付出是头脑简单的表现,可我认为,说这种话的人本身就是傻子,这种人是在扭曲我们的无悔军魂!以前我一直以为,姜皓严是个孬兵,只会拖累大家,一旦有一天我们走上战场,他不仅不会发挥战斗力,而且肯定会吓得尿裤子哭爹喊娘。我现在承认,我看错他了,真的看错了。” 小薇举起自己的酒杯,说:“让我们敬姜皓严一杯吧,他是真正的英雄。” “敬姜皓严!” “敬姜皓严!”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宇涵睡得跟死狗一样,直到膀胱向他发出了SSS级警报,他才在半梦半醒中猛然掀开被子,冲进了林志军家的卫生间。 昨天晚上喝下去的啤酒终于在完成五谷轮回后,进入了下水道。 系上拉链,姜宇涵摇晃着走出卫生间。他摸索着回到地铺上面,被也没盖就又睡了过去,可能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长时间缺乏睡眠,原本生物钟极准的他这次居然睡了十二个小时。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部队的午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地铺上爬了起来。 林志军早晨出门前,给他留了张字条,告诉他厨房有做好的打卤面,在微波炉里热热就可以吃。姜宇涵一边打哈欠一边走进厨房。灶台上放着一大碗打卤面,真不知林志军还有这个手艺,饥饿的人只要看上一眼他做的打卤面,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因为昨天晚上有些烟酒过度,姜宇涵的身体很不舒服,他的胃尤其不老实,真的很折磨人,如果再不吃些东西,也许他会一直不舒服。他也没管打卤面是热是冷,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吃过饭,部队吃午餐的时间也到了。姜宇涵能清晰地听到战士们在集体唱歌。就餐之前先唱歌,这是中国军队奇特的开胃方式。 他穿上军装上衣,走出指导员的家。远远的,他能看到一队队身穿迷彩服的士兵站在食堂门口,正在卖命地唱歌。中国军人的合唱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调子几乎跑到了爪哇国,但可贵就可贵在,歌曲的调子虽然跑得没边儿,但几百个喉咙吼出来的歌声却很齐整,而且特有气势。如果让一个连队的士兵到维也纳参加诸如合唱比赛之类的活动,保管能拿到最佳团体奖。 姜宇涵绕着内卫部队大院走了一圈,这是一座盆景式的军营,里面除了杨树、柳树和松树外,居然还种了不少梨树,这个时节,梨树上的果实已经熟透了,草坪上落了很多很多梨。姜宇涵穿过大院,来到了他从前服役的老部队警卫连。他看到,三三两两的战士吃完饭,走出食堂。从肩牌上分析,这些战士还都是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脸上甚至还充满了稚气。 姜宇涵没有进警卫连的院子,只是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就转身准备离开。 “学长!” 话音未落,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已经飞奔到姜宇涵跟前。姜宇涵看到,这是一个和自己军衔对等的年轻军人。 “你是?” “我叫李大维啊!当年你离开秦岭后,是我接替你的啊!我现在是警卫连的司务长!”这个叫李大维的少尉兴奋地喊道。 姜宇涵这才想起来,当年他离开秦岭的时候,有两个后台够硬但着实倒霉的菜鸟,被派来接替姜宇涵守卫四号警戒哨。其中一个就叫李大维。 “哦,想起来了,你最近还好吧?” “好得很啊,学长。到我们食堂吃点儿吧!”李大维热情地说。 “不了,我吃过了,我随便走走,顺道就溜达过来了。”姜宇涵说。 “对了,学长,我忘告诉你了,今天晚上六点,部队俱乐部召开中秋节聚会,你也去参加吧。” “中秋节?”这些日子姜宇涵都糊涂了,已经忘了今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 “好吧,”姜宇涵点点头,“我一定去。” 李大维笑着点点头,说:“那,学长,咱们晚上见!” 内卫部队的业余文化生活就是比獠牙大队丰富啊。目送李大维跑开,姜宇涵在心里慨叹道。 一连几个月处于紧急战备状态,部队上下是枕戈待旦,随时待命出发。一天到晚不是紧急拉动就是全副武装躲在掩体里,就算上厕所也得三个人一起去,拉大便也得抱着突击步枪。而且,纪律分队每隔半个小时点一次名。那紧张的气氛,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也感到心里发寒,等待战争远比亲临战场折磨人。 而在江州的内卫部队,十年也赶不上一次一级备战,毕竟,内卫部队不属于战斗部队,只是负责维护社会治安的地方武装力量,只要不是当班的官兵,大家的生活还是挺轻松的。姜宇涵离开这里之前,也参加过一次类似的节日庆典,记得那时八一建军节的时候,不光部队官兵玩儿了个痛快,地方政府和机关学校还送来了大批的慰问品。地方代表甚至还带来了歌舞团,会同部队里的文艺骨干,给内卫部队的官兵们倾情演绎了一台精彩的节目。 在姜宇涵的记忆里,中秋节的晚上,大家应该聚集在月光下,一边品尝各种月饼瓜果,一边欣赏又大又圆美丽无瑕的月亮。少数几个有文艺细胞的酸人还要即兴地自编一首或赞美月亮或赞美才子佳人的诗歌,朗诵的时候还声情并茂、如醉如痴的,直让人觉得这个人真有才! 可惜,自从进了獠牙大队,姜宇涵少尉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子弹贴着头皮乱飞,手榴弹在裤裆底下乱滚。即使在训练场上,那些变态到一定境界的教官们,也是变着法的让队员们受伤。你冲进一座可能藏有假想敌的房间,也许就会有一颗冒着白烟的瓦斯弹甚至是手榴弹跟着你的脚后跟跳进来。如果你的动作稍微慢一些,那么你就得乖乖地跟着牛头马面大哥去阎王老爷子那里报到,连跟这个世界说声“塞油那拉”的机会都没有。你练习穿越各种障碍物,那么妥了,机枪手会让如假包换的子弹无时无刻不跟在你身后。狙击手更让你发指,他们直接往你的眼睛跟前打,你就算不被他们击中太阳穴,子弹所激起的尘埃也够你丧失一会儿视力的。就在你的动作稍稍停滞的时候,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又砸到了你的脚后跟,得,你还得继续往前跑。哪怕你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面孔的超级一流大帅哥,你也会坚定地认为,即使撞在障碍物上落得个鼻青脸肿变成国宝的下场,也好过被手榴弹炸成肉沫。 其实,姜宇涵这一身的伤疤,有一半是在训练场上落下的。 獠牙大队就是靠着这样近似实战的训练,让队员们体会战争气氛,让队员们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同时,獠牙大队也让一批又一批战士落下了一身的伤疤,更历炼出了一批又一批对死亡无所畏惧,对敌人超级残忍,在战场上异常骁勇的修罗战神。 而此时,百战余生的兵王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居然忘记了此时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在獠牙大队,你会忘记时间,你甚至会忘记自己是个人类。 姜宇涵回到林志军的家里,林志军正坐在饭桌前看报纸,见他回来了,便说:“兵王啊,看来,你今天晚上又要跟着哥哥我狂喝滥饮一顿了。” “我知道,今天是中秋节,不值班的军官都要去军官俱乐部快活一下,我已经很久没去那里了,真想念那里的随机播放音箱,他妈的什么酸酸臭臭小资情调的歌曲都敢往出放,上次我就听到有人唱《摇头爽不爽》,咱们部队里难道有摇头丸?” “没有,部队里怎么可能有摇头丸呢?兵王,虽然你是獠牙大队的人,但我还是要严正地警告你,不要瞧不起我们武警内卫部队!我们内卫部队虽然是个战斗力属三流的部队,但我们的纪律还是很过硬的。”林志军假装严肃地说道。 姜宇涵嘿嘿一笑,说:“开个玩笑,指导员你越来越没有幽默感了。” 当天晚上,内卫部队军官俱乐部里,很多军官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有的喝酒,有的聊天,还有不少人在打牌。今天俱乐部的老板也没放什么诸如《摇头爽不爽》的歌曲,而是轻柔的舞曲。其实,姜宇涵跟林志军说过的话,纯属恶搞,说得难听一点儿,姜宇涵实在有些恶语攻击他人的嫌疑。只是,姜宇涵觉得,自己在家里难道连开句玩笑的权力都没有吗? 部队有摇头丸?扯淡!你当部队是什么地方?难道咱们敬爱的纠察同志都是吃干饭的? 废话少说啦,书归正传。 姜宇涵和林志军坐在吧台前,一人点了一杯红葡萄酒。 聚会刚开始,谁也没有喝酒的动机,因为喝酒的时候还没到。 “兵王,这酒怎么样?”林志军问。 “不错,甜丝丝的,可咋喝都喝不出酒的味道,这和葡萄汁有什么区别?”姜宇涵盯着黑里透红的酒说。 “这种酒后返劲极大,你可别小瞧了这酒,我告诉你,保不齐你今天落得个烂醉如泥的下场却不知道是被什么阴的!” “我知道,大不了不喝这种洋酒了!大不了兄弟我换成扎啤,那东西我能连着喝一宿,都不带打晃的。”姜宇涵的话多少有些夸张。 林志军笑了笑,管服务生要了一盘五香花生豆。两人一边喝酒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现在出去看月亮还为时尚早。 “我说,你除了胳膊上那个挺吓人的贯穿伤外,还有没有其他伤疤了?”林志军问。 “有啊,甚至在我的私处,还有一个毒蛇留下的纪念呢,估计那个蛇老大是把我的那话儿当成它老人家的配偶了,上来就是一个让人如醉如痴又明显有些过火的热吻。要不是有个最过命的兄弟用嘴替我及时把毒液吸出来,恐怕我就要成为我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太监了。”姜宇涵回答说。 林志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他妈夸张了吧? “指导员,我现在总是不由自主回想起在内卫的日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申请除了主管连队后勤杂物之外,还要兼管连队伙食吗?因为我是一个一闲下来就发懵的人。现在可好,想闲下来都不行了,每天被那些变态狂人训的,基本上都是爬回寝室就寝的。” “特种部队嘛!就是这个样子。”林志军说。 姜宇涵突然一拍桌子,引得其他军官纷纷向这边张望。 “可是,就是因为我这种从小向往的生活,我他妈的失去了一生的最爱!就因为这个我从小向往的特种兵生活,让我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我他妈得不偿失啊!”姜宇涵高声吼道。 林志军愣了老半天,才一巴掌扇在姜宇涵的脸上。 动手打人,这可是绝不该发生在政工军官身上的事情。 这个大耳雷子,真他妈的威力无边!饶是姜宇涵,也被林志军这个巴掌扇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姜宇涵先是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林志军,又揉了揉被打得生疼的黑脸。 “你敢打我?!”姜宇涵跳着脚喊道,任谁也知道,姜宇涵这个疯狂的少尉喝醉了,要不然也不能指着一个少校军官大吼大叫。 林志军用颤抖的手指着姜宇涵,顿了半天才说:“你曾经是我最优秀的手下,可是,现在我认为,你不配做军人!” “你说啥?”姜宇涵指着林志军喊道,“我不配做军人?我他妈有哪点不配做军人?当敌人冲进我们的家园的时候,是谁第一个站出来,用自己的胸膛组成保卫祖国母亲的第一道防线?当肆虐的洪水猖獗到极点的时候,是谁给人民当免费的小工?是我这样的男人!可是,我们就是他妈的得不到真爱得不到关怀!我们吃苦受累,我们流血牺牲,这都没什么,可为什么我们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啊?指导员,你不是不知道吧?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管我们叫什么?大头兵!丘八!还说什么好男不当兵这样的屁话!就算我们为他们流血,有些兄弟甚至为他们付出了生命,可他们还是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扬!我们招谁惹谁了啊?!” “脱下你的军装!脱下来!”林志军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姜宇涵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了自己军服的外衣。 “衬衣!背心!统统脱下来!”林志军声嘶力竭地喊道。 “脱就脱!谁怕谁啊?!”姜宇涵就像个孩子,赌气地喊道。 越来越多的军官发出赞叹的声音。他们眼前这个年轻军官,身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伤疤。和平时期,这些伤疤也许永远不为人所知,但却比军功章更炫目。 林志军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宇涵。 “你是咱们国家的战斗英雄!不用过度杜撰,你身上的伤疤就说明了一切!”林志军大声喊道。 他猛灌了一口烈酒,又喊道:“我曾经很欣赏你,甚至崇拜你,可是我现在鄙视你!从心眼里鄙视你!你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已经把你在我心目中美好的印象完全抹杀掉啦!” “微不足道的小事?”姜宇涵的眼睛通红通红的。 “是的,的确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是懦夫!” “我是懦夫?我告诉你!我是堂堂獠牙大队少尉军官姜宇涵!中国人民解放军最优秀特种部队的少尉军官姜宇涵!我要是懦夫!天下就没有勇士啦!我敢于一个人面对成百上千的敌人而面不改色!我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一个连死都不怕的男人,你居然说他是懦夫?!” 林志军冷笑一声,说道:“你虽然不怕死,但你怕活着!你虽然敢于面对成百上千的敌人而孤身一人发动冲锋!你虽然知道要参加的战斗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惨烈搏杀,但你仍然可以无所畏惧地在敌人面前傲然挺立。但是,你惧怕在和平时期活着,哪怕一次小小的失恋,也能把你这个兵王击垮!说实话,我鄙视你!我他妈真的很鄙视你!” 姜宇涵低下头,仔细思考着林志军的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来内卫,就是打算看看你第一次走进军营的地方!之后你就跟我们所有人说拜拜!然后卷起铺盖滚回老家!你难道不是这个目的吗?你因为失恋而难受,你受不了失恋的打击,所以你选择了逃避!你逃避现实,逃避生活!你甚至要当最可耻的逃兵!无论是在情场,还是战场,你都选择了撤退!最干净利落的撤退!对不对?!” 林志军的吼声越来越大。 “别告诉别人你当过兵!”林志军一把摔碎了手里的酒瓶,“尤其别告诉别人你曾经是内卫部队的兵!我们内卫部队只有真正的战士!没有一遇到挫折就唧唧歪歪、怨天尤人的懦夫!更没有逃兵!” “我是兵王!我是最神勇的中国士兵!”姜宇涵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是懦夫!更不会是逃兵!我是中国特种部队少尉军官姜宇涵!我这一身的伤疤可以证明我是真正的勇士!我既然有勇气在战争中死去!我既然敢面向敌人排山倒海的进攻而面不改色!我就敢在和平时期活下去!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活着吗?” “想证明自己不是懦夫和逃兵,就给我们大家拿出你兵王的气质来!”林志军大喊道。 “是!”姜宇涵两腿一并,喊道。 渐渐的,军官们散开了,各干各地事。姜宇涵和林志军又凑到一起,不停地喝酒抽烟。就在人们要把刚才的小插曲忘掉的时候,又一件不该在节日里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宇涵!”一个女人哭喊的声音突然从俱乐部门口传来。 是小薇,她没穿军装外衣,没戴军帽,满脸的泪水。 军官们都在心里问:“这是为什么呢?大过节的怎么都唧唧歪歪哭哭啼啼的呢?” 小薇快步冲到姜宇涵面前,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大哭起来。 “我操!这到底怎么啦?”林志军一脑袋冷汗。 “宇涵!救救他吧!救救他吧!”小薇嚎啕大哭道。 “你怎么了?慢慢说。”姜宇涵用柔和的语气问道。 可小薇却一直哭,哭得有些让人心烦意乱。 “别哭了,跟我说说,能帮的一定帮。”姜宇涵还是那么慢声拉语。 小薇的鼻涕眼泪几乎要把姜宇涵崭新的裤子污染透彻了,姜宇涵突然又一拍桌子,大吼道:“别他妈哭啦!有事儿说事儿!别唧唧歪歪的!” 这一声怒喝,硬生生把小薇的哭声噎了回去。 军官们的脑袋都渗出了冷汗,对待内卫部队的警花这么粗暴,姜宇涵绝对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蝎子粑粑独一份。 姜宇涵环视一下周围的军官,把小薇拉到座位上,又是红酒又是花生豆,好歹让小薇止住了哭声。 “宇涵,我们家小白,出事了。”小薇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看来,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真他妈精辟! “出啥事儿啦?”姜宇涵问。 “他刚被提升为少校。” “这不是好事吗?你哭啥呀?” “可是,刚才他们领导给我来电话了,他被海盗扣了!” 姜宇涵听着小薇断断续续的诉说,好歹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白云飞刚被提拔为少校,任命状下发到他手里还没等焐热乎呢,他所在的巡逻艇就收到了求救信号,求救信号来自一艘中国游轮。那艘游轮的船长报告,他们遭到了一伙儿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海盗的袭击。船长只来得及报告自己船只所在方位,通讯就中断了。巡逻艇在给总部发出警报后,立刻开赴出事海域。 白云飞当时已经获得了犯罪心理学硕士学位,而当时的情况又不适合强攻,所以,只能派一个能言善辩又熟悉罪犯心理活动的人去稳住海盗。白云飞自然首当其冲。他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战友卸了下来,艇长还亲自把他送上了皮划艇。 结果,我们英俊的白云飞同志,刚蹬上被劫的游轮,海盗头子就来了个六亲不认,手下的喽罗们二话不说,端起AK47把他围在了中间。 一个脑满肠肥、长了一个和尚脑袋、皮肤黝黑,怎么看怎么像达赖喇嘛的男子,拖着也不知是被中国还是越南海军打残废的腿,一瘸一拐地来到白云飞面前。一把雪亮的军刀架在了白云飞的脖子上。饶是白云飞再勇敢,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梳着达赖头型的海盗,身上的杀气,好重! 白云飞勉强稳定住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实打实一副汉奸的嘴脸。 “我是中国海警部队少校军官,我来是跟你们谈判的。” 海盗头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海警军官,说:“我阮家龙在海上打拼十几年,你是我见过最秀气的军方代表,”他舔了舔嘴唇,“小样,长得这模样,我一看就喜欢!” 白云飞又倒吸一口凉气,他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该不会碰上了一个有断袖倾向的超级变态海盗吧? 阮家龙淫笑一声,说:“兄弟们,绑了!” “我,我是警方派来跟你们谈判的!你们怎么连我也敢劫持?!”白云飞大喊道。 阮家龙冷笑一声,说道:“绑你是必须的!谁让你主动送上门来?弟兄们今天打劫这艘船,已经累得不行了,我也就长话短说,跟你一个小白脸浪费口水真的挺不值当,可你老是唧唧歪歪的我烦,所以我告诉你,老子手里人质越多,就越接近无敌模式!小子,这不是打电玩!劫船这行当,你以为那么容易吗?你以为劫船是划龙舟啊?天天都有军警追着你的屁股跑,抽冷子就往你屁股上打一枪,你能不急吗?老子手里有人质,军警就不敢动老子!别以为我们当代海盗都跟加勒比海盗似的,除了吃喝嫖赌就是奸淫抢掠杀人放火,我们也是需要人质的!有了人质,军警就不敢轻举妄动,说实话,你们就是一群肉盾!免费提供给我们海盗的肉盾!我们不是恐怖分子!但我们劫持人质的手段绝对比恐怖分子还恐怖!这就是二十一世纪海盗的行规!海盗也要与时俱进嘛!” 白云飞暗中吐了吐舌头,心说,这也叫“长话短说”吗?再加几句,都够出书的了! 就这样,我们英俊潇洒、令无数少女竞折腰的白云飞少校,无限遗憾地成为了阮家龙海盗集团人质中的一员。 姜宇涵听完小薇的叙述,当真是豪气冲天了一把。就海盗集团那几个烂番薯臭鸟蛋,能是他獠牙精英的对手?多了不用,一个排的獠牙队员,就能把海盗彻底剿灭。可惜呀,姜宇涵真是爱莫能助,他总不会真像兰博大叔那样,只身端着机枪去救小薇的爱人吧? 总而言之,服从命令听指挥是革命军人的一贯宗旨。只有党下命令了,让你去革谁的命,你再去革谁的命!乱革命是不行的!所以也就有了《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这首歌。 “小薇呀,别哭了,你当那么多海警弟兄都是吃干饭的吗?他们一定在想办法营救小白,你放心吧。” 话音未落,姜宇涵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阵类似防空警报的声音从姜宇涵腰间传来,一听这充满战场气息的铃声,就知道肯定是姜宇涵的手机在响。 “喂?谁呀?我是姜……” “知道你是姜宇涵,我是孙志强,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啥事儿啊?” “少废话!我们要开赴南海地区集结待命啦!” “到底发生啥事儿啦?难不成要打仗了?” “国家机密,少废话!麻溜滚回来!再多问当心我让你抄写二百遍保密条例!” 姜宇涵表情怪异地合上手机,突然对小薇说:“你的小白,也许有救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姜宇涵已经一股旋风般离开了军官俱乐部。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阮家龙是中越混血儿,生于越南海防市,渔民家庭出身,自幼与大海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是一名出色的水手,同时也是个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样样都会的社会渣滓。他七岁的时候就杀死了一个成年人,十岁开始参与类似海盗的抢劫活动。曾经被越南警方通缉。 就是这么一个骨子里充满暴力因素、血管里流淌着疯狂血液、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促进社会良性发展细胞的家伙,十七岁的时候居然加入了越南人民军海军特种部队。军旅生活虽然暗无天日,却造就了他更为狡猾、更为机敏也更加残忍的性格。军队,也把他培养成了优秀的军人,在历次任务中,他的表现都很出色,荣获了很多勋章。可以说,他是越南军队里的兵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在一次特殊任务中,他的腿被敌人炸伤,落下了终身残疾,无法再留在军队。于是,他揣着少的可怜的抚恤金和退伍金,光荣复员了。 回到家里,他的勋章和英雄事迹并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财富。无奈之下,身无分文眼看要被饥饿折磨得挺尸的他,又重操海盗旧业,并很快成为了南中国海地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支超级海盗兵团头目。 他的人生信条是:“我非要将劫船进行到底!” 二十一世纪的海盗,装备很精良,阮家龙海盗兵团尤其如此。他们配备有小型潜水艇和中型军舰,甚至还有毒刺导弹拱卫老巢。阮家龙的这支海盗团,盘踞在南海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上。虽然这座岛屿面积不大,仅仅比得上一个抚顺市,但岛屿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这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天然军港。而且岛上地形极佳,就算政府军队在岛上登陆,海盗团也可以借助高山丛林的掩护与清剿部队周旋,给政府军来个以“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为核心的现代游击战。基于以上原因,这里于不久前,正式成为了阮家龙海盗团的新基地。 这里远离陆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三不管”地区。军警的海上力量对这里可以说是望尘莫及。更有甚者,南亚地区军队里的一些不良分子,竟然利欲熏心,与阮家龙海盗兵团狼狈为奸,使这支恐怖的海上强盗力量,带有了亦兵亦匪的色彩。 当然,在这之前的几年里,中国的海警力量曾经对阮家龙海盗兵团进行过无数次大规模围剿,甚至不惜动用潜水艇部队和海军陆战队。无奈阮家龙诡计多端,无数次虎口脱险,虽然自身伤亡惨重,但只要骨干力量尚存,阮家龙海盗兵团在稍事休整后,仍有继续作恶的能力。 经过数次斗志斗勇,中国海警不得不承认,阮家龙虽然是海盗,却是个足智多谋的海上游击战专家,要想彻底剿灭他的海盗兵团,除非动用强大的海军舰队。而仅仅为了剿灭海盗,中国是不可能派遣海军作战的。这会给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留下把柄,他们那比猴爪子好看不到哪儿去的手,又会在电脑上敲出以“*”为标题的文章,大肆诬蔑中国有威胁周边国家之嫌。 所以近几年,虽然中国海警相继剿灭了南海地区很多有组织的海盗团伙,但阮家龙的海盗兵团却毫发无损。一来,他们的新巢穴距离中国大陆较远,二来,中国海警也实在对这个难啃的骨头无可奈何。 阮家龙是混血人,但凡混血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智商高。 这个鬼神不敬的家伙当真是把毛主席的游击战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十分灵活地把中国游击战理论运用到海战和岛屿保卫战上。他把自己的新基地命名为“幽灵岛”,虽然名字怪异了点儿,但却道出了围剿部队的心声。对于政府军官兵来说,这座岛屿上根本没有幽灵,有的只是一群狡猾至极比幽灵更恐怖的海盗兵团。无处不在的诡雷和神出鬼没的狙击手,会将登陆的政府军一个一个送入地狱。 阮家龙就是凭借自己高超的智慧和一批誓死效忠他的亡命徒,一次次的击败了政府军队的围剿。如今,他龟缩在自己的巢穴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只等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存入他指定的账户。他很自恋地认为,凭借自己那么多年的实战经验,加上幽灵岛固若金汤的海滩防御和拥有丰富游击战经验的兄弟,就算政府军来一个陆战师,他也不怕。 中国游轮上的乘客,会同近期被劫持的其他国家船员和乘客,被海盗们关押在巢穴的最底层。近期阮家龙接连干了几票大买卖,至少有一百人成为了他的人质。他已经放出话,如果人质所属国不给足赎金,他也会像大多数恐怖分子那样,毫不手软地枪杀掉所有人质。 可惜,这些人质大部分来自越南。像越南这样穷的都要当裤子的国家,上哪里筹集接近天文数字的赎金呢?以前,越南籍的海盗还没有这么猖獗,而且,越南海盗大都打劫中国船只,这次不知道怎么了,阮家龙海盗兵团突然发飙,给了越南政府一个下马威。被劫持的越南人中有不少还是达官贵人,这足以让越南政府心惊肉跳。阮家龙趁机大放厥词,十分强横地对越南政府说,要么乖乖给钱,要么等着收尸。 阮家龙之所以这么不给越南政府面子,也许同当初越南政府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有关。他是伤残军人,可政府并没有给予他应得的照顾和奖励。 阮家龙说这话可不是闹着玩儿,他的行刑队已经跃跃欲试了。也许有人要问,为什么阮家龙这么爱财呢?因为,他最近新收了二百名小弟。这二百个小弟都是东南亚国家破产的渔民,其中当然有驴脾气泛滥一看就不是省油灯的不良分子,但也不乏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实巴交的渔民。新添了二百张嘴,而阮家龙又不是一个愿意亏待兄弟的人,所以,他才这么急着用钱。 手下小弟的吃喝拉撒睡需要钱,装备的更新换代和维护也要用钱。这年头,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你让阮家龙怎么办?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也是很无奈的! 越南政府真的懵炮了!虽然他们吹嘘他们的军队是“决战决胜”的劲旅,虽然他们曾经十分自恋地高呼自己是“世界第三武力强国”。可是,他们军队的真正战力是半斤还是八两他们心里自然有数。就他们这个九流小国,凭什么打下幽灵岛,并解救出人质呢? 好在,阮家龙这次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把中国政府给惊动了。大批中国公民被海盗劫持,中国政府和军队又怎能坐视不管? 在中国游轮被劫持后不久,中国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动身离开驻地,奔赴南海沿岸。与此同时,海警当中精锐的官兵接到命令,迅速向指定地点靠拢。南海舰队也奉命派出侦察机,飞临幽灵岛上空实施侦察。很快,关于幽灵岛地形及岛上敌人的布防情况送到了指挥部。一大批精通海战和登陆战的参谋军官,聚集在巨大的沙盘前,研究着行动计划。 前线指挥部充满了紧张气氛。 姜宇涵日夜兼行,终于按时赶回獠牙大队主训基地的,此时接到出动命令的队员们已经整装待发。 他刚跳下接他的悍马车,就听到有人喊:“接着!上了飞机再换装!动作快!” 姜宇涵听到命令,知道肯定有紧急的事情发生了,虽然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奔赴哪条战线,他当时也猜想獠牙大队紧急出动和中国游轮被劫持的事件有关。但他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多想,他接过战友抛过来的作战装具和武器,跟着大家蹬上了米-8直升机。 在机舱里七手八脚将作战装具穿在身上,他又看了看机舱外面。很多獠牙队员穿着作战装束在操练场上集结,如果不是有重大行动,他们不会这样。他还看到,赵长虹正在和妻子告别。 “我靠!难道我们要打仗了?” “老姜!你不去和儿子告别吗?”叶博问。 姜宇涵摇摇头,说:“没时间了,我现在就能看到儿子,这小子被赵长虹举过头顶了。唉,看来他只能先在安教官家里混吃混喝了。怪了,这小子难道不怕直升机的轰鸣声?莫非他也是当军人的料?” 说到这里,姜宇涵突然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要是这次我能活着回来,再去看他吧。” 这时,赵长虹走进机舱,坐在姜宇涵身边。 “你放心吧,我老婆会照顾好鹏飞的。”赵长虹说。 姜宇涵正了正头盔,问:“咱们去执行什么任务?” “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要奔赴哪条战线,但看看我们的弹匣,里面都是如假包换的实弹,看来,这次根本不是演习。”赵长虹说。 姜宇涵又回头看了看外面,安小阳站在很远的地方,直升机螺旋桨掀起的劲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他叹了口气,重新在位置上坐好。 米-8直升机缓缓起飞,载着队员们向那片神秘战场进发。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指挥部决意不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反倒使他们感到说不出的紧张。 “教官,你们教导队的人怎么跟我们一起行动啊?”叶博问赵长虹道。 “谁说我们教导队不能跟你们一起行动?有我们教导队的人在,你们就应该想到,这次我们将执行何种难度的任务,没有我们这些经验丰富的教官,你们说不定到了战场上就得歇菜!” “我靠,没那么夸张吧?难不成我们真的是去打仗?” “别再瞎猜啦!现在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赵长虹的命令一下,队员们都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执行。这也难怪,在训练场上,队员们已经习惯被赵长虹呼来唤去了。 直升机从田野和城市上空飞过,不知不觉中,有四架直-9出现在米-8四周,形成了一支无懈可击的编队。那四架武装直升机很明显是在为米-8保驾护航。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经陷入梦乡的队员们突然感到一顿。飞机已经降落到地面。舱门被人打开,带队军官大声命令队员们赶快下去集合。 这是一处陌生的空军基地,到处是跑来跑去的士兵和机师。几架飞豹歼击轰炸机已经发动。 “空军已经动员起来了,我们马上出发,前往码头待命!”带队军官话音未落,五辆勇士悍马车已经停在队员们跟前。 “迅速蹬车!” 悍马车队一路飚车,穿过城镇和乡村,只一会儿便来到海边。车队在滨海公路上飞驰,公路边有不少行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盯着这支车队。这个时候,军人们一直悬着心才终于放下了一点儿。看来,这不是爆发了大规模战争,如果是大规模战争,公路旁不可能有这么多行人。 当车队到达码头的时候,这里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举目望去,有荷枪实弹的海警,也有很多哭红了眼睛的老百姓。这些百姓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边哭喊一边努力往码头挤。不少头戴白色钢盔的纠察在警戒线外围手拉着手站成一排,试图阻止疯狂的人群涌进码头。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军人们都在心里发问,但没有人把自己的问题说出来,军人有军人的纪律。 车队进入码头,停了下来。獠牙队员们跳下车,自觉地列队成行。 自始至终,他们也没看到大队长来做战前动员,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接受什么任务。但他们都听到人群里的哭喊,隐隐约约还听到粗暴的咒骂声。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孙志强终于露面了,他穿着普通的中国制式迷彩服,头戴作训帽,大步走到队员们跟前。 “也许你们还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机动这么远,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你们也许一直在纳闷,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告诉你们要执行什么任务。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即将奔赴完全陌生的战场,执行一项十分危险的任务。之所以之前不向你们透露任何消息,是因为这次任务的保密程度非常高。” 队员们笔直地站着,直到孙志强把事情的具体经过说完。 “你们将要面对的对手,是十分狡猾残忍的海盗兵团,他们不但武器精良,而且作战经验极为丰富,曾数次挫败我国军方的清剿。可以这么跟你们说,虽然他们是海盗,但他们的作战技能绝对不是普通的匪徒所具备的,他们是带有军队性质的武装犯罪集团。这次他们劫持了包括中国公民在内的一百余名人质,向人质所在国勒索巨额赎金,其性质之恶劣,手段之卑鄙,实属罕见。我国政府已经表明态度,绝不向这伙海盗屈服,我大队已经奉命接受作战任务,只要军委一声令下,我们就要以最强大的火力、最娴熟的作战技巧,攻陷海盗老巢,解救出所有人质。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务必努力奋战,用实际行动兑现我们对祖国和人民立下的誓言!我要重审一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海盗,要最大限度地减少人质的伤亡。” 快速反应分队的队员们这才意识到,这次的作战规模也许会远远超过以前历次任务。除了战争,眼下他们所面临的战斗将是和平时期所能面临的最残酷最血腥的。可是,他们是军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义无反顾地去执行危险任务。 “你们已经看到码头外面激动的人群了,那些都是人质的家属,他们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如果我们不能成功救出人质,我们这些军人,又有什么脸面来面对这些伤心欲绝的人民呢?所以,我们务必全力奋战,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兑现我们对祖国和人民的承诺!” 队员们全身的热血在此时沸腾了,对战斗的渴望使他们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亢奋状态。 “现在,我命令,全体队员就地解散,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准备出动!” 叶博走到一处阴凉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掏出香烟为自己点上,他的组员坐在他身边,除了连名扬,都开始吸烟。 等待战争,也是一种痛苦,如果不适当缓解压力,即使是最优秀的军人,也可能崩溃。除了吸烟,叶博这个小组的大部分组员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陆大伟那一组是清一色的海军陆战队员,对于阮家龙海盗兵团,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别人不说,陆大伟就曾亲自参加过对这支海盗兵团的围剿,当时陆战队一共出动了两个营装备最精良的陆战队员,可在以海面和岛屿为主战场的战斗中,陆战队被海盗们折腾得疲于奔命,原本没有任何悬念的速决战,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游击战和反游击战。那些海盗简直比泥鳅还滑,比海豚还灵活,比鲨鱼还凶残。到了最后,陆战队不得不主动退出战斗。那场战斗,陆战队伤亡十几名官兵,虽然海盗的伤亡是军队的数倍,但军队还是承认自己是失败者。 “我念高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南中国海海盗的事情,在我的印象里,海盗们在海警的进攻下都是不堪一击的,怎么现在这么强大了?难道他们真的装备有水面舰艇和潜水艇?”姜宇涵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难道没听说过吗?在二十一世纪,人类和平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因素里,除了恐怖主义和霸权主义,就是海盗的危害。其实,中国的海盗祸患早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那个时候日本的商人、武士和真正的海盗,同样组成了强大的海盗军团,侵略中国和朝鲜的沿海,沿海人民是深受其害啊!由于当时的政府腐败无能,海防松弛,军队抗倭不力,所以人民便自发地组织起来对抗日本海盗。于是便有了戚继光抗倭的英雄事迹,同时也造就了令日本人闻风丧胆的鸳鸯阵法。”叶博丢掉烟头,继续说,“如今,我们的祖国正在日益强大,我们的政府也不是过去软弱无能的封建政府了,既然海盗如此猖獗,我们强大的人民军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就算海盗再强大,在无谓的中国军人面前,他们的防御也只能算是鸡蛋壳!” “我补充一句,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我们营长早就告诉过我们,那些海盗是多么厉害,就算陆战队的精英人马进攻他们,他们也能从容应付。”连名扬这时说。 姜宇涵笑了笑,说:“老四,大哥说的话其实就是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毛太爷早就下过定论,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但你的提醒也是对的,我们确实应该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才能既保护了人质,又成功的、彻底的荡平这股为害沿海数年之久的海盗兵团。”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了。激动的人质家属也终于冷静下来。在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听从军人们的劝告,回家休息了。想想也对,现在,他们不相信这些军人,又去相信谁呢?只有军人和军人手中的钢枪,才能保证他们亲人的安全,自己唧唧歪歪的屁大点用也没有,还不如回家好好休息,也许明天早晨,亲人们就能健健康康、平安无事地站在家门口了。 暗夜中一片压抑中来临。这一夜,对于人质家属来讲,是个不眠之夜。 獠牙军人们钻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抱着突击步枪睡熟了。海浪声、风声交织在耳边,但并不能影响獠牙军人的睡眠。只有孙志强,还在沙盘前研究着作战计划。一旦接到命令,他的战士将会是所有登陆部队的开路先锋,届时,他们将第一批登陆,主要任务便是解救人质。作为最优秀的职业军人,他不得不佩服海盗们的职业水准。这些家伙哪里是什么只会打砸抢的暴徒啊?分明就是一群同样专业但不走正道的军人!他们的滩头防御简直无懈可击。因此,如何制定减少部队伤亡的作战计划,成为了孙志强的首要任务。虽然今天早些时候,海航的飞豹歼击轰炸机对幽灵岛的滩头防御阵地实行了警告性轰炸,但那仅限于警告海盗不要轻举妄动,这种烈度的轰炸其实跟挠痒痒差不多。 看看二十一世纪海盗的威力吧! 二十一世纪的海盗,已经不是那些个乘坐木制帆船、头缠红布条、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一看到商船游轮就借助绳索抡着大刀发飙的乌合之众了。现在的海盗,已经逐渐转化为亦兵亦匪的超级武装组织。论远程作战能力,他们有潜水艇和水面舰艇;论岛屿防守,他们有精通游击战和丛林战的专业部队。 阮家龙的海盗兵团尤其如此。在不断的反围剿和跑路行动中,这家伙不断收编小型海盗团伙,并与国际佣兵组织有联系。通过国际佣兵组织,他们购买了大批先进的陆战武器,这些武器中甚至还有毒刺导弹。在海战方面,他们更不含糊,他们共有三艘越南海军退役的小型潜水艇,虽然由于年龄问题,这些潜水艇的攻击力和机动力都大打折扣,但对于海警来说,这三艘潜水艇绝对是最可怕的杀手。他们还拥有五艘美国二战时期的老式驱逐舰和两艘来自日本海军的扫雷舰。就凭这些海上力量,要是没有一支正规的海军舰艇编队,你拿这支海盗兵团根本没辙。 另外,这支海盗兵团还拥有一支八百人的陆战力量,其中有二百人是阮家龙的亲卫队,更是海盗队伍里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 有了这些资本,海盗兵团才敢挺直腰板跟政府军对着干,更是放出狠话威胁越南政府。 如果在海盗防御力接近于一百的情况下命令部队强行登陆,那无异于让战士们自杀。战士们刚登上滩头,就会遭到机枪、迫击炮等交叉火力的联合绞杀。孙志强的战士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王牌,要是刚上战场就被撂倒一大片,那他这个大队长也就别当了,直接找棵歪脖树吊死算了。 伞降呢?更不可能! 在幽灵岛上,山地和丛林占了全岛面积的百分之八十还多,伞降的话,危险系数太大,搞不好还不等上战场,獠牙大队就会出现非战斗减员。 机降也许是个好办法,但如何才能让直升机避开毒刺导弹的追杀,仍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 一个又一个方案在孙志强脑海里出现,又一个个被孙志强否决。烟灰缸里的烟屁股越来越多。 幽灵岛,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 朝霞映红海面的时候,孙志强睁着熊猫眼走出帐篷,迎接他的是一群生龙活虎的年轻军人。这些小伙子们昨天晚上显然睡得很香,此时的精力不是一般的旺盛,虽然不在营区,但却习惯性地出早操。他们已经绕着码头跑了十来圈,一个个还活蹦乱跳的,根本没有疲乏的征兆。 孙志强看着这些充满活力的部下,欣慰地笑了。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不愧是最优秀的军人,马上就要投身残酷的战斗了,却仍然这么从容不迫,还和在军营里一个样子。有了他们,这场仗难道还打不赢吗? “立刻给我接潜艇部队指挥部!”孙志强低声命令身边的通讯员。 孙志强的计划是,由五到六个战斗小组,乘坐潜艇先期抵达幽灵岛海域。随后,他们换乘摩托艇,在夜色掩护下,秘密登上幽灵岛。在他们凭借过硬的军事技能穿过海盗兵团的滩头防御阵地后,分遣一批队员迅速接近关押人质的地点。这批队员的主要任务便是监视海盗看守的动向,暗中保护人质。另一批队员,则秘密摧毁海盗兵团的防空阵地。只要防空阵地被摧毁,海盗会立刻陷入混乱,等待在人质关押点的队员在此时迅速发动攻击,消灭看守,解救人质。如果獠牙大队的先头部队行动够利落,他们完全可以在海盗枪杀人质之前攻入幽灵岛纵深地区,成功解救出人质。 接下来,主要任务便是派遣主力部队攻击幽灵岛,与岛上的特种部队里应外合,一举歼灭阮家龙海盗兵团。 “报告!” 一名年轻的海军少校,站在孙志强身后。 “有什么事?” “中央刚刚发来消息,越南军方准备派遣一支海军特种部队,配合我军行动。”海军少校回答道。 越南军队也要参战?孙志强皱了皱眉。 在孙志强这一代中国军人眼里,越南人就是“无耻之徒”的代名词。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为了帮助越南战胜美帝国主义,从而让他们赢得民族独立,中国无偿地向越南援助了大批战争物资。 中国军民,宁肯自己挨饿,也要把省出来的粮食运往越南。甚至在一批新型冲锋枪批量生产后,还没有装备我军,就优先捐赠给越南军队使用。中国甚至还派遣了许多志愿人员前往越南,与越南并肩抗击美国侵略者,有很多优秀的中国军人,为了越南的民族解放,奉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中国说越南是自己的“同志加兄弟”。可以说,中国为了帮助越南,付出了很多很多,而且都是不图回报的。 孙志强清楚地记得,当年中国军民的增援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南方,无论是武器弹药还是粮草,上面都要打上“无偿捐赠”的字样。 可是,中国的这些付出,得到了越南人怎样的回报呢? 刚刚打走了美国鬼子,还不等喘口气,越南军队的枪口便猛然对准了昔日帮助过自己的友邦。越南政府甚至狂妄地宣称,整个中国广西都是越南的领土。他们还放出狠话,要打到桂林过春节! 他们不断在中越边境地区搞摩擦,制造流血事件。终于,中国政府愤怒了,邓小平同志果断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发动自卫反击作战。 那场惨烈的战争,一打便是十年。 在十年中,多少人民子弟兵倒在了南疆的战场上?多少母亲失去了儿子?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又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 而制造这起悲剧的凶手,就是那帮忘恩负义的越南瘪三! 孙志强永远不能忘记那些牺牲的战友,越南瘪三的手上,蘸满了中国子弟兵的鲜血!血债要用血来偿!可是,没等孙志强去找越南人报仇,越南人倒先厚着脸皮找他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难道越南瘪三不知道,幽灵岛位于中国领海上吗?”孙志强没好气地问道。 “他们知道,可他们也说,岛上有他们的公民,作为人质所属国,他们必须有所行动,中央已经同意他们派遣一支特种部队参加攻击幽灵岛的行动,中央命令你们,一定要与越南军方通力合作。”海军少校说道。 “越南瘪三只要别给我的部队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孙志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帐篷,留下了那个呆若木鸡的海军少校。 这位越战结束后才出生的年轻少校还闹不明白,特种部队指挥官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呢?怪不得老兵们都说兵王脾气古怪,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他还真以为老兵们是道听途说呢。 越南人居然也敢参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操行!真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太长了! 孙志强气哼哼地为自己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作为亲身参加过越战的老兵,一提起越南人,他就有一种怒发冲冠的感觉。可是,中央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既然中央同意了越南人参战的请求,他这个基层指挥员也就不可能多说什么了。 根据越南军方发来的电报,他们的军队准备在与中国军队登陆点相对的岛南端登陆,同中国军队联合展开钳形攻势。越南人说了,他们派出的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与中国军队协同作战,一定能马到成功。孙志强暗中撇了撇嘴,越南瘪三不光吹牛是一绝,自恋的症状也绝对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 区区九流小国,有什么资格和泱泱大国的无敌之师协同作战? 孙志强正在策划自己战士登陆后的步骤时,指挥部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潜艇部队司令部,司令员询问孙志强有什么要求,孙志强便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子。 “小孙,你的计划虽然可行,但危险系数还是太高,你的战士虽然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可要想渗透进幽灵岛的纵深,困难太大了。” “首长,这些我都知道,可陆军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空投或者机降,危险系数更大,两相比较取其轻,利用潜艇运载突击队,之后突击队用摩托艇登陆,是最最可行的办法了。” “好吧,我会选派最优秀的艇员和最先进的潜艇,让他们全力配合你们!” 开午饭的号角吹响了。獠牙大队的队员们纷纷跑向炊事车。海军的炊事员们为陆军弟兄准备了丰盛的大餐。这顿饭很不赖,有烤大虾,有干煸鱿鱼。特战队员们领到自己的饭菜后,便三五成群地躲在阴凉处祭五脏庙。 姜宇涵把饭菜和到了一起,这是他的一个十分不良的习惯。正因为这个习惯,他吃起东西来简直是气吞万里如虎,往往是战友们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拍拍肚皮起身走人了。 这样的饮食习惯,对于军人来讲简直是噩梦!因为从训练到就餐,时间相差太近,这个时候还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对肠胃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摧残。好在,姜宇涵的阑尾已经不在了。 姜宇涵坐在悍马车的前盖上,边吃饭边欣赏远处的海面。他吃东西几乎不怎么嚼,饭菜在嘴里做了短暂的停留后,就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姜——宇——涵!” 海风把远处的呼唤送到了姜宇涵的耳朵里。 姜宇涵扭过头,看到远处有人在冲他挥手。那人被身穿作战服的海军士兵拦在了营区警戒线以外。 他跳下悍马车,端着饭盒走向那名身穿军常服的人。一边走,他还在不断地将饭菜送到自己嘴里。 “小薇,你怎么来了?”姜宇涵说着,用勺子把两条又长又硬的鱿鱼腿从饭盒里侩出来,放进自己的大嘴里。 小薇摘下军帽,尴尬地笑笑,姜宇涵发现,小薇的眼圈红红的,一看便是终日以泪洗面的结果。他忍不住一阵心疼。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话真是蠢到极点。作为人质的家属,小薇难道没有权利来这里吗? “我早就猜到,孙老师火急火燎地把我招回去,一定是跟你们家小白有关系,这不,我们来了,你可以放心了,有我们这么精锐的部队,那帮海盗铁定活不过这个月了。”姜宇涵笑着说道,将一大口饭吞进肚子。 姜宇涵这种不雅的吃相,实在不该在小薇面前摆出来,姜宇涵倒没怎么在乎,他从生下来就这么吃饭,连他母亲都管不了他,何况小薇乎? “我,我来看看你。我想和你聊聊。”小薇低声说。 姜宇涵点点头,说:“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我进去蹲班房了呢?” 小薇叹了口气,惆怅地看着姜宇涵。 看到小薇的表情,姜宇涵也不开玩笑了,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小薇问。 “哦,还没接到命令。”姜宇涵将最后一口饭菜吞进肚子,随手把饭盒递给一名路过的海军水兵。 小薇看着那个年轻的水兵越走越远,始终没有说话。 “小薇,你不用担心的,你们家小白不会有事,海盗已经说了,绑架人质只是为了要钱,我们已经拿钱把他们稳住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包围起来,送他们下地狱!” 小薇以往那充满阳光的笑容没有了,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那张美丽的脸蛋不再充满快乐,而是写满忧愁。姜宇涵还发现,仅仅两天,小薇的秀发上居然多了几根白头发。面对小薇,姜宇涵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的气氛有些沉闷,可姜宇涵无法打破僵局。他只能低头点烟,以免与小薇的目光相遇。 “能给我一根吗?”小薇突然说。 “你抽烟?”姜宇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小薇冲自己伸出两根手指,姜宇涵飞快地重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小薇。 小薇把烟头凑到姜宇涵的防风打火机前。一缕轻烟从小薇嘴里飘出来,烟呛得小薇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流出来了。 姜宇涵摇摇头,吸了一口烟。 小薇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猛然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我和小白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你听过吗?那并不是文学家的杜撰,而是真实的。我和小白一起玩耍,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一起上中学。那些年我们一直同班。” “两小无猜。”姜宇涵接了一句。 “正是如此,”小薇被烟熏得又咳嗽了几声,“考大学的时候,本来小白的成绩够格进公安大学,可为了和我在一起,他放弃了入本科警校就读的机会,和我一同进了森警学校。” 姜宇涵吐出一口烟圈,说:“这就是爱情,丘比特小朋友弓箭的杰作。为了爱,人可以舍弃一切,别说是本科学历这样巨大的诱惑可以放弃,就算失去生命,也在所不辞。小白,好样的!我为他喝彩!” 小薇自顾自吸了一口烟,这次她好像适应了烟味,没有再咳嗽。她皱着眉,将烟全部吸进肚子,这才说:“虽然他刚进海警时,好像变心了,可我们都深深爱着对方,任何人或力量,都不可能把我们分开!” 姜宇涵看到,小薇的脸上写满了决绝,居然还透出少许悲壮。 “如果这次小白有什么不测,我也不会继续苟活于人世,小白和我,永远不离不弃,这是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立下的誓言。” 姜宇涵差点儿没让烟给呛着。小薇这是在说什么? “我不是开玩笑。”小薇仿佛看出了姜宇涵的心思。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拿你的话当玩笑呢?”姜宇涵故作轻松地笑道。 小薇凝视着远处的海面,说:“如果小白不能活着回来,这里,将是我最后站立的地方。” 姜宇涵把手放在小薇的肩膀上,就像一个大哥哥在安慰小妹妹一样。 “小薇,我比你年长几个月,算是你的兄长。”姜宇涵沉声说道,小薇点了点头,看着姜宇涵。 姜宇涵露出一副解放军叔叔招牌式的和蔼可亲的表情,说:“小薇,记住今天我说过的话,我会把小白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哪怕拼上我的性命。” 小薇想说什么,却被姜宇涵制止了。 “你听我说,小薇,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我不发誓的时候,也许我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在打屁,可一旦我发誓了,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兑现自己的诺言。现在我发誓,我不会让小白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小薇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黑脸膛的军人。说出这句话的人,难道就是昔日那个谁都可以任意欺负的菜鸟吗? “小薇,好好活下去,和你的小白好好活下去。你们会白头偕老,你们会一辈子幸幸福福。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拆散你们!这是一个军人对你的承诺,你的小白,一定会平安回家的!” 姜宇涵拍了拍小薇的肩膀,那刚毅的表情,驱散了小薇心里的不安和阴影。从这一刻起,小薇才真正知道,自己的小白,终于有救了。 “我相信你。”小薇握住了姜宇涵的手,“我相信你一定会带小白回家的。可你也要答应我,你也要活着回来,你和小白,都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姜宇涵笑了笑,说:“你可以放心,我才二十七岁,还不想死。” “别!千万别提这个字眼!不吉利。”小薇着急地提醒道。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迷信了?”姜宇涵笑着问。 “我不希望你们受到任何伤害。”小薇说着,从自己上衣兜里掏出一小快暗红色桃木,塞到姜宇涵手里。 “这是当年我爸爸去外地出差的时候求下的,我上警校的时候,我爸爸把它送给了我,虽然警校不让学生佩戴饰物,可我一直悄悄戴着。这东西可以辟邪,你戴上吧。”小薇说。 “这个东西,我怎么能戴呢?你留着吧。”姜宇涵说着,就要把桃木还给小薇。 “你就戴着吧。”小薇不由分说,将红色桃木装进姜宇涵的上衣兜里,“你不方便挂在脖子上,也要揣在身上,神灵会保佑你的。” 姜宇涵感到心里暖暖的,他没再推辞,朝小薇敬了个礼,转身跑向营区。 “我等着你们回来!” 小薇的声音很甜美,姜宇涵回头看时,发现以前的小薇又回来了。那满脸都写着笑意的美丽少女,此刻就站在营区警戒线外朝自己挥手。姜宇涵笑了,笑得很开心。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潜艇里的规矩比其他部队要多很多,一旦潜入海底并被告知进入战区,艇员们的活动便受到了很大限制。 不许随便交谈,不许发出太大的声音,更不许抽烟。甚至炊事班在切菜的时候,也要适度用力。 菜刀与菜板撞击的声音,很可能引来不速之客。 潜艇的舱室里,獠牙队员们默默地坐着,没有人讲话,舱室的气氛很压抑。开战在即,尽管大家很紧张,可是,他们却找不到缓解压力的办法。 潜艇刚开始下沉时所带来的不适基本上消除了,氧气再生装置启动后,舱室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有特战队员特意凑到氧气再生药板跟前闻了闻,有一股清水的味道,轻轻一闻,感到神清气爽。 对于此次登上潜艇的大多数陆军人员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设身处地接触潜水艇。他们对很多装置感到好奇。除了海军陆战队,潜艇部队是海军中另一支精锐的特种部队。他们虽然不精通陆地特种作战,但在海上,他们是绝对精锐的王牌军。由于潜艇部队常常脱离舰队单独行动,而且多是执行单艇作战,所以,潜艇军官,必须具备特种部队军人的气质,自信但不高傲,沉着勇敢。海军潜艇部队,犹如海神波塞冬的兵器三叉戟,是决定海上控制权的王牌。 出海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运载獠牙特种部队的潜水艇,悄悄行驶在海面以下。南海的海底情况很复杂,海水并不深,而且能见度很高。海底的沟沟壑壑,在月光的照射下,犹如巨型史前怪兽,使人不寒而栗。 经验丰富的海军官兵操纵着潜艇,避开海底崎岖的山脉,向着幽灵岛挺进。 “爸爸,妈妈,我就要去执行作战任务了。这是绝密行动,也许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你们不要伤心,因为你们的儿子,没有辜负祖国和人民的重托,你们的儿子,无愧于军人的称号。我期待为国而战,这是无尚的荣耀,我希望能够成为令你们骄傲的孩子。在这片陌生的战场上,我会尽职尽责,忠于职守,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兑现自己曾经对军旗立下的豪迈誓言。为了祖国,我纵死无悔!” 姜宇涵趴在床铺上,咬着签字笔,正在思考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抚恤金要捐给希望工程或者贫困地区。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母,才能让他们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让父母不要伤心流泪?这怎么可能?亲生骨肉战死沙场,也许连尸体都不可能回到祖国,父母怎么能不伤心欲绝呢?爸爸还好说,他曾经也是军人,并参加过真正的战争,一定能理解儿子。可妈妈不一样,如果儿子牺牲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起失去儿子的打击。 姜宇涵真不知道,父母该如何接受他牺牲的消息。再看看自己的兄弟们,他们都在抓紧时间写遗嘱,没有人注意其他事情。 姜宇涵翻了个身,凝视着舱室的顶部。他闭上眼睛,手触摸到了出发前小薇送给他的红色桃木。这个小木块,暂时成为他的护身符了。作为经验还算丰富的军人,他更相信自己。到了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唯有过硬的军事技能才能拯救自己。靠玉皇大帝或是如来佛祖保佑,显然很幼稚。军人一般都是无神论者,可是,姜宇涵现在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祈祷上天的保佑。他的父母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而他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有一万个理由不该去死。 想到这里,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不是惆怅,也不是慌张,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执行危险任务了,可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第一次与敌人交火的时候,他完全凭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那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害怕,甚至忘记了“死”字怎么写。进入特种部队后,他日夜接受高强度的训练,经过几次残酷的战斗,他的军事技能和实战经验都得到了很大提高。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十分不稳重见到敌人就想刺刀见红的愣头青新兵蛋子了,他现在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老兵。可是,对死亡的惧怕却依然存在,这个与生俱来的缺陷实在太可怕了。虽然不断地提醒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像自己被子弹射成筛子时那惨烈的景象。 他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感觉好多了,于是拿起一瓶矿泉水,轻轻抿了一口。 行动时间定在午夜,零点,他们会准时登上摩托艇。接下来,特种部队将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渗透到幽灵岛纵深。届时,他们会分遣一部分队员炸毁岛上海盗的防空阵地。剩下的队员将潜伏在人质关押处,在主力部队登陆后,他们会以神速动作冲入匪穴,解救出人质。 特种部队只有六个小时来完成这一系列任务。早晨六点整,登陆部队会在海军炮火掩护下抢滩登陆。 这次,军方不仅要解救人质,还要彻底剿灭南海地区规模最大的海盗兵团。 突击队在出发前已经被告知,越南海军特攻队会与中方突击队同时登陆。指挥部一再强调,要中国特种部队官兵与越军通力合作,不要抱着成见作战。可是,队员们分明看到,孙志强的脸色始终很难看。大家都知道,孙志强一直记恨着越南人。可这次偏偏要与越南人协同作战,虽然现在中越两军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双方军人都彼此抱着很大敌意。 “越南人不可信。” 队员们登艇前,孙志强意味深长地说道。 差半小时零点的时候,潜水艇到达了指定海域。在艇长指挥下,潜艇缓缓地浮出水面。此时,海上风平浪静,月朗星稀,能见度良好。潜艇关掉了发动机,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 突击队的战士们开始准备行动了。大家默默地将作战装具披挂整齐。 姜宇涵将乒乓球式手雷固定在身上,又检查了一下零三式突击步枪。 “幽灵岛现在在我艇南方一海里处,据可靠情报,现在敌方的舰艇都停泊在军港内,没有外出巡逻的迹象。这对我们的行动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在距离海岛三百米以外,我们可以开动马达,接近海岛后,我们必须关掉马达。虽然摩托艇上的发动机经过了消音处理,可距离敌人太近的时候仍有暴露目标的危险。大家记住,一定要按时关掉发动机。这次是秘密潜入任务,我们要注意隐蔽。登陆后,立刻以小组为单位分散行动,奔赴各自的指定地点。” 赵长虹说完,环顾一下面前的突击队员。大家的表情很沉着,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出海钓鱼。 “现在,开始行动!” 摩托艇被放下水,突击队员们两人一组,登上了摩托艇。 很快,摩托艇呈战斗队形,飞快地驶向远处的幽灵岛。海面上,出现了十几道白线。海军官兵们站在舰桥上,纷纷举起右手,向那些特种战士敬礼。 摩托艇部队渐渐被夜色遮盖,海军战士们很快便看不到突击队一丝一毫的踪迹。 位于幽灵岛海岸防御阵地西侧的一处岗亭里,一个年轻的海盗正在抽烟。他刚被同伴叫醒,后半夜的岗由他负责。此时他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睡梦中,他已经得到了可观的美金,还有无数的美女簇拥在他四周。中越两国政府的赎金使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富翁。金钱、美女、别墅、跑车,天啊!这些宝贝都为他所有了!可是,他数钱刚数到一半,他的班长就把他推醒了。美梦到此为止,他必须离开温暖的睡床,拿起枪为兄弟们站岗放哨。 他无可奈何地将嘴角的口水擦净,哈欠连天地接岗。 人质所属国虽然答应拿钱赎回人质,可海盗们丝毫不敢马虎,谁敢保证政府军不会在这个时候偷袭幽灵岛呢?阮家龙到了这个时候,仍然保持着应有的警惕,不但把自己的亲卫队派出来担任滩头守卫部队,还把能动员的力量都动员了起来。海盗的滩头防御力量骤然增强。不但有迫击炮和机枪日夜值班,岛内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年轻的海盗兵团成员还在回忆自己美好的梦境,突然感到脖子一凉。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变成了尸体,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赵长虹将海盗的尸体拖到阴暗的地方,一挥手,一队队身穿丛林迷彩头、戴着零二头盔的特战队员,飞快且安静地经过这处岗哨,向幽灵岛纵深潜去。 他们身后,是数座被悄无声息敲掉的滩头机枪碉堡。海盗的尸体,相互枕藉,躺了一地。 “同志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每当有队员经过赵长虹身边时,赵长虹都会压低声音告诫。 獠牙大队的突击队员们,以小组为单位,分散开来,向着各自的指定位置前进。 叶博带领自己的三个组员,借助灌木丛和夜色的掩护,避开海盗的巡逻队,向一处毒刺导弹发射阵地潜去。根据卫星侦察图片,幽灵岛上的防空阵地共有八处,除了毒刺导弹发射阵地,还有为数众多的多管高射机枪。这些防空武器虽然不会对登陆部队构成威胁,但他们会阻碍接送人质的直升机。如果不把他们提前敲掉,麻烦就大了。 四名军人交替掩护着,遇到三三两两的海盗,便动手干掉他们,遇到大规模的巡逻队,便隐蔽起来。很快,他们到达了那处防空阵地。 叶博掏出夜光表,距离指定的爆破时间还有五分钟时间,其他兄弟小组应该差不多就位了。 借助夜视仪,队员们看到,阵地上有两个防空导弹发射架。另外,围绕着导弹发射架,还有四挺多管防空机枪。海盗们大部分都在睡觉,只有几个岗哨分散在阵地四周,也都是一副蔫巴的样子,看来他们也都疲惫了。 “连名扬,掩护爆破手。姜宇涵,你和我去安放炸药。狄飞龙,你负责保护狙击手。”叶博低声命令道。 连名扬选择了一处视野开阔的狙击点,狄飞龙潜伏在另一处。姜宇涵和叶博掏出C4炸药,悄悄向防空阵地摸去。 海盗的哨兵们都浑浑噩噩的,靠烟草提神。他们的上下眼皮不断地打架。此时是后半夜,是人的警惕性最低、身体最疲乏的时候。姜宇涵和叶博一左一右进入防空阵地,他们的手里都握着军刀,为了不反光,军刀上都抹了泥土。 几个利落的偷袭招式过后,海盗的哨兵都倒下了。两人迅速将炸药固定在发射架和高射机枪上面。 就在姜宇涵把最后一颗炸弹安放好的时候,意外出现了。他的左侧,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那是一个起夜的海盗。他背着AK47突击步枪,边打哈欠边走向被风的地方。凑巧的是,叶博这个时候来同姜宇涵会合,他虽然感知到了出来解手的海盗,但还是来不及反应。计划没有变化快,他迎面撞上了海盗。 海盗虽然没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但起码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掏枪干掉眼前的家伙,否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当然,海盗也不全是胆大包天的人,叶博遇到的这个海盗是个新手,长了一个兔子胆。看到叶博的面目被浓重的油彩覆盖住了,猛地一看跟恶鬼没什么区别,海盗还真以为自己的营区里闹鬼了。海盗的第一反应不是掏枪,他本能地想要大声喊叫。可是,没等他喊叫,他就感到背后一阵麻木。姜宇涵的虎牙格斗军刀精准地插入他的后心窝。他永远没有机会叫喊了,电光火石间,他已经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姜宇涵蹑手蹑脚地走到叶博跟前,从尸体上拔下军刀。 叶博冲姜宇涵亮出了大拇指,姜宇涵微微一笑,同叶博潜出基地。 “爆炸时间定在一分钟后,赶快撤退!”叶博低声命令道。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海盗设在幽灵岛上的防空阵地被接二连三地引爆,剧烈的爆炸引发冲天大火,火光映红了夜空。 海盗们顿时乱成一团,匪巢里炸窝一般,到处是跑来跑去、惊慌失措的海盗。虽然他们无数次在心里猜想政府军会来进攻他们,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政府军会渗透到他们巢穴的纵深来搞破坏。 獠牙大队的时间计算得非常精准,海盗的八个防空阵地几乎在同一时间陷入火海。而在这之前,负责解救人质的特战队员,以神速动作杀入海盗的巢穴。 由于海盗兵团的主力几乎全部被派往了滩头阵地,看守人质的海盗基本上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菜鸟。营救组的队员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外围的看守解决掉了。这里的看守也和其他海盗一样,被困意折磨的一塌糊涂,根本就没发觉敌人已经摸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大部分看守都是在昏昏欲睡中,被格斗军刀割断了喉咙,来不及叫喊就被牛头马面大哥带走了。 特战队员们解决掉外围看守的同时,负责牵制海盗的战友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出好远,整个幽灵岛都处在地动山摇之中。赵长虹一挥手,营救组的成员们端起突击步枪,杀入了匪巢。 特种兵精准的射击简直吓破了海盗的胆,那帮负责看押人质的海盗先是被惊天动地的爆炸惊得目瞪口呆,随后,他们便看到一群杀气腾腾的军人冲了进来。有少数几个反应快的赶紧举枪射击。可特种部队的神枪手没有给他们机会。海盗们几乎都是额头中弹,脑浆和鲜血四下横飞。恐怖的场景触目惊心。 赵长虹带着队员们杀到一处二层小楼附近。根据情报,这里便是关押人质的地方。赵长虹简单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小楼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围墙里面有很多盆景。赵长虹还发现,有一座机枪碉堡座落在小楼门口。由于这里地形特殊,只有通过院子的正门才能冲进去。而那座机枪碉堡,恰恰封锁了进攻道路。 “准备火箭筒!”赵长虹命令道。 一名獠牙队员立刻扛起多功能火箭筒,瞄准了那座机枪碉堡。 此时,幽灵岛上已经是枪声大作,似乎每一处角落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如果不快些行动,海盗很可能狗急跳墙,伤害人质。 一发火箭弹拖着又亮又长的尾巴,呼啸着飞向那座机枪碉堡。 一声巨响,二层小楼的窗户全被震碎了。火光还没有熄灭,特战队员们便快速冲进院子。他们四人一组,成战术队形,以娴熟的战术动作向那座被击中的碉堡高速迫近。 碉堡被炸碎了,然而,里面没有尸体。 队员们还在发愣的时候,突然从楼门口和附近的窗户里传来爆豆一样的枪声。几名冲在最前面的獠牙队员一头载到在地。其余的队员立刻找掩体。此次行动零伤亡的愿望在这里被狡猾的海盗打破了。 赵长虹在心里不住地骂街,他早该想到这是个圈套!出发前大队长不止一次说过,这伙海盗的手法是很专业的,可他还是疏忽了。他万万没想到,海盗会埋伏在楼里,给他的部队以出其不意的打击。 中国突击队进攻受阻的同时,幽灵岛南段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海盗的迫击炮和重机枪齐声怒吼,曳光弹成百上千地飙向登陆的越军突击队。 由于越军的舰艇出了故障,他们的突击队没能按时抵达预定位置。就因为耽搁了这么几分钟,致使越军突击队陷入了全军覆没的境地。 当越军突击队登上幽灵岛时,脚跟还没站稳,中国特种部队安放在海盗防空阵地上的炸药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使滩头守军同时惊醒。越军突击队首当其冲,成了海盗群殴的目标。原本定下的渗透计划付诸东流。越军甫一登陆,便遭到了海盗交叉火力的绞杀。 残酷的战斗开始了,面对密如乌云的曳光弹,越军突击队员毫无惧色,奋勇还击。 如果抛开民族仇恨,我们不得不佩服越南军人的战斗精神。他们个个都是英勇的战士,明知道这场战斗必定会输,可他们仍然打出了一支军队的骨气。 在突击队队长的指挥下,越军士兵们开始了惨烈的、有去无回的战斗。 越南机枪手抱紧机枪,猛然扣下扳机,班用机枪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兄弟们!跟我冲啊!” 黑暗中,越军突击队队长大喊一声。 “杀啊!” 海盗们惊呆了,被压制在海滩上的越南军队,虽然只有数十人,可他们仍然敢于在交叉火力的绞杀下发动反冲锋。越南军人的鲜血,将雪白的沙滩变成了暗红色。但是,战友的牺牲,并没有阻止越南军队的冲锋,他们把失去战友的悲痛,化成了对敌人的万张怒火。虽然越南军人不断地倒下,但从这数十名越南军人身上所升腾起的浓重杀气,却也使得海盗们心惊肉跳。 “还愣着干什么?!用火焰喷射器烧啊!烧死他们!” 守军的指挥官大喊道。 从海盗的防线上,猛然腾起数条火龙。火龙所到之处,燃起冲天大火。火光中,越南士兵们痛苦地嚎叫着。他们在沙滩上翻滚身体,妄图破灭身上的夺命烈火,可是,火却越烧越旺。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越南突击队的登陆点归于沉寂。海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越南士兵的尸体。这些尸体,有的被机枪打得面目全非,有的则被烈火烧成了木炭。海浪仍在拍打海边的礁石,月光仍然照射着这片原本美丽的沙滩。但是,登上这片沙滩的军人,却永远不能回到自己的祖国了。 是役,越军突击队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赵长虹带领营救组,经过惨烈的战斗,终于消灭了看押人质的海盗。 当手持突击步枪的中国军人冲入人质聚集点的时候,人质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获救。看到全副武装的中国军人,他们还以为是海盗要拿他们开刀了呢,竟然发出惊恐的叫喊。 “不要出声!”赵长虹赶紧喊道,“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已经安全了!现在,请你们配合我们,隐蔽好自己,等待离开!” 大多数越南人都能听懂汉语,而来自中国的人质,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看到全副武装的解放军,他们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活着离开这里,回到亲人身边了。 赵长虹安顿好人质,便又回到院子里,指挥队员进入防御位置。虽然抢在海盗杀害人质前干掉了敌人,可战斗远没有结束。按照计划,半小时后,我军的第一批炮火会覆盖海盗的外围防线。之后,登陆部队会实施登陆。在这段时间里,部队必须做好防御海盗反扑的准备。 姜宇涵和战友们把大量的C4炸弹埋设在海盗机动部队的必经之路上。这是叶博的阴招,单单凭借四个人,如果按照常规的打法,无论如何抵挡不住海盗的集团冲锋。 在摧毁敌人防空阵地后,叶博小组便接到命令,会同其他爆破组,前往人质关押地点外围设立防线,阻击援敌。接送人质的直升机已在途中,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这一段时间,也是特种部队最难熬的,因为海盗会成百上千地冲向他们,而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挡住海盗的进攻,为人质的撤离赢得时间。 队员们在各自的火力点里潜伏好,安静地等待敌人到来。此时启明星已经从东方升起,天马上要亮了。在这美丽的热带岛屿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陪自己心爱的姑娘坐在海边看日出。可是,特种部队的官兵们却要在这浪漫的地方,伏击凶残的敌人。很快,这里将会变成恐怖的杀戮战场,鲜血会将这里的一切染红。 远处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躁动。用屁股也能猜出来,海盗们来了。 “准备战斗!”叶博向自己的组员下达了战斗指令。 灌木丛里传来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一群热带鸟,三三两两地飞出自己温暖的鸟巢。这是人类惊动了他们。虽然海盗们尽量降低了自己行进时的噪音,可是,鸟儿们的异常还是提醒了獠牙军人们——敌人近在咫尺! 海盗的先头部队慢慢地进入了叶博小组的火力打击范围。经过半夜的战斗,这些家伙也学精了,他们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的敌人绝非普通的政府军。所以,他们的行动也变得谨慎起来。 先头部队的后面,是清一色的轻装步兵。虽然是轻装部队,可他们手里的武器绝对称得上精良。不但有AK47步枪,还有大量的MP5和M4,不少枪械上还安装了榴弹发射器。 再往后,则是海盗的重火力支援部队。这些家伙携带着大量的重火器,虽然沉重的装备制约了他们的行动,但如果让他们得到机会开火,对面的人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妈的,这帮家伙到底是海盗啊还是军人?”姜宇涵低语道。 “A3,头儿早就告诉我们了,这帮家伙是亦兵亦匪的超级反社会武装,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震惊,你看看他们的重火力支援兵,居然有好几个家伙拿着米尼冈机枪,这也太夸张了吧?完毕。” 叶博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器,传入了姜宇涵的耳朵。 “A1,那帮不可一世的重火力支援部队,就交给A4吧,我们这帮突击兵不用管那些杂鱼,完毕。”姜宇涵低声说。 “A4明白,完毕。”连名扬赶紧说。 “A4,这不是命令,我又不是组长,哎,让你搞得跟执行命令似的,我紧张死了,完毕。”姜宇涵说。 “A2,你的榴弹发射器还好吧?完毕。”叶博问。 “好着呢,完毕。”狄飞龙看了看自己突击步枪上的榴弹发射器,答道。 “那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玩着命的招呼。A3,你小子手里的遥控器没出状况吧?C4炸弹可全归你控制呢,完毕。” “A1,你是不是得战场综合症了?咋比唐僧还啰嗦?完毕。” “这是一个老兵应有的警惕性,完毕。” “扯淡!完毕。” 说话间,海盗的行军队列完全进入了獠牙大队的伏击圈。 “给我狠狠的打!”眼看着海盗的机动部队进入伏击圈,叶博果断地下达了开火命令。 四名军人手里的枪同时发出了怒吼。 子弹精准地打在海盗的身上,海盗们被撂倒一大片。 一时间,海盗就像炸了窝一样,四处乱窜。 一个看似是头目的海盗,挥舞着手里的步枪大喊道:“别慌!重机枪掩护!兄弟们跟我冲啊!” 话音未落,一发八八式狙击步枪的子弹便钻进了头目的嘴里。达姆弹在他的口腔里爆炸,利落地撑碎了头目的脑袋。 四个海盗慌乱中架好了一门六零迫击炮。还不等发射炮弹,一颗枪榴弹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弹药箱上。 猛烈的爆炸把炮手和附近的步兵抛向天空。 幸存下来的海盗纷纷停止逃跑,趴在地上躲避死神大爷的镰刀。趁着海盗们扎堆的时候,姜宇涵猛然按下遥控器上面的红色按钮。 海盗们被C4炸弹炸的是漫天飞舞,这叫一个壮观! 海盗们的增援行动暂时受阻了。叶博见海盗们经自己这一打,进攻的势头减弱了不少,于是见好就收,命令组员迅速撤出战斗。 四名队员借助灌木丛的掩护,交替掩护着向后方撤退。 海盗们缩头乌龟一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抬头,说不定中国军队的枪口就指着他们,谁抬头,中国军队就给谁喂一粒枪子。他们不敢断定中国兵走了没有。看来,中国政府这次派来的军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交战不到一分钟,这支隶属海盗精锐机动部队的连队居然被打残了。连长阵亡,四个排长有三个阵亡,另一个受了重伤,眼看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得去地府报到。士兵阵亡了四成还多。 “愣着干什么?继续前进!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通讯器里传来了营长的声音。虽然被中国军队打怕了,可营长更令这些海盗喽罗恐惧。后退是死,前进也是死,前后都是死,干嘛不死得轰轰烈烈呢? 海盗们的嗜血本性被激发了,他们忘记了害怕,重新爬起来,呐喊着冲向前方。 可是,没走出几步,他们又陷入了另外一个小组的伏击…… 整个幽灵岛已经沸腾了。无数支海盗机动部队遭到了装备精良的武装人员伏击,伤亡惨重。据幸存者介绍,伏击海盗的人手法极为老道,一看便知是受过专业训练并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这些武装人员的枪法极为娴熟,被击毙的海盗都是额头中弹,在瞬间毙命。而且,这些武装人员在开火时,都把自动步枪拨到了单发状态,不紧不慢地点射蜂拥而至的敌军,连长、排长和班长这些基层指挥人员,是他们的主要射击目标。在敌军的集团冲锋面前还敢用点射还击,可见这些人员不但作战技能超一流,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的过硬。在他们的打击下,海盗兵团基层骨干力量伤亡极为惨重。 阮家龙疯了,他紧急从滩头阵地抽调出自己的亲卫队,参加围剿行动。他说,务必要全歼这伙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敌人,他要让这些敢于挑战死亡的愣头青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王者部队! 阮家龙的亲卫队参战,使原本激烈的战斗更趋白热化。 赵长虹带着自己的队员,奋勇抵抗着海盗的疯狂进攻。这个时候海盗也没什么顾忌了,中国特种部队来捣乱,他们已经怒火中烧,狂怒中的悍匪根本不讲人道主义,智商指数更是直线下降。他们不怕伤害到人质,居然连迫击炮和RPG都动用了。 人质们被特种部队疏散到小楼的地下室里,这些达官贵人们,听着自己头顶子弹和炮弹的呼啸,只感到自己的小命似乎不保了。 獠牙大队的军人们凭借自己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娴熟的军事技能,击退了海盗数次疯狂的进攻,可是,獠牙大队也阵亡了五名队员,剩下的队员也都带着伤。海盗们不顾惨重的伤亡,发动的冲锋一次猛过一次,简直是发疯了。 姜宇涵在百忙之中,不断地抬头仰望天空,希望看到己方增援的飞机。天空很阴沉,似乎是被浓烈的硝烟熏得。 激战中,八架飞豹歼击轰炸机飞临幽灵岛。激光制导炸弹和机载火箭弹呼啸着从天而降。阻碍中国军队登陆的海盗防线,变成了铁与火的世界。无数海盗还没来得及进入掩体,便被纷飞的弹片变成肉块和碎片。无数肢体被冲击波抛到沙滩上,这座原本美丽的热带岛屿,瞬间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修罗地狱。 空军的轰炸刚刚结束,海军的炮火接踵而至。高烈度的轰炸毫不留情地将海盗送入死神的口袋。炮弹爆炸时所形成的高温巨浪,使热带植被成片成片地烧光,海水仿佛沸腾了起来。海盗残缺不全的尸体,被气浪掀到高空中,等尸体重新回归大地的时候,已经没有一点儿人样。 与此同时,大量的歼-10战机,对停泊在港湾里的海盗舰队,发动猛烈进攻。机动灵活的歼-10战机,只一个冲锋,便把海盗的水面舰艇和潜水艇击沉了。只有一艘海盗潜艇,由于在港湾的最外围,侥幸逃脱了中国空军的追杀。它潜入水底,妄图突围。可是,没跑出几海里,一艘中国攻击潜艇悄然而至。越南老式潜艇岂是中国海军的对手?这场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在海盗们凄惨的嚎叫中,那艘作恶多端的海盗兵团潜艇,缓缓沉向大洋深处。 当第一批登陆的海警部队冲上沙滩时,他们被残酷的景象惊呆了。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到处是新鲜的人血,硝烟与鲜血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这些从没上过战场的官兵们,竟然有不少人呕吐起来。海警部队就这样,一边呕吐,一边从恐怖的尸体中穿行而过,向幽灵岛纵深杀去。 阮家龙抓狂了,他万万没想到,政府军的打击,会来得如此猛烈,连海军和空军也调动起来。自己常年依仗的海上力量被歼灭了,海滩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很快,成百上千的中国军队就会蜂拥登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他阮家龙安有命在? 阮家龙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冷笑,这冷笑连他的贴身侍卫看了都不寒而栗。每次杀人的时候,阮家龙的脸上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中国军队,你们准备受死吧!他妈的,兄弟们准备进入无敌模式!”阮家龙恶狠狠地说道。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大型运输直升机终于来了,人质们在爆豆一样的枪声中,很有次序地爬上飞机。有不少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经过数天炼狱般的旅程,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赵长虹目送这些人质爬上飞机,他虽然表面冷静,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人质被成功解救了,可他失去了好几个兄弟,这些牺牲的战士,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没能在真正的战场上为国尽忠,却在这里被杂鱼海盗杀害了。 他赶紧扭过头,不让别人看到他的泪水。 登上幽灵岛的军人们已经开辟了登陆场,只等着更大规模的登陆群上岛。随后,他们的任务便是深入幽灵岛,彻底剿灭阮家龙海盗兵团。 海盗的水上力量已被彻底摧毁,他们此时被孤立在岛上,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政府军,看来稳操胜券。 “我们的无敌模式,就是开展地雷战、地道战,把肥的拖瘦,瘦的拖死。我们要利用岛上四通八达的地道和高山丛林,同政府军周旋到底。我就不信了,政府军还能是天兵天将不成?实在打不下去了,咱们不是还有人质吗?那么多人质也不是白给的,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拿他们当挡箭牌。无敌模式,太完美了!” “可是老大,人质已经被政府军救走了,现在那帮特种兵分散隐蔽在岛上,等待他们的军队派出援军。他们是在跟我们玩儿游击战,我们能是他们的对手吗?他们可是玩儿游击战的行家,别忘了当年小鬼子是怎么被打垮的。” “对啊,游击战,中国人是老祖宗,”阮家龙缕缕下巴上的小胡子,“这方面中国人是我们的老师。可是,老话讲,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奶奶的,我们虽然不是正规军,可谁说我们就不能打赢这场战争呢?中国军队纵然装备精良,可毛主席的先进理论说的好,你打你的原子弹,我打我的手榴弹,各打各的。告诉兄弟们,准备施行XM计划!” XM计划,是阮家龙总结出来的游击战经验。二十年的海盗生涯,无数次与政府军对峙,几次濒临绝境。在血与火的考验后,阮家龙逐渐总结出了一套特有的战争理念。 英文字母X,代表自己辖区内四通八达的地道。字母M,则代表战区里的崇山峻岭。阮家龙的兵团,现在准备依靠地道和山区,抵抗政府军的围剿了。以前历次反围剿作战,这种方法屡试不爽。阮家龙海盗兵团的基层喽罗,对这种战术的掌握程度可谓炉火纯青。 XM计划,就是阮家龙所谓的无敌模式战术。 运载人质的运输机起飞了,对于大多数人质来讲,今天是他们重生的日子。 姜宇涵提起自动步枪,走到身穿作战服的白云飞面前。 “由于指挥部低估了被绑架的人质数目,所以,飞机严重超载了,如果你不下来,大家有一个算一个,谁也甭想逃出这鬼地方。”姜宇涵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姜,我是军人,我明白这个道理。”白云飞盯着渐渐远去的飞机,沉声说。 姜宇涵没再说话,从叶博手中接过一把七九式微冲,递给白云飞少校。 “拿着。” 白云飞接过冲锋枪,看着眼前这些浑身杀气的军人。经过激烈战斗,獠牙大队击毙了将近一百个敌人,可是,这些军人却没有什么成就感。獠牙大队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了八名最优秀的队员,幸存下来的战士,都为失去战友和兄弟而伤心。不过,伤心是暂时的,很快他们就从失去战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并准备投入更激烈的战斗。 失去战友的巨大悲痛,转化为了对敌人的万张怒火。 赵长虹掐灭烟头,对战士们说:“兄弟们,我要严肃的告诉你们,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我知道你们很累,可海盗兵团的主力还没有受到致命打击,他们仍然有继续作恶的能力。我们必须留下来,会同主力部队,彻底荡平这伙儿为祸祖国领海的海盗!” “明白!”队员们齐声应道。 赵长虹点了点头,正欲说话,通讯员突然喊道:“教官!有情况!” 赵长虹大步走到通讯员身边,拿起了话筒。 “海狼!海狼!我是先头营!我是先头营!我们遭到了伏击!请增援!请增援!” 听声音,是第一批登陆部队的一个连长,通过话筒,赵长虹能够听到对面激烈的枪声和愤怒的呐喊。 这怎么可能?海盗居然有力气发动反攻?! 赵长虹忘了,海警的战斗力远不如獠牙大队强悍,虽然第一批登陆的海警部队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是,猛虎难敌群狼。阮家龙下达反攻命令后,隐蔽在幽灵岛纵深地区的大批海盗兵团,在强大的火力支援下,向进入纵深地区的海警部队,发动了疯狂的反冲锋。由于战局发展太过顺利,海警部队产生了轻敌情绪,以为这群海盗只是乌合之众,不待援兵到达,便冒然进入幽灵岛纵深。 开始的时候,海盗还以小股力量象征性地抵抗抵抗,没开几枪,扭头就跑。这更增长了海警部队的轻敌心理。轻敌冒进乃是兵家大忌,可是,海警部队从上至下却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随着海盗狙击火力和重火力打击的不断加剧,海警部队的指挥员也意识到该停止进攻了。可是,不待海警部队掉头,意外发生了。 成百上千的海盗兵团成员,纷纷从隐蔽地点跳出来,呐喊着冲向海警部队。 这场大规模的伏击战来得太突然了,海警官兵们眼看着潮水一样的海盗兵团漫山遍野压了上来。区区二百多人,怎是上千敌军的对手? 很快,海警部队就被冲散了。被打散的官兵们,只好各自为战。先头营的营长带着一百多官兵,且战且退,希望能够摆脱疯子海盗的追杀。可是,海警部队的来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地雷。这些地雷的品种当真是花样百出:小溪里有水雷,埋在地下的有子母雷和绑满子弹、手榴弹的土地雷,令人谈虎色变的反步兵雷,甚至连树上也吊着手榴弹和乒乓球式手雷,稍有震动便从天而降。 海警部队伤亡惨重,先头营营长自感指挥失误,连累了众多兄弟,有失祖国的重托,于是饮弹身亡。指挥权交给了一名仍然跟着营长的连长。 这位连长,带着幸存下来的战士据守在一座山头上,抵抗海盗兵团的疯狂反扑,并呼叫己方炮火支援。可是,海盗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打倒了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又压了上来。海盗似乎永远也杀不光。眼看着部队要陷入绝境了,连长只好请求舰队派遣更多的援兵上岸。然而,此时被中国军队撕破的海滩防御阵地,被海盗兵团重新堵死了,舰队的弹药也用光了,无法实施有效的火力增援。一批批海警部队官兵冲上沙滩,被成片地扫倒,没有人能活着突破海盗的封锁线。 继续实施登陆作战,只会徒增伤亡。 前线指挥所开始慌乱起来,看来,他们还是大大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在经过毁灭性轰炸后,仍然有这么多海盗存活下来并重新构筑起防御工事。前指的高参们无法想像,阮家龙经营幽灵岛,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 “很明显,他们是有备而战,他们是在把我们一步步引入死局!”孙志强说着,一拳砸在沙盘上。 “可至少我们解救了人质。”一名来自海军陆战队的参谋低声说。 “那我的战士呢?!”孙志强的眼睛变得通红,“我的战士,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如果他们因为我们的无能指挥而长眠在幽灵岛上,我们这些所谓的高参,就不用麻烦军法处枪毙我们啦!我们直接找一棵歪脖树吊死算了!” “老孙,你冷静冷静,办法是想出来的,不是逼出来的,眼下我们必须申报中央,请求海军舰队更大规模的援助,要尽可能快地接应岛上的同志。”獠牙大队政委劝道。 赵长虹环顾着自己的部下。 “弟兄们,情况很不妙,我们被海盗算计了。” 队员们没有说话,都看着自己的教官。 “海警兄弟们损失惨重,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他们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但他们肯定凶多吉少。另外,我军的登陆场已被海盗攻陷,后续部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新组织进攻。刚才指挥部来电,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要我们迅速前往A号集合点,接应我们撤离的直升机半小时后抵达那里。大家不要灰心,虽然这次进攻行动遭遇了挫折,可我们今天大踏步的后退,正是为了明天大踏步的前进。我还要告诉你们,这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撤退,海盗们会在我们撤退的路上层层设防。这将是一场残酷的突围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极度的疲劳,使队员们没有力气说话,他们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 二十几名特种部队军人出发了,他们离开人质房,开赴战场。 “你跟紧我,开仗后我可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睁大你的眼睛,要想活着出去,百分之八十得靠你自己。”姜宇涵低声说。 这是白云飞第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战斗,紧张得脸色都变了。 “不用紧张,少校同志,跟着我们,你保管没事。”尽管形势不容乐观,可叶博还是一脸很鸟的笑容,他拍了拍白云飞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白云飞默默地点了点头,握枪的双手更紧了。 激烈的战斗爆发了,曳光弹划破空气,飞向自己的目标。 战场上充满了枪声和人濒死时的惨叫。这是真正的战争,到处硝烟弥漫,到处血肉横飞。 姜宇涵躲在一座弹坑里,一梭子子弹飞出枪膛,对面的海盗倒下了七八个。他缩回脑袋,飞快地更换弹匣。白云飞就在他身边,尽管他是少校军官,也接受过长时间正规的军事训练,可他的作战技能远不如獠牙军人,更没有参加过真正意义上的实战。开战这么长时间了,他连一梭子子弹都没打完,因为,在密如乌云的子弹面前,他实在没有勇气探出脑袋开枪。 海警部队已大部阵亡,少数幸存的战士纷纷引入深山丛林,这次,改成海盗围剿政府军了。越来越多的海盗加入到围堵獠牙大队的混战中。獠牙大队虽然战斗力强悍,可敌人是他们的数十倍,要想突围,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他们只能被动地应对海盗的不断追杀和围堵,一步步撤向A号地点。虽然还没有收到救援机的信号,可战士们坚信,大队长此时一定在努力想办法,救援机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幽灵岛。 “怎么样?这正规战的滋味如何?!”姜宇涵说着,掏出手雷,抡圆了膀子将那个铁疙瘩扔了出去。 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一个肩扛RPG的海盗跟前。火箭弹没等发射,手雷猛然绽放出无数铁皮。附近的海盗被炸的四散纷飞。 “我操!爽!”白云飞大喊道。 “老白,我听你说脏话啦!这可不像我们讲文明懂礼貌的白云飞同学啊!”姜宇涵冷笑着,举枪射倒了一排冲锋的海盗。 海盗的机枪和迫击炮开始招呼这座掩体了,姜宇涵拉起白云飞,连蹦带跳地窜向另一个弹坑。子弹呼啸着从两人身边飞过,炮弹不断落在两人附近。白云飞从没有经历过这些,也许下一秒钟,敌人的炮弹就会把他变成一团血雨。如此强烈的压迫感,致使他双腿发软,奔跑受到了限制,巨大的压力使他喘不过气来。 “害怕的话你就给我大声喊!大声问候海盗的母亲!”姜宇涵感到白云飞有些不对劲,于是大喊道。 白云飞着了魔一般放声大叫,没有人知道他喊了些什么,骂了些什么,因为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了他的叫喊。不过,经过这一通呼喊,他感觉压力倒是减轻了不少。这时,姜宇涵也终于拉着他跳进了另一个足够遮蔽身体的弹坑。 弹坑,是绝佳的单兵掩体。姜宇涵重新举枪射击,又有攻击的海盗被击中,凄厉的惨叫比机枪扫射更令人恐惧。 连名扬的瞄准镜里映出了海盗狰狞的面孔。 “四十一!”连名扬低声数着,身体随着狙击步枪的后坐力微微颤动,“四十二!” 这场战斗中,他已经整整射杀了四十二个敌军了。对于普通人来说,手里的人命越多,他们的负罪感就越深。可对于军人,杀伤的敌人越多,他们就越有快感。 姜宇涵又射空了一个弹匣,他飞快地将其拔下,手伸进了子弹带。可是,身上的弹匣都打空了。 姜宇涵低声骂了句脏话,拔出手枪,点射越来越近的敌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长虹下达了撤退命令。 “我们离开这里!快!” 队员们且战且退,逐渐隐入丛林。疯狂的海盗穷追不舍,双方都杀红了眼。 大部分獠牙军人的步枪子弹射空了,火力越来越弱,但是,精准的手枪射击仍然打得海盗不断倒下。 “海狼即将抵达A号区域!”赵长虹背着步话机,对准话筒大喊道。通讯员已经牺牲了,赵长虹便亲自担负起与总部通话的责任。 队员们听到,直升机马达声逐渐变大。转眼间,四架直-9出现在天空中,火箭弹和机载航炮炮弹雨点般扑向海盗兵团。 追击特种部队的海盗们成片成片地倒下,没被打中的纷纷卧倒保命。特战队员据守在一片开阔地外围,继续阻击海盗。两架米-8直升机缓缓下降。 “接应我们的飞机到了,撤!”叶博回头看到直升机已经降落,冲自己的组员大声喊道。 他们这个小组已经落后了,此时正据守在一座大岩石后面。 姜宇涵将缴获的AK47突击步枪对准冲过来的海盗,扫出一排子弹,随后他一把抓住白云飞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跟我走!” 白云飞虽然没有受伤,但体力严重透支,这么长时间在急速奔跑中作战,使他的身体机能达到了极限。他是好样的,尽管已经累得不行,但只要一看到战友们停止奔跑射击追兵,他便本能地找到合适的掩体,架起枪还击。 姜宇涵拖着白云飞奔向飞机,头顶的直-9还在拼命地掩护他们。 两名肩扛RPG的海盗,出现在连名扬的视野里,海盗的目标,是天空中的直-9。他赶紧瞄准那两个扛着RPG的海盗。他通过瞄准镜看到,其中一名海盗的额头上绽开了一朵红花。不等他再次瞄准,另一个海盗已经射出了火箭弹。 火箭弹径直飞向其中一架直-9。 电光火石之间,火箭弹已经飞到距离直-9不到五米的地方。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名飞行员,竟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调转了机头。火箭弹贴着机身飞驰而过。好一个有惊无险! “老四!快撤!”狄飞龙将最后一颗枪榴弹填入榴弹发射器,大声冲连名扬喊道。 连名扬收起狙击步枪,转身就跑。 狄飞龙猫腰来到连名扬的狙击点上,瞄准了海盗的冲锋集团。 枪榴弹将海盗冲锋集团的指挥官变成了一团纷飞的血雨。海盗们见自己的指挥官完蛋了,进攻的势头骤然减弱。趁着海盗冲锋集团迟滞的间歇,狄飞龙转身便跑。就在这个时候,一颗AK47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 狄飞龙一头载到在地上,身上的纳米防弹衣早已失去了作用,一缕鲜血从他的背部狂飙而出。他一度想站起来,可他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二哥!”连名扬看到狄飞龙中弹,飞快地跑了回来。 叶博和姜宇涵见状,立刻停止撤退,就地卧倒,拼命地扫射,为自己的兄弟提供火力掩护。 白云飞趴在姜宇涵身边,架起七九微冲,猛然扣动扳机。 “二哥!二哥!”连名扬匍匐到狄飞龙身边,见狄飞龙正在不停地吐血。 “二哥!我们走!”连名扬抓住狄飞龙的胳膊,猛一用力,把狄飞龙扛在肩上。连名扬的体力也几乎到达了极限,他步履蹒跚地向直升机走去。 大部分獠牙队员已经登上飞机,但叶博小组迟迟不来,赵长虹始终没有命令飞机起飞。他们绝不会抛弃任何活着的兄弟。 海盗的子弹不断从连名扬身边飞过,可他毫不在意,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架直升机。 “你,你放下我!”狄飞龙突然喊道,“别……别管我了,有我在,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二哥!不抛弃,不放弃!以前那么多次激烈的战斗我都没装蛋趴窝,今天我更不会为了活命而抛下你不管!”连名扬大喊道。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击中了连名扬的小腿肚子。连名扬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狄飞龙摔在连名扬前面,不停地喘粗气,即使在这个时候,他的突击步枪仍没有扔掉。连名扬强忍着剧痛,拖着狄飞龙爬向己方的飞机。他们的头顶,直-9的弹药已经打光了。步兵们失去了唯一的支援。 “你……你是,是《士兵突击》看多了吧?这,这不是拍电视剧!是……战争,别管我啦,自……自己走!”狄飞龙的声音很微弱。 连名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丝毫没有丢下狄飞龙的意思。 姜宇涵突然大喊一声,跑向两个兄弟。 “老三!”叶博大喊道,更加猛烈地扫射敌人。 海盗的机枪打破了姜宇涵救援战友的企图。他被海盗的机枪压制在岩石后面,动弹不得。 连名扬的肩膀、手臂都已中弹,血液迅速从他体内流失,他感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可他仍没放弃求生的努力。狄飞龙,则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之中,他的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看来,他注定要在昏迷中死去了。 又一发子弹击中了连名扬的肩膀,连名扬疼的浑身一颤。他终于停止了爬动,他左臂搂住狄飞龙的脑袋,右手拔出自卫手枪,点射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大哥!三哥!你们快走啊!”连名扬大喊道。 “老四!二哥!”姜宇涵嚎叫道,眼泪从他的双眼中迸发而出。兄弟就在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遭难,可他却无法提供救援。 连名扬凝视着手中的自卫手枪。此时,弹匣里仅剩一颗子弹。 狄飞龙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决绝的连名扬。 “二哥,准备好上路了吗?”连名扬笑着问道。 狄飞龙说:“你真不该,不该……回来!” “二哥,我绝不抛弃兄弟!”连名扬将手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狄飞龙吃力地将头靠在连名扬的脸上,说:“为了,为了祖国,我……纵,纵……死无悔!” 连名扬盯着那些渐渐迫近的海盗,毅然决然扣下了扳机。 自卫手枪的子弹,利落地穿过两人的头颅。连名扬和狄飞龙,即使牺牲以后,愤怒的目光仍然直视着海盗。那犀利的目光,令海盗不寒而栗。 姜宇涵和叶博疯了,失去兄弟的痛苦使他们忘记了恐惧,他们的眼里只剩下凶残的海盗。就是这帮家伙,杀死了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们非人的嚎叫,吓破了敌人的胆。海盗们发现,对面的两名中国军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竟然比千军万马还要浓重。 米-8直升机起飞了,上面的机枪猛烈地扫向蜂拥而至的海盗。 “姜宇涵!叶博!快上来!”赵长虹在飞机上大喊道。 一条软梯被放下来,飞机上的机枪在不停地扫射,尽可能为步兵提供掩护。 姜宇涵扶起白云飞,让他先爬上去,可是,白云飞的体力早就消耗光了,根本爬不上去。 “别管我了,你们走吧!宇涵,告诉我妻子,我爱她!”白云飞悲壮地说。 “放你娘的屁!你给我上去!”姜宇涵怒吼道。 “老姜!我没力气啦!你让我留下来吧!我掩护你们,放心,我绝不当俘虏!” “你留下来顶蛋用?!”姜宇涵怒吼道。 叶博借助飞机上机枪的掩护,跑到软梯前,大声喊道:“干嘛唧唧歪歪的还不上去?!来一个火箭弹,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回不去!” “你们先上!等你们上去后,往上拽软梯,我抓住软梯就行了!”白云飞虚弱地说。 叶博点点头,示意姜宇涵赶紧往上爬。姜宇涵将射空子弹的AK47步枪丢在地上,手脚并用往飞机上攀爬。虽然体力严重透支,可特种兵就是特种兵,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然飞快地爬入机舱。 “老白!没时间啦!跟我一起上!”叶博大喊着,已经借助软梯往上攀了三四米。 白云飞会意,一把抓住了软梯。 飞机上的獠牙队员开始奋力往上拽软梯。两个人慢慢接近了机舱。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枚火箭弹飞向了停留在空中的米-8。飞行员一看不妙,赶紧进行规避动作。火箭弹是躲过去了,可是飞机进行规避动作时产生的巨大力量却使白云飞脱手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虽然没受伤,但处境却相当危险。海盗的追兵已经迫近! 叶博爬进机舱,回头看了看跌落到地面上的白云飞,一掌擂在自己的头盔上。姜宇涵则突然推开飞机上的机枪手,一把将机枪从固定支架上摘了下来,随后又往身上披了三四条子弹链。 他甩飞头盔,在战友们还来不及劝阻他的时候,纵身跳离机舱。 “老三!你他妈当你是兰博啊?!”叶博着急地喊道。 “这个愣头青!”一看赵长虹的样子,大家就知道,赵长虹生气了。 作为特种兵,姜宇涵这样做实在鲁莽,他思考问题根本没经过大脑。他也不想想,现在他下去,跟自杀有区别吗? 姜宇涵也知道自己这一跳是凶多吉少,这一跳,也许他就永远不能活着离开幽灵岛了。可是,一想到小薇那哀愁的面容,姜宇涵就觉得他别无选择。丢下白云飞独自回去,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小薇?既然发过誓,就必须用实际行动兑现誓言。 姜宇涵落地后,做出了一连串高速规避动作,同时扣动机枪扳机。冲在最前面的海盗倒下了一片。 趁这个间隙,姜宇涵奔到白云飞身边,大喊道:“你小子够运气!有我这么够意思的兄弟陪着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赵长虹一把提起突击步枪,匆匆往身上插了七八个弹匣,环顾一下身边的队员,只大喊了一句“你们先撤”,便跳了下去。 叶博本来也想跳,可是,直升飞机这时却猛然提升了高度,接下来,便开足马力飞出了幽灵岛。 “教官?”姜宇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废话少说!等回去了,我非给你小子记个大过不成!”赵长虹一边拼命扫射一边说。 姜宇涵笑了笑,端起机枪射出一排排子弹。机枪的压制火力使海盗们不敢抬头。姜宇涵和赵长虹一人扔出一颗手雷,借助手雷爆炸时腾起的烟雾掩护,两人拉着白云飞隐入另一片丛林之中。 接应獠牙队员的直升机缓缓降落下来,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医护人员携带专业设备快步奔向飞机。疲惫不堪的特战队员们走出机舱,立刻有士兵递上饮用水。 小薇默默地站在人群外围,一个个辨认走出机舱的人。 没有白云飞,没有姜宇涵。 早在接送人质的直升机抵达这里的时候,小薇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失魂落魄的人质中没有丈夫的身影,她便猜测,丈夫可能出事了。机械师告诉她,她的丈夫没有搭乘这架飞机,因为指挥部事先对人质数量估计低了,致使飞机没有多余的座位。白云飞发扬风格,没有登机离开,而是选择和獠牙队员在一起掩护人质撤离。当时小薇认为,只要白云飞和姜宇涵在一起,就不会有事。有兵王在身边,再严峻的考验也能应付。可是现在大部分獠牙队员已经安全返回,惟独不见丈夫和姜宇涵,小薇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栽倒。 一名浑身火药味的军人扶住了她。 是叶博。 “叶连长。”小薇低声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叶博想安慰一下小薇,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白和宇涵呢?”小薇鼓足勇气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情况特别乱,到处都是敌军。他们俩没能上飞机,我们没法救他们。”叶博摇了摇头。 小薇满脸的泪水,浑身颤抖着。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遭遇不测,她更不相信,姜宇涵会出事。出发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他要把小白平安带回来,他和小白,都会活着回来。可是,他们两个都没回来。而姜宇涵,是为了自己的丈夫才死的。小薇在心里不断地责备自己,如果自己当初不和姜宇涵说那些话,姜宇涵也就不会为自己的丈夫而牺牲了,是她害死了姜宇涵。 “我不相信他们会死!”小薇抽泣道。 “他们没死,起码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活着。我们的教官和他们在一起,我相信他们会挺过去的。多少次枪林弹雨,我们都闯过来了,难道这一次要在阴沟里翻船吗?别哭了,他们没事。”叶博拍了拍小薇的肩膀,转身走了。 小薇独自返回住所,她取出当年的影集,翻看着,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张合影上。 照片上有很多人,都穿着警校学员服,其中有一个年轻人,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给人一种萧杀之气。 那是学生时代的姜宇涵,当时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经常被人欺负,总是郁郁寡欢。 小薇的泪水不断地落下,眼泪低落在照片上,变成无数小水滴。对朋友和丈夫的思念使她心如刀绞。 这一夜,对于小薇来讲,是个不眠夜。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孙志强上校。自己最得力的部下和最器重的战士被围困在敌区,没有任何支援补给。自己的战士身陷险境,生死未卜,他这个当首长的负有很大责任。另外,人质虽然大部被解救,可是,自己的战士却牺牲了那么多。这些战士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给一个整编师都不换。想不到,这些精锐的战士没死在抵抗外来侵略的战场上,却永远倒在了海盗的枪口下。一想到这里,孙志强的心就仿佛被大卸八块了一般。 无论如何,我不能再失去赵长虹和姜宇涵! 孙志强掐灭手里的烟头,拨通了最高指挥部的电话。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申请更大规模的增援,哪怕丢了乌纱帽,也要保住自己的战士! 困在幽灵岛上的孤军,迎来了他们有生以来最凄惨的夜晚。 没有任何后援,没有药品和补给,到处都是追杀他们的海盗兵团。就这样,在惊恐不安中,午夜来临了。 在一处隐蔽的山洞深处,姜宇涵缓缓地坐下来,脱下了沾满鲜血、破烂不堪的迷彩服上衣。他的腹部,赫然有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鲜血正在不断地流出。他疼的冷汗直流,却一声不吭,剧痛和大量失血使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白云飞慌乱地看着赵长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等着经验丰富的特种部队教官来医治姜宇涵的枪伤。 又是一次子弹贯穿伤,白天突围的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姜宇涵。好在这颗步枪子弹没有击中任何内脏,从两条肋骨之间穿过后,扬长而去。当时姜宇涵也没怎么在乎,等突围成功后,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赵长虹和白云飞扶着他不停地跑路,直到入夜后才找到了这处隐蔽的藏身之所。 姜宇涵靠着一块岩石,费力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了那块红色桃木,递给白云飞。 “认识这个吗?”姜宇涵虚弱地问道。 “我妻子的护身符。”白云飞激动地瞪大眼睛。 “我答应她,把你活着带回去,”姜宇涵笑道,“可没想到,肚子上挨了一枪,看来我这条命注定要留在这座鸟不生蛋的孤岛上了。” 白云飞将妻子的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把住姜宇涵的肩膀,着急地说:“你胡说什么?我们都会活着离开的!” 姜宇涵慢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这下白云飞真的急了,他晃动着姜宇涵的肩膀,压低声音喊道:“老姜!老姜!你怎么了?!你不要睡啊!” 姜宇涵咳嗽了两下,低声说:“吵吵啥呀?为了救你,我都累了一天了,休息一下都不行?你狗日的这么大声叫唤,想把海盗引来啊?还嫌我们今天的麻烦不够多吗?” 见姜宇涵没事,白云飞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好,凝视着妻子的护身符,不再说话了。 这段时间,赵长虹一直没闲着。他先是燃起一堆篝火,然后从弹匣里取出一颗子弹,去掉弹壳,将子弹里的火药倒了出来。接着,他把自己的格斗军刀放在篝火上反复地烤着。 “教官,还是老办法治伤吗?”姜宇涵小声问。 “除了老办法,你还有其他的辙吗?”赵长虹说着,走到姜宇涵跟前。 姜宇涵费力地直起上身,让赵长虹将火药倒进自己的伤口。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疼的姜宇涵呲牙咧嘴。 赵长虹将火药倒进姜宇涵身上的两个伤口里,随后掏出防风打火机。 姜宇涵则拔出虎牙格斗军刀,他看了看赵长虹,将军刀死死咬住。 白云飞都看呆了,这种痛苦的疗伤方法他见过,可都是在电影里看到的,没想到今天遇到真的了。火药消毒,虽然有效,但十分痛苦,意志薄弱的,很可能疼死。哪怕有一点儿补给,军人们都不会选择这种疗伤方法。可现在,这支三人小分队没有任何后勤补给。他们被困在敌区,身上的资源用一点儿就少一点儿,拿火药当消毒剂,已经很不错了。 白云飞起身想要把住姜宇涵,这样,姜宇涵的挣扎幅度就不至于过大,挣扎幅度太大,弄出声响,很可能把海盗招来。 可姜宇涵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我能行!”嘴里咬着军刀,使姜宇涵声音变得瓮声瓮气。 白云飞重新坐好,瞪大眼睛看着两个浑身血腥味的军人。 赵长虹手里的防风打火机窜出一团火苗。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送到姜宇涵的伤口上。 火苗引燃了火药,姜宇涵身前身后的伤口里同时窜出一团火焰。姜宇涵疼得攥紧了拳头,嗓子里发出猫叫一样的声音。白云飞知道,姜宇涵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喊出声。什么样的人,才能忍住如此的疼痛呢? 火焰只一瞬间便熄灭了。赵长虹又用已经被烧红的格斗军刀,慢慢地割下了姜宇涵伤口四周的烂肉。完成这项工作后,他迅速地从急救包里掏出纱布,将伤口堵住。他的手法很娴熟,很快便把伤口包扎上了。姜宇涵深吸一口气,将军刀握在了手里。 “胳膊上的弹片划伤,自己能处理吧?”赵长虹问道。 姜宇涵点点头,从军刀的刀柄里取出针线,准备缝合胳膊上的弹片划伤。 赵长虹则开始准备食物,他们刚才捉住了一条大蛇,现在,该是做晚饭的时候了。看赵长虹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是身处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是在郊外野营。 白云飞始终盯着姜宇涵。姜宇涵将线穿在缝合针上,他左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如果不快点儿缝合并包扎起来,一旦伤口感染,那可是件麻烦事。 白云飞眼看着姜宇涵用缝合针刺穿自己的皮肉,当事人却面不改色,仿佛正在缝一件破损的外套。白云飞不住地感叹,怪不得人家都说特种兵不是人类,他奶奶的!这帮家伙还真不是人类! 姜宇涵用牙咬断了细线,他的伤口已经缝合上了,虽然还在流血,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如小河流水那样了。姜宇涵掏出纱布,将伤口包扎上,脸上出现了十分陶醉的表情。白云飞发现,姜宇涵的脸上稍稍有了点儿血色,不知道是被篝火照的,还是真的恢复了元气。 姜宇涵看到赵长虹已经剥开了蛇皮,正在用刀切割蛇肉,便兴致勃勃地凑过去,这样子哪里像是受伤了?白云飞暗中摇了摇头,姜宇涵这样超然的境界,看来自己这辈子是很难达到了。 “教官,告诉你个好消息,”姜宇涵晃动了一下子自己随身携带的腰包,“我还有一包咸盐哦!这下咱们的烧烤会更有风味的!” 赵长虹笑笑,说:“那你还藏着掖着干嘛?赶紧把咸盐奉献出来吧!” 不多时,蛇肉烤好了,三个军人围住篝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天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了,虽然这蛇肉的配料简单了点儿,可军人们却感觉这顿烧烤,是自己一生中吃过的最可口的佳肴。 白云飞还在享用自己的晚餐,赵长虹和姜宇涵却突然变脸了。只见他们两人飞快地踩灭篝火,几乎同时拔出了各自的手枪。白云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两个特种兵已经找到了可以依托射击的地方,手里的枪瞄向洞口。 白云飞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敌人来袭了。他拿起七九微冲,轻手轻脚地摸到姜宇涵身边。虽然他很紧张,可一天的残酷战斗下来,使他也变得成熟了。尽管很好奇,可他却没有问身边的军人发生了什么,而是轻轻拨开了冲锋枪的保险。 赵长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种见鬼般的表情很使白云飞心惊肉跳,这得是多凶险的情况,才能让特种部队的资深教官如此紧张啊? 还不等白云飞继续往下想,突然听到洞口处传来一阵咯血的声音。 赵长虹示意姜宇涵去看看,姜宇涵点点头,握着手枪,以娴熟的战术动作接近了洞口。 是一名海警士兵,身上的迷彩服破破烂烂的,都够格当狙击服了。他斜挎着九七式突击步枪,正伏在地上咯血。 看军衔,这是个上等兵,十有八九是与大部队走散了的战士。 姜宇涵朝洞外张望了一下,还好,没发现海盗。他将手枪别在腰后,扶起了那名海警士兵。 白云飞和赵长虹迎了上来,帮助姜宇涵把海警士兵扶到篝火旁。赵长虹重新点燃篝火,他想借助火光看看这个士兵的伤势。可是,士兵的身上没有过大的伤口,都是划伤或擦伤。 “我,我是累坏了,我累大劲儿的时候,就会咯血。”海警士兵虚弱地解释道,他也发现眼前这三个军人是自己人,顿时轻松下来。 “我们累大劲儿的时候,也咯血。”姜宇涵说着,将一串烤熟的蛇肉递给士兵。士兵道了声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很饿。 赵长虹用木炭点燃一根香烟,问道:“兄弟,哪个部分的?” “海警六中队,我叫柳嘉童。”海警士兵的嘴里塞满了蛇肉,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你们的状况怎么样?”赵长虹问。 “我们先头营被冲散后,我找不到其他兄弟,独自一人在山林里跑了将近一天,四处都是海盗,见到穿军装的,也不说话,先给喂一梭子子弹,我好几次差点儿死了,子弹贴着脑瓜皮乱飞这种情况,我以前经历过,可这次却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奶奶的,这仗打得,真窝囊!我饿了一天,我以为我快死了,这个时候突然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我以为是死前出现的幻觉,但还是顺着香味过来了,没想到,还真有烤肉。”柳嘉童风卷残云般将手里的蛇肉吃完,抹了抹嘴角的油渍。 姜宇涵递给他另一串肉,柳嘉童摇摇头,示意自己已经饱了。 白云飞递给柳嘉童一根烟,并为他点上火。柳嘉童狠狠吸了一口烟,面色很凝重。赵长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们海警部队遭遇了什么,节哀顺变吧。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拿起你手中的枪,和我们一起去洗刷海盗罪恶的灵魂!” 柳嘉童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突击步枪,说:“我已经没有子弹了,开辟登陆场的时候我用光了两个弹匣,之后追击的时候又打空了两个,后来遭到了海盗的伏击,我就剩下二十来发子弹了。跑路时所有的子弹都打光了,连光荣弹都没剩下。” 姜宇涵摇了摇头,说:“不管怎么说,咱们中国军人没有当俘虏的习惯,你总该给自己留一颗光荣弹吧?” “我一直在想,”柳嘉童说,“支援部队会很快到达,可是,等了一天,连支援部队的影子都没看到。” “谁说你找不到支援部队的影子?你面前这几位就是支援部队。”姜宇涵说着,为自己点上一根烟。 “可你们只有三个人啊!”柳嘉童瞪大了眼睛。 “对啊,三个人怎么了?三个人就不能当支援部队吗?”姜宇涵眯起眼睛问道。 赵长虹则拍拍柳嘉童的肩膀,说:“小伙子,支援部队是不会那么轻易赶到的。要派遣更大规模的部队增援,必须层层请示,等援兵到的时候,不定到什么猴年马月呢。” 柳嘉童的脸上写满了“我们该怎么办”的表情,这个年轻的海警士兵显然没有特种部队士兵成熟,当得知自己身陷绝境后,他便感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自己现在成了孤军,和几个看来疲惫不堪的同伴被孤零零阻隔在敌后,而己方的增援部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恐怕,即使有一天增援部队到了这里,他们四个也早变成僵硬的尸体,在地下慢慢腐烂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幽灵岛上的空气空前紧张起来,到处是荷枪实弹的海盗兵团。海盗们在抓紧一切时间包扎伤口,休养生息。谁也不知道,政府军更大规模的打击会在什么时候来临。与火力强大的陆战部队相比,岛上零星的中国军人似乎不足为惧。很快,海盗们的主要精力便放在防御中国海军陆战队上面了。 据线报,中国正在积极策划反攻,目前,海军陆战队已经开始集结,中国舰队也动员起来。这次动静闹得有些大,看来中国政府是下定决心铲除阮家龙海盗兵团了。 姜宇涵躺着山洞里,把玩着自己的格斗军刀。他的伤口开始愈合了,但身体还很虚弱,赵长虹带着柳嘉童外出侦察还没回来,白云飞在准备午饭。 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三天了,没经历什么像样的战斗,自身也没有损失,但他们似乎被主力部队遗忘了,每天早晨,他们都满怀希望,也许下一秒钟,大部队的炮火便会光临幽灵岛,半小时后,就会有成群的海军陆战队员冲上幽灵岛。他们会看到,海军陆战队员们一边冲锋,一边大喊道:“陆军弟兄们,我们来救你们啦!” 可是,援兵根本没来。在岛上,看不到第五个中国军人。 好在,经过这三天偷鸡摸狗式的打法,四人小分队的装备大有改观。他们现在的武器虽然五花八门,却异常精良。他们有两把MP5冲锋枪,一挺机载重机枪,三把M16自动步枪,他们还有不少美制手雷和炸药包。除此之外,他们还缴获了大量的水果、咸鱼罐头。 洞口传来脚步声,赵长虹和柳嘉童回来了。 “恢复得怎么样?”赵长虹问。 “基本上好了,就是痒痒得难受。”姜宇涵回答说。 赵长虹拿起水壶喝了几口,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找到敌人的通讯基地了,如果我们拿下它,就可以与指挥部取得联系。” 姜宇涵点点头,说:“看来,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柳嘉童一边往弹匣里装子弹,一边说:“可那里的布防很严密,凭咱们四个人,很难攻进去。” 姜宇涵说:“你怕什么?我们最擅长的就是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柳嘉童没说话,将装满子弹的弹匣插入枪膛。这时,午饭做好了,白云飞招呼大家开饭。四人围成一圈,开始享用午餐。 吃饭的时候,赵长虹拿出海盗通讯基地的草图。四个脑袋凑到一起,仔细研究着作战计划。 “海盗唯恐他们的通讯基地遭到袭击,所以那里的布防丝毫不亚于海滩阵地。看这里,这座帐篷就是他们的通讯中枢,四周有五个机枪塔楼,重火力的覆盖面很广,进攻的道路上几乎没有安全死角。基地里的守卫大约有五十人。另外,基地四周是通了电的铁丝网。” 姜宇涵把一整条咸鱼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发动夜袭。” “咱们俩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白云飞说。 赵长虹收起草图,说:“今天午夜,我们就去端掉那座基地,要想离开这里,我们就必须成功,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另外三个人点点头,看来,想活着回去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但必须要经历一段惊险的旅程。 姜宇涵的枪伤好得差不多了,他吃过饭,就开始磨自己的格斗军刀。见柳嘉童和白云飞不解地看着他,他便晃动了一下军刀,说:“今天晚上,它才是主角,火器的用处不大。” “要肉搏吗?”柳嘉童问。 姜宇涵点点头,“你有趁手的白刃没有?” 柳嘉童拔出自己的柳叶刀,说:“这是我的白刃,可我们部队没教过我们像样的白刃格斗招式,这把刀的唯一用处就是在海上刮鱼鳞。” 姜宇涵接过柳嘉童的柳叶刀,看了看,说:“可惜了,这么锋利的刀,居然用来刮鱼鳞,兄弟,它被制造出来,是为了吃敌人的肉,可你却用它刮鱼鳞。” 柳嘉童解释说:“海警又不是特种部队,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同敌人短兵相接,其实我以前还没有这种刀呢,出发前,上级考虑我们可能要在丛林里追击海盗,所以才给我们人手配发了一把。军刀在海警部队,其实就是摆设。” 姜宇涵又看了看白云飞,这小子压根就没有刀。姜宇涵从背包里掏出来一把鲨鱼齿格斗军刀,丢给了白云飞。 “这把刀是我们从海盗手里缴获的,暂时先归你使用,今天晚上,我们打的主要是白刃战,尽量不要使用火器,以免惊动更多的敌人。”姜宇涵说。 白云飞和柳嘉童咽了口唾沫,都没说话,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肉搏战,还是很没把握的。 “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战场上,有距离击毙和近身格杀,完全是两码事。刺刀见红的血腥场面,并不是每个军人都能承受的。不过,你们见点儿血,就能踏实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拿刀把一个人砍成八段跟捏死一只蚂蚁的感觉差不多。我第一次手刃敌人的时候,也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习惯就好了。”姜宇涵说着,又开始磨刀。 暗夜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除了哨兵的手电筒,看不到其他亮光。海岛上的高山在黑夜中,仿佛一只只嗜血的史前怪兽,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丛林里到处是虫鸣,偶尔会有不知名的海鸟发出尖利的怪叫。 这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夜晚,一个充满血腥暴力的夜晚。 四个黑影,呈尖刀队形匍匐到通讯基地外围。 海盗们没有探照灯,哨兵们仅仅装备了手电筒。这大大方便了夜袭。 姜宇涵和赵长虹戴上了夜视仪,观察着基地里的情况。 塔楼上的机枪手们如临大敌一般,哨兵们不停地走动着,基地里没有固定哨位。如果要强行进攻,没有连以上编制的部队,很难成功。小分队除了偷袭,没有别的办法。 “好了,我们这就进去,”赵长虹拔出自己的格斗军刀,“小柳,你跟我行动,拿下我们正前方的机枪塔楼,宇涵,你和老白随后跟进,冲入通讯中枢。切忌,不要发出过大的动静!” 姜宇涵点点头,耍出一片漂亮的刀花。 “行动!”赵长虹下达了命令。 两个黑影快步跑到铁丝网跟前。赵长虹用刀背上的锯齿,飞快地开辟出一道缺口,随后,他和柳嘉童猫腰溜进了基地。哨兵们没有发现他们,他们两人快步奔向正前方的机枪塔楼。与此同时,姜宇涵带着白云飞迅速摸进基地。他们隐蔽在一处阴暗的角落,等待赵长虹的信号。 赵长虹手里闪出一道白光,格斗军刀在空中翻着跟头,准确地刺中了机枪手的心脏。机枪手来不及喊叫,便软塌塌地倒下了。柳嘉童见赵长虹得手,快速攀上塔楼,一座机枪塔楼就这样被小分队控制了。 姜宇涵一挥手,带着白云飞,借助暗夜掩护冲向那座巨大的军用帐篷。 赵长虹躲在机枪塔楼下面的暗角里,紧张地等待另外两人的信号。 帐篷门口有一名哨兵,正在吸烟。姜宇涵握着军刀,轻手轻脚走到哨兵身后。哨兵一点儿察觉都没有。白云飞只看到,一道白光在哨兵脖子上闪过,之后,哨兵便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姜宇涵脚下。 突然,从帐篷另一侧的暗角里走出另一个挎着自动步枪的哨兵。那家伙似乎去解手了,裤带还没系好。看到自己的同伴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他赶紧握住自动步枪,并想大声呼喊其他同伴帮忙。可是,姜宇涵没给他机会,从特种兵手里猛然飞出一道白光。 格斗军刀利落地刺穿了哨兵的喉咙,哨兵的声带被刺穿了,只能发出“沙沙”的声音,鲜血像水柱一样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姜宇涵走到那名哨兵身旁,一把拔下军刀,在哨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又将军刀刺入了哨兵的心脏。这下,哨兵彻底死了。临死之前,也许这个哨兵还在心里琢磨,死了也好,可以忘了疼,早死早投胎,他大爷的,下辈子可不能当海盗了,要老老实实的当良民,省得像这辈子似的,死了都不知道是被谁害的! 姜宇涵擦净军刀上的血污,回头示意白云飞过来。白云飞蹑手蹑脚走到姜宇涵身边。两人贴着帐篷,听里面的声音。里面电波和呼叫的声音很大,甚至还有人在高声谈论着什么,可惜,海盗说的是东南亚土语,根本听不懂。 “这帮家伙,业务还挺忙啊。”姜宇涵低声说。 白云飞不自然地笑笑。 姜宇涵掂了掂军刀,目光中猛然闪出一丝杀机。白云飞看到姜宇涵的眼神,也不由得一阵心惊。 姜宇涵将MP5端在手里,轻手轻脚地安上消音器。白云飞赶紧照着样子做。 “今晚,火器唯一的任务,就是暗杀。”姜宇涵低声说。 “我们会成功吗?”白云飞低声问。 “手发抖吗?”姜宇涵问。 “稍稍有点儿。”白云飞回答。 “深呼吸。” “老姜,这可是以一当百啊,我以为只有兰博大叔才有这个机会呢。” “那你也别激动,瞄准了再打,打中了通讯器,咱们今晚的行动可就没意义了。”姜宇涵说着,看了看夜光表,事先商定好的偷袭时间到了。 姜宇涵一挥手,两人闪电般冲入了帐篷。 帐篷里有五六个海盗,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帐篷里充满了烟味,仔细闻闻,居然是大麻烟! 两把安装上消声器的MP5冲锋枪,猛然喷吐出长长的火舌。那几个海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雨点般的子弹打成了筛子。他们想放声大叫,可是袭击他们的人枪法很老道,虽然是扫射,可子弹仍然准确地击中了他们的声带。这使得他们的惨叫变成了沙哑的呻吟。帐篷里的文件像下雨一样纷纷落下。海盗还没停止垂死挣扎的时候,姜宇涵已经握着军刀走上去,几招便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白云飞愣在原地,整个帐篷已经变成了屠宰场,到处是鲜血,死尸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然而,最可怕的还是姜宇涵,杀了这么多人,眼睛愣是没眨一下。这难道就是当年的菜鸟吗? 姜宇涵用尸体的衣服擦净军刀上的血污后,走到通讯器前,开始调频。他要联系指挥部了。 “白云飞,掩护!”姜宇涵一边摆弄通讯器,一边低声命令道。 白云飞这才反应过来,端起冲锋枪走出帐篷。 “海狼呼叫狼穴,海狼呼叫狼穴。快回话,狼穴,这里是海狼突击队,请求紧急增援。”姜宇涵对着话筒呼叫道。 位于大陆的指挥部里,值班军官突然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呼叫,呆了好一会儿,才拿起话筒说:“狼穴收到,完毕。” “狼穴,我们是海狼突击队,被困幽灵岛,请火速增援!”姜宇涵的声音有些激动。 海狼突击队?海狼突击队不是早就撤回来了吗?值班军官一阵纳闷,他本能地以为是敌人在骚扰。于是他叫来一名士兵,命令他立刻把这个情况通报司令部。 “海狼突击队除去阵亡的队员,已全部撤回了。”值班军官对着话筒说。 “听着老兄,我们是海狼突击队掉队的队员,被困在幽灵岛已经三天了,确切的说,现在是第四天。我们请求总部立刻对我们实行有效增援!” 值班军官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花茶,才说:“可是,我怎么断定你是真正的海狼突击队队员还是海盗呢?更何况,我甚至都不能断定你是不是在幽灵岛上。” “你不会搜索无线电波吗?猪头三!”姜宇涵开始爆粗口了,对于值班军官这种用打手机的语气同自己说话的方式,姜宇涵很愤怒,这是什么地方?是真正的战场,任何没用的废话最好别说,可这个值班军官却怀疑姜宇涵是海盗! “就算搜寻无线电波,证明你在幽灵岛,可我又怎么判断你是海盗还是真正的我军掉队人员?”值班军官的话令姜宇涵彻底愤怒了。 “听着,你这个猪头三,如果老子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找到你这个狗娘养的混蛋!这他妈是什么时候?你居然还敢跟我打屁!”姜宇涵低吼道。 值班军官愣住了,当兵也快十年了,还没见过谁敢跟自己这么说话。这时,孙志强大步走进通讯室。他一把推开值班军官,拿起话筒说:“我是陆军上校孙志强,你是谁?” 是大队长!姜宇涵心头一热,眼泪差点儿出来。 “大队长!我是姜宇涵!他妈的你们怎么还不来救我?!” 孙志强迟疑了一下,断定这确实是姜宇涵的声音,他一阵激动。 “大队已经和上面联系好了,海军陆战队正在动员中,很快就会开赴幽灵岛。” “这他妈也太慢了吧?都三天啦!” “军队动员和集结哪有你小子想像的那么简单?!这次可是大规模军事行动,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孙志强虽然在教训姜宇涵,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自己的战士被阻隔在凶险的敌后,都是他当首长的错。 姜宇涵还想说什么,突然从帐篷外面传来激烈的枪声,他知道,肯定是出状况了。 “姜宇涵?姜宇涵?怎么回事?”孙志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白云飞冲进帐篷,大声说:“老姜!大事不妙!赵中校那头出问题了!” 姜宇涵一把抄起身边的冲锋枪,拿起话筒说:“大队长,敌人又上来了,增援部队最好马上就到!” 说完,他丢开话筒,和白云飞冲出帐篷。 柳嘉童操纵机枪,猛烈地扫射蜂拥而至的海盗。赵长虹躲在暗处,瞄准另外四个机枪塔楼,利落地干掉了上面的机枪手。 如果不是海盗们换班,也许这次夜袭行动就不会演变成遭遇战。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也要塞牙。不过,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突围出去才是正经。 姜宇涵和白云飞冲到赵长虹身边,曳光弹从几个人身边飞过,发出尖利的怪叫。姜宇涵举起冲锋枪,根据曳光弹的来路扫出一排子弹,黑暗中传来几声凄惨的嚎叫。有柳嘉童的机枪掩护,小分队暂时抵挡住了海盗的反扑。 由于是暗夜,敌我都摸不清对方的情况。海盗们以为中国的主力部队登陆了,所以整个幽灵岛乱成一团,海盗们纷纷钻出地道,奔赴各自的战位。而小分队则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将发动什么规模的反冲锋。 赵长虹更换好弹匣,大喊道:“突围!” 三人同一时间拿出手雷,拉开引线后,抡圆了膀子将手雷扔了出去。手雷巨大的爆炸声使海盗更加断定,袭击通讯中枢的肯定是政府军的主力部队。守卫通讯中枢站的海盗们都不敢有大动作了。趁这个机会,柳嘉童从机枪塔楼上退了下来。四人合兵一处,向着来路勇猛地杀了过去。当然,在跑之前,姜宇涵还没忘了把炸药包丢进帐篷。一路上,他们不断地扔手雷,海盗们就像炸窝了一样,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遭到了多大规模的袭击,而作为通讯中枢核心建筑物的那座帐篷被炸毁,更令海盗们慌神了。他们胡乱地开枪。竟然有不少海盗,被自己人的子弹误杀。 夜袭的好处充分体现了出来,在暗夜的掩护下,既方便进攻,也方便撤退。 四个人交替掩护着撤入了黑暗的丛林。与此同时,海盗的追兵尾随而至。四个人不敢停留,一路飞跑。突然出现的变数彻底打乱了小分队的计划,看来,藏身的山洞是回不去了,好在装备大部分还带在身上,只要身上有武器,无论死活,至少还可以杀个痛快。 阮家龙手下的各级首领好不容易才闹明白,原来根本不是中国军队主力登陆,而是小股中国溃兵捣乱。可这个乱子也闹得太大了吧?通讯中枢站被毁,不少弟兄不明不白地被击毙。单纯的中国溃兵,战斗力不至于这么强悍吧? 黎明在一片混乱中来临了。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通讯中枢站那里的硝烟还没散尽。岛上几个阵地上也闪烁着火光——那是海盗不分敌我乱杀一气的结果。阮家龙一把将望远镜甩出好远。愤怒之中的海盗头子是没有什么顾忌的,他下令,所有没被派往海滩防守的海盗,全部进入山区和丛林,一定要把炸毁通讯站的元凶抓住! 手持各种轻武器的追兵,成百成百的冲入幽灵岛茂密的丛林。 阮家龙原以为有这么强大的追兵,中国溃兵就是插翅也难逃了,令他措手不及的是,追击部队刚刚进入丛林才半个小时,关于追击部队伤亡惨重的消息便源源不断被送进他的指挥部。 海盗们自持精通游击战,可没想到,那股“中国溃兵”比他们更狠!中国兵尤其善于埋设地雷。一开始,他们把打光子弹的冲锋枪丢在地上,追兵们冲上来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这些武器,谁知道,冲锋枪上居然挂着手雷!喽罗们捡起冲锋枪的时候,手雷便被甩到地上,这些铁疙瘩旁若无人地滚进追兵们中间,追兵们立刻就漫天飞舞。当然,这还不算是过分的,后来,追兵们学聪明了,再也不去捡中国兵丢下的武器了。可是,迎接他们的,是更卑鄙无耻、花样百出的地雷。 海盗们觉得,自己的地雷花样已经很多了,可中国兵比他们更绝。又有谁能想到,中国士兵会把中国武林中“隔山打牛”的功夫运用到地雷战中呢? 这些中国士兵在百忙之中,居然埋设了很多连环雷。中国兵将这种连环雷埋设在追兵的必经之路上。之所以给这种变态的地雷阵起了个“隔山打牛”的外号,是因为即使你踩上后面的地雷,它也不炸,可当你踩上最前面那颗能爆炸的地雷时,踩上它的家伙没事,但后面的兄弟可就倒霉了。那些地雷,上面绑满了步枪子弹,地雷爆炸时触发了子弹的底火,子弹发疯似的狂飙进海盗的身体里。这还不算,似乎唯恐追兵们不死,中国士兵居然还敢把手榴弹也绑到地雷上,地雷炸了,手榴弹还要飞到追兵们头顶爆炸。拿手榴弹爆头,看来就是这帮下三滥发明的。就这样,追兵们被炸得非死即伤。 而引发连环雷的那个倒霉蛋,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这也是赵长虹特意安排的,他要杀死大部分敌人,但要留下少数几个会说话的,让他们返回营区,把自己的恐怖经历告诉同伴们,起到攻心的作用。这便是兵法中“攻心为上”的策略。 恐惧开始在追兵中间蔓延,他们还以为是在同魔鬼打仗。自己的敌人好像永远也打不死,而且比狐狸还狡猾,比任何一个他们认识的人都卑鄙无耻下流。 海盗们就搞不懂了,这些家伙被困在幽灵岛上已经有些日子了,按说他们的弹药早该用光了,可怎么还有这么多吃人不吐骨头的精良装备? 后来才知道,中国士兵制造地雷的原始物件,居然是罐头盒!海盗的首领们气的鼻子都歪了。大爷的!我说这几天罐头的消耗量怎么这么大?开始还以为自己的手下打仗太累食欲增加,没想到竟然是被这帮胆大包天的中国兵偷去打牙祭了!打牙祭也就算了,罐头盒居然还成了这帮家伙杀人的武器!他妈的,海盗的大小头目们见过能耍无赖的,可没见过这么能耍无赖的! 越南人精通挖陷阱,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中国军队没少吃亏。可是,幽灵岛上的这伙中国士兵更会挖陷阱。追兵在丛林里追击敌人,也不知道触发了哪里的机关,突然从大树后面弹出来一块木板,木板上还插着不少削尖了的树杈。这一招下来,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在开阔地追击敌人,有可能不明不白地掉进类似于套野兽的大坑,里面满是锋利的树杈。走着走着,就有可能被绳子套住脖子或双腿,拖出好远好远,最后挂在树上,紧接着,中国士兵的狙击火力便把这些倒霉蛋都报销了,其他海盗连救人的机会都没有。 更变态的是,海盗们远远地看到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国军人,手里居然拿着一张自制的弯弓。那个中国士兵摆出一个很酷的POSS,很有些郭靖郭大侠的气质。随后,一支用树杈做成的箭便呈弧线飞了过来。当然,由于距离太远,这支箭没伤到人。海盗们哄堂大笑,这个中国士兵的POSS摆的是挺帅,可就是水平操蛋了些,一个人也没伤到,看来,中国士兵也不过如此嘛!这时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老天”,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绑在箭上的雷管爆炸了,附近的海盗惨叫着飞向天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飞天的海盗是墨菲斯转世呢。 “让你丫的装孙子!”姜宇涵冷笑着背起弯弓,转身就跑。 有些海盗看过中国作家金庸的小说《射雕英雄传》,便说那个中国士兵是郭靖再生。阮家龙一巴掌把那个胡说八道的喽罗的半张脸打肿了。 “他妈的!哪里有什么郭靖再生?!中国士兵再牛逼,还能有我阮家龙无敌模式厉害?命令亲卫队,迅速出击!” “老大,”一个年过半百的高参凑过来,“潜伏在大陆的线报刚刚发来信息,中国的舰队正在集结,他们的目标虽然没有公布,可我看他们十有八九是冲着咱们来的,看来中国军队要发动进攻了,我们是不是就不要把亲卫队派去了?” “什么?不宰了他们,难道还由着那些卑鄙无耻下流的中国士兵在岛上胡闹吗?”阮家龙也不想想,到底是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中国军人卑鄙无耻下流,还是他这个只知道打劫船只的海盗卑鄙无耻下流。 阮家龙一意孤行,从海滩上调出了自己的亲卫队,让他们参加围剿中国溃兵的战斗。 阮家龙的亲卫队,又称“暴熊突击营”,有二百兵力。这二百人是阮家龙海盗兵团的核心力量,很早便追随阮家龙四处打劫船只,是阮家龙的亲兵。他们随阮家龙,无数次与中国和越南的军警力量抗衡,鲜血与死亡练就了他们过硬的战斗技能。多少次生死与共、并肩作战的经历,使他们对阮家龙有着狂热的忠诚,随时准备为老大献身。 阮家龙一声令下,“暴熊突击营”全体出动,进入幽灵岛纵身地区的高山丛林,追捕中国溃兵。 姜宇涵坐在地上,全神贯注地制作一颗超级恐怖的反步兵地雷。原始物件还是一个罐头盒。姜宇涵小心翼翼地将火药倒进盒子里,将引线插入火药里固定好,随后盖上盖子。白云飞在一旁警戒,不时回头看看姜宇涵。 姜宇涵掏出四颗手榴弹,捆在土地雷四周,接着,又将三个AK47的弹匣插在手榴弹之间。这颗地雷如果爆炸,将覆盖方圆一百米的范围。任何处在它覆盖范围内的人类,不死也得脱层皮。 姜宇涵拿出工兵铲,飞快地挖了个坑,将地雷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激烈的枪声。姜宇涵知道,那是赵长虹带着柳嘉童与追兵交火了,不久之后,他们便会将追兵引入这片新近布置好的雷区。这是小分队的一贯打法,不但令海盗伤亡惨重,还严重挫伤了海盗的士气。 姜宇涵确认雷区没有任何破绽了,才站起身。可是,激烈的枪声却没有停息,双方似乎真的进入了你死我活的恶战。 白云飞诧异地看着姜宇涵,姜宇涵则一把抄起机载重机枪和AK47步枪,将子弹链缠在身上,大喊一声:“跟我来!” 两个军人快步跑向交火地区。 赵长虹和柳嘉童遇到麻烦了,他们遭遇了“暴熊突击营”,这伙海盗的战斗力很强悍,一个个都是标准的悍匪。先前小分队对付的海盗都是杂鱼,但“暴熊突击营”可不是吃素的主儿。这帮海盗都是老手了,不光战斗力强悍,而且狡猾异常,轻易是不会钻入圈套的。赵长虹和柳嘉童两把枪,无论如何抵挡不住这么多悍匪的群殴,甚至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被强大的火力压制在一片水洼地里,寸步难行。悍匪们大喊着扑向这里,眼看着就要冲上来了。就在这时,一阵机载重机枪特有的怒吼从悍匪冲锋集团的侧面传来,海盗被扫倒一大片,其余的纷纷卧倒。他们的冲锋暂时被遏制住了。 姜宇涵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AK47斜挎在他身上,重机枪在他的控制下不断喷吐出夺命火舌。看这家伙的架势,活脱脱一个兰博在世。那一身肌肉和伤疤,表示这个机枪手绝对是所有海盗的噩梦。 姜宇涵身边,白云飞单膝跪在地上,举起M16自动步枪,点射伏在地上的海盗。几天残酷的战斗下来,白云飞的作战技能得到了质的飞跃,这都是战场上残酷的现状逼出来的。 赵长虹和柳嘉童趁机冲过去与姜宇涵和白云飞汇合。 四人合兵一处,向远处的山区撤退。海盗们被机枪暴风骤雨般的扫射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胆子大的稍微抬高一下身子,便会被步枪精准的急速射击中要害。四个人,居然把一百多悍匪给压制住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小分队的侧翼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一百多级别较低的海盗,疯了一般冲出隐蔽地点,一边冲锋,一边端起枪扫射。 这群刚刚参加海盗兵团没几天的新手,原本是要被当作炮灰送上滩头防御阵地的,可阮家龙被小分队打毛了,临时改变了命令,让这一百来个小弟配合“暴熊突击营”围剿小分队。开始的时候,这群小海盗没敢露头,生怕被中国军人干掉。这个时候,眼看着小分队自己把脑袋伸进了圈套,再犹豫就要丧失立功领赏的机会了。于是,这些新兵一阵呐喊,同时扑了出来。 虽然他们的枪法很烂,可一阵齐射的威力也绝对不时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小分队不防侧翼的偷袭,立刻陷入了被动。 姜宇涵的余光突然看到,赵长虹的身体痉挛了一下。一颗冲锋枪的子弹打中了他的胸膛。赵长虹一头栽倒在地上。 “教官!”姜宇涵狂喊着,一边扫射,一边拼命地向赵长虹靠拢。 赵长虹躺在地上,不停地咯血。 白云飞和柳嘉童也慌神了,这些天来,赵长虹一直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之所以还能坚持作战,就是因为有赵长虹这个坚强的军人鼓励。可现状,赵长虹身负重伤,看来已经危及生命了,这对小分队来说,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 “宇涵……”姜宇涵从来没听过赵长虹的声音如此有气无力,在他的眼里,赵长虹是真正的男人,任何困难在他的眼里都不是困难,他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脚步和声音永远如山响一般。 “教官!”姜宇涵抱住赵长虹的脑袋,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白云飞和柳嘉童尽最大的可能阻击敌人的冲锋,姜宇涵连拖带抱地把赵长虹带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宇涵,带……带着他们,先……走!”赵长虹吃力地说道,说话的时候,不断有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来。 “教官!你在说什么?!”姜宇涵大喊道,“把你留下,你还有命吗?!” 柳嘉童突然大喊道:“他奶奶的!这帮家伙是三管齐下啊!看来想吃定我们!” 姜宇涵看着赵长虹,他无论如何不能丢下赵长虹,当初赵长虹宁可放弃回大陆的机会,也不把他姜宇涵一个人抛弃在幽灵岛上,难道这次他为了自己活命,就要抛弃战友吗?这么多年了,赵长虹救了他不止一次,如果没有赵长虹,他这条小命也许早就丢了。在秦岭,在特种部队的训练场,在野外生存中,在真正残酷的战斗中,赵长虹多次掩护过他,让他有机会完成任务。赵长虹是他的兄弟,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兄弟! “你愣着干什么?!”赵长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姜宇涵,“走啊!” 姜宇涵重新抱住赵长虹,大喊道:“他妈的老子豁出去了!不就是死吗?!老子都死过好几回啦!要死的话早就死了,活着本身就是白赚!” “你给我执行命令!带着他们撤退!”赵长虹摘下姜宇涵身上的AK47步枪,大喊道,一缕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姜宇涵!”赵长虹直视着姜宇涵的眼睛,“你还年轻,必须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带着他们两个,突出重围,回到祖国!祖国还需要你这样的军人保卫,如果死在这帮杂鱼的手里,你他妈的甘心吗?!你以为我愿意死吗?我还有老婆孩子,她们在等着我回家同她们团圆!可是,我知道我走不了了,你们带着我,无论如何是冲不出去的!你让我留下来,掩护你们,这是一个军人最大的光荣,你就不要管我了!你如果活着出去,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妻子和女儿!” 姜宇涵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让他丢下身负重伤的战友,他怎么能做到?可是,他还有责任在身,赵长虹临终的托付,使他身上又多了一层责任。他必须放弃兄弟,但是,他放弃兄弟,正是为了更好地尽到军人的责任。 赵长虹掏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木柄手榴弹,那是他的光荣弹。他看着姜宇涵笑了,笑得那么从容,那么悲壮。 “白云飞!柳嘉童!跟我撤!”姜宇涵直起身子,猛然向疯狂的敌人扫出一排子弹。 白云飞和柳嘉童冒着枪林弹雨靠拢在姜宇涵身边,三个军人一边扫射,一边撤向山区。走出好远了,他们甚至还能听到赵长虹愤怒的呐喊。 眼泪,从三个铁血军人的眼里喷涌而出。 远处的枪声越来越稀疏,渐渐消失了,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丛林彻底归于沉寂。三名年轻的军人,伫立在山顶,面对那片烈士长眠的丛林,缓缓举起右手,敬了最庄严的军礼。 “照顾好我的妻子和女儿!” 赵长虹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姜宇涵的耳畔。责任,战友的临终嘱托,让姜宇涵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身为军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教官,你安息吧,我会履行我的诺言,以一个共和国军人的名义起誓,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姜宇涵沉声说道。 白云飞和柳嘉童默默地站在姜宇涵身后,三个军人不再流泪,他们的身上慢慢腾起了一股浓重的杀气。 姜宇涵转过身,激昂地说道:“我们现在的任务,不是突围,不是逃跑!我们的任务,是进攻!不停地进攻!向我们正面的敌人,发动最猛烈最疯狂的进攻!” 白云飞和柳嘉童的热血在沸腾,身上的杀气也越来越浓重。 “我要告诉你们,我们三个,没有一个人会死!我们中再也没有人会死!今天,是海盗们的祭日!”姜宇涵猛然举起机枪,“拿走他们的一切!但除了子弹,我们不会给他们任何东西!我们要让所有敢于挑战中华民族的敌人知道,犯我军威者!” “杀无赦!” 三名军人的呐喊响彻云霄。 正文 第四十章 海盗的追兵们还在追杀中国小分队,而姜宇涵带着白云飞和柳嘉童,就穿梭在追兵队伍的空隙中,抽冷子就打海盗几下,海盗们被打得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姜宇涵带领另外两个人,用老办法逐步削弱海盗的有生力量。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令人诅咒的岛上待多长时间,但他们一直在坚持。弹药在不断减少,可是,他们没有放弃希望。他们始终坚信,援兵早晚会到。那时,强大的中国军队,会将岛上的所有海盗统统送入地狱。 又有海盗踩上地雷了,这次中国士兵不知道又用了什么阴招,那颗地雷爆炸后,居然腾起高高的火焰,附近的海盗瞬间被烈火裹住身体。这火真是邪门,任人怎么扑,都不熄灭。烈火焚身的海盗发出绝望而凄厉的惨叫,慢慢变成黑炭,四周充满了人肉被烤焦的味道,令人作呕。看到这幅惨景的人无不心惊肉跳。 可是,任务还是得执行的,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追兵的头目命令队伍继续前进。没走出二百米,又有人踩上了地雷。这次的地雷不是连环雷,不是子母雷,而是反步兵雷。这颗地雷没有把踩到它的倒霉蛋炸死,但那家伙的双腿被炸飞了,挂在了远处的树上,无限惆怅地来回晃动着。受伤的海盗发出阵阵惨叫,其他海盗正想上前帮忙,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几个海盗一头栽倒在地。 “是中国兵!快追!”追兵的头目大喊道。 话音未落,头目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那是第六感给他提出的警示,他本能地感觉到,正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向自己靠近。一阵嗖嗖的的风声传来,头目抬起头,这才知道是什么让他感觉如此不舒服。 是中国士兵的自制弓箭。 那支箭上,赫然绑着四个已拉开引线的雷管。这支箭,就像一枚空对地导弹,拖着一缕青烟,旁若无人地刺进头目的胸膛。头目瞪大双眼,无限惆怅地倒在地上,他的兄弟们围拢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头目想提醒手下注意,可是,他没有力气说话。待喽罗们看清那支箭是什么结构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又有七八个海盗被抛向天空。 “杀了中国兵!” 海盗们发狂一样冲向箭飞来的地方。 然而,连环爆炸使这群海盗又一次陷入死神的阴影下。这次是中国兵惯用的连环雷。当一切归于沉寂的时候,这支原本一百人的队伍已伤亡过半。幸存下来的喽罗个个神经恍惚,没有半点斗志。 “这是咱们的碎胆战术!”姜宇涵说完,拎着自制弓箭转身就走。 海盗们原本以为,躲在地道里,便可以高枕无忧,无论是中国特种部队,还是中国的火力覆盖,都奈何不了幽灵岛上四通八达的地道。可是,不出一个小时,那支由中国溃兵组成的小分队,就袭击了三个地道入口。不光杀了地道入口处的哨兵,还用炸药把地道封死,彻底把这条地道废掉。之后,海盗的军火库也发生了爆炸,这下海盗真是元气大伤,没有弹药,就等于被判了死刑。而且,中国小分队的火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大大加强。 “暴熊突击营”的死伤也极为惨重,虽然没有伤到根基,可阮家龙的亲卫队却整整阵亡了七十八人。“暴熊突击营”可是无数次跟随阮家龙出生入死的精英力量,每一个人都是阮家龙的宝贝。死了整整七十八人,阮家龙能不心疼吗?那可是他玩儿无敌模式战术最依仗的力量。 “暴熊突击营”的营长也负伤了。当时,他的部下和联合行动的新海盗都累了,他便下令原地休息,采一些野果解解渴。“暴熊突击营”的一位连长准备坐在树荫下凉快一下,可没想到,刚坐下,就听“扑通”一声,接下来,从他脚边传来了“呲呲”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这是爆炸物即将被引爆时所发出来的声音。连长定睛一看,果然不错,是一个怪模怪样的爆炸品,基本物件是一个大号的炸药包,上面还密密麻麻地绑满了步枪子弹,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更过分的是,爆炸品上居然还绑着四五个木柄手榴弹。此时,这家伙的引线正呼呼地冒着烟。 这是中国小分队留给追兵们的礼物,被提前挂在了树上,树下稍有震动,它便会从天而降。这种礼物可以说随处可见,也许挂在树上,也有埋在土里或藏在水里,这颗超级吊雷,其实是准备对付缺乏实战经验的菜鸟海盗的,结果歪打正着被“暴熊突击营”赶上了。连长看到如此危险的东西,心里不住地骂老天爷不公,这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吊雷,怎么就让他给赶上了? 不等连长逃命,吊雷爆炸了。四散飞出的步枪子弹和手榴弹无情地带走了方圆一百米以内海盗的性命。营长也受到了波及,虽然他在方圆一百米以外,可还是被几颗弹片击中,成了血人。 中国小分队像泥鳅,你绞尽脑汁也抓不住他们;中国小分队又像恶狼,即狡猾又凶残。 幽灵岛已经不像样子了,似乎到处都是雷区,到处都是小分队为追兵们准备的死亡陷阱。越来越多的追兵被不明不白地杀死,恐惧开始在大部分海盗中间蔓延。仅仅三个中国军人,就把海盗玩儿得这么惨,如果再多来百八十个,那幽灵岛岂不是完了? “我们已经在岛上整整转了三圈,到处都是咱们布下的地雷阵和陷阱,甚至连我们都不记得死亡陷阱在哪里,所以,我们不能再继续与海盗周旋。”姜宇涵说着,将机枪子弹链推入枪膛。 “兄弟们,该是我们袭击阮家龙指挥部的时候了!” 白云飞和柳嘉童看着姜宇涵,此时三人穿着从海盗尸体上扒下来的迷彩服,手持从海盗手里缴获来的武器。加上他们狰狞的面孔和浑身的血迹,还真同海盗们神似。 三个人改变战术,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大摇大摆走出藏身的地方,他们没有直接往追兵的阵营走,而是绕了个大圈子,来到了海盗追兵的背后。 “咱们不会说越南话,海盗要是跟咱们说话,穿帮怎么办?”白云飞小声问。 “放心,我在獠牙大队修了一门外语,就是越南语,已经快获得学位证书了,简单的对话还能应付。你们做到不说话就行,一切由我负责。”姜宇涵说着,掏出香烟递给另外两人。 三人叼着烟,大摇大摆地走在丛林里,居然顺利地穿过了追兵的封锁线。如今岛上的情况很混乱,海盗们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到战斗力超一流的中国小分队袭击。在他们眼里,中国小分队都穿着破破烂烂的丛林迷彩,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还有一把自制的弓箭。所以,当三个人穿着海盗的衣服出现在海盗们面前的时候,海盗的头目只是简单问了几句话,便放三个人通行了。 海盗毕竟不是正规军,没有那么多繁琐的口令,如果有口令,也许姜宇涵他们的行动会遇到很多麻烦。 “哼,老子参加獠牙大队入选考试的时候,问题比这个复杂多了!”姜宇涵在心里说。 “老姜,刚才你跟那个海盗头子叽哩哇啦地说了半天什么啊?”白云飞问道。 “无非就是咱们是哪个部分的,战斗情况怎么样之类的话题,我也就把咱们说得越惨越好了。”姜宇涵说。 三人快速穿过丛林,寻找阮家龙的司令部。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如果海盗们发现中国小分队凭空消失,会有什么反应?海盗们也不都是傻子和弱智,他们会第一时间猜到,中国小分队混入了己方阵营。那样的话,小分队还是要面对诸多的麻烦,也许不等找到阮家龙的司令部,三个人已经挺尸了。 海盗们不知怎么了,一个个都跟吸了大麻烟似的,眼睛直冒绿光。小分队一路上看到很多海盗向滩头阵地急行军,混乱中也没有人认真地盘查小分队的身份。甚至还有不少人冲三个人大喊大叫。 “他们喊什么呢?”白云飞小声问姜宇涵。 “让咱们跟上,有情况。”姜宇涵低声回答。 “出什么事了?”柳嘉童看着姜宇涵。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在远海发现了中国的舰队,看来,援兵就要到了。”姜宇涵说。 听说援兵快到了,白云飞和柳嘉童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姜宇涵却很冷静,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咱们要跟上海盗吗?”白云飞小声问 “跟着海盗,给自己人当枪靶?”姜宇涵反问。 三人没理会惊慌失措的海盗,自顾自往幽灵岛的中心点走去。 姜宇涵在出发前,曾和战友们仔细研究过幽灵岛的地形、敌军的布防以及敌军指挥部位置。那是一张精确的卫星图片,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满了海盗各个阵地的位置,位于幽灵岛中心点的一座淡水湖旁,便是阮家龙的大本营,四周有很多防御工事,甚至还有高射机枪。前一阵子獠牙大队曾想把阮家龙的大本营端掉,可没想到战局的急转直下令此计划破产了。现在,趁着海盗们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正好可以趁乱端掉海盗的指挥中枢。 一路急行军,终于看到了那座淡水湖。湖边有很多帐篷和机枪堡垒,那里的海盗没有任何惊慌的表现,都老老实实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基地里有很多游动哨。毫无疑问,这是阮家龙的战时指挥所。 三人隐蔽在司令部附近的丛林里,白云飞和柳嘉童看着姜宇涵,等待他宣布作战任务。 “兄弟们,知道奇袭白虎团的故事吧?”姜宇涵问道。 另外两人赶紧点头。 “当年,十二名中国突击队员,穿着南韩军队的军服,趁乱闯入南韩陆军白虎团团部驻地。那时候情况特别乱,虽然团部驻地四周有坦克和装甲车护卫,可中国突击队仍然凭身上的敌军军服混了过去。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当时的情况多过瘾!十二把冲锋枪,从不同角度扫入白虎团的团指挥所。接着又往里塞了几个炸药包……” 姜宇涵边说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简直是声情并茂,他口才很好,加上故事叙事性很强,另外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白虎团的团部成员全部在袭击中丧生,白虎团群龙无首,很快被中国军队击溃了。奇袭白虎团,可以说是中国特种部队首次在世界战争舞台上亮相,那一仗打得,真他妈漂亮!” “老大,你准备效仿一下革命前辈?”柳嘉童问。 “当然,我们穿着海盗的衣服,趁现在乱套的时候摸进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我们的时间有限,一旦海盗发觉咱们消失,很快会猜出我们混入了他们的阵营,他们会清洗己方队伍,我们必须赶在这之前,打掉他们的指挥中枢。” “明白!”白云飞和柳嘉童齐声说。 “大家看,司令部四周有很多步兵和机枪碉堡,这对我们的威胁很大,大家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莽撞。现在分配一下任务。柳嘉童,你留在这里做接应,白云飞,你和我去打掉司令部。任务完成后,大家分路撤退,在C4点集合。”说着,姜宇涵指了指地图上一处红点,红点位于一片洼地沼泽。这张地图是前天从海盗尸体上搜到的,非常精确。 “还有问题吗?”姜宇涵说着,卷起地图。 “没有了!” “开始行动!” 柳嘉童转身跑向一处隐蔽的地点,那里有茂盛的灌木丛掩护。他携带了两把MP5冲锋枪、一把M4冲锋枪,以及大量的子弹和手榴弹。 姜宇涵则带着白云飞向海盗司令部走去。他们的装备要强很多,不但有机载重机枪和AK47突击步枪,还有四个炸药包。 两人大摇大摆走向海盗的司令部,站岗的海盗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家伙走来,也没感到可疑,只是对他们身上的装备露出羡慕的表情。由于“暴熊突击营”被派往沙滩阵地和幽灵岛纵深地区了,守卫司令部的海盗大部分是刚加入的新手,对岛上的情况不是很熟悉,而且战斗力远逊于久经考验的“暴熊突击营”及其他老海盗。 哨兵们很快就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代价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海盗拦住了姜宇涵和白云飞,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通话。白云飞听得莫名其妙,他半句越南话也不会。 姜宇涵突然扬手给了老海盗一个巴掌。 “混蛋!现在是什么时候?!”姜宇涵用越南语大喊道,“我要面见首领报告战况!你是什么东西?!” 老海盗不敢言语了,姜宇涵的强横态度使他很惊慌,看姜宇涵嚣张的样子,十有八九是“暴熊突击营”的长官啊! 姜宇涵一把推开老海盗,大步走向指挥部的帐篷。白云飞紧紧跟着后面。两人已经悄悄将子弹推入了枪膛。 一名看似参谋的海盗听到外面的争吵,从帐篷里探出头。 “喂!什么事情?”他大声问。 姜宇涵和白云飞也不说话,大步走到参谋面前,姜宇涵抬起腿,对准参谋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这一脚力度极大,把海盗参谋胸腔软骨彻底击碎了,碎骨压破心脏,使他受到致命打击。海盗参谋轻飘飘地飞进帐篷,砸在沙盘上,鲜血呈水柱状从他口鼻中狂飙而出。 沙盘旁边的一大群海盗参谋都愣住了,待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两名凶神恶煞般的中国军人已走入帐篷。机载重机枪和AK47步枪的扫射使这些海盗参谋们成了筛子,鲜血从他们的伤口里狂飙出来,帐篷里充满了人濒死的惨叫。 转眼间,偌大的帐篷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屠宰场,到处是蘸满鲜血的尸体。眼看着帐篷里没有活人了,姜宇涵和白云飞转身走出帐篷,同时端起手中的枪,对准基地里的海盗扫出一排排子弹。 距离帐篷最近的机枪堡垒首当其冲,堡垒里的海盗几乎被机枪撕成碎片,姜宇涵跳进堡垒,抄起高射机枪,对准其他机枪堡垒扣动扳机。 由于是防备政府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机枪堡垒里的高射机枪枪口统统对准了外面,谁也没有想到后方会出问题。其他机枪手匆忙调转枪口,可是,要想让高射机枪调转枪口,哪会那么容易?中国特种兵,又岂能给海盗这个机会? 很快,大部分机枪手都被高射机枪打得面目全非。 高射机枪原本是用来对付飞机的,有效射程大约两千米,射速大约为每分钟一千发,如果压低枪口对步兵扫射,那对于冲锋的步兵来说,简直是噩梦。这种机枪,威力巨大无比,跟小口径的火炮差不多,打在人身上人就捞不着好,不死也得脱层皮。 姜宇涵操纵高射机枪,在基地里展开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屠杀。白云飞则趁着这个就会,往司令部帐篷里连丢了两个炸药包。司令部帐篷顷刻间便化为无数碎片,飞上天空。 柳嘉童在基地外面,用点射对付毫无防备的海盗。与高射机枪相比,冲锋枪的枪声就跟蚊子叫似的,混乱中不少海盗被射到,却怎么也找不到偷袭者。这么多天的残酷战斗下来,柳嘉童已经够格当一流射手了,再培养培养,进獠牙大队根本没问题。 姜宇涵操纵的高射机枪子弹打光了,他飞快地为机枪重新装填子弹。海盗的子弹打在他四周,他丝毫不为所动,一心一意装填弹药。白云飞躲在暗处,为姜宇涵提供掩护。 突然,姜宇涵的肩膀上绽放出一朵红花,鲜血喷涌而出。一发AK47步枪的子弹击中了他的,他大吼一声,一把将子弹推入枪膛,高射机枪重新发出怒吼,一大片海盗被机枪打得或支离破碎,或身首异处。 “白云飞!撤!”姜宇涵大喊道。 白云飞看到姜宇涵已经受伤,鲜血不断从他的伤口里流出,便大喊道:“你先撤!” “你给我执行命令!” “我是少校你是少尉,咱们俩谁该服从谁的命令?!” “少拿军衔压我!再耽搁下去,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啦!” 海盗们成群冲向姜宇涵和白云飞据守的地方,纷纷被高射机枪撕成碎片,没有人能冲过机枪火力纺织成的死亡地带。 “快走!弹药快用完啦!”姜宇涵冲白云飞大喊道。 柳嘉童悄悄跟海盗冲入基地,突然跃进一座机枪堡垒,费力地将蘸满碎肉和鲜血的机枪掉头,其他海盗也没太注意他,因为他穿着海盗们的迷彩服,头上还缠着一块红布。 他对准海盗的冲锋集团,扣下扳机,大口径子弹雨点般飞向海盗。 “走啊!”白云飞趁机冲入机枪堡垒,拽着姜宇涵转身就跑。 柳嘉童还在拼命扫射海盗,从他后面冲上来的海盗一起将枪口对准了他。暴风骤雨般的扫射后,柳嘉童的后背几乎被打烂,他伏在机枪上,看到姜宇涵和白云飞在自己的掩护下已经安全撤出,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柳嘉童还没出来!”姜宇涵大喊道。 白云飞回头,看到海盗们用枪上的刺刀狠狠地戳刺柳嘉童的遗体,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他本该先撤的!”白云飞叫道。 姜宇涵端起机载重机枪,大喊着扫出一排子弹。正在虐尸的海盗都倒下了。随后,姜宇涵掏出一颗乒乓球式手雷,拉开引线抡圆了膀子将其投出。手雷径自飞出五十来米,砸进那座机枪堡垒。 一声巨响过后,柳嘉童的遗体不见了。 “即使救不回战友的遗体,也不能把遗体留给敌人!”姜宇涵喊道,“龟儿子来啊!” 机载重机枪喷吐出一条夺命火舌,所到之处,海盗纷纷倒地毙命。 剩下的两人,且战且退,距离海滩越来越近。 中国小分队又损失了一名队员,但却打掉了海盗兵团的指挥所。然而,阮家龙却幸运地逃过了这次劫难,他当时没在指挥所里,而是在海滩上指挥手下构筑工事,阻挡中国海军陆战队的进攻。他认为,那支惹事生非的中国小分队还不足为虑,阻击中国军队,保住幽灵岛则是当前第一要务。阮家龙的精明又一次救了他的命。他留守在司令部的二十余名参谋,在袭击中全部丧命,他却活了下来。 既然抓住了中国小分队的尾巴,海盗们便一刻也没放松,疯狂地追杀姜宇涵和白云飞。仅仅只有两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人掩护,要想从容不迫地准备陷阱和地雷已经不可能,虽然现在很狼狈,但好歹打掉了海盗的指挥中枢,总算为主力部队的反攻做出了一些贡献。想到这里,姜宇涵和白云飞非但没有因为身陷重围而惊慌,反而很有成就感。他们还不知道阮家龙没死,更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到达。保命的唯一方式便是疯狂地扫射追兵,并抓紧一切时间跑到海边。他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该是考虑全身而退的时候了。 就算没有船,他们游也要游回祖国大陆,死了也不能把尸体留给海盗。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和你一起留在这鬼地方吗?”姜宇涵大声问。 “不知道!可能因为咱们是同学?”白云飞的步枪子弹打光了,他丢开自动步枪,拿起MP5冲锋枪继续射击。 “美的你!你是侦查专业的吗?我答应你的老婆,要把你安全带回去!别忘了,当初你老婆帮助过我,她的话我必须百分之百执行,没有多余的废话!”姜宇涵的机枪子弹此时也用光了,他的冲锋枪一直挎在胸前,他一把丢开机枪,就地一个翻滚,躲开敌人的子弹,再次直起身子的时候,冲锋枪已被他稳稳端在手里。 “你挺讲义气!”白云飞笑了。 姜宇涵扫出一排子弹后,大喊一声“撤退”,转身就跑。白云飞紧紧跟在后面。海盗的子弹贴着他们的身体飞过,或者打在树上,或者打在泥土里。 两人一阵飞跑,再往前走便是树林的尽头了,尽管枪声大作,可他们还是感知到了海浪声和巨大的海风。等离近了两人才发现,这里不是沙滩,而是一处断崖,距离地面非常高,有四十来米,断崖下则是一片浅滩,如果冒冒失失的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突然,白云飞传来一声惨叫。一颗子弹将他的小腿击中,他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却仍没忘记还击。 姜宇涵快步跑到白云飞身边,一边扫射一边问:“你没事吧?” “要是你身上中了一枪,你会没事?” 白云飞话音未落,姜宇涵的身体突然一阵抖动。他的左臂被子弹击中,虽然没伤到骨头,却掉了一块肉。 “乌鸦嘴!”姜宇涵大吼着,一把拽住白云飞的衣领,继续撤退。 两人被追兵们逼上了断崖。此时,两人的背后是茫茫大海,前面是如狼似虎的海盗兵团。两人陷入了真正的绝境。眼看着追兵们在自己的前方越聚越多,姜宇涵意识到,自己离死神越来越近了。 两人隐蔽在一座岩石后面,这里将是他们最后的阵地。虽然子弹已所剩无几。但是,两人仍然继续射击海盗。不断有海盗被子弹击中,倒地毙命。 “老白,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太鲁莽,非要给教官报仇,也不至于连累你,你现在陷入绝境,是我一手造成的。”姜宇涵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老姜,哪儿的话,你和赵中校要不是为了救我,早就回大陆了,是我连累了你们。” “看来,我不能兑现对你妻子立下的誓言了。”姜宇涵说着,拔下空弹匣,在身上找了一圈,却没找到子弹。 白云飞的弹药也几乎在同一时刻用完,两人连光荣弹都没留下。 “老姜,跳吧,不能让海盗们俘虏!”白云飞一脸决绝地说道。 姜宇涵无言地看着白云飞,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他突然感到一阵心酸。他还年轻,还不想死,他还有一个儿子,还身负赵长虹临死前的托付,他还有年迈的双亲。而且,作为军人,却没有实现对小薇立下的誓言。如果就这么死去,岂不是赔了?他有一万个理由不可以死啊! 但这样的念头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知道,现在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他是中国最优秀的特种兵,是不可以惧怕死亡的。此时,他想起了黄继光,想起了杨根思,想起了邱少云,想起了董存瑞,想起了狼牙山五壮士,还有许许多多为民族而战的英雄战士。他知道,他马上就要永远的睡过去了,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便会见到这些革命先烈,还有许许多多先他一步殉国的战友们。他为了祖国和人民,长眠在幽灵岛上,这是他的光荣,既然选择做军人,等待的,就是这一天。马革裹尸,这是一个军人最美好也是最光荣的归宿! 白云飞掏出妻子的红色桃木,轻轻抚摸着,喃喃地说:“薇,对不起,不能和你天长地久了!” 白云飞轻轻吻了吻妻子的红色桃木,此时,妻子那美丽的面容浮现在他脑海里,妻子那动人的双眸,闪烁着爱的火花。他还记得,结婚时他对妻子立下的誓言,他要爱妻子一生一世。今天,是他食言的日子,也是他一生中最光荣的日子! “少尉,和你并肩作战,是我的光荣!”白云飞握住姜宇涵的手。 “少校,和你并肩作战,也是我的光荣!” 两名年轻的共和国军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军人们的目光里,没有惊慌,没有悲哀,他们的目光显得那么从容,那么决绝。今天,他们等来了作为军人最悲壮也是最闪光的时刻。 阮家龙指挥“暴熊突击营”,缓缓逼近了那座断崖。使他日夜不宁的中国军人就在上面,他终于可以消灭他们以解心头之恨了!想到这里,阮家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骇人的冷笑。 “中国军人们!放下你们的武器!”阮家龙的汉语很标准。 断崖上的中国军人没有反应。 “放下武器,投降吧!你们会得到公正的待遇,你们将会享受到可口的饭菜,你们还能得到精心的治疗!我可以用人格保证,只要你们投降,你们的生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你们会发现,我是仁慈的。我不像你们的长官,冷酷地抛弃你们,不管你们的死活。跟着我,你们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钱,美女,名车,别墅,你们要什么就有什么!投降吧!” 断崖上突然飞出一块黑色的物体,那东西由远及近,翻着跟头,呈弧线砸向阮家龙的达赖脑袋。阮家龙的脑袋中招了,鲜血不断地流下。阮家龙愤怒了,他狂叫着举起那块铁疙瘩,发现居然是一把打空子弹的九二手枪! “阮家龙!有种你就继续装灯!你要真觉得自己能,就上来把老子们宰了!中国数百万子弟兵会为我们报仇!我们的兄弟会一直追杀你,直到把你送入地狱!而我们,就在地狱的入口等你!” 看来中国军人是铁了心不准备当俘虏,既然不给自己面子,那他阮家龙也就没必要讲人道主义了。阮家龙一把推开企图给他包扎伤口的医疗兵,从侍卫长手中夺过冲锋枪,大吼一声冲向断崖。手下的喽罗们见状,几乎同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呐喊,随首领冲向断崖。 阮家龙在狂怒中,丝毫也没听到,飞机巨大的轰鸣声。 他的手突然一阵剧痛,冲锋枪脱手了。远处的天空中,赫然是一架中国军队的米-8直升机!机身上的八一红星尤其醒目。击中阮家龙的是一名中国狙击手,此时他正在冲阮家龙亮中指。 阮家龙捂住胳膊上的伤口,大骂道:“他妈的!区区一架直升机,是奈何不了我阮家龙的无敌模式的!” 话音未落,突然又有两架直-9出现在阮家龙的视野里。随后,更多的直-9从断崖下现身,机枪子弹和火箭弹纷纷呼啸着飞向海盗们。 在海盗们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中,中国军队的火箭弹和机枪子弹将死亡引入人间…… 中国军队的全面大反攻开始了,天上有武装直升机和海航战斗机掩护,海面上,数不尽的登陆艇和快艇风驰电掣般冲上幽灵岛滩头,从上面跳下来一队队身穿蓝色迷彩服、手持自动步枪的中国海军陆战队员。这些精锐的陆战队员,呐喊着冲上幽灵岛滩头防御阵地,将幸存的海盗送入地狱。海盗成片地倒在他们的枪口下。 幽灵岛纵深地区的各个主要目标均遭到中国空军的无情轰炸,地道被整条整条地摧毁。阮家龙苦心经营多年的幽灵岛,在地动山摇中迎来了最恐怖最绝望的一天。 阮家龙被机载火箭弹击中,化为无数碎片,这个作恶多端的海盗头子,终于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他手下的喽罗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都作鸟兽散了。超级海盗兵团,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姜宇涵扶着白云飞站起身,米-8直升机悬停在他们头顶,一个又一个獠牙队员借助绳索降到地面。一个绿色的身影突然扑向姜宇涵。 是叶博,他看到生死与共的战友,兴奋到极点,也没顾姜宇涵身上的伤口。他一把抱住姜宇涵,疼得姜宇涵呲牙咧嘴。 “你狗日的还活着?!” 姜宇涵好不容易挣脱了叶博,一掌击在叶博的胸脯上,笑骂道:“你狗日的行动比乌龟爬还慢!怎么才来?!” 虽然是在笑,可是,两行热泪却从他眼里流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有了,他的眼前,突然映出赵长虹教官和柳嘉童的身影。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死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同这些战友见面。一想到这些,姜宇涵就感到痛不欲生。 “就剩下你们俩了?教官呢?”叶博问道。 姜宇涵和白云飞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流泪。叶博这才明白过来,教官已经不在了。 当天入夜的时候,阮家龙海盗兵团彻底覆灭,全部海盗无一漏网,或被击毙,或被生擒。经过惨烈的战斗,中国军队在付出巨大牺牲后,终于获得了最后胜利。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运送战斗英雄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东南沿海某军用机场上,欢迎战斗英雄的群众和抢新闻的记者们纷纷围拢过来。衣衫褴褛的姜宇涵和白云飞没有理会狂热的人群。一想起牺牲在幽灵岛的战友,他们便悲痛无比。如果不是战友替他们挡子弹,为他们提供掩护,那么,躺在幽灵岛上的尸体,就是他们了。 两人在警卫战士的簇拥下,快步离开了机场。 小薇很早就等候在机场外了,当她看到丈夫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激动地扑进丈夫的怀里,喜极而泣,泪水打湿了丈夫的胸襟。 姜宇涵则转过身去,留给众人一个孤单的背影。小薇和丈夫想找到姜宇涵,说些感谢的话语,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姜宇涵。獠牙大队的悍马车队已经开拔返回驻地。 姜宇涵被送到陆军疗养院治伤。 住院期间,他暂时与部队失去了联系,等他康复出院,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回獠牙大队驻地,他不知道,牺牲战友们的后事料理得怎么样了,他更不知道,安小阳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失去丈夫的痛苦她能承受得起吗?虽然安小阳远比其他女子坚强,可是,失去丈夫的悲痛足可以让她的心碎掉。 等他回到獠牙大队才知道,有更大的噩耗等着他。 安小阳已经不在人世,她上街为孩子买奶粉,遇到了穷凶极恶的歹徒。她虽然没穿军装,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可她没忘记身为军人的职责。在与歹徒的搏斗中,身中数刀,在送往医院的途中牺牲。 姜宇涵笔直地站在孙志强的办公室里,孙志强坐在办公桌前,凝视着姜宇涵的脸。 “恢复得怎么样?”孙志强放下手里的文件,问道。 “完全恢复好了。”姜宇涵响亮地答道。 “安教官的事,你都知道了?”孙志强问。 姜宇涵点点头,“在市场上见义勇为,勇斗持刀劫匪,身中数刀,壮烈牺牲。”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安教官,是我们獠牙大队的骄傲!”孙志强点燃一根烟。 姜宇涵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不再说话。 “他们夫妻,都是好样的!”孙志强吸了一口烟,缓缓地说道。 “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姜宇涵低声说。 孙志强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桌子上的文件。 “你真的想复员?”孙志强问。 姜宇涵点点头,直视着孙志强。 “赵长虹牺牲了,安小阳也牺牲了,咱们大队失去了那么多经验丰富的队员和教官,你们幸存的战士,身上所肩负的任务更加艰巨,我刚刚接到消息,年底,你将被授予正连级中尉军衔,调往教导队当教官。”孙志强说。 “大队长,”姜宇涵深吸一口气,“我步入军界,并不是想升官发财,也许我以前是出于这种目的,但后来,特别是经过幽灵岛战斗,我的观点改变了。更何况,我还有鹏飞和月儿要照顾,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我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部队了。” “安司令夫妇同意你收养月儿吗?”孙志强问道。 姜宇涵点点头,说:“他们同意,况且,这也是月儿亲生父亲的遗愿。” 孙志强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批准你,复员。但我同时也要告诉你,一旦国家和军队需要,你必须无条件返回獠牙。” “明白!” 姜宇涵离开部队那天,没当班的战友都去车站为他送行。姜宇涵抱着两个幼儿,身上的背包里装满了孩子们的奶粉、衣裤和纸尿布。两个小家伙都好奇地盯着候车室里的旅客。而旅客们,也都用惊奇的目光盯着父子三人。 临登车时,叶博拍了拍姜宇涵的肩膀,他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姜宇涵看到,叶博的眼睛有些湿润。 姜宇涵带着两个孩子登上列车,战友们站在窗口下,七嘴八舌地说着告别的话。姜宇涵无法回答所有人的叮嘱,只是尽可能快地握住每个人伸过来的手。孙志强站在远处,自始至终,他没说一句话。 列车开动的时候,姜宇涵突然大喊道:“孙老师!你多保重!” 孙志强抬起手,朝姜宇涵敬了一个军礼,姜宇涵虽然已经永远脱下军装,但还是向大队长还礼。 经过三天的奔波,姜宇涵终于来到了家乡。 走出车站,映入他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色,姜宇涵低声对两个孩子说:“孩子们,咱们到家了!” 有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姜宇涵?”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伟泗!”姜宇涵笑着,轻轻踢了男人一脚。 李伟泗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脑袋,说:“瘦了,黑了,也变冷酷了,脸上这道疤是怎么回事?” 姜宇涵让李伟泗卸下身上的背包,低声回答:“不该问的,就别问。” 李伟泗提着姜宇涵的行李来到警用吉普车面前,一把将行李丢上后座,自言自语道:“咱们侦查系的教师,怎么一个个都这幅熊样儿?骄傲得不行!” 警用吉普车向城市南郊驶去,李伟泗开车,不时用余光看副驾驶位置上的姜宇涵,姜宇涵正在逗两个孩子开心。 “简单说来,咱们这所新组建的石油警官高等专科学校是全国第一所石油警察学校,校舍基本修建完毕,校址与师范大学毗邻,大部分师资力量已经到位。咱们侦查系虽然不是什么大专业,但师资力量绝对雄厚。第一批入学的生员九月份准时来报到。你,担任侦查系的实战训练教官,月薪四千元,享受正科级待遇。咱们的系主任,是特种部队退役军人,听说退役的时候只是个班长,真不知怎么搞的居然当你这个中尉的领导,我看是他老子的缘故,他老子是军区大员,上将啊。系主任叫詹东俊,挺有个性的,老婆比他大了好几岁呢。”李伟泗介绍着基本情况。 “你呢,老李?”姜宇涵问。 “我嘛,刚刚从秦岭森林公安支队调离,现在担任学校接待处干事职务,级别不如你,但警校好歹是个容身之所,搞教育一直是我最大的愿望。一年前我结婚了,老婆的工作关系昨天刚转到咱们这里,如今我老婆已经怀孕,估计国庆左右就该生了。”李伟泗回答。 “恭喜你啊,老李。”姜宇涵由衷地说道。 说话间,吉普车驶入一座美丽的校园,新落成的教学楼和寝室楼都是北欧建筑风格,十分气派。 吉普车停在了一座办公楼门口,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黑脸膛警官等候在门口。虽然穿着警服,可姜宇涵一眼便看出,他曾是职业军人。多年的军队生活,从站立到行走,都透着军人特有的气质,轻易不会再改变了。 “这位,侦查系系主任,詹东俊同志!”李伟泗笑着介绍道,“这位,特种部队退役军官,姜宇涵同志!” 姜宇涵将孩子交给李伟泗,笑着向詹东俊伸出右手。 两只粗糙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听孙志强上校说,你是我军的战斗英雄。”詹东俊笑着说。 “谈不上战斗英雄,只不过枪打得准一些,基本的战斗技巧懂一些而已。”姜宇涵笑着回答。 “孙上校推荐的人选,肯定错不了,4632部队出来的家伙,到了哪儿都错不了!你谦虚也没有用。”詹东俊说着,看了看姜宇涵的两个孩子。 “我的两个孩子,都是收养的。”姜宇涵注意到詹东俊的目光,解释道。 “不错,虽然累计杀伤一百二十八名敌人,但心地善良,适合我的口味!”詹东俊的话使姜宇涵知道,詹东俊已经对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了。 当天晚上,姜宇涵把学校分给自己的住房收拾妥当,他送走了帮助自己的工人,又从托儿所接回了鹏飞和月儿。他抱着两个孩子走上阳台,坐在折叠椅上,看着外面明亮的圆月。 “你们的父母,都在那里看着咱们呢。”姜宇涵轻声对两个孩子说。 两个小家伙咿咿呀呀地指着圆月,表情都很兴奋。而姜宇涵,早已经泪流满面。是的,这位曾经身经百战、手刃敌人无数、即使被敌人包围也面不改色的战斗英雄,此时流泪了。战斗英雄在为牺牲的战友哭泣,也在为两个失去双亲的孤儿哭泣。 但很快,英雄就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他此生,只剩下一个任务,要把朋友们的孩子抚养成人,让长眠于地下的朋友们安息。他不敢保证自己就是一个好父亲,但他会努力做到最好,他要把两个孩子当成亲生骨肉,疼他们,爱他们,给他们做最有营养的食品,让他们过最幸福的生活,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让他们将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姜宇涵亲了亲两个孩子的小脸蛋,抬头继续凝望天空的明月。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犹如和田玉一般美丽无比。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伊朵浮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